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燕宮主駱飛紅終究還是知道了玄晴私下放人一事。
然而她并沒有對玄晴另作懲戒,只是把她叫來問了幾句話。
「告訴師父,妳在赴顏均的約之前,就已經(jīng)見過李天俠了是嗎?」
「是!剐鐩]有否認(rèn)。
「什么時候的事?」
「徒兒上回遭昆侖派暗算,是他救了徒兒!
「哦?」駱飛紅聽了一笑!高@事赤燕不知道吧?」
玄晴搖頭,她不以為這事有對左使說明的必要。
駱飛紅見她不明所以,微微嘆笑道:「晴兒,妳究竟知不知道赤燕為什么生氣?」
玄晴沒有回答,但心中多少有些明白。
駱飛紅接著道:
「赤燕向我提過想娶妳為妻,我雖是樂觀其成,但我知道妳對他還沒那個心思,所以我以妳年紀(jì)太輕暫時替妳回了。不過我希望妳開始把這事放在心上,別讓赤燕等太久。」
玄晴聽了微微心驚。
師父的意思是表示她遲早會同意這樁婚事嗎?
「師父,徒兒向來視左使為授業(yè)前輩,我想以后……以后也不會有任何改變!顾B忙表明心意,深怕師父錯點(diǎn)鴛鴦。
「先別急著拒絕!柜橈w紅溫言道:「妳還是好好想想,若真的不愿意,師父也不會勉強(qiáng)妳!
「謝謝師父!
「嗯。」駱飛紅應(yīng)了一聲,然后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笂呥記得藍(lán)藍(lán)為什么會被囚在血燕寒洞嗎?」
玄晴微愣。
「記得!顾龓熋盟{(lán)藍(lán)一年多前為了一名男子背叛血燕宮,最后卻落得監(jiān)禁血燕寒洞的下場。
「記得就好。藍(lán)藍(lán)的事妳要引以為戒,別去愛上不該愛的人!顾騺砭椭荤姁圻@兩個徒兒,一個已經(jīng)讓她失望了,她可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又犯上同樣的錯。
「是,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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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晴回到房里,掩上門后微微嘆息。
別去愛上不該愛的人……
師父是擔(dān)心她對李天俠動心吧。
那么,她動心了嗎?
這問題只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罷了,多想無益。
正待燃燈,赫然發(fā)現(xiàn)燈臺下壓著一張短箋……
亥時,十里坡,備酒相候。
李天俠
是他?
玄晴心中不禁怦動。
沒想到才剛把他逐出思維外,不過轉(zhuǎn)眼,他的名字居然又出現(xiàn)在她眼前。
亥時?
她望望天色,夜早墨得透了,亥時只怕已過去大半。
去是不去呢……
玄晴手里握著短箋,腳步凈是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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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妳不來了!估钐靷b斜臥在樹上,手里握著一壺酒,兀自喝得快意。
玄晴縱身上樹,瞥了眼他手里的酒,很明顯地,他只準(zhǔn)備了自己的份。
「這就是你所謂的備酒相候?早知是來這里看著你喝,我就不來了!
李天俠笑了。
「別惱啊,如果妳不介意,這壺酒倒還有五分滿!拐f著就把酒壺擲給她。
玄晴臉上一熱。
「我才不喝你的殘酒!购芸斓兀茐赜治餁w原主。
「那可惜了,這酒可是你們遼東著名的釀白梅,季節(jié)一過就喝不到了!估钐靷b索性一飲而盡。
玄晴的心思沒有停留在釀白梅上,她比較好奇的是他為什么還在這里。
「我以為你已經(jīng)離開遼東了!
李天俠微笑道:「妳私自放我離開,我總得確定妳是真的沒事才行啊,要有個萬一,我也好去救妳出來!
玄晴半信半疑。
「那你已經(jīng)知道我沒事了,怎么還不走?」
李天俠望著她,先前那莫名的火光,又開始在他眼中流竄。
「我想見妳!
