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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情 第二章
作者:沐秀
   
  方挽晴坐在床邊做著針線活,拿在手上的是一件藍色綢緞的袍子,明媚純凈的藍,正如他給她的感覺,這是她為雨棠縫制的。

  綢緞是上好的緞料,她特意去錦緞莊買的,花去她本就不多的積蓄。

  以前娘還活著的時候,就常贊她女紅做得好,她還記得娘講這話時笑瞇瞇的樣子,說她將來縫制自己的嫁衣也一定是漂漂亮亮,誰要是娶到她可真是他的福氣!

  憶起娘親溫柔慈慧的樣子,方挽晴不由得鼻子發(fā)酸,眼眶潮熱。她輕嘆一聲,出嫁,這一輩子她會有這一天嗎?苦苦一笑,沒有的,她又何必奢想。

  一個失神,針刺進手指,她急忙松手,殷紅的血珠從指尖冒出,一點一滴。

  方挽晴將手指放進嘴里吮吸,她心神不寧,心里正在想他。

  自那夜以后,他離開山莊已經(jīng)五日,見不到他,她發(fā)現(xiàn)自己對他的想念,明知不該也不行,她卻控制不住自己?粗约旱氖郑躲兜爻錾。

  「在做什么?」門邊一道慵懶的聲音淡淡響起。

  他回來了?她抬頭,一眼便看到那倚在門邊的卓然身影,心里泛起一股酸楚,激動得厲害。

  「公……子!顾G訥喚道。

  雨棠走到她身邊,看一眼她手上的藍色長袍,「這是什么?」問得竟有幾分興趣。

  她臉頰微微一紅,「這……這是為你做的衣裳。」

  「為我?」他微一挑眉,黑眸炯炯看著她。

  她分辨不出他的神色是生氣還是高興!肝摇抑皇呛鷣y做的,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做!顾f得小心翼翼,她沒忘記他離開那夜,曾厲聲提醒她的身分,也許他又會認為她逾矩了。

  她的話讓雨棠皺了皺眉,卻沒再說什么。

  方挽晴以為他會離開,誰知他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再過幾日,便是你們江南的桃花節(jié)?」他忽然問。

  「是,桃花節(jié)很美,也很熱鬧!顾犴樀鼗卮穑械缴砼运臍庀⒑糜H近,心跳頓時狂亂了起來,

  「想不想去看看?」他又問。

  她一怔,凝眸看他,他的神情似以往般云淡風(fēng)輕,臉上掛著笑容,心情看來很好。

  她回憶以往曾與爹一起去逛過桃花節(jié),比趕集還要熱鬧,很漂亮、很絢爛。

  「嗯!顾c了點頭,她想和他一起去桃花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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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方挽晴早早便起身,特意將自己打扮了一番,今天要去桃花節(jié)。

  她在銅鏡中凝視自己,精心畫過的眉目,清麗而明媚,在唇上加點胭脂,顯得紅潤一些,烏亮的長發(fā)簡單挑扎一束,柔順地披散下來。她對著鏡子微微一笑。今天她穿了身綢綠的裙衫,柔嫩的綠色是她喜愛的顏色,清新而又明朗。

  桃花,是他們這一地區(qū)的特產(chǎn),F(xiàn)下正是桃花爛漫時。粉紅的、雪白的、嫣紅的,與綠葉相映,競相綻放著,鮮活而生機的美,的確讓人贊嘆。

  桃花節(jié)在當?shù)鼐腿缤^年一般,是歡慶的好日子。

  雨棠和方挽晴隨著人潮,一起欣賞河岸的奇景。

  他看得專注,而她,則看著他。身邊充斥的是叫鬧聲和歡笑聲,她雙手交握,覺得這一刻是自己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因為能這樣和他在一起。她微微閉眼,呼吸一口氣,這么美的風(fēng)景,這么好的口子,她要全都收藏起來,放在心里。

  「冰糖葫蘆,冰糖葫蘆!姑娘,要不要買一枝?又甜又脆哦!」身邊的小販沖著她叫賣。

  方挽晴看看那鮮紅的山楂,粒粒串起,澆上糖汁的外衣在陽光照耀下晶晶亮亮,很誘人的樣子。很久以前她就想嘗嘗,但爹嫌太貴舍不得買,因此她一直沒能吃到。

  「想吃嗎?」雨棠不知何時回頭,凝視著一臉恍惚的她。

  她不由自主地點頭。

  他微微一笑,將碎銀給那小販,拿下一枝冰糖葫蘆遞到她面前,「來!

