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來,向家始終籠罩在一片奇怪的氣氛之下。
首先,今春的祭娘不若往年般哭哭啼啼,反而樂得在園子里成日打混,捉弄得一干下人苦不堪言。
再者,也就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點——這個“莫星映”誰也不找,只愛霸占著楚昱杰不放,大伙兒都快要看不下去了,偏偏主子卻一聲不吭,似乎沒把這檔事放在心上。
可是,楚昱杰不是要成為向大小姐的夫婿了嗎?看著他從早到晚陪伴別的女人四處游逛,向書儀難道一點都不吃味?
而現(xiàn)在,幾乎變成眾矢之的的那對男女,居然還不知情地在別館乘涼呢!
“天氣真好,你說是不是?”暖風(fēng)襲來,吹得人一身酥軟。
“沒錯,不過我沒你命好,閑不住得很想找點事來做。”喝光她親手倒來的酒,楚昱杰嘆氣連連的說。
“你不喜歡陪我?”楚楚動人的語氣,讓人不禁心生憐惜。
但楚昱杰卻在此時笑了出來!八常氵@招可以拿去唬弄別人,別又用在我身上了!
才數(shù)日的相處,他對她古靈精怪的性子,已有相當(dāng)?shù)恼J識,甚至可說是在她的欺騙下,被磨練得處變不驚了。
“那……也許我得試試別的……”說罷,她傾身向前,朱唇停在他面前不到一寸的距離,有意無意的吹著氣。
“別鬧!”楚昱杰隨即轉(zhuǎn)開臉龐,“說了多少遍了,你是姑娘家,不許這么沒規(guī)矩!
他一直告訴自己,只能把她當(dāng)朋友對待、當(dāng)妹子疼愛,千萬不能有非分之想;可她專門與他唱反調(diào),動不動就朝他猛送秋波,害他每回都心神一悸!
“你會覺得我沒規(guī)矩,可見你從未去過咱們‘如月樓’,對吧?”嬌笑出聲,莫水映故意調(diào)侃他。
“只要是男人,莫不愛往煙花里鉆,你這堂堂‘鐵道鏢局’的少主該不會是患有隱疾,所以才……”曖昧地眨了眨眼,她不懷好意的直盯住他“某個部位”不放——
“沒個正經(jīng)!我看你爹真把你寵壞了!辈蛔栽诘嘏矂由碥|,他體內(nèi)似乎有一部分的欲望正緩緩蘇醒。
這該死的魔女,只消幾句話、幾個笑容,她甚至不需要動一根手指頭,就能夠讓每個男人蠢蠢欲動,恨不得一口把她吃下去!
一口把她吃下去?意識到自己正在想些什么,楚昱杰低咒了聲,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焦躁。
要對她動心實在太容易了,但是,這是不被接受的一種惡念!
她是祭娘,而他是司祭的夫婿——光身份上,他們就是兩條永不能糾纏愛戀的平行線,何況她還是冒充的,他卻甘愿擔(dān)下知情不報的死罪!
無形之中,也許他早被她所蠱惑了……
“你在生氣?”瞧他一臉凝重又不言不語的,莫水映于是悄聲問。
即使她做了天大地大的壞事,也沒有人當(dāng)面對她生過氣,楚昱杰不會禁不起這小小的玩笑吧?“沒有!彼窃趯ψ约荷鷲灇!
“那就好,不然我還真以為我正巧說到你的傷心處,害得你惱羞成怒!”莫水映絲毫不覺有反省的必要。
“這里不比自家,有些話還是當(dāng)心點兒說,被——”
“被別人聽見了多不好!”沒好氣地替他把話說完,莫水映朝天空翻了個白眼。
她喜歡上的男人,怎么會是個性全然與她相反的這一個呢?
唉,出了莫家門她才知道,這世上被外界事物羈絆,活得如此不自由的人還多著呢,
冷 是,向書儀是,楚昱杰也是!
為何要這么在乎別人的想法呢?日子別人替你過嗎?快樂悲傷別人替你享嗎?統(tǒng)統(tǒng)不是!人們真奇怪!
“你明白最好!
明白個頭!他愈說,她就愈想逗逗他!俺沤埽覀儊硗嬉粋游戲好不好?”
“都幾歲的人了?我才不玩什么游戲!”他很直接的拒絕了她。
“別這樣嘛,一下就好了!彼囍囊滦溲肭,小女兒的嬌態(tài)畢現(xiàn)。
“你——真拿你沒辦法!”所有人大概都很難對她說個“不”吧?