玄晴聽了,頰上霞紅又現(xiàn)。幸好夜色夠深,沒讓他看出異樣。
「原本我是在妳房里面等的,但轉(zhuǎn)念一想,我一個大男人三更半夜杵在姑娘家閨房里似乎有些不妥,所以只好留字請妳出來啦。」
玄晴聽到他在她房里待過之后更羞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房間在哪?」
「想見妳,就得使出渾身解數(shù)呀,我自然有我的法子!蛊鋵(shí)這哪有什么難的?他先用輕功無聲無息地潛入血燕宮,之后隨便抓住一個弟子逼問不就成了?只是這夜探姑娘家閨房的行徑實(shí)在不怎么光采,所以他不想細(xì)說。
「你……無賴!」
聽她這語氣約莫是動氣了,李天俠側(cè)過身凝視著她。
「生氣了?」
玄晴不看他。
李天俠也無所謂,自顧自地說道:「我還以為我坦白說想見妳,妳聽了會開心呢!
玄晴靜靜地聽著,直到他說完,才回過頭看他。「就這樣?你只是想見我而已?」
李天俠從容地把她的問句改成肯定句。
「我只是想見妳而已。」
他直接的回答又?jǐn)_得她氣息微亂,連忙用反駁來掩飾她的羞澀。
「我說你想見的不是我,而是你師父的掌門令牌吧。」
李天俠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妳非要這么說我也沒辦法,不過,這倒是給了我一個繼續(xù)留在遼東的好理由。」
「不必了。」玄晴取出令牌擲回給他。
「物歸原主,你還是快走吧!
李天俠微感訝異地接過令牌,沒想到她居然無條件地將令牌歸還。
「我原本以為要取回令牌勢必得受妳百般刁難!顾绱烁纱,反而讓他有些不可置信。
玄晴哼了一聲。
「只有你們凌天門的人才將這令牌當(dāng)寶,在我看來,其實(shí)與廢鐵無異!
廢鐵?
李天俠劍眉一挑。
「沒這么不值吧?」
「難道不是嗎?我向來不太懂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何故老喜歡多此一舉!剐绲。
多此一舉?李天俠不懂了。
「此話又是何解?」
玄晴淡笑出聲。
「這還不明白嗎?比如說貴派韓大俠好了,就算他手里沒這塊令牌,江湖上有誰會不敬他是凌天門掌門?相反的,即使我手執(zhí)令牌上凌霄山去,你們凌天門上下又有誰肯因此聽我號令?所以我說你們多此一舉,這可沒冤了你們。」
「原來如此!估钐靷b頗為受教地點(diǎn)點(diǎn)頭。沒辦法,她硬要從這個方向去解釋,他也不能說她錯。
「不過,妳還是說錯了一件事!
「哦?」
李天俠的笑眼里透露著認(rèn)真。
「別人如何我是不知,但我和妳這么有緣,妳說什么、或是要我做什么,我多半會乖乖聽從的!
玄晴聽了先是微愣,會意過來之后羞得臉頰紅透。
「你……胡說八道!顾h然下樹,目光不敢和他相接。
李天俠也跟著躍了下來。
「我怎么胡說了?」他都不知道有多認(rèn)真呢。
玄晴暗暗吸了口氣后才回過身來。
「那怎么我叫你快走,你卻到現(xiàn)在還留在這兒?上回我?guī)煾阜胚^我,不代表我這回也會這么好運(yùn)。若是讓我?guī)煾钢牢曳拍阕咧笥殖鰜硪娔,你可就真的連累我了!
李天俠定定地望著她,眼神中有著似有若無的溫柔。「聽起來我是非走不可了。」
玄晴沒有回答。
「那,什么時候可以再見妳?」他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即使他人離開了遼東,心卻遺落在眼前這姑娘身上了。
玄晴沒勇氣接下他呼之欲出的情意,只能裝作不懂。
「令牌都還給你了,還見我做什么?」
李天俠自然看出她在裝傻,無所謂,見招拆招,打蛇隨棍上吧。
「是啊,為什么還想見妳呢?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妳上回的芙蓉醉份量太重,迷去了我的神魂心智,讓我片刻見不著妳也不行。唉,說到底,還不都是妳害的!
芙蓉醉?
那么多天前的事他也能扯上?
再讓他這么顛三倒四地說下去,她怕是很難走得開了。
「我不想再聽你胡言亂語。你快走吧,以后,也別來了。」再來,她恐怕招架不住他昭然涌現(xiàn)的情潮。
說完沒等他回話,玄晴就徑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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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俠回到凌霄山,立刻發(fā)現(xiàn)山上氣氛有些凝重。方子荃更是一見他上山就把他拉到一旁竊竊私語。
「大師兄,你沒事吧?」
「沒事啊。怎么這么問?」
「師父要你一回來就馬上去見他!
