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它會讓影像變得模糊、它會讓記憶變得輕淡如風、它會讓一個人徹底死心……它也讓人慢慢變得越來越無所謂。
但是,影像雖然變模糊了,卻還刻印在大腦的某一個地方;記憶雖然變淡了,但午夜夢回卻沒辦法將它遺忘;心雖然隱隱約約的已死,但是卻又不停的在渴望著;當別人都以為無所謂的時候,只有自己知道,其實還是放不下的。
那是一種莫名的力量,總是像兩股來自不同地方的引力,雖然看似沒有線條的牽引,實則卻已經牢不可分的連系在一起了。
“殷總,我想這次我們的計劃一定會成功的。你看我們的廠房引進的都是法國最新款的機器、所有化學原料全都由法國那邊配裝進口,將來我們一定能成為亞洲的化妝品生產中心!眲S長對于這次的計劃可以說是信心滿滿。
法濤看著那些不停在運轉的機器,他的化妝品王國一步步的成型了。為了減少運輸費用,他將原本由法國生產的化妝品全部改由國內自行生產,讓自己的產品更具市場競爭力。而且技術的全面移轉,更可以確保將來的生產不用再受到上游化學工廠無理的刁難。
廠區興建在南部的工業區里面,轟隆隆的機器聲不斷的作響,這些機器可一天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的生產。對他來說,無疑是交出了一張漂亮的成績單,讓以前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看傻了眼!拔覀兊墓S現在才剛開始運轉,有關人力的配置、廠區的管理,就請劉廠長多費心。尤其我們研發部門新研發出來的香水,正式進入量產階段,關于人員的管制就要多加費心,以免我們香水的配方落到對手的手中……”法濤一邊巡視著廠區,一邊提出自己的意見,以及要廠長多加注意的地方。
終于在一個上午的折磨下,才參觀完近五千坪的超大廠房、倉庫。這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外面的太陽一點也不留情的灑了下來。
劉廠長像是拍馬屁般的馬上就替法濤撐起陽傘,但是法濤卻不領情的徑自走回車上,那劉廠長只能怪自己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不知道總經理什么時候回臺北呢?反正現在也是吃飯時間,我看就讓我盡地主之誼,請總經理吃頓便飯吧……”上了車之后,劉廠長還是在法濤耳朵旁邊喋喋不休,一下說什么風景名勝、一下說什么酒店文化……反正都是一些風花雪月的事賻。
法濤不太愛搭理的有一句沒一句,這些日子以來,他總覺得自己的心思被填的滿滿的。除了工作之外,他都在思念著一個人,一個到現在都還下落不明的人。
如果認真算起來,康芹已經失蹤了六個月,沒有只字片語、沒有一丁點消息,難道人要消失在這個地球,竟然也是如此容易的。
“我累了!我們還是回飯店吧。我明天臺北還有會議要開,我要先回飯店看些資料,不跟你去吃飯了!”法濤對著劉廠長這么說道。
劉廠長只好沒趣的要司機把車開回去飯店,他真不明白,像法濤這么年輕、事業有成的年輕人,怎么會一點玩興也沒有,甚至連去風花雪月的地方的興致都沒有。
一路上,法濤很少說話,劉廠長只能賠著干笑,偶爾說些應酬話來充場面。
或許是思念一個人,讓人變得沉默吧!剛開始的時候,法濤總以為由自己一定能很快的忘了康芹,可是隨著時間一久,他的思念不減反增,每當身體累的虛脫之際,他的心靈和頭腦就變得越加鮮明、跳動,這么亢奮的情緒,是很難平撫的。
車子上了省道繼續行進著,在省道上有很多砂石車、卡車來來往往,而廣大勞動階層最需要的檳榔,在省道兩旁顯得意外的活躍。
