“織心、織心……”
溫柔的呼喚,如靜夜海濤,在她耳畔蕩漾。
“織心……”好舒服,她甜甜地彎唇。
真不想起來,真希望永遠(yuǎn)憩息在這寬廣的臂彎,像搖籃,晃呀晃,將疲憊的心晃回最初的童真。
“織心……”
唉,就說了不想起來嘛!
她如貓咪耍賴地低嗚著,很不情愿地?fù)P起眼睫,迎向一張勾勒著擔(dān)憂的俊臉。
“石頭……”
“你總算醒了!”季石磊見她睜開眼,糾結(jié)的眉宇緩緩舒朗。
“我怎么了?”她迷惑地問。
“你剛剛昏倒了!
“我昏倒了?”她嚇一跳,掙扎地想起身,這才驚覺自己被他攔腰抱著,而周遭的賓客正好奇地旁觀!翱旆盼蚁聛!”
“不行!”季石磊一口否決,在一陣熱烈的歡呼鼓掌聲中,猶如史詩英雄般地將她一路抱出大廳。
“天哪!好丟臉!卑椥牟桓铱幢娙苏{(diào)侃的眼神,嬌顏羞赧地埋進(jìn)丈夫胸膛。
來到一座遠(yuǎn)離人群的涼亭,季石磊才小心翼翼地放下她!按蟾攀俏葑永锟諝馓珢灹耍悴艜蝗粫灥,在這里呼吸一點(diǎn)新鮮空氣吧!”
“嗯!彼谑紊,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交疊膝前,一時之間,竟有些害羞。
“怎么了?還很不舒服嗎?”他關(guān)懷地問!斑是我打電話請醫(yī)生過來?”
“不用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毙琼匦,偷覷他。“剛剛我是不是引起了一陣騷動?大家都嚇到了嗎?”
“最驚嚇的人是我!奔臼谔钩!跋麓尾辉S再這樣了,身體不舒服要早點(diǎn)告訴我,千萬不要硬撐,知道嗎?”
她默然無語,片刻,方輕聲揚(yáng)嗓!安缓靡馑,我剛剛……嗯,好像有點(diǎn)太激動了!
她突如其來地奔進(jìn)他懷里撒嬌,他不覺得奇怪嗎?黎筱柔又會怎樣看她?會不會覺得他果然娶了個沒用的妻子?
艾織心黯然咬唇。唉,她還是介意,不希望在他眼里,她比不上另一個女人自信堅(jiān)毅。
“你在想什么?”季石磊仿佛看透她復(fù)雜的心思,微微一嘆。“我剛不是說了?在這種時候,你就不用逞什么強(qiáng)了,盡管依賴我!
真的可以嗎?她驀地?fù)P眸,淚光盈盈——真的,可以嗎?
“石頭!
“嗯?”
“石頭!
“怎樣?”
不怎樣,她只是忽然想這么喚而已,這十年來,她曾無數(shù)次在夢里低回著她的小名,有時笑著,有時含淚,有時一顆心,碎成片片。
“石頭、石頭、石頭……”
“你在叫魂啊?”他笑了,在她身畔坐下,將她輕顫的嬌軀攬進(jìn)懷里,眸光溫煦,似乎也看懂了她融合著甜蜜與酸楚的心情!皠e叫了,我就在這里,不會走的!
真的不會?她緊緊拽住他臂膀。她好怕,怕醒來發(fā)現(xiàn)一切只是夢,他仍然遠(yuǎn)在海洋的那一岸,恨著她。
“對不起……”她哽咽。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彼p撫她纖瘦的臉蛋,很自責(zé)!斑@陣子我對你真的太壞了,把你折磨成這樣!
“你對我不壞,你幫了我很多,也教我很多。”她含淚淺笑!爸x謝你。”
“不要謝我!彼载(zé)了,憂郁地攏眉!岸际俏疫@你工作過度,你會頭痛暈倒都該怪我!