李天俠笑道:
「我知道,要不是你攔住我,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見到師父了!蛊媪,怎么每個師弟都急著告訴他這件事?
「你知道師父為什么找你嗎?」方子荃低聲問道。
李天俠搖頭。不過瞧師弟這個神色,應(yīng)該不是好事。
「你心里最好先有個底,師父前些天接到湘西師叔的信,看了之后大發(fā)雷霆,直說你太胡鬧了,然后就交代下來要我們一見你回來就讓你立刻去見他!
「是嗎?」八成是為了顏均的事吧,那日他什么都沒說就把玄晴帶走,對顏師弟的確是有些難交代。
「大師兄,你……」
「行了。」李天俠道:「我心里有數(shù),你去忙吧!
轉(zhuǎn)進(jìn)內(nèi)堂,見師父的房門虛掩著,他正想著是否稍晚再來,就聽見師父出聲喚他。
「俠兒,你進(jìn)來!
「是!估钐靷b推門進(jìn)房,心里暗暗佩服師父光聽足音即可辨別他們師兄弟的本事。
「徒兒給師父請安。」他從包袱中取出令牌恭敬地放在桌上,「讓師父擔(dān)心了!
「嗯!鬼n震看了令牌一眼后,抬頭看著他,手指向一旁的茶幾!改鞘悄銕熓迮扇怂蛠淼男,你看看吧!
「是!估钐靷b拿起茶幾上的信簡單瀏覽,果不其然,師叔說他行為不檢,結(jié)交邪教妖女等等的,和他的預(yù)期如出一轍。
直到見他把信放下,韓震才開口。
「沒有話要說嗎?」
面對師父質(zhì)疑的眼神,李天俠十分坦然。
「徒兒確實(shí)是和血燕宮的玄姑娘相識,至于行為不檢,徒兒自認(rèn)行事尚有分寸,或許是師叔誤會了。」
韓震望著他,緩緩地接著道:「好,就算是你師叔誤會了,但你結(jié)交邪教妖女總是事實(shí)。你怎么說?」
李天俠回答得不疾不徐。
「徒兒以為,與人相交貴在乎誠,不應(yīng)拘泥于門派之見。」
韓震聽了不以為然。
「傳言血燕宮的玄晴心狠手辣、殺人如麻,這樣的女子,值得你赤誠相交嗎?」
李天俠頓了頓,的確,這他不能否認(rèn)。
畢竟他也聽過許多相同的傳言。
但實(shí)情為何呢?
「師父,傳言總是夸張渲染者多,符合實(shí)情者少。徒兒前些日子被血燕左使擄至遼東,是玄姑娘出手相救,令牌也是她主動歸還。依徒兒看來,玄姑娘并非如傳言所說的如此不堪!
韓震若有所思,微微一嘆。
「我索性和你明說了吧。凌天門下一任的掌門我屬意你,你師叔則屬意顏均。你無論是人品、悟性、江湖聲望都優(yōu)于顏均,就算要比武較量,你的勝算也高過他。但在那之前,你不能有一點(diǎn)的差錯讓你師叔抓住,否則下一任的掌門就不會在凌霄山了。你明白師父的意思嗎?」
李天俠低頭不語,他心里其實(shí)有些話想說,但卻怕說出來會沖撞師父。
韓震見他沉思,只道他是聽進(jìn)去了,「不管那位血燕宮的玄姑娘本性如何,旁人的唯一解讀絕對只是凌天門首徒結(jié)交邪教妖女而已,這對你的名聲大大有損,你不可不慎!
師父的意思,是要他從此和玄晴劃清界線嗎?
就為了掌門之位?為了掌門之位……
「師父,您真的認(rèn)為我的性格適合做一派掌門嗎?」他這愛東走西逛管閑事的游俠性格,師父真放心把掌門之位交給他?要讓他來選,別說是顏均,連萬群都比他合適得多。
韓震以為他是自謙,遂中肯地溫言鼓勵。
「你追月劍法的造詣是師兄弟里面最高的,也是最有機(jī)會將凌天門發(fā)揚(yáng)光大的。而性格會隨著時間慢慢改變,你現(xiàn)在心性不定是因?yàn)槟氵年輕,再過幾年你年紀(jì)長了,自然就會穩(wěn)重了。何況你的責(zé)任心也不會允許你撇下凌天門去四處闖蕩,所以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出任掌門之位!