“你答應(yīng)了?!”她喜出望外地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然后掏出懷中的手絹遞給他,說:“練武之人多半對嗅覺、聽覺、味覺更具敏感度,我不太信這種說法,你讓我見識、見識如何?”
她的意思不外乎是要蒙上他的雙眼,考驗他長年以來累積的功力。
“這有什么好玩的?”楚昱杰不解,但還是順從她意的蒙上了眼。
“好,我要出題了。”拎起一旁干枯已久的落葉,她問:“這是什么?”
楚昱杰嗅了嗅,很快的回答:“這東西香中帶苦,苦中帶澀,與花相關(guān),與土相親。八成只是一截落葉吧!”
“嗯,厲害!”莫水映又復(fù)拿著桌上的酒甕,以指輕刮,問:“這個呢?”
“音細而尖,絕對是銳物所為;但其聲時沉?xí)r虛,顯然是因為刮取厚且中空的東西所致!彼苡凶孕诺拇鸬溃骸笆悄愕闹讣,與半空的酒甕作用而產(chǎn)生的聲音吧。”
“好,最后一道題了!蹦匙叩剿砼希_定他真的什么都看不見后,決定徹底嚇壞他。
雖然她平日隨性慣了,可是做這么大膽的事,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雙手捧住發(fā)紅發(fā)熱的臉蛋,她強壓下瞬間飆快的心跳,俯身朝他抿平的唇,落下一吻……
轟!思緒像根繃緊的弦,一觸即斷,楚昱杰腦中完全空白,什么反應(yīng)都來不及做,她卻已抽離——
“那么……你感覺得出這是什么嗎?”
嗯,他的觸感還不錯,總算沒浪費她勇敢地獻出她這一生中的第一個吻,
“水映你——”扯下遮住視線的絲綢,映入眼簾的,卻是她帶著些許羞怯的嫣紅麗顏。
她吻了他?!
老天!她……
未能吐出一個完整的句子,楚昱杰居然輕功一施,逃走了!
“真沒意思!”假山假水后頭的石洞里,一道咒罵的聲音持續(xù)了好幾個時辰,不曾停歇!俺沤埽蟊康!死木頭!大白癡!”
聽她罵楚昱杰的狠勁就知道,這人當(dāng)然是莫水映。
自他不解風(fēng)情地閃避而走后,她再也找不到他的蹤影。又氣又怒之下,她一路走回向書儀安排她住的“芙春閣”時,無意在中庭發(fā)現(xiàn)這隱藏得極好的石洞,于是索性賴在里頭不走了。
“可惡!”就算他不頜情,起碼也該說些什么,他這么做是什么意思?
“漂亮姐姐,你在罵誰呀?”
童稚青嫩的嗓音忽地竄出,莫水映著實吃了一驚。
“你是誰?”
小丫頭搖搖擺擺地走進來,涎著笑臉和她一道席地而坐。
“我是葵兒。”她好乖地回答。
葵兒?喔,是向葵,向家最小的女兒。
莫水映想起她的身份后,問:“你怎么會跑到這里來?”
“葵兒每天下午都在這里睡覺覺,漂亮姐姐,你是被冷哥哥請來陪葵兒的嗎?”向葵嬌憨可愛的模樣,煞是可人。
“你是說冷?”
“對呀,冷哥哥怕我亂跑,可是他又沒空陪葵兒玩,真討厭!”她皺皺小鼻子,繼續(xù)說:“你剛剛也是在罵冷哥哥,對不對?”
“不,不是!睗u漸地,莫水映覺得有些怪異!翱麅海愣啻罅?”
“葵兒快滿十五了!
那就是快要舉行及笑之禮,象征她成年?可是……向葵不管是說話、動作,都像個不到七、八歲的孩童,這是怎么回事?
莫非她是個癡兒?
可,沒聽人家說過。
“漂亮姐姐,你怎么不說話了?”向英搖搖她的手,期待的看著她。
“我叫……星映,星星映在湖面的意思,葵兒聽得懂嗎?”莫家沒有其他的小孩子,“如月樓”里更沒有,所以莫水映根本不曾與小孩子接近,向葵讓她感到有些手足無措。
“喔,星星映在湖面……”向葵歪著小腦袋想了一下,說:“可是葵兒覺得姐姐你不像星星耶!”
“不像星星,那姐姐像什么呢?”
“像是……水,漂亮的水花!”
她聽似無心的話語,卻讓莫水映心驚。
“水?”
