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園
滕伊寒凝望著大哥落寞的背影,不知該說什么來安慰他。
一個月前,他接到莫言和吳海的緊急飛鴿傳書,為了不想讓娘操心,于是編了個借口,偷偷瞞著家里的人趕到江南,當(dāng)他見到打小就尊敬的兄長愁眉不展、郁郁寡歡的神情,真是既心酸又無奈。
當(dāng)年大嫂過世,大哥雖然心里傷痛欲絕,卻還不至于像這回仿佛掉了魂似的,大病一場之后,醒來只剩下一副軀殼,整天只是望著天空不言不語,根本不曉得在想些什么,讓人生怕他會一時想不開尋短見,最后只好輪流看守他。
唉,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他可以體會失去所愛的痛苦,要是今天換作玉凡有個萬一,自己絕對會承受不了打擊,況且妻子才在不久前為他產(chǎn)下一子,若非為了大哥,他實在不想離開她一步,只能盼望時間能夠再次沖淡這份苦楚,讓大哥早日重新振作起來。
“大哥!彼麌@氣道。
滕昊陽沒有回頭也沒有反應(yīng),仍是呆呆的凝睇著落日余暉,眼神卻是空洞不著邊際,下巴滿是青色的胡碴,往昔英挺飛揚(yáng)的豪邁俊顏,在短短的時日像蒼老了好幾歲,雙頰凹陷,背脊微駝,宛如行將就木的老人。
“大哥,你看看自己的樣子,求求你振作一點,要是讓娘看到你現(xiàn)在的模樣,她會有多痛心?大哥,你再傷心再痛苦又有什么用,她早就不在這人世了!彼嫦胍蝗嵝阉,也不想再看到兄長自暴自棄的樣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將臉埋在掌間,痛楚的哀鳴。
可是他辦不到,他沒辦法命令自己不再思念她。
滕伊寒來到他身前,強(qiáng)迫他面對自己,“跟我一起回去吧!大哥,娘真的很想念你,難道這么久沒回去,你不想她嗎?”
他沉默半晌,“我會回去的,只不過不是現(xiàn)在!
“你還在等什么?”老天爺真愛作弄人!
“我也不知道,只是直覺告訴我還不能走!
“大哥——”要是能找老三一起來,或許能說得動他。
滕昊陽打斷他,“不用勸我了,我向你保證絕不會尋短見的,弟媳剛生完產(chǎn)正需要你在身邊,你還是早點回牧場,有吳悔和莫言盯著我,你可以放心。”
他瞅了兄長許久,確信他會說話算話,終于放棄說服。心病尚要心藥醫(yī),不然就算再珍貴的藥石也無效,只是這心藥在哪里?
***
三天后方俊生偕同司徒羽彤離開了蓮湖山莊,除了馬夫之外,他還另外帶了一名伺候司徒羽彤的婢女,一路上極盡的呵護(hù)備至,噓寒問暖,只盼在表妹的心中留下自己的位置,將來好事能成雙,早日締結(jié)為連理。
為免馬車過于顛簸累壞了佳人,因此,馬車行進(jìn)的速度并不會很快,當(dāng)馬車來到一家客店前,太陽也已下山了。
“羽彤表妹,我們今晚先在這里過夜,養(yǎng)足了精神明早再上路,來,外頭風(fēng)大,把這件斗篷穿上。”
他體貼入微的將她包得密不透風(fēng),才輕輕的牽著她下馬車。
客店內(nèi)的伙計堆著笑臉出來迎接,卻見門口杵著一個僧袍襤褸來化緣的和尚,眉頭不耐的一皺,大聲的開罵道:“喂,和尚,你不要站在這里妨礙我們作生意,要化緣到別的地方去,滾開!再不滾的話,可別怪我拿掃把趕人了!
“阿彌陀佛——”和尚雙手合掌念了句法號。
“你煩是不煩?我們店里沒有剩菜剩飯可以給你,快滾吧!”伙計用力的將他推到一邊,迎向方俊生他們,“兩位客官請進(jìn),外頭天冷,到里頭喝壺?zé)岵栊龋氤允裁,本店?yīng)有盡有!
