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某私人俱樂部的迎賓入口處燈火通明,到處是衣香繽影的名媛淑女、官商貴太太們,以及西裝革履的保鑣和女士的男伴們,讓本來就亮眼的臺北夜色里,更添一些繁華。
孟一樊觀望許久,暗忖這回想混進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怎么辦呢?
夜風呼呼吹著,孟一樊隱身在花叢里,望著來來去去的賓客們,他忍不住點了根煙邊抽邊思考著對策;蛟S是因為想得太專心了,以致他沒發(fā)現自己的煙灰正一點一點的落在一堆枯葉之上,然后……
等孟一樊回過神來時,已經有點遲了,只見火苗一個勁兒的往上竄,雖說他的風衣得天獨厚,著不了火,但他的西裝可不呀!
「失火了!失火了!快來人呀!」孟一樊邊跳邊叫,企圖熄滅身上的火苗,不料他這樣的舉動卻弄散了枯葉堆,擴大了火勢。
哎呀呀,糟糕了!
「喂!有沒有人呀!這--里--失--火--了!」
同一時間--
噗通!
王怡茹一個人坐在噴水池旁,輕輕地把一個又一個的小石頭丟進池子里,池中魚兒不得好眠;而她,又何嘗靜得下心來?皎潔的月色將池面映出粼粼波光,一切是這么的寧靜、安詳--
而且無聊!
「唉喲,真是悶斃了!」她忍不住發(fā)著牢騷。
其實也難怪她會覺得無趣,通常會請她姨媽參加的活動都很「LKK」,不是一群貴夫人比比衣飾珠寶、聊聊股票,再不就講講誰家老公升官發(fā)財、誰家太太名分不保、誰家兒子又看上誰家女兒,準備包紅包去吃喜酒等等……當然,最后總少不了以一陣呵呵呵的高傲笑聲收尾。
突然間,王怡茹好想念孟一樊,細細回憶這一整個下午和他的笑語,她真的覺得他是個很有趣的好人。她從口袋里拿出孟一樊給她的名片,指尖撫過上面的燙印字跡,她忽然有種奇妙的預感。
明知這里不是學校,水泥塑的噴水池也和小花小草環(huán)繞的「冷鏡池」無法比擬,可她就是忍不住想掏錢--
哇咧,五十塊耶,會不會太多了?
她又摸了身上的其余口袋--沒有!身上全部的財產只剩這五十元了,這個愿……到底該不該許呢?王怡茹稍微煩惱的抓抓頭,驀地身后一陣警笛聲乍響,嚇了她一大跳,也嚇得手上的五十元噗通一聲--落進池子里了。
池中泛起一陣漣漪。
可是王大小姐的注意力早被另一件事給吸引走……
「什么事情鬧烘烘的呀?」
王怡茹伸長脖子拼命張望,只見一條黑中透紅的人影正以跑百米的速度往自己這邊沖來,要閃似乎也來不及了!她直覺地抱頭蹲下,只見那人長腿一跨,越過自己直直落入噴水池里--
噗通--嘩啦啦啦!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王怡茹疑惑的抬起頭,就著月光,她看清楚了眼前的落湯雞--
「孟大哥?!」天哪,這真是太神奇了!
孟一樊回頭,「嗨!怡茹……」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孟大哥,你……」王怡茹見他狼狽的樣子差點忍俊不住!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若我說我欲火焚身,妳信不信?」孟一樊打了個噴嚏!杆美溧!」
「那你還不快上來!」
「妳以為我不想嗎?可是……我的小腿肚好像抽筋了……唉……」
「你還好吧?」王怡茹關切的伸出手,「來來來,快拉住我!」
孟一樊很聽話的「拉」了她一把。
噗通--嘩啦啦啦!喔哦,落湯雞不小心又多了一只!
「咳咳咳!」王怡茹連吃了好幾口水。
噴水池的水并不深,水恰好到跪著的孟一樊的胸口,可是慌亂之下還是挺危險的,王怡茹在掙扎中感到自己被一雙手緊緊環(huán)抱住,溫柔的手掌輕輕拍撫過她的背脊,讓她心頭產生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當她回過神時,發(fā)現自己正趴在孟一樊的肩頭,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稍稍退了開來。「我……我沒事啦!」
哈啾!水真的很冷呢!