向書儀應(yīng)該不會無聊到,讓一個孩子來探她的口風(fēng)吧?
“嗯呀,水姐姐你的眼睛比書儀姐姐的還要漂亮,就像兩朵水花一樣!毕蚩纱嘀苯臃Q呼她為“水姐姐”了。
聽她一解釋,莫水映不禁莞爾!翱麅汉每蓯!”
外傳向家有個最受寵的幺妹,聰穎伶利又美麗,今日一見,就算發(fā)現(xiàn)向葵可能是個癡兒的事實,莫水映還是打從心里喜愛著她。
天真,是天上人間皆不可多得的至寶,比起一般正常人的貪婪虛偽,向葵純潔的心靈,讓她覺得舒服多了。
“真的嗎?冷哥哥說,有人夸獎葵兒好可愛的時候,就代表那個人很喜歡葵兒。水姐姐,你真的喜歡葵兒嗎?”她的眉眼都在笑,顯然很開心。
“當(dāng)然啦。”莫水映拍拍她的頭,問道:“冷 對你很好?”
他不是個冰人嗎?看不出來他也有這么溫暖的一面!
“嗯,雖然冷哥哥經(jīng)常不在家,可是只要他回來,一定會來陪葵兒玩。我最喜歡他了!
“我不喜歡他!睊侀_一肚子的氣悶,莫水映就和向葵聊了起來——
“為什么?冷哥哥對你不好?”
“豈只不好,他擺明是故意對我兇的!”水映惡人先告狀。
“太過分了,冷哥哥怎么可以這樣?”向葵完全一面倒,也跟著指責(zé)起冷 來了!跋麓嗡麃碚铱麅海麅阂欢◣湍懔R他!”
“好!”莫水映偷笑在心底。冷 呀冷 ,可找到你的弱點了!
以后她就不必怕他啦!
“水姐姐,那個王表哥也欺負你嗎?要不要葵兒也替你出口氣?”她突然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提起另一個人。
“王表哥又是誰?”
“就是王……什么文衡的,一直都住在我們家不走,書儀姐姐最討厭他了!毕蚩惶岬竭@個人就好氣!
“姐姐才來幾天而已,還沒有遇見過他。”原來向家還養(yǎng)有“食客”哩!
“咦?水姐姐,你也住在我們家嗎?”
“對呀,我是你書儀姐姐的客人!绷舷胨欢盎馈钡氖拢骋簿筒淮蛩阏f得那么復(fù)雜!斑@樣啊,她都沒有跟我說!”向英語氣里有埋怨的意味。
莫水映笑著點點她的額頭,說:“葵兒還會跟你書儀姐姐生氣?她可能只是忙得忘記了,你別怪她。”
她對向書儀的印象其實不壞。
“葵兒知道!彼唪龅芈洱X微笑,“只是有時候也會好氣書儀姐姐這么忙,不能陪葵兒就算了,還把冷哥哥都叫出去做事了!
這倒是,她似乎有兩、三天沒看見冷 了!翱麅海滥憷涓绺缟夏膬喝チ藛?”
“他們說他去什么……‘如月樓’了!毕蚩晃逡皇年愂鏊赖氖虑。
果然沒錯!向書儀確實懷疑她的身份造假。
莫水映并不擔(dān)心冷 去調(diào)查,反正他不會查出任何蛛絲馬跡的。
“啊,不對,葵兒好笨!冷哥哥早上回來過,可是他后來又跟昱杰哥哥出去了!彼a充說道。
不會吧?冷 跟楚昱杰?他們兩個能一道出去干嘛?
“他們有沒有說要去哪里呢?”
臭石頭!居然出門去了,莫怪她遍尋不著!
“有,我聽見書儀姐姐叫他們?nèi)ツ莻很漂亮的‘月河’,好像又要準備給神明燒香了。”在向葵的記憶中,每年到“月河”的祭祀,僅僅是一趟有吃有玩的旅程。
“那我明白了,謝謝美兒!比f事俱備,一場花祭舉行在即,她,也就快消失在這個人世間了。
“月河”位于北國最高聳,也最偏遠的地帶。那里的山峰終年積雪不化,可是其下的瀑布、河流卻一年四季暢流無阻,絲毫未受冰凍之苦。
現(xiàn)下,冷 騎著馬兒,楚昱杰以及數(shù)名家仆跟在后側(cè),正往“月河”的發(fā)源地前進。
“才初春,陽光就這般猛烈,看來今年又將有個炎夏了。”行列之中,有人一面擦拭著如雨滴落的汗水,一面抱怨道。
“可不是嗎?都到最北的地方了,我們帶的大衣都還派不上用場。”
大伙兒一個接一個的發(fā)言,借著說話,排遣旅途的無聊。
然而,冷 一句話都沒說,楚昱杰亦然。
他們都各有自己的心事:冷 在煩惱,他追查不出莫家姐妹是否對調(diào)身份的事情,而楚昱杰當(dāng)然就是被莫水映的那個吻所困擾了!