司徒羽彤瞥了眼垂首低眉站在門邊的和尚,覺得有些面熟,而且興起一種少有的厭惡感,不過,仔細(xì)一想這種情緒生得莫名其妙,她從來沒討厭過一個人,怎么會對個出家人產(chǎn)生反感呢?見他這么冷的天氣還要到處化緣,又受這種異色的眼光,自己應(yīng)當(dāng)同情他才對。
“俊生表哥!彼蚯蟮某蜕信滦∽。
方俊生馬上會意過來,微笑的點頭,掏出碎銀放進(jìn)和尚的缽中。
“這些銀子請師父收下,算是我和我表妹的一點心意!彼敢鉃樗鋈魏问,這點小事只要能討她歡心又算得了什么。
和尚抬眼看了他一下,“多謝施主,可是貧僧只想要點剩菜剩飯,這些銀子實在不能收!睂⑺殂y又還給了方俊生。
“這——”方俊生錯愕的看向表妹。
司徒羽彤翩然的踏上石階,語調(diào)溫婉動聽,“那么這樣好了,如果師父不嫌棄的話,不如人內(nèi)和我們一起用膳!
和尚的視線自然的轉(zhuǎn)向她,乍見到那張嬌艷中帶著純真的芙蓉臉蛋,驀然間恍如遭到雷極一般,整個人都凍住了。
“你——”和尚手中的缽“砰!”一聲摔落地面,
“咚咚咚的”滾下石階。
也許是他的表情太過怪異,就連方俊生也有所察覺,仔細(xì)看這和尚年紀(jì)約莫四十多歲,臉上有著數(shù)道疤痕,眉宇問似乎隱隱帶著淚氣,實在不太像普通出家人。
“羽彤表妹,我看我們還是先進(jìn)去吧!”他覺得這和尚不太對勁,還是離遠(yuǎn)一點比較妥當(dāng)。
和尚聽到他的話,臉色發(fā)青,“你……也叫羽彤?”
“有什么不對嗎?”莫非他認(rèn)識自己?
方俊生不等對方答話,拉著她就進(jìn)屋。表妹個性單純,不識人間險惡,況且她的容貌只要是男人見了都會動心,誰能擔(dān)保這和尚不會一樣起了邪念,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俊生表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實在被弄糊涂了,還是頭一回有人被她的臉給嚇著了。
他搖頭,“我看這和尚怪怪的,我們別多管閑事。”
“可是天氣這么冷,他又餓著肚子,要是連我們也不管,他就太可憐了!彼就接鹜┫蜷T口,見那和尚仍站在那兒怔怔的看著她,同情心又起,喚來伙計請他準(zhǔn)備一份齋飯。
“唉!同情心有時候也要看人,我覺得他不是普通和尚!狈娇∩m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司徒羽彤又瞄了那和尚一眼,“我想是表哥太多心了,人家是個出家人,我們不能隨便懷疑他,何況……
我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他!
“反正不管怎么樣,出門在外總是小心點好!狈娇∩灰庵幌氡Wo(hù)表妹的安危,其他事全不放在眼中。
伙計這時送來一大碗的素齋,司徒羽彤不顧表哥的反對,逕自端到門口。
“既然師父不愿與我們一同用膳,我就請伙計為你準(zhǔn)備了這些,還請師父收下!”她笑容可掬的道。
和尚難掩臉上激動的神采,顫著雙手接過,“貧僧謝過女施主!