  方挽晴又驚又喜,視若珍寶的接過。沒想到第一次吃到的糖葫蘆,竟是他買給她的,這令她心里漾起一股暖意。

  前方的村人敲鑼打鼓,悠揚的笛聲也響了起來,撩動著江南特有的風(fēng)情。他們走近,看到圍成一圈的姑娘們伴著音樂在翩翩起舞。

  「這是我們的桃花舞,是獻給花神的,向她祈福,祈求在這一年里都順順利利,和和美美!顾郎惖剿,想蓋過音樂對他大聲地說道。

  雨棠挑挑眉,覺得很有趣。

  見他看得專心,方挽晴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轉(zhuǎn)頭看她。

  「我也去祈福好不好?」她笑得甜美。

  看著她那么燦爛的笑容,他有些失神,輕點著頭!负。」

  方挽晴嫣然一笑,把糖葫蘆放到他手上,加進跳舞的人群,與那些姑娘一起跳了起來。

  他的視線繞著她打轉(zhuǎn),她嫩綠的身影在人群中特別清新,翩然舞動的身形,清靈得不可思議,嬌俏甜美的笑容看起來是那么天真、那么的開心,竟教他一時移不開視線……

  這天晚上,纏繞在兩人心頭的是一份化不開的柔情。在雨棠的溫柔呵護下,方挽晴以為自己飛到了天上,那么的幸福而充盈,望著身邊熟睡的他,她舍不得閉眼,輕輕靠在他懷里,覺得自己此生再無別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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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挽晴今天一整天心情都很好。早上,她先在自己屋里把那件要送給雨棠的袍子縫制完。一針一線她都細細地縫著,連同自己的心意一并縫了進去。

  過了晌午仍不見雨棠,猜想他是有事要忙吧!

  方挽晴來到屋后的庭院,偌大的園子里,五彩繽紛的花兒正開得絢爛,她本是不愛折花的,但今日喜悅飛揚的心情讓她忍不住采摘那些芬芳的花朵,手中鮮嫩的花兒襯得她一身鵝黃的羅裙更增幾分明麗。

  她步履輕盈地走回房里,想把花兒插進花瓶中,心想雨棠會喜歡嗎?

  走到房中,卻被里面的情景震呆了。房間內(nèi),秋大娘和一名丫鬟正整理著她的衣物。

  秋大娘聽到她的腳步聲,回過頭,「方姑娘,你回來了?」

  「大娘,這是……」她問得遲疑,一顆心也抖得厲害。

  「是少爺?shù)姆愿,要我們整理你的行裝,須臾會送你回去,少爺已辦完事情,要離開江南,所以要打點別苑的一切!

  鮮花從手中滑落,散了一地。方挽晴幾乎站不穩(wěn)身子,一張臉白得駭人。

  他——要走了?要走了?這么突然,這么……

  眼淚迅速凝聚在眼眶里,他們就要分開了嗎?她就要見不到他,也許是永遠……

  天,為什么要這么殘忍,在她剛體會到幸福的時候就剝奪一切?讓她從天上突然摔到地上!她知道,夢終究該醒,她也不奢求,可是她竟連多夢一會兒的權(quán)利都沒有。嘴兒微顫,她使勁地咬住自己的唇,不讓自己失控哭泣。

  「姑娘,你沒事吧?」秋大娘見她臉色煞白。

  「我……沒事!顾D難地開口,勉強扯出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挽晴明白了,大娘,請讓我自己來吧。」她傾身向前,自己埋頭整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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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棠走進屋子,看她一人獨坐床邊良久。她的神情無助、呆滯,甚至……有些楚楚可憐。他驀地甩頭,厭惡起自己竟對她生起憐惜之心。

  要她離去是他的意思,他早該這么做的。這幾日他的舉動不禁讓自己迷惑起來,他在干什么?一向平靜而冷硬的心竟似有了變化,他發(fā)現(xiàn)他竟會心軟,在面對她的時候。這種情是不該有的,所以他必須了結(jié)這一切。

  方挽晴收住自己像斷線般紛落的眼淚。她不能哭,哭泣也無法改變什么。他不想再見到她,他不要她了,就如同以往的客人一樣,對她膩煩了,厭倦了。

  迅速抹去眼淚,聽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她抬頭,淚痕末干的眸子仍是一陣潮熟,但她已竭力鎮(zhèn)定心神,默默看他。