北國人民都知道,皇城里除了向家女兒,另外還有莫家水映、星映兩朵絕美的花兒。
只是,由于莫老爹家中經(jīng)營的是青樓,兩個女兒也不免耳濡目染,看慣了放浪形骸的男男女女。所以人們戲言:娶妻當(dāng)娶向氏女,納妾必擇莫家花。
而莫水映尤其令男人神魂顛倒。
他聽人家說過她夜夜笙歌,醉宿“如月樓”不歸;也聽人家說過她人盡可夫,與眾多男人相好……但這些都是真的嗎?
他看見的她,是有些貪玩、有些大膽沒錯,不過若說到浪蕩無度,他倒寧可不信。
莫水映讓他覺得迷惑,二十年來,他始終與人群保持一定的距離,這是頭一次有人離他的心這么近。
她的活潑可人,令他打一開始就深深著迷。
“你有心事?”冷 的口氣不像是在關(guān)心。
“沒什么!碧煲录t雨了嗎?冷 居然會主動和他說話?這可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事!
“你和莫星映走得很近?”他不在,但總是有人會對他稟報。
“她不太習(xí)慣,偶爾會來找我聊聊。”輕描淡寫帶過,楚昱杰并不想多談。
他說得含蓄,可冷 問得直接:“為什么是你?”
“這個……”他也很想知道!
在初次見面的那一天,她便對他說了喜歡,這能被如何解釋?
怕是她一時興起的游戲吧?
可她親吻了他……
憶及那個甚至稱不上溫存的吻,楚昱杰的胸口卻一直沸騰了起來——
姑娘家和男人畢竟不同,她身上總是帶著一股自然的馨香,就連唇上都是,常常他未見她的人,倒先由遠處飄來略為熟悉的香味而預(yù)知她的到來。
“你和她發(fā)生了什么事?”敏銳地發(fā)現(xiàn)楚昱杰的表情不若往常自在,冷 的口氣更形森冷。
關(guān)于向家的一切,他都不要一丁點的意外。
自小生于斯、長于斯,他冷 既然身為向家護院,就必須有誓死守護向氏一族的決心,任何人都不能企圖破壞他的固執(zhí)。
“你太多心了!辈莶荽虬l(fā)他的疑問,楚昱杰故意不看他。
相對于冷 的忠貞不貳,他隱瞞莫水映真實身份的這件事,就更顯罪過了。但,他能對冷 說嗎?
依他對冷 的了解,想必莫水映坦白的結(jié)果,也是死路一條!
他不想害她!
“你與大小姐的婚期近了,很多事我不方便直說,不過你最好把眼前的情勢看清楚些,以免讓大小姐為難。”說來說去,冷 不放心的,還是楚昱杰對向書儀的冷淡。
感情這東西他不懂,但他至少知道,一般戀人、夫婦之間,不會對彼此這么漠然,好似兩不相干。
向書儀是除了向葵以外,他在這世上最關(guān)心的人,他希望她能夠得到幸!词故且粯队苫ㄉ裰甘镜幕榕。
楚昱杰若沒有好好待她,冷 絕不會輕饒他!
“既然我答應(yīng)書儀這段時日留在向家,我就會遵守這里的每一項規(guī)矩,你大可放心。”莫水映的事,也許他得再找她談?wù)劇?br />
“到了!毖哉勚g,他們已抵達“月之瀑”下方。
一線飛泉垂直降落,飽滿的水氣在半空中形成如夢似霧的幻景,假象白色布幕后,仿佛有七彩繽紛的光影。
這是北國最神圣的一個角落。
“祭壇要放在水中?”早已熟練的家仆個個卷起褲管往水中央去,楚昱杰卻仍一知半解地詢問著。
雖然與向書儀有婚約已臻三載,可他還是首次真正參與花祭的準備工作。
“楚少爺,水很涼呀,你不下來嗎?”有人朝岸上的他招手。
“我馬上下去。”“月河”的水清澈無比,連水底每一顆石頭的紋路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合手捧起溪水就口,滿腔躁意隨即被那沁人心脾的涼爽給澆熄了!斑@水的味道真好!”