他怔怔的睇著她走回座位,眼眶發(fā)熱,手上的碗好幾次差點拿不住了。
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
這姑娘不只外貌長得像,就連名字也一模一樣,看她的年紀(jì)差不多十七、八歲,若世上真有輪回轉(zhuǎn)世,那么他相信她便是柳羽彤投胎轉(zhuǎn)世后的化身。
再見到這張麗勝芙蓉的臉蛋,往事排山倒海的又回到腦中。天哪!十八年來所累積的罪惡感更加重幾分,沉重的快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嘲弄的對自己冷笑,當(dāng)年初見柳羽彤便驚為天人,為了一己之私要強(qiáng)娶她為妻,以致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劇,接著他更喪心病狂的將怨氣發(fā)泄在無辜的人身上,雙手沾滿了血腥,緊接著自己信任的手下又背叛他,為了賞金竟與官府串通出賣他,他險些連命也沒有了,終于,他徹底的看破人世的愛恨嗔癡,甘于當(dāng)個苫行憎,為因他而死的人求冥福。
此時他只能向上天祈求,若她真是柳羽彤來轉(zhuǎn)世投胎,希望這一世她能過得幸?鞓罚敲此淖锬蹙蜁p一些。
。
司徒羽彤遣退了婢女,獨(dú)坐在房中,不自覺的又想起傍晚見到的和尚。她想不起來究竟在哪里見過他,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一直縈繞在她心頭,久久不去,可惜她左思右想仍是不得其解。
叩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應(yīng)聲開了門,就見方俊生微笑的站在房外。
“表哥還沒就寢?”
他靦腆一笑,“嗯,我先過來看看你才能放心睡!
“表哥和姑丈、姑母一樣都把我當(dāng)小孩子,人家已經(jīng)懂得照顧自己了!彼龐舌恋目棺h。
方俊生微窘,眷戀的眼眸離不開她的臉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沒見你一面,今晚怕是會睡不著覺,所以……”
“為什么會睡不著?”原來她的臉還有幫助人人眠的功用,她好玩的想。
“因為……羽彤……”他滿臉通紅,猛地握住她柔弱無骨的柔荑。
司徒羽彤嚇了一跳,“俊生表哥,你……怎么了?”
“羽彤,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件事?”他必須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不然自己鐵定會胡思亂想。
她很想將手縮回,可是方俊生握得好緊,只得任由他去。
“表哥盡管問!彼裢硎窃趺戳耍
“如果……我爹娘想要向舅父、舅母提親,請他們將你許配給我,你會答應(yīng)嗎?”他一臉期待的問道。
沒料到他問的竟是這種事,司徒羽彤粉臉驀然又紅又熱,“表哥,你胡說些什么?”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表哥竟然想娶她,一時間她腦中亂烘烘。
“我沒有胡說,從小我心中就只有一個愿望,那就是長大后娶你為妻,我不要你只是我的表妹,我要你當(dāng)我的妻子,羽彤,你愿意嗎?”他緊張得心提得老高,生怕得到令他心碎的答案。
“我……我不知道!彼孕∩谏铋|,沒接觸過幾個異性,俊生表哥是唯一相處最久的男子,只要和他在一起,便能產(chǎn)生絕對的信任,難道這種感覺就是男女之間的情愛嗎?她實在不曉得該怎么回答。
方俊生急了、慌了!澳阌憛捨覇?”
“不,俊生表哥,我永遠(yuǎn)不會討厭你。”她真摯的道。
“那么你會同意這樁婚事嗎?我知道不該逼你,只是我太害怕了!彼姓J(rèn)心頭有種強(qiáng)烈的不安全感。
她眨下困惑不解的鳳眼,“害怕?”
“是的,羽彤,有時候我真希望你不要生得這般美貌,那么我就不用擔(dān)心你會被其他男人搶走,所以只要我們先訂了親,再也沒有人可以從我手中把你搶走!
司徒羽彤為之動容?∩砀绱譁厝嵊煮w貼,再也不會有人對她這樣好了,嫁給他一定會幸福的。
“表哥,我……我答應(yīng)你!彼邘拥念h首。
方俊生欣喜若狂,“你真的答應(yīng)要嫁給我?羽彤,你答應(yīng)了就不能反悔了喔,我真是太高興了,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傻表哥,表姊還常常罵我什么都不會,怕你將來后悔的應(yīng)該是我才對!