  「我——還能再見到你嗎?」她如水的眼眸定定望住他,問得可憐。

  「當然!顾[抑自己開始波動的心,這太怪異了,一點也不像他。定了定心神,他牽動嘴角,露出一貫的慵懶笑容,柔聲哄她。

  她的眼神變得哀戚,知道他只是在敷衍她,這不是他真心的回答。她雖然不聰明,可對這點還是十分清楚,于是露出一個幽幽的笑容,「好,我等你。」她深深的看他最后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雨棠皺了皺眉,為何她的語氣里竟有一絲絕望,而不是期望……

  屋子變得空空蕩蕩,只有那件藍衫掛在那里,讓他覺得刺目。

  她走了,卻留下這件袍子隨他處置。要扔要拋,那都是他的決定了,而她已經(jīng)留下自己想給的。

  「來人!」雨棠臉色轉(zhuǎn)厲,冷喝一聲:「把它給我扔掉!」

  他一甩衣袖,頭也不回地離開那屋子。

  從今以后,他再也不要被人擾亂心緒,更何況是一個青樓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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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挽晴回到環(huán)翠樓,算來她離開也不過兩個月光景,可嬤嬤對她的態(tài)度卻從以前的冷言厲語,到現(xiàn)今連不講話的時候都帶著矯情的笑。

  「哎喲,晴兒呀,你可回來啦,可把嬤嬤想的,在雨公子那兒可是享盡榮華富貴,那樣的一個人兒,出手闊綽……」嬤嬤在那邊嘖嘖有聲地說著。

  方挽晴默默往樓上走,她可以從身邊一些姐妹的眼中看到怨恨,有人甚至故意用胳膊撞她。她們又何必在意她呢?大家都不過是苦命的人。

  方挽晴呆呆坐在自己房里,無聲地看向窗欞積著塵埃與蜘蛛網(wǎng)的地方,恍惚的心竟不知今后該何去何從。

  在別苑的兩個月,幾乎要讓她忘了環(huán)翠樓的日子。

  但如今重回這里,她無法不記起以往的生活,醉生夢死,陪伴一個又一個陌生的男人,不管自己厭惡還是歡喜,歡喜?她會歡喜嗎?

  想到這里,她忽覺一陣惡心,捂住嘴巴,抑制住想要嘔吐的沖動。

  這時,嬤嬤推門走進來。布滿皺紋卻風(fēng)韻猶存的臉上帶著親熱的笑容,「晴兒,在休息啊,來,讓嬤嬤好好看看你,!怎么覺得你又美上許多,想是雨公子疼你得緊!」她一雙銳利的眼在方挽晴身上轉(zhuǎn)了幾圈。

  才不過兩個月,這丫頭好像有些不一樣了,身上多了那么點她說不出的風(fēng)韻,看上去雖不至于艷冠群芳,倒也自有一番讓男人心動的楚楚可憐。

  方挽晴扯動嘴角,卻發(fā)不出聲音。

  嬤嬤盯住她,又繼續(xù)笑瞇瞇道:「這日子翠濃身子不適,今兒個晚上陸大官人要來,你快去打扮打扮,換身衣服,今兒個就由你去陪他。這陸宮人也喜風(fēng)雅,兜里的銀子可也不少,你那小曲兒正合他意。挽晴啊,你看嬤嬤多疼你,好的主兒盡往你這里帶,別的丫頭可是盼也盼不到呢!」

  一番話聽得方挽晴臉色驟變,好半天才牽起一抹勉強的笑,「嬤嬤,挽晴這幾日正不是時候,身子……不干凈,您……」她艱難地說著。

  嬤嬤的笑容凝結(jié)在臉上,「是嗎?那真是不巧,」她鋒利的眼眸盯著方挽晴,盯得她幾乎就要受不住,這才收回視線,「好吧,那你就好好休息,等過了這幾日再說,對了,回頭到廚房看一下,里頭給翠濃煎了藥,一會兒給她送去!顾龜咳バθ荩贪宓胤愿乐。

  「是,我知道!狗酵烨绲腿纛^,順從地回答,心里卻輕輕松了口氣。剛才嬤嬤看得她心慌,如若被她看出自己在說謊,少不得又是一陣皮肉之苦。

  從廚房端了藥到翠濃房里。一路上,方挽晴直納悶手里的藥汁,這是什么藥?那股刺鼻的味道竟弄得她有點想吐。

  推門走進去,卻看到不該看到的,翠濃正對著向盆嘔得厲害。方挽晴一驚,乍然之下像是明白了什么,想要退出去已來不及,翠濃已聞聲回頭。

  「你都看見了?」她美麗的眼眸深陷,失去往日的光彩,顯得憔悴而干枯。

  方挽晴走了進來,掩上門,擱下藥碗走到她身邊,「我扶你躺下吧!拐f著,動手扶她躺下。

  翠濃一反往日冷漠難親近的性子,任她扶著躺回床上。

  替她整理好被褥,方挽晴這才看向她,「你……有了?」

  翠濃輕點頭,疲倦地嘆了口氣,忽然問:「藥熬好了?」

  這話問得方挽晴一驚,難道那藥汁竟是……

  翠濃又道:「把藥給我!