那些檳榔西施個個出奇招,裙子是一個比一個短、胸部用一塊小得不能再小的布料裹著,搖擺著細腰、年輕的胴體,站在店外吸引著來來往往的運將大哥。
法濤打量著這些臺灣獨有的次文化,他雖然沒有鄙視的意味,卻總覺得把檳榔和肉體擺在一起促銷,這似乎是一種很奇怪的行銷手法。
車子停在一個紅綠燈處,旁邊正好就是一個檳榔攤,那位年輕的小姐微微低下頭來招呼著車里的客人,那半裸的胸部更是一覽無遺。
司機貪婪的眼睛遲遲不肯離去,而法濤只覺得好笑。那樣沒有經過包裝的原始肉欲能吸引誰呢?臉上涂抹如調色盤的彩妝,看起來不像是一件藝術品,而像是一個仿造失敗的瑕疵品。
但是就在車子要啟動前的一秒鐘,法濤看到一個女孩如同其他的檳榔西施一樣的打扮,蹺著腿坐在高腳椅上面,里面的內褲若隱若現,手里還高舉著兩包檳榔。
那張臉,他覺得很熟悉,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車子開動了,他不放棄的轉回頭去,發現那個女孩子正在招呼著一位客人,而那個客人把鈔票遞給她之后,兩手不老實在她胸前胡捉一把,但是那個女孩子笑了笑,沒有拒絕。
法濤只能看到那個笑容,但是車子已經開遠了。
“總經理大概還沒見過這么龐大的檳榔西施陣容,不瞞你說,這可是我們這里的一大奇觀……”劉廠長以為法濤很有興趣,又說了些有的沒的。
但是法濤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在想著剛才那張臉。雖然上面涂的紅紅綠綠的,但是很像是他思念中的那張臉……但他沒辦法確定、沒辦法聯結,因為他根本就不相信康芹會變成那樣的女孩子。
“阿娟,你賣的怎么樣?”小姐一邊包檳榔一邊問著。
康芹無聊的打著哈欠,阿娟是她新的身份,她想擺脫康芹的影子,以她自己的方法活下去。而阿娟的生活能夠滿足她,不必用腦子,只要穿著衣不蔽體的衣服、每天站在公路旁邊傻笑、偶爾會有一兩只手的侵襲,但她卻一點也不在意。
這樣的她或許能夠活的輕松一點吧!因為阿娟不會幻想、不必幻想,自然也就不會失望。這樣活著,在別人的眼中看來或許是可鄙的,但是康芹卻認為是最適合自己的方法。
“普通啦!天都黑了,我也要下班了!毕掳嗟哪且豢淌强登塾X得最沮喪的時候,因為這時候的她就必須面對真的自己,而不能躲在阿娟這個保護體之下。
好在這個時間很短,因為在夜晚,她也能找到另一個保護體來掩護自己,讓她可以不必面對自己。
卸下妝、換上自己的衣服,等到另一個地方,她會化上另一個妝、穿上另一套衣服,繼續在這個社會的角落中好好躲著,一個人過著自己的生活,直到她厭倦為止、真到連這種方法都沒辦法麻醉她為止。
“阿美,我先走了!彼龑χ约旱耐檎f著。
走到鐵皮屋的外面,發現自己不適合在陽光下生存,面對這樣的自己,她不再有感覺。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總是她難過的時候,因為在黑夜中,她找不到庇護體來掩護。
跨上摩托車,往下個地方前進,康芹……不,是阿娟,阿娟的夜生活才正開始。
法濤的車停在對面,他摘下自己的太陽眼鏡,對于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他完全沒辦法相信。他本來就不信那張臉會是康芹,可是在沒辦法可想的時候,他還是試了試。
再見到那張滿彩色的臉,他還是不信,可是現在事實是他不信也不行了。因為剛才跨上摩托車的那個女孩子的的確確是康芹沒錯,那才是真正的康芹。
記牢了康芹行車的路線,法濤連忙的跟上去,這一次,他不會再錯過了!