“你什么都不需要學(xué),有事就讓下人做就好,我可舍不得你親自動手。”他寵愛的睇著她羞赧的容顏。
司徒羽彤柔柔的抽回手,淺笑道:
“兒女的婚事向來由爹娘作主,只要他們同意我沒有意見!庇羞@么疼她的夫婿,她也沒什么好挑剔的。
“好,等送你回去之后,我就親自向舅父、舅母提親,只要獲得他們首肯,即刻派媒人上門,早早娶你進(jìn)門!彼_心得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嗯!彼邼膽(yīng)道。
方俊生依依不舍的走到門口,“天色也不早了,我回房去了,你要早點睡。”
“我會的,晚安!甭渖湘i,她噙著甜笑回到榻旁,安然入睡。
她相信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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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袖殷勤捧玉錘,當(dāng)年拼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fēng)。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金宵滕把銀缸照,猶恐相逢是夢中——唉!”那聲幽遠(yuǎn)的嘆息,像記悶雷重重的敲進(jìn)他的心坎。
“羽彤!羽彤!”滕昊陽凄厲的大叫,瞬間從夢中驚醒過來。
天呀!他又夢到羽彤了,夢中她的淚水每一滴都的痛了他的心扉,那痛一寸寸凌遲他的心,這酷刑何時才會結(jié)束?他的精神已瀕臨崩潰的邊緣,再也無法承受這股煎熬。
“大少爺,你還好吧?”莫言沖了進(jìn)來,這幾天由他睡在隔壁房看守,一聽見叫聲他便趕了過來。
滕昊陽抹了下臉,沙啞道:“我沒事,不用理我!
“大少爺昨晚一夜沒吃,要不要吃點東西?”二少爺一走,大少爺?shù)男牟「鼑?yán)重了,再這樣下去怎么得了。
“我不餓,出去!”他的脾氣惡劣起來。
莫言不再多說,靜靜的退下。
“老天爺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安排讓我們相遇繼而相愛,卻又讓我失去了你?”他大力的捶著床榻,捶得拳頭都紅了!澳愫脷埲,怎么忍心什么都不告訴我?羽彤、羽彤——”
他好恨,更恨自己為什么不早生十八年,那么他一定有辦法扭轉(zhuǎn)命運(yùn),絕對會用生命來保護(hù)羽彤,可是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太晚了。
屋內(nèi)又回到黑蒙蒙一片,只有微弱的晨光頑皮的穿過縫隙鉆進(jìn)來。
這里就像一頭受傷的野獸棲息的巢穴,他不讓仆人靠近一步,每天只是躲在里頭喝著悶酒,藉此逃避現(xiàn)實,滕昊陽明白這是懦弱的表現(xiàn),可是他只想麻醉自己,不愿接受殘酷的事實。
可是連著幾天下來,這狹窄的空間卻令他開始產(chǎn)生難受的窒息感,求生的本能催促著他出去透透氣,不然他真的會因思念過度而發(fā)瘋。他的責(zé)任未了,所以,他不能有自殘的念頭,盡管痛苦也只能將悲痛收藏起來。
昊,如果人真的有來世,你一定要找到我,讓我成為你的妻子,永遠(yuǎn)不分開。
如果來世我已經(jīng)把你忘記了,昊,請你不要放棄我,一定要讓我重新愛上你,千萬要記住。
滕昊陽驀地回憶起羽彤說過的話,莫非他們的姻綠早已注定,為的就是要提醒他良綠莫錯過,自認(rèn)從來不信鬼神之說的他,卻遇上這等玄奇的事,其中必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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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我們還是快回客棧和少爺會合,免得他擔(dān)心了!辨九恢灰淮蔚倪赌畹馈
司徒羽彤置若罔聞,細(xì)心的挑選手邊各款的小衣物。
“哇!好可愛的嬰兒服,每一件我都好喜歡,巧兒,你快幫我挑選看看是這件深藍(lán)色的好看,還是湖綠色的比較好看?嗯,我看兩件一起買好了,就算是送給小弟的禮物,可不能太小氣……你看,這件也好可愛,怎么辦?我每一件都想買,實在好難選擇喔!”