  「翠濃姐……」方挽晴遲疑了,心下不忍。

  「挽晴,你別看著我,難道我還有選擇嗎?」翠濃泛起一個苦澀的笑容,「給我!」

  「翠濃姐,這……畢竟是你的孩子,」她還是猶豫。

  「我的孩子?」翠濃忽然冷笑一聲,「我的什么孩子?生下來只會被人罵的雜種!你要他和我一樣受人輕賤、遭人唾棄不成?我已經(jīng)太累太苦,不能再讓我的孩子受這種罪!」

  翠濃這番話讓方挽晴紅了眼,她默默看著翠濃,看著她一口一口地喝下那碗黑色藥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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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粥的香味散溢在屋里,方挽晴正在喂翠濃喝粥。

  翠濃在床上躺了幾天,蒼白的臉色開始恢復(fù)往日的紅潤。

  方挽晴總是將粥輕輕吹涼再遞到翠濃嘴邊,翠濃一直默默看她,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

  方挽晴略略一驚,抬頭看她。

  翠濃的眼里閃著晶瑩淚光,那是一種非常柔和的眼神,「這幾日謝謝你!顾p啟櫻唇,緩緩地說。

  方挽晴搖搖頭,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嬤嬤已推門走了進來。

  「晴兒呀,原來你真在這兒!顾粡埻康醚t的嘴唇飛快的閉合著,「翠濃,今天怎么樣。繈邒呖墒菗(dān)心死你了!」她自顧自的說著,沒有看到翠濃臉上浮現(xiàn)的冷笑。

  嬤嬤伸手拉過方挽晴,「今天晚上有貴客,是江南商號的徐老爺,他可是名震四方的巨賈,今兒個你就好好伺候,他給的好處不會少!箣邒叨⒅酵烨纾改隳鞘聝嚎傇摻Y(jié)束了,記得打扮得漂亮些,徐老爺喜歡水靈的女孩!

  說完,她就轉(zhuǎn)身走了出去,絲毫沒看身后方挽晴的反應(yīng)。

  躺在床上的翠濃看見方挽晴瞬間煞白一張臉,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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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徐老爺已年約五旬,挺著個大肚腩,一雙精明的眼色迷迷地盯在方挽晴身上不曾離開。

  有意思,眼前的小美人看上去清請秀秀的,自有一股水靈柔媚,他喜歡。他甚至可以想像她翠綠衣裳里裹著的柔嫩肌膚。

  念及此,徐老爺便迫不及待地摟著她上樓,沒有注意到方挽晴眼里的那抹決絕。

  半晌后……

  一聲凄厲的尖叫從樓下傳出,嚇著了樓下醉生夢死的一群人。

  嬤嬤先是一驚,隨后看到衣衫不整的徐老爺從樓上狂奔而下。

  「怎么回事?徐老爺,您怎么了?」嬤嬤急忙迎上去,看到的卻是徐老爺臉上的血跡。

  一時間,姑娘、客人四散,亂成一團。

  徐老爺驚魂未定,一雙死魚般的眼翻白看著嬤嬤。

  「那個賤人瘋了、瘋了……」他不住地喃喃。

  嬤嬤使了個眼色,讓人拉著徐老爺下去安撫,又忙著去鎮(zhèn)定客人。

  嬤嬤走進房里的時候,就看到披頭散發(fā)的方挽晴,同樣的衣衫不整,露在衣袖外面的一截藕臂上汩汩流著鮮血,殷紅的血在雪白的肌膚上更加刺目,而她右手里還緊握著一把匕首。

  嬤嬤不禁嚇了一大跳,但她畢竟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很快就定下心神,見方挽晴木然站在那里,她冷著一張臉,厲聲問:「死丫頭,你這是在做什么?」

  方挽晴一驚,手里的匕首向前一橫,「誰也不能逼迫我!」她慌亂地低喊。

  嬤嬤為之氣結(jié),這死丫頭神智不清了,膽敢說出這樣的話來!想是好日子過得太久,忘了分寸了!