“是啊,每回領(lǐng)命到這兒辦事,我們總不忘帶個幾壺回去,好讓妻兒嘗嘗滋味!薄霸轮佟笔腔始医麉^(qū),且這段上山的路又特別滯礙難行,尋常老百姓可沒有機會親身來到。
“這樣的話,我也帶一些回去好了!苯忾_腰間系掛的水瓶,楚昱杰有樣學(xué)樣地倒出原來剩余的冷茶,裝進滿滿一壺天然甘泉。
“楚公子要把水送回家給爹娘飲用?”有人納悶地問。
楚家距離向家不很遠啦,可是楚昱杰來到向家后,他們似乎沒見過他專程回去一趟。
“不,我——”他的話,終止在冷 探索的眼神下。
他把水帶回去做什么?給莫水映嗎?
太可笑了!
揮開這個不當(dāng)?shù)哪铑^,他默默將水瓶系回腰間,加入他們水中勘察的工作。
他是怎么了?為何老惦著她?不行,他得想個法子,讓自己不再被他影響才對!
向家 芙春閣
“莫姑娘,有你的信!狈棠车难经h(huán)——冬萍,恭敬地把一封信箋交到她手中。
“誰送來的?”放下齒梳,她百無聊賴的問。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楚昱杰一不在,她整個人便像朵無心盛開的花朵般慵懶。
“是你們家老爺差人送來的。”
“我爹?”一愣,莫水映才動手拆開了信。
簡短的數(shù)行問候與關(guān)心,加上埋怨“莫水映”的留書出走,就是信中全部的內(nèi)容了。
“爹真沒腦筋,我像是他說的那樣寡情嗎?哼!”莫星映被選為祭娘,就要進向家待著,而她難道真的可以覺得不痛不癢,完全無動于衷嗎?
他們姐妹倆的感情可沒這么差勁!
“莫小姐,你在說什么?”瞧她氣呼呼地咕噥著讓人聽不懂的話語,冬萍忍不住好奇的問。
“沒啥重要的!笔疽舛忌锨疤嫠崂砩y的長發(fā),她說:“今兒個好熱,替我把頭發(fā)綰起吧!我待會兒想出去走一走。”
收到家中寄來的信,讓她覺得心安。起碼從莫老爹行文的筆觸判斷,她做的“好事”應(yīng)該還沒有露出破綻。
爹爹安好,星映平安,她就一點兒也不覺犧牲了。
“你的頭發(fā)真漂亮,好像絲綢一樣,細細滑滑的讓人一摸就愛不釋手了!倍家幻嬲硭陌l(fā)絲,一面贊賞著她的麗質(zhì)天生。
未曾親眼目睹她的風(fēng)采,冬萍還真不相信莫水映確實有外傳的絕世容貌哩!
沒辦法,向家宅子里的美人就多得不可勝數(shù)了,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成日看的、聽的、接觸的,全都是純?nèi)坏拿篮,日子一久,感官自然會有些遲鈍。
不過,自從莫水映來到向家后,一窩蜂的女眷卻又開始興起比評的熱潮——
向家諸多姑娘中,向書儀最典雅、向葵最靈動,其余各個小姐皆稱得上是美人胚子,可是若論及遠甚他人之處,倒是乏善可陳。
而莫水映的美,是秀逸、是冶艷。純真與風(fēng)韻在她身上并存得近乎完美,常常只消看她一眼,每個人的目光就再也移不開了。
“是嗎?可我最近卻惱得想把它一刀給絞了。”天氣熱,心中又亂,三千煩惱絲便成了箭靶。
“千萬別這么做!”冬萍急忙勸阻她,“莫小姐要是覺得悶,冬萍可以每天替你編織不同樣式的高髻兒,求你別把它給絞了!”
“唉,我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瞧你緊張的!”留與不留,又有多大的差別呢?從踏進向家的那一刻,她的生命,不已經(jīng)開始倒數(shù)了嗎?
“呵呵,人家是真的擔(dān)心嘛!”才片刻的時間,冬萍就把她的長發(fā)梳理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澳憧矗@樣不是很好嗎?”
攬過銅鏡,莫水映不甚用心地看了看,便說:“你去忙別的吧!我到外頭逛逛!
“是!倍纪讼潞螅骋矎娖茸约捍蚱鹁駚,步出了“芙春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