“不是這樣的!彼醋∷氖郑赣H昵地交纏!笆勒垢艺f了,他說他老婆根本沒鬧過自殺,他不是因?yàn)槟菢硬艣Q定取消婚約!
他一震,別過頭,不敢看她。
“為什么要騙我?”她柔聲問他,是試探,也是揶揄。
他不語,臉緣緊繃,看得出來十分狼狽。
她偷偷抿唇!笆勒拐f,你差點(diǎn)就跪下來求他了!
“我才沒有!”他低吼地否認(rèn)。
“他說,你一定是很愛很愛我的,才會那樣不顧尊嚴(yán)地求他——是這樣嗎?”
“喂,你說嘛,到底是不是?”她搖晃他的手。
她是在撒嬌嗎?
季石磊一凜,胸口不爭氣地震動著,他轉(zhuǎn)頭看她,看她盈淚的眸,看她噙著調(diào)皮的唇,看她的容顏,猶如霞光下嫵媚的丹芙蓉。
他悠悠嘆息!翱椥,你還是跟以前一樣!
“怎樣?”她容色微變,以為他又要罵她任性。
他卻只是很無奈似地捏捏她的臉頰。“你啊,還是這么愛整人,到底要讓一個男人怎么沒面子,你才會甘愿?”
“啊。”她又笑了,懂得他并非責(zé)備她,而是說不出口的寵愛!霸瓉砦疫@樣問你,是讓你這個大男人沒面子,那人家不問了,好不好?”
又是甜膩到底的撒嬌,足以融化任何男人的自制力。
他實(shí)在拿她沒辦法!
“石頭,你是因?yàn)閻畚,才娶我的,對吧?”她偎近他,性感的馨息在他耳畔撩撥?br />
他一陣顫栗,火苗倏地在體內(nèi)竄燒!安皇钦f好不問了?”
“人家想知道嘛!”她賴皮。“你到底愛不愛我?”
“你——”他努力克制男性欲望!暗浆F(xiàn)在還不知道?”
“不知道啊!彼b傻,軟軟的舌尖挑情地吐信!拔乙阌H口跟我說!
他驀地深吸一口氣,猛然壓倒她。“如果我不說呢?”
鎖定她的深眸,閃爍著野性的情欲,她細(xì)碎地喘息,有三分害怕,卻有七分是異色的期盼。
“你已經(jīng)說了。”她嗓音沙啞。
“什么?”
她盈盈一笑,藕臂勾纏他肩頸!坝眠@個!必慅X淘氣地啃咬他的唇。
他懊惱地呻吟,不許她再肆意挑逗自己,將那放肆的舌尖與月牙都攫進(jìn)唇腔,徹底纏綿。
他要征服她。
就在這涼亭里,在這清婉的月光下,他要她與十年前一樣,在他身下激情地顫抖。
“你瘋了……”她感受到他的企圖,恍惚地抗拒。“客人們還在呢,我們做主人的,怎么可以……這樣?”
“不管他們……”這一切明明是她先挑起的,怎可臨陣脫逃?
“不可以!彼帽M力氣,終于成功推開他。
他挫折地瞇趄眼。“艾織心!”
“嗯?”
“你果然是惡女!边@輩子,也只有她能如此擺弄他,將他迷得神魂顛倒。
她嬌嬌地笑。
他奈何不了她,只能認(rèn)命,方唇一口一口地啄吻她,嬌寵她,也平息自己的欲望。
“石頭,”在吻與吻之間,她迷蒙低語。“我跟你一樣!
“什么一樣?”他不解。
“剛剛問你的問題,我的答案跟你一樣!彼器锏乩@彎,就是不肯直說。
他震住!耙馑际恰彼矏鬯
“你說呢?”彷佛看出他眼底的疑問,她俏皮地反問。
惡女啊惡女,她究竟要如何折磨他才甘心?