李天俠沉默了會兒,含蓄地表明。
「可是徒兒只要一想到有可能接下師父的重任,便覺得彷佛被囚在牢籠之中不得展翅,也深怕會辜負(fù)了師父的期望!
韓震聽出他的言下之意,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總之師父的話你好好想想,別走錯一步,遺下終身之恨。」他知道今日再如何多說也是無用,等過些日子再慢慢勸他就是了。
「是,師父!
李天俠當(dāng)然聽得出師父絲毫沒有改變原本的心意。
他面上無波,心里卻微微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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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萬籟俱寂。
李天俠在榻上翻來覆去,見師弟們都陸續(xù)睡去,只有他郁郁不得眠。
師父說,屬意他接任掌門之位。
他聽了其實(shí)沒有太多的訝異,因?yàn)閹煾高@兩年偶有暗示,只是都被他刻意忽略掉罷了。
掌門之位,他從來就無心,也不認(rèn)為自己適合。
可是,該怎么讓師父明白呢?
也許大部分的人對領(lǐng)導(dǎo)權(quán)力有著無限渴望,但對他而言權(quán)力卻只是個枷鎖,他想過的是無拘無束、遨游天地的日子,而不是鎮(zhèn)日在凌霄山上指揮調(diào)度,想著如何讓凌天門更上層樓。
這時他不禁羨慕起尹夜宇來,身邊有知心愛侶伴著隱居在井霞山上,多愜意?哪像他煩心的事一樁接著一樁,難得傾心的姑娘又遠(yuǎn)在遼東,也說不準(zhǔn)會不會接受他的情意,就算她接受了,前頭阻礙肯定不少,光是師父這一關(guān)他就沒把握過得去。
唉……
不想也罷,橫豎是睡不著了,干脆練劍去吧,通常只有在練劍時他才能做到心無旁騖。
提劍來到屋外,抬頭見明月當(dāng)空,他嘴角溢出笑意,心想自己沐著月光練追月劍法倒也名副其實(shí)。
前些年師父說過他的劍招太軟不夠到位,他曾試著改變,但他刻意修正后,劍法又顯得匠氣有余流暢不足,如此一來更失去了追月劍法的神韻。師父見了覺得不妥,思慮再三之后,決定要他依照原來的方式練劍。
幾年下來,他依著自己對凌天九式的領(lǐng)悟去練追月劍法,劍法威力陡增,連師父都嘖嘖稱奇,近百年來凌天門上下沒人想過要用新的方式來練劍,因此師父贊他是凌天門第一人。如此盛贊他當(dāng)然不敢當(dāng),但他心里對自己能抓住追月劍法的精髓,進(jìn)而對每一個劍招融會貫通是十分欣喜的,因?yàn)榫殑τ谒且环N純?nèi)坏目鞓,沒有心機(jī)、沒有鉤心斗角,有的只是專注而已。
李天俠心里想著,手上的劍如行云流水般地一招快過一招,「新月如鉤」后接著使出「流星追月」,此時他忽然想起當(dāng)日為奪回令牌和玄晴初次交手時,玄晴就是敗在他的「流星追月」之下,他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她那時雙頰生暈的模樣,也許早在那時,他的心就已悄悄陷落……
這古怪的姑娘,現(xiàn)在可也在想著他?
就算是,依她的性子怕是不會承認(rèn)吧?
驀地,他胸口劇痛。
由于他忽爾分神岔了內(nèi)息,手上的劍招已不能成招,他捂著胸口忍住疼痛,放下長劍端坐在地,雙手垂于丹田之前,試著運(yùn)功調(diào)勻內(nèi)息,免得氣息逆沖丹田留下內(nèi)傷。但此時他體中內(nèi)息在經(jīng)脈間橫沖直撞、四處亂竄,偏偏他又無法屏除腦中思慮專心調(diào)息,不過片刻,他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接著便天旋地轉(zhuǎn),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