「那就好!姑弦环畵荛_她臉上的濕發(fā),忽然發(fā)覺她那充滿好奇的大眼睛盈著水光更為動人!刚姹福呉才脻窳芰艿!
「沒關系啦!」王怡茹搖搖頭。「孟大哥,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是來找妳的!
「找我?!」王怡茹十分迷惘的望著他!笧槭裁匆椅遥俊
說來話長!孟一樊沒回答,因為此刻他心里有一個遠比追查case更為重要的念頭--
「孟大哥?」他無比溫柔的目光令王怡茹感到有些不自在。當然,溫柔不是不好,但溫柔到連她的雞母皮都站起來了,恐怕就有點……
孟一樊才不會給這個小雞婆多一句廢話的機會,他毫不猶豫的吻上她的唇,唇瓣或許冰涼,小小的舌頭卻帶著誘人的溫度……
在浪漫月色下的噴水池里擁吻--這種情況下,王怡茹哪有招架的余地?她沒有興奮到休克已是萬幸了。
額頭、眼睫、鼻梁、臉頰……再次糾結的唇舌、滾燙又冰涼的體溫,水浸濕了衣服,讓身體的曲線原形畢露,一時之間,彷佛什么都不重要了
除了廖洪艾姿例外!
「喂!你們到底要親到什么時候?」手電筒的燈光再也按捺不住地往兩人身上照去。
哦喔,大事不妙嘍!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妳呀……」廖洪艾姿指著自己的寶貝外甥女,氣得說不出話來。
「好啦好啦,廖太太,孩子總會長大嘛,別生氣了啦……」
「就是說嘛!妳們家怡茹不是剛滿二十歲嗎?也是個大人了……」
「我說廖太太,妳也不是沒年輕過,想想當年,誰沒這么轟轟烈烈過……」
眾貴夫人七嘴八舌的替王怡茹說項,頭一回,她覺得這群「英英美代子」的貴夫人們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討厭。
「就算是個大人,也不該這么胡來呀!」其實,她哪舍得罵她的寶貝外甥女?再說,當眾搞出這種樓子已經夠丟臉了!廖洪艾姿順勢下了這個臺階,奶油桂花手轉向孟一樊,「你呀……」
「對不起。」孟一樊赤辣著一張臉,輕聲說道!付际俏业腻e……」
他這樣干脆俐落地承認自己的「罪狀」,廖洪艾姿反而罵不出口了。況且,這個年輕人有可能會是她的外甥女婿,萬一罵跑了怎么辦?她那麻煩的外甥女好不容易有人要了說……不成不成,罵不得!
末了,廖洪艾姿只有「很生氣」的一甩手,「唉,現代的年輕人。
聞言,王怡茹偷偷朝孟一樊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用擔心,她太了解艾姿姨媽的脾氣了。
「對了,你說你叫孟什么來著……」廖洪艾姿問道。
「一樊。」
「好!沽魏榘撕芘Φ叵胱屪约河脙(yōu)雅且心平氣和的語氣說話。
「孟一樊先生,請你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為什么燒了人家俱樂部兩棵樹,還跟我們怡茹……念在你是怡茹的朋友,我不會太為難你,但你一定要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我無法跟這場宴會的主辦人交代!你知道你已經搞砸我們的宴會了嗎?」
「人家孟大哥又不是故意的!」王怡茹替他辯護道。
「閉嘴!我又沒問妳。」死丫頭,回頭再找妳算帳!廖洪艾姿的視線回到孟一樊身上,「孟先生?」
孟一樊環(huán)顧了下四周,「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廖洪艾姿猶豫了片刻,終于點頭答應。本來,她只是為了她那情竇初開的小外甥女操心,但當她得知這一切的緣起和自己有著極大的關系時,不由得怔住了--
如果不是廖村宏的委托,孟一樊就不會跟蹤她進了那「名媛俱樂部」,當然也不會喝得爛醉讓怡茹撿到,更不會……
孟一樊簡略地將來龍去脈敘述了一遍,當然,在王怡茹的眼神暗示下,他很識相地把和她一起過夜、以及酒店里的偶遇,避重就輕地一筆帶過。
「孟先生,」廖洪艾姿斂起平日的風趣幽默,略經歲月風霜的臉上有掩不住的悲憤!改闶钦f……我的老公請你來調查我?調查我的婚外情?」
「是的!姑弦环林氐幕卮。
夫妻乃是結發(fā)緣,連如此至親之人的信任都得不到,這是多么大的悲哀!