“表小姐,太晚回去少爺會罵我的!鼻蓛毫隙ㄋ菀仔能,于是改用懇求。
“好嘛,再等一下子,!你看,好可愛喔!”她驚嘆聲不斷,挑了又選,選了又挑,反而越挑越多,到最后已經(jīng)堆成一座小山,這下更加傷透腦筋了。
“哎呀!我挑得頭部昏了,總不能全買了,怎么辦好呢?”她懊惱的蹙起黛眉,嘟著紅唇咕噥,“對了,叫表哥來幫我挑,有人幫我拿主意,也省得浪費(fèi)時間。”
在店里耗了半個多時辰,司徒羽彤終于在婢女的頻頻催促下兩手空空的步出門檻,準(zhǔn)備回客棧拉方俊生來大肆采購一番。
因為離住宿的客棧不遠(yuǎn),所以回程中主仆倆仍是徒步而行,一路上她感覺到一道不懷好意的眼光一直盯著她,她氣惱的蓋上斗篷上的帽子。
“這位姑娘別急著走,我家公子有請。”一名小廝打扮的少年上前說道:
司徒羽肜不悅的斜睨身后的人,“對不起,請讓路!
小廝身后的華服公子哥那雙貪婪的眼光直瞅著半垂著螓首的司徒羽彤,巴不得將帽子揭下看個夠。“姑娘不用怕,在下尹志光非常仰慕姑娘的美貌,不知能否和姑娘作個朋友?”
巧兒立刻過來擋下對方下流的眼神,“我們還要趕路,沒空跟你們交朋友,表小姐,我們走。”
“想走?”尹志光索性當(dāng)街動手調(diào)戲起她。
司徒羽彤凜若冰霜的輕斥,“你想干什么?要是你再敢亂來,我就大叫了!
“你叫!我尹志光可是這里的小霸王,有誰敢插手管我的事?姑娘,你還是乖乖跟我回去,我絕不會虧待你的!彼懓斓倪~前一步。
“放肆!不要過來……”她過去被人保護(hù)得太好了,一遇上這種事還真是亂了陣腳!澳阕唛_……!不要碰我!”
“放開表小姐……”巧兒被小廝纏住脫不開身,急得大嚷。
當(dāng)帽子被扯了開來,更加深尹志光想將她占為己有的念頭,“真是太美了,也只有本少爺才有資格配得上姑娘!
“你休想!”哼!若以為她好欺負(fù)那就錯了。
司徒羽彤牙一咬,使勁的往他的小腿陘一踢,趁他吃癰彎下腰之際,提起裙擺就跑,她非找到表哥來教訓(xùn)這該死的登徒子不可。
“不要跑——”尹志光氣急敗壞的追上來。
她一驚,霍地回過頭,一個不留神踩到自己的裙擺,“呀!”
“小心!”一只有力的臂膀扶住她。
這感覺——好熟悉!在電光火石之間,司徒羽彤覺得這種情景以前似乎曾經(jīng)發(fā)生過,她慢慢的抬起頭,想看清對方的臉孔。
這只手的主人正是滕昊陽,他因為心煩意亂便騎了馬出來,原本想找間酒樓喝它個酩酊大醉,卻意外的遇上這件事,一時動了側(cè)隱之心,出手救了險遭登徒子輕薄的姑娘,他根本沒去注意那女子的長相,只是當(dāng)她仰起小臉后,他倒抽一口氣,用了甩頭,以為是自己思念過深而產(chǎn)生的幻覺。
“羽——羽彤?”他顫聲輕喃。
他又在作夢了嗎?他竟然在大白天見到羽彤的鬼魂,是不是因為他的誠心終于感動了神明,所以才讓他們再見上一面?
同樣的,司徒羽彤也被他那雙湛出癡癲若狂的黑色眸光所駭住。天哪!這男人長得不只高大,外表又落魄,那有棱有角的下巴則布滿胡碴,頭發(fā)又散亂在肩上,全身上下散發(fā)出強(qiáng)烈的掠奪氣息,仿佛他是獵人而她是獵物,真的好嚇人喔!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又不認(rèn)識你……”
前有狼后有虎,這下她真的完蛋了。
這不是夢,他掌心觸碰到的地方有溫度,她絕對是活生生的人。
“喂,這姑娘是本少爺先看上的,把她還給我……
哇!”尹志光撲上前就要搶人,不過迎面一記鐵拳當(dāng)場讓他鼻青臉腫,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少爺,你要不要緊?”小廝嚇得撕下衣擺捂住他的鼻子,不讓鼻血再流。
司徒羽彤瑟縮一下,“我的天,你這人怎么這么野蠻?”