“起來吧!大小姐!奔臼跉鈵赖乩鹕,順手拍一下那圓挺的翹臀,懲罰她。
“好痛喔!”艾織心假裝委屈地嘟唇,可惜沒幾秒就破功,笑出一串銀鈴聲響!昂闷婀。”
“奇怪什么?”他沒好氣地問。
她挽起他臂膀,瞳神如翦翦秋水,流進(jìn)他心坎!澳敲绰敾勰芨傻呐四悴灰,偏偏要這么刁蠻又愛撒嬌的我!”
他知道,她指的是黎筱柔,也猜到她是想聽他親口細(xì)數(shù)她的優(yōu)點(diǎn),滿足女人的虛榮。
他偏不讓她稱心如意!袄蠈(shí)說我也覺得奇怪,我的視力八成出問題了,看來改天得去配副眼鏡!
“咳!”她不依地槌他肩頭。
他笑著握住她的手,又驚喊一聲!霸愀!”
“怎么?”
他煞有其事地凝視她。“說不定我不只眼睛有問題,連腦子都有問題,你看我要不要去醫(yī)院檢查一下?”
“什么嘛!”她更惱了。他這豈不是暗示愛上她,是笨蛋一枚嗎?“季石磊,你再說幾句試試看!”
“說什么?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我腦筋不太好,你話要說明白些。”
“你——你還真是一顆臭石頭耶!你是想氣死我對吧?”
“你說呢?”
“可惡的石頭,看我怎么教訓(xùn)你——給我站!別想溜走——”
于是,夜色幽掩的花園角落,莫名地上演起一出你追我跑的愛情笑鬧劇,而且兩個主角都沒發(fā)現(xiàn),有不少觀眾都意外瞥見這一幕,心領(lǐng)神會地笑了。
。
“這怎么回事?為什么我在舞會上沒找到真愛,反而是你們夫妻倆感情愈來愈甜蜜了?”
舞會隔天,應(yīng)主人家邀請而留宿的王子照例睡到過中午才起床,眼見夫妻倆卿卿我我地在庭院里喝下午茶,不免有點(diǎn)“孤單老人”的感嘆,哇啦啦地抱怨。
為了安撫好友,也為了讓連日來過于操勞的愛妻好好休息,季石磊當(dāng)場宣布放假兩天,大家一起出海夜釣。
“出海?好耶!”王子眼神大亮,從小在沙漠長大的他除了美女以外,最無法抵擋的,就是海洋的魅力!安贿^我告訴你,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
“要有美女,對吧?”這自命風(fēng)流倜儻的家伙想什么,季石磊怎會不清楚?
“放心吧,織心有個朋友自愿出借游艇,也會帶很多帥哥美女一起來!
帥哥?王子翻白眼。“美女我是竭誠歡迎啦,至于其他有的沒的,就別來攪局了好嗎?”
艾織心聽了,不禁噗哧一笑。她很少見到如此心思單純的男人!澳氵@個好朋友,真的挺可愛的。”她偷偷對老公咬耳朵。
“可愛歸可愛,不過有時也挺麻煩的,就跟你一樣!闭f著,季石磊輕輕敲了敲老婆額頭。
艾織心喊冤!拔夷挠新闊?你亂說!”
兩夫妻頓時你來我往、打情罵俏,看得一旁的王子眼角抽搐,愈發(fā)不爽地嚷嚷,押著好友不許再怠惰,馬上帶他上船出海去。
傍晚,白色的游艇迎著夕照,猶如一只大鵬鳥,乘風(fēng)破浪,飛向天、向夢、向海洋的彼方。
船上都是些活潑的年輕男女,等不及停船,便急著換上泳裝下海,王子當(dāng)然也不放過這展示身材的機(jī)會,黝黑結(jié)實(shí)的腹肌惹來陣陣驚嘆。
艾織心拗不過友人們的熱情邀約,也下海玩了一陣海上排球,直到盡興了,才裹著浴巾,坐在躺椅上歇息。
她流轉(zhuǎn)眸光,訝異地發(fā)現(xiàn)在大伙兒一致喧嘩玩樂的時候,她的丈夫竟能好似這一切與自己都不相干,獨(dú)自坐在甲板的另一端,靜靜垂釣。
“簡直像老頭子,對吧?”王子咧著笑容定過來,坐上她身畔另一張?zhí)梢巍?br />
“這家伙從我以前在紐約認(rèn)識他時就這樣,明明大家都玩瘋了,只有他一個人清醒得好像跟我們不在同一個世界!