“先生,你第一次來嗎?”服務生熱情的招呼著。
但是法濤卻徑自東張西望著,他一點也不喜歡這邊的氣氛,吵翻天的音樂、煙霧彌漫的空間、三三兩兩的年輕人大罵著三字經,這是家不人流的PUB,但是他剛才見到康芹走進來這家店,所以他也跟了進來。
“先生,我們這邊的基本消費額是六百元,飲料費另計。今天我們的表演很精彩,是辣妹表演鋼管舞,保證火辣刺激……”服務生熱情的推銷著。
“雙份威士忌!”法濤把錢丟給服務生,借以讓他閉嘴。
劣等酒,法濤才喝了一口就把酒杯給放下。他的眼光仍然掃瞄著全場,企圖找到他熟悉的身影。
在一陣鼓噪的聲音之后,臺上有人出場了。那人化了一個黑人妝,連裸露出來的皮膚都化成健康的小麥色,她穿著一套鑲著亮片的性感衣服,只把重點部位遮了起來,其他的地方大膽的裸露著。
“哇……”臺下群眾已經開始喧鬧了。
但是法濤的心卻在淌血,因為那個帶著妖媚笑容的人就是康芹。他有個沖動想要把臺上的康芹給揪下來,但是他還是咬牙忍了下來。
因為他開始相信這世間或許真有相像的人,這人也許只是長得和康芹一模一樣,可是她們是不一樣的兩個人。
音樂熱情的響了起來,康芹兩手握著鋼管,以幾近瘋狂的妖魅扭動著腰肢、輕抬著大腿,隨著臺下鼓噪的聲音,她大膽的把自己的身體依靠在鋼管上摩擦,臉上一副如癡如狂的表情,所有臺下群眾為之瘋狂。
在音樂到達最高潮的時候,她轉過身,伸手把背后小可愛的扣子給解開,臺下觀眾已經開始大叫,等待著她轉過身來。但是她將那小可愛往后一丟,隨即幕簾就拉了下來,如此一來,原本熱情的觀眾無不失望的大聲興嘆著。
而法濤已經看不下去了,他留下一張鈔票,就忍不住往外面沖出去。
那個人是康芹嗎?如果是她的話,她為什么要作賤自己呢?如果不是的話,又為什么和康芹長得一模一樣呢?
他非解開這個謎團不可,連忙把手機拿出來,撥了通電話回臺北。
“秦副理,我可能晚幾天回臺北,明天的會議幫我取消!”
表演結束了,阿娟的一天又告一個段落。這個妝卸下之后,她又變回康芹了,那張臉始終不斷的在提醒著她,她的出生是多么可鄙又無恥。
在黑暗中,她更能看透自己,但也就更討厭自己。現在她只能用這種方式來麻醉自己吧!活在社會的角落中,做著在別人眼中看似墮落的事情,任意的擺弄自己的肉體,直到她徹底喪失自己為止。
從后門離開PUB的她顯得沮喪而無神,外界發生的事情似乎已經與她無關。因為她現在是康芹,她承受著康芹的痛苦和罪惡,外界所有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微不足道的。
但這個時候,前面突然有人擋住自己的去路?登圻t緩的抬起頭來,這個人是誰呢?她在腦子中思索著。
隨即想想,這個人是誰對她又有什么重要的呢?現在對她來說,什么東西都不重要。
“你別擋著我的路!笨登塾赂业目粗@個人。
“阿娟,怎么樣?一起去玩玩吧。看在我每天晚上都捧你的場份上,你陪我一個晚上應該不過分吧!”那男人露出一臉無恥與油里油氣的模樣。
“那是你的事,我不想管!”康芹想起來,這個男人就是鎮上有名的地頭蛇,好像是叫大哥勇的樣子。
大哥勇也曾經透過PUB的工作人員去約她出來,但她始終表明自己沒興趣。但顯然這個大哥勇并不死心,還親自出面糾纏。
“等等,你裝什么啊?在臺上那么騷,你一定是性欲很強喔。跟老子去爽一爽,保證你快樂似神仙!贝蟾缬鲁鲅遭C,還一把捉住她的手。
康芹想掙開,但是他越捉越緊,就連手也不安份的亂摸一通。當康芹正想開口大叫之際,有一個人從旁邊的巷子竄了出來,他使力的拉開大哥勇,然后在他的肚子上揍了幾拳,等到大哥勇無力反抗的時候,他才把大哥勇一把推開。
在康芹還沒來得及說話的時候,那名男子拉著她就跑,燈光那么暗,康芹沒辦法看清楚這個人的臉。
但是說也奇怪,她竟然不覺得害怕。那個男子的手有些濕熱,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溫暖,她沒辦法欺騙自己,這幾個月以來,她其實是很渴望這種溫度的。
他們跑到一部車的旁邊,那男人拉開車門就把她給推了進去,然后他才回到駕駛座上。就著外面昏黃的路燈,康芹看到他的臉了,那張臉讓她心痛、讓她覺得無地自容,她不要讓他看到自己現在這么不堪的模樣。
“你是誰?你干嗎破壞本小姐的好事啊?”康芹這么說著。
法濤驚訝的看著她,他不敢相信這是康芹見到他會說的第一句話,這句話像刀一樣切割著他的心。難道眼前這個女子不是康芹嗎?