“我野蠻?他要傷害你,難道我不該教訓(xùn)他嗎?”
他瞇起眼逼近一步,沒想到她會反過來指責(zé)他的不是。
她連續(xù)倒退兩步,沖口而出,道:“可是……你只要小小的教訓(xùn)他一下就好,你差點就把他打死了,我最討厭使用暴力的人!
滕昊陽俊臉?biāo)⒑谙聛,“你討厭我?為什么?羽彤,難道你見到我一點都不高興嗎?難道你一點都不想我嗎?”
“你……亂說,我干嘛想你?”她倏地緋紅了臉,
“我根本就不認(rèn)識你,你怎么可以隨便喚我的閨名。”
“你說什么?”他大吼。
司徒羽彤驚跳起來,玉手按在胸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道:“我說我不認(rèn)識你,謝謝你剛才救了我,我……告辭了!边@人好奇怪、好可怕,那雙眼睛好像要將她看穿似的,她還是先回表哥身邊比較安全。
“別走!羽彤——”他備受打擊的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沉聲的咆哮道:“你真的已經(jīng)把我忘了嗎?你怎么可以忘了我?羽彤——”
巧兒恐懼的喊道:“表小姐,我們快走,不要理這個瘋子!
“不許走,羽彤,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絕對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跟我回去……”滕昊陽強(qiáng)行的圈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霸道專橫的欲帶她離去,他在心中對天發(fā)誓,今生今世絕不再讓她離開自己一步。
她真的被嚇壞了,從沒有男人這樣碰過她,她像一只受驚的小白兔,怎么使力也掙不開他強(qiáng)焊有力的鉗制。
“你要干什么?我不認(rèn)識你呀!你一定認(rèn)錯人了,求你冷靜一下。”
他炯亮的眸底燃著兩簇火焰,“我不會認(rèn)錯的,你是我的羽彤,是我最愛的女子,我怎么可能會認(rèn)錯人呢?”
司徒羽彤覺得心跳快停止了,這男人臉皮真厚,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跟她示愛,若是傳揚(yáng)出去,她以后怎么做人。
“我不是你的羽彤,你真的認(rèn)錯人了,我不要跟你走,救命呀!你這個瘋子,你究竟要帶我去哪里?”
“你這土匪,快放開表小姐!鼻蓛旱娜^對他來說壓根不痛不癢。
滕昊陽索性將她攔腰抱起,那輕如羽毛的纖軀輕松的落在他懷中,她驚詫的紅透了臉,羞憤不已的舞動四肢。
“你這個野蠻人,快放開我!表哥,快來救我……
俊生表哥……”
她迭聲呼喚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這更是激怒了他,腳上的步伐跨得更大步,來到一匹黑色駿馬旁。
“不——,你要帶我去哪里?我不要跟你走,表哥,快來救我!”
她再也不敢一個人到處亂跑了,只求趕快脫離這可怕的男人,可是沒有人敢插手多管閑事,怎么辦才好?這男人是不是真的瘋了?她又會變成什么樣呢?
“駕!”滕昊陽抱著她翻身上馬,再也顧不得其他的策馬狂奔。
司徒羽彤無助的灑下串串淚珠,朝婢女喊道:“巧兒,快去找表哥來救我,快去——”如今她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俊生表哥,他知道了一定會來救她的。
“表小姐——”巧兒眼看追趕不及,只能去找救兵。
而在客棧久等不到人的方俊生正好出來尋人,可惜仍然晚了一步。
“你怎么在這里?表小姐人呢?”
她嗚咽的哭了起來,“少爺,奴婢沒有用,表小姐被人抓走了。”
“什么?”方俊生血色盡褪的大叫,“他們往哪里去了,快說!”
巧兒比了個方向,方俊生方寸大亂的一路疾奔,心中自責(zé)道:都是他不好要是他執(zhí)意跟在身邊就好了。
可是放眼望去,哪里有他們的影子,究竟是什么人把她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