“沒辦法,他是天生的宅男,定力當(dāng)然跟一般人不一樣!卑椥男χ揶碜约豪瞎。
“宅男?”王子不懂這名詞。
艾織心簡單地說明,他聽了,當(dāng)場爆笑!皼]錯,就是宅男!這名詞太妙了,妙透了!”
遠(yuǎn)處,季石磊仿佛聽到好友不客氣的嘲笑,清湛的眸光朝這里掃來一眼。
“噓,別讓他聽見了!崩w指俏皮地抵唇。
“沒問題。”王子很合作,跟著壓低嗓音。
兩人交換會心一笑。
“對了,你說跟石磊是在紐約認(rèn)識的,那時候的他感覺怎樣?”艾織心好奇地問。
“什么感覺怎樣?”王子不太明白她這話的用意。
她有些尷尬!熬褪恰,他一直那么認(rèn)真工作嗎?有沒有交女朋友?過得快不快樂?”
“這些問題你怎么不直接問他?”
因?yàn)橛行┰,不方便說出口。“椥陌蛋祰@息。或許是因?yàn)樗麄儺?dāng)年并非乎和分手吧?這十年間的經(jīng)歷,對兩人而言似乎都成了禁忌的瘡疤,誰也不敢輕易去揭開。
王子深深地望她,半晌,逕自下結(jié)論。“我知道了,你不好意思問他!
不是不好意思,而是不能問。
艾織心微微苦笑,不再解釋這其中奧妙之處!翱傊憧梢愿嬖V我嗎?”
“當(dāng)然可以啊!”王子爽快地答應(yīng)!澳模蚁胂搿紫,他沒有女朋友。”
“真的沒有?”艾織心不敢相信!澳恰梵闳崮兀俊
“黎筱柔?”王子訝異。“你說昨天那個冰山美女?他們不是只是朋友嗎?我沒聽說他們以前是一對!
“是嗎?”艾織心悵惘。難道他說自己跟黎筱柔交往過,只是誤導(dǎo)她嗎?
“雖然他很受歡迎,也有不少名門淑女?dāng)[明了喜歡他,不過說也奇怪,他頂多偶爾跟女人約約會而已,從來沒跟誰固定交往——老實(shí)說,我還曾經(jīng)懷疑過他的性向呢!”王子呵呵笑。
艾織心卻難以領(lǐng)略他的幽默,容顏薄染輕愁!盀槭裁此唤粋女朋友呢?他該不會整天只想著工作吧?”
“他就是那樣沒錯。∧阒牢以(jīng)請他幫我的石油公司做一個案子嗎?他也是從來不休息,連我要介紹美女給他,他也一直推,后來我才曉得,原來是因?yàn)槟恪!?br />
“我?”艾織心一愣。
“你不知道嗎?他那天接到朋友的電話,說你要結(jié)婚了,急得跟什么一樣,馬上就要趕回臺灣,所以我就把我的‘愛之鳥’借給他嘍!”
“愛之鳥?”
“是我的私人飛機(jī)。”王子笑咪咪地解釋!耙?yàn)樗f是要回臺灣找回真愛,所以我才笑他是搭我的‘愛之鳥’,只是我沒想到,他表面這么正經(jīng)八百的,原來也會來搶婚這一套!真是人不可貌相,嘖嘖……”
接下來王子還說了什么,艾織心已經(jīng)聽不見了,她聽見的,只有她愛的男人為了她匆匆趕回臺灣。
她聽見他的執(zhí)著,他的寂寞,他從來不肯放縱自己享受生活,拚了命地工作。
為何他要如此奮斗?為何他從不曾停下來休息?是不愿,還是不敢?
是否都是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