但是沒有理由會這么像的,他沒辦法多想,發動車子,決心要以自己的方法來弄清楚所有的事情。
“進去!”法濤以幾近命令的口吻這么說著。
康芹看了他一眼,還在猶豫著,就被他一把給推到房間里。這是法濤下榻的飯店房間,而他之所以把康芹帶到這里來,就是想把一切的事情都給弄清楚。
“這位先生,我又不認識你,你就算想要搞我,也要把價碼給談好,這么猴急干嗎?先說好,要是價錢我不滿意的話,我可是二話不說就走人。”
蹺起腿來,模樣、說話的方式就像個太妹一樣,她想要以這種方式來擾亂法濤的判斷。
法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康芹會說出這種話嗎?在他的心目中,康芹是個善體人意、有思想、溫柔而活潑的女孩子,而不是一出口就穢言穢語的小太妹。
是他認錯人了嗎?這實在不可能。∷幌嘈盘煜戮谷粫虚L得一模一樣的人。
“康芹,你別騙我了!你是康芹沒錯的!狈拥淖阶∷募绨。
康芹先是認真的看著他,隨即笑了出來,她大笑著、狂笑著,就連眼淚都快笑出來。
“先生,看你的樣子像是個有錢人。我阿娟向來認錢不認人,要是你肯出錢的話,看你是要叫我康芹、康康、康什么有的沒的,都隨便你!”康芹說這話的時候,根本就不敢看法濤的眼睛,她怕自己會穿幫。
“不!我不信的。你一定是康芹,你只是說那些話來愚弄我!狈龘u著頭。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盡管眼前這個女孩子不肯承認她就是康芹,但是他能夠感覺的出來,這個女孩子一定是康芹。
“先生,你先是打斷了我和別的客人交易的機會,接著又把我帶到這邊來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要是你找我來不是想要上床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康芹找到借口,連忙想要逃走,她不想看到法濤。因為她心中認定法濤一定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她不想面對他那個同情又鄙夷的眼光。
但是法濤卻擋在門前,根本不讓她有離開的機會?吹娇登勰敲创掖俣艔埖哪,他更認定自己的判斷并沒有錯?登壑皇窃谔颖埽炎约航o偽裝起來,不讓所有愛她、關心她的人,有機會能夠了解她。
“不管你是康芹也好、阿娟也罷!我知道你一定是受了很大的痛苦,所以才選擇這種生活來逃避。如果你現在不愿意告訴我的話,我可以等,等你親口告訴我,讓我分擔你的痛、你的苦。”
他溫柔的碰觸康芹的臉頰,他又重新見到她那純真無瑕的眼光,那眼光是沒辦法騙得了人的。就算她能夠在外表上唬騙許多人,但是她的真情、她的顫抖,都在此時此刻泄露了答案。
法濤再也沒有辦法按捺自己的情感,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的把康芹擁在懷中,用力的箍著她,用以彌補這六個月來的相思之苦。
康芹也覺得自己快崩潰了,那個溫暖的胸膛、好聞的氣味,差點就要讓她的心防潰散,她貪戀那個擁抱、她渴望被人保護,更重要的是她喜歡這個男人。
但也就是因為喜歡這個男人,為了保護他、也為了保護自己,她不能沉溺在這個擁抱當中。不然等到有一天,法濤知道她是強暴犯的女兒、知道她身上流著骯臟的血液,他會怎么看她呢?
但是法濤沒有留給她多余的時間去思考,他霸占了她的唇,重重的在她櫻唇上面輾轉,像是懲罰而霸道的吻。他搜尋著她唇齒之間的每一個秘密,他不要讓她再有任何東西隱瞞他。
那個吻悠長而深入,仿佛直透入心靈一樣?登鄹械綗崆槎届o,這幾個月來的第一次,她不再傷痛,不再因為那段不堪回首的事實而折磨自己。
康芹覺得好像又回到從前的自己,純潔而簡單,可以不用承擔著任何的罪惡感去接受一個吻,只要她愿意的話。
她的心動搖了,她舍不得離開這個吻,她決定要讓自己暫時忘了一切不愉快的事情。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吧!縱然明天她還是要回到阿娟的生活,但是只要能夠短暫的擁有法濤,對她而言就是幸福了。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吻落在她的喉頭,他的手不斷的探尋她身上的每一片肌膚,兩個人的身體靠的如此接近,他們都迫切的需要對方的身體、對方的心靈。
衣物褪盡、赤裸的相擁、沒有保留的凝視,他們臥倒在床上,隨著激情的狂吻而翻滾、隨著彼此的互相貼近而得到安慰,似乎在手指每次滑過的地方都會留下一道深深的烙印,借以表明六個月的煎熬是多么熾熱,而彼此的愛戀之意又是多么的灼人。
汗濕的身體、節奏的律動、嬌喘的呼吸、深深的契合……因為愛而結合的身體,得到了真正的解脫。
但是康芹卻被一陣沒來由的挫敗給打倒了,抱著這個男人,和這個男人做愛,難道就可以忘掉一切的事情嗎?