  「來人!」嬤嬤大聲喝道,一手重重拍在桃木衣箱上,外面迅速跑來兩個壯漢。嬤嬤一使眼色,兩人便同時向方挽晴沖過去,輕易地奪下她手中的匕首,并一人一只手臂將她牢牢擒住。

  方挽晴不鬧也不叫,只是低垂著頭。

  嬤嬤上前,一個巴掌甩在方挽晴臉上,本是蒼白的臉上迅速浮出五道指痕。

  「死丫頭、賤丫頭!是不是活膩了,竟敢做出這種事,不想接客是嗎?我呸!你以為自己是誰啊,出去兩個月就想裝清高,婊子就是婊子,老娘還奈何不了你這賤人?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不接客,老娘有的是辦法讓你接,呸!」嬤嬤吐了口唾沫到方挽晴臉上,猛然上前扯住她的頭發(fā),痛得方挽晴變了臉色,只覺頭皮快被抓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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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嬤嬤出的第一招并不是毒打,她把方挽晴關(guān)在潮濕的地下室里,不給飯吃不給水喝,她想看看這死丫頭能逞強到幾時?

  方挽晴抱著自己的身子縮在角落。四處亂竄的老鼠讓她想尖叫,但她累了倦了,再沒什么力氣喊叫或是移動身子來躲避這些穢物。

  嬤嬤將她關(guān)在這里兩天了,沒飯沒水,她想這樣折磨她、教她屈服嗎?方挽晴想笑,卻扯不出一個笑容。

  不!她不會屈服,已經(jīng)給了雨棠的心和身子,此生不會再交給第二個男人。就算他不在乎、不希罕,甚至厭惡鄙棄她,但她的真心只有一個,已經(jīng)給了他,她不會收回,也無悔。

  方挽晴想到雨棠,心里像有只溫暖的手撫過,讓她稍稍安定些,她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喉嚨里灼燒得難受,人也昏沉得厲害。

  「挽晴!」鐵欄邊有個聲音在輕輕喚她,她依稀聽到。

  掙扎地爬過去,看見在鐵欄邊擔(dān)心地望著她的是翠濃。

  「翠……」她一發(fā)聲,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低嗄得嚇人。

  「噓!別說話,我給你帶水來了,快喝!勾錆鈴目p隙遞過一只碗。

  方挽晴一沾水,就大口地喝起來,還差點嗆到,她實在渴得厲害。

  剛喝完水,胃里卻是一陣泛酸,她急忙掩住嘴,干嘔起來。腹里空空的,什么都沒有。但強烈的惡心感一波強過一波。她到底怎么了?

  「挽晴……」翠濃變了臉色,盯住她,「你……是不是……」

  翠濃的話讓方挽晴大吃一驚,她愕然地回視她,心里推算起日子,一算之下,月事果然已遲了一月,難道她真的……想到自己近來虛弱厭食,惡心嘔吐,饒是她再鎮(zhèn)定,現(xiàn)下也不由得慌亂起來。

  如果只有她一人,是死是活她都無所謂,但現(xiàn)下卻多了一個小生命,而這小生命又是她深愛的男人給的,難道要這生命和她一起面對死亡,一起消失在這世上?不,她不能這么自私。

  如此又過了數(shù)日,方挽晴的身子愈加虛弱,她就快支持不住了。

  恍惚中,她又聽到翠濃的叫喚。

  翠濃見她已面無人色,焦急道:「挽晴,你聽我說,這樣不行啊,你就先假意應(yīng)允了嬤嬤,你現(xiàn)在這副樣子,莫說做什么,勢必要在床上躺好幾天呀,你……又不是一個人!

  翠濃在鐵欄外搖著她的手,劇烈的搖撼讓方挽晴的神志略微清醒了些。

  「翠濃姐,我……的孩子……」她艱難地開口,她不知道孩子會怎么樣,可她想保住孩子呀,那小生命也是雨棠的孩子,如果她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他,那她至少還擁有他的血脈。

  「我明白,你別說話,等我!」翠濃說罷,匆匆離開。

  方挽晴又昏了過去。

  當她再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躺在房里。她不是在地牢里嗎?她還活著?

  她這一躺便是好幾日,翠濃每天都來看她。

  方挽晴知道自己沒辦法一直躺下去,嬤嬤不會放過她,也不會可憐她,在環(huán)翠樓沒有同情與憐憫,要生存下去,她必須做個選擇。

  望著窗外細密的雨絲,她露出一個凄切的笑容,她,沒得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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