「那,你有調查到什么嗎?」
孟一樊慚愧的搖搖頭--當然,他不是為了調查不出廖洪艾姿的外遇感到慚愧,而是他這一個禮拜幾乎耗掉一半以上的時間在一堆有的沒有的事情上。
「你查不出東西是正常的!沽魏榘死湫σ宦,驀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因為真正該被調查的人不是我,是那個該死的王八蛋!有種在外面養(yǎng)女人,就沒資格怕老婆會偷漢子!」
孟一樊被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反應嚇了一跳,「廖夫人,妳先別激動……」
「不要叫我廖夫人!」廖洪艾姿沉重地垂下雙眸,「我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可憐女人而已……」
「姨媽!」王怡茹紅著眼眶抱住廖洪艾姿,有些事,她是早就知道的。
廖洪艾姿摸摸王怡茹那凌亂的鳥窩頭!溉绻皇怯羞@丫頭,我哪能那么坦然樂觀地面對我的婚姻?我和村宏結婚二十幾年,始終沒生下一男半女……孟先生,其它的我不管,但怡茹可是我的心頭肉啊!你該不會是因為我,才去接近怡茹的吧?」
「不,您誤會了!姑弦环s緊澄清。
「我是今天下午才知道您就是怡茹的姨媽的!我沒有任何一絲想欺騙、或者利用誰的意思,否則,我此刻就不會來向妳說明這一切了。」
再見了,他的一百萬!孟一樊頓了頓,輕描淡寫地道:「其實,我這么做已算是違約……算了,反正我本來就不想干偵探了,無所謂了。」
「孟大哥……」王怡茹欲言又止。
孟一樊淺淺的微笑像是在對她說:不要緊,反正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比錢更重要的。
廖洪艾姿兀自陷入沉思中,良久,她才又再度開口,「孟先生,方便的話,麻煩你先送怡茹回去好嗎?」
好呀好呀,當然好嘍!王怡茹直在心里鼓掌叫好,然而一看到姨媽那慘凄凄的容顏,仍是忍不住問道:「姨媽,那妳呢?」
「我?」廖洪艾姿偷偷拭去眼角的淚,不屑地一笑,「出了這房間,我仍是人敬三分的『亨達企業(yè)集團董事長夫人』呀!」
房門拉開,廖洪艾姿綻著仿若什么都不曾發(fā)生的自信笑容,像只眾人稱羨的驕傲孔雀,昂首步回姐妹淘之中。
孟一樊望著廖洪艾姿的背影,由衷道:「她真是個堅強的女人……」
「當然嘍,她可是我的姨媽耶!」王怡茹環(huán)著雙手道:「想當年,我姨媽也是眾多追求者眼中的漂亮美眉呢!無奈歲月催人老……誰知道我那個缺德的姨丈竟然在外頭養(yǎng)起小老婆來!就算我姨媽的肚皮不爭氣,可是她也是任勞任怨的跟了他十幾二十年了耶!所以我說,男人啊,最沒良心了……」
「喂喂喂,我也是男人呢!」孟一樊往她的頭頂半戲謔地敲了一記。
對喔!王怡茹不好意思地吐吐粉舌,回頭見那修長的身影已然離去,忙不迭地道:「等等我。∶洗蟾!」
王怡茹三步并作兩步地跟上,望著孟一樊飄飄的衣襬,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一角,因為不好意思去牽他的手,所以,能抓著他的衣襬也是一種幸福呢!何況這件衣服和她之間,也是有那么一點點的緣分呢!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在酒店,他在混亂中仍不忘脫下外套護著她,當她接觸到衣服上殘留的體溫時,即便只是一瞬問,她仍是充滿了感動與溫暖。
孟大哥真是個好人呀!王怡茹幸福的想著。驀地,她覺得手中的布料觸感有些怪怪的,低頭一看,自己小手所牽的「布」,早不知在什么時候換成了寬厚的掌心。
她抬起眼,迎上的是孟一樊淺淺的笑容,「我的衣角會比手好握嗎?」
當然不!王怡茹不好意思的笑了。
回家的路,真希望能長一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