不可能的,傷痛就像是神出鬼沒的忍者,讓她不得不和現實投降。
“康芹……”法濤輕咬著她的耳垂,在她的耳朵旁邊這么叫喚著。
每一秒鐘,康芹都告訴自己應該要離去了,可是她還是貪戀著枕邊人的呼吸,久久不能離去。就算只能多躺在他身邊一秒鐘,那都是好的!
但是康芹還是選擇起身,她再次不舍的摸了摸他的臉、吻了吻他的唇,今晚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晚,因為她有了被愛的感受,那對她而言應該就夠了,她不能太貪心的,老天爺給了她罪惡之身如此的厚禮,她該知足了。
匆忙的把衣服套上,她躡手躡腳的在法濤的衣服中找到他的皮夾,然后把里面所有的現金拿了出來。
再看了法濤一眼,為了他好,康芹把這些錢放到自己的口袋中。留下字條,然后頭也不回的離去!
到了門外,她覺得自己都要崩潰,為什么老天爺要這么懲罰她?她是罪人,她的血液是骯臟的、她的出生對她自己而言是種羞辱……這些痛苦她都可以一個人承擔,但是為什么卻又要讓她愛上另一個男人呢?
拿走所有現金,因為交易讓性變得簡單。
阿 娟
紙條安安靜靜的躺在房間的桌上,而法濤還在睡夢中微笑著。
康芹就如同之前那些日子一樣,化著一個大濃妝,坐在高腳椅上面,穿著那可笑的迷你裙,心中若有所思的包著那一顆顆又綠又澀的菁仔。
他現在應該回臺北了吧?在昨晚之后,他應該會徹底的遺忘她吧?
這樣也好,自己骯臟和可恥的出生,本來就沒有必要連累別人,也就是因為她愛法濤,所以她不想害他被別人瞧不起。
試想,像他那樣一個有社會地位的成功企業家,怎么可以和一個強暴犯的女兒扯上關系呢?
況且自己早就不是昔日那個康芹了,她現在是活在社會邊緣的阿娟,她是見不得光的,她只能以卑賤的方式活下去,為以往那些無知的歲月贖罪、為自己的出生帶給所有人的痛苦而懺悔。
“小姐,檳榔兩包啦!”車子上的運將大哥大聲的吆喝著。
康芹機械化的拿起檳榔遞了上去,免不了小手被摸一下,但她覺得無所謂,因為她身上流的血比這些人的手要骯臟上數百倍不止!
“阿娟,你過來一下!崩习迥锿蝗坏某霈F。
康芹不是太感到意外,她只是像具行尸走肉般的跟著老板娘走到鐵皮屋里面。
“阿娟,這是你這個月的薪水,你明天不用再來了。”老板娘突如其來的說道。
“為什么呢?我不是做的好好的嗎?”
“不是你的問題,叫你走,我也覺得可惜。可是今天有人打電話來說,要是我繼續請你的話,就要來找我的麻煩。今天管區來那么多遍,開了不少紅單子過來,再這樣下去我生意也不用做了!”老板娘也是滿肚子苦水。
是誰呢?康芹不想知道。反正要她走,她就走,反正社會上比檳榔西施更黑暗的角落還多的是,她總有地方把自己藏起來的。
所有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已經不再有意義了,現在的她也只有和法濤在一起的那段回憶,對她來說才是快樂的。
法濤的車就停在對面的路旁,他看到康芹走了出來。直到現在,他仍舊不相信康芹是什么阿娟,因為感情不會騙人,他昨晚碰觸到的身體是一具有感情的軀體,而不是冷冰冰的妓女。
他相信康芹把自己逼到死角,一定有她的原因、有她不想面對的事情,他不去逼她,但是他要用自己的方法來幫助她。
他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
“喂,方警官,這次真是謝謝你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