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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好不老實 第五章
作者:孟妮
   
  在包頭,最引人注目的,除了盛祥號奇跡似地壯大起來之外,就是鋪里兩位掌柜的關(guān)系讓人好奇,孤男寡女的卻住在一起,明眼人都不難看得出來,兩人之間有種曖昧又特殊的關(guān)系。他們平日謹守禮教,雖沒有夫妻名分,卻又彼此互敬互重,親密得勝過親人。雖說這里各族混雜,風氣開通,但也不免引起一些人的好奇和非議。

  「樊小姐和季掌柜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隔壁的詹掌柜忍不住問了,他每天都得來串上好幾趟門子,只為了多看桔梗幾眼!甘切置冒桑俊

  「不是兄妹!瓜樽右豢诜裾J,不愿意和桔梗掛上兄妹的名義。

  「那你們……」難道是未婚夫妻?唉!那包頭不知有多少漢子要心碎了。

  他吶吶的說不出話,態(tài)度著實曖昧。

  「欸,季掌柜……是這樣的,有好多人要向樊小姐求親,要請你代為說合!

  他虎軀一震,重重地一咬牙。

  「樊小姐該是好人家出身的吧?」她的氣質(zhì)雍容嫻雅,說話溫文儒雅,掩不住的尊貴,這些都是騙不了人的。

  詹掌柜喃喃自語,「只要她愿意,別說包頭,就是蒙古,也會有人跨過戈壁沙漠來提親,就是不知道她的意思怎么樣!

  他的心一沉,即使在這里,遠離杭州,她依然美好得令眾人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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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想什么?」

  他抬頭,見她正奇怪的看著他。

  「沒什么。」

  她微偏著頭,探索地打量著他。她在包頭顯然適應得很好,臉色紅潤,顯得水靈透亮,原本一向輕聲細語,但處在這粗獷的土地上,她的嗓門也變大了些,他喜歡這樣的她,顯得十分生氣蓬勃。

  「你這大掌柜的是不是太閑了?居然在這里發(fā)呆!」

  他是自私,他只想將這樣的她給私藏起來。

  「妳這二掌柜的看來也很閑哪!」

  她眼波一轉(zhuǎn),也微微一笑,不介意被他拆穿。

  「我們出去走一走吧!」他撇下心里的不愉快,不去探問她的意愿,也不去面對他不想面對的現(xiàn)實,寧愿和她這樣耗下去。

  「去哪兒?」桔梗偏著頭問。

  「妳這陣子都忙,雖然來包頭好一段時間了,但妳從沒有好好地看看這里,總是在鋪里忙著,現(xiàn)在正是包頭的草原最美的時候。」

  聞言,她有了興致!负冒!那我們現(xiàn)在就走!



  兩人騎著馬往包頭河走去,此時已是盛夏時分,馬肥草長,草原上是一片綠意盎然,熏風送爽,百花妍艷,陣陣花香撲鼻而來。不同于冬天時的寒冷荒涼,一派北國風光,這里到處是生機、是綠意,包頭的冬天雖冷,但夏天卻比杭州來得涼爽舒適。

  難得有這樣的閑適心情,兩人相識一笑:心情十分愉悅。

  「祥子,我們比誰先到包頭河。」一踢馬腹,桔梗一馬當先,率先奔了出去。

  輕風送來她銀鈴似的笑聲,他也一時興起,催促著馬兒駕駕地往前追趕著她。

  來到這里之后,桔梗的騎術(shù)大有長進,她愛上了縱馬奔馳,在這遼闊的天地問、在這寬廣的草原上,恣意歡笑。

  兩匹馬忽前忽后地競相馳騁著,一直來到包頭河畔,她微喘地看著落后了一個馬身的祥子。

  「我贏了,你的騎術(shù)退步啰!」她臉上凈是雀躍的笑意。

  他有些莫可奈何地看著她,眼底有著溫柔的縱容!肝沂禽斄。」

  她輕躍下馬,俯身掬起清涼的河水輕拍著臉,「這兩天,你去上默特右旗的情況怎么樣?」

  她知道他這段日子把附近的部落都走了一遭,還順道訂購了些毛皮,以供應來往的商旅,藉此牟利。

  講到商事,祥子突然提道:「桔梗,我要和妳商量一件事!

  「怎么?」

  「咱們開間五糧行,里面販賣各種各樣的南北雜貨,讓客人只要進了店里,不管想要買什么東西,都能夠買得到!顾f出心中的盤算。

  「五糧行?」桔梗不解地挑起秀眉。

  「柴、米、油、鹽、醬、醋、茶、毛皮……只要想得到的咱們都賣,讓人只要想買東西,就會到盛祥號買!顾囊靶暮艽。

  在當時,除了像「大勝魁」那樣的大型商家之外,從未有人想過要在店鋪里同時販賣各種雜貨。要是能有一家商行,里頭同時設(shè)置了專門賣米的米行、賣布的布行、賣油的油行、賣煤的、賣毛皮的……各種不同性質(zhì)的店面,一想起來就覺得這是何等大的氣魄、何等大的買賣。

  這個構(gòu)想,著實讓桔梗瞠大了眼,愣了好一會后,她又慢慢地踱回了馬匹身旁。

  「這還真是從未聽過的創(chuàng)舉。“^地處漢、蒙要塞,往來商旅絡(luò)繹不絕,如果能經(jīng)營這樣一間五糧行……」她低頭沉吟片刻!高@事可行,但是卻不容易辦,伙計勢必還得再增加!

  「伙計就由妳來找和訓練!惯@事交給桔梗去辦,他絕對放心。

  「我有個想法。」

  桔梗的精明能干,祥子是最清楚的,她看慣商賈往來,越來越復雜繁忙的店內(nèi)事務(wù),她總能理得清清楚楚。身為二掌柜,她賞罰分明,又親切可人,鋪里的伙計對她又敬又愛,她管帳簿、管貨物進出,無不仔細、妥當。對待客人,她周到體貼,又記憶力驚人,因此只要來過盛祥號的商旅,都會成為忠實的老主顧。

  但同時,她也是個最佳的合伙人,她不墨守成規(guī),總會支持他所提出的新穎想法,有她在,他才能安心地在包頭的商界發(fā)展,她成了他最有力的后盾。

  「『人』是做生意最重要的,以后盛祥號的發(fā)展和伙計有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從現(xiàn)在開始,要加強對伙計的訓練,從怎么找到怎么訓練,都要有一系列的準則,以后他們必會助你完成大事!

  和風撩起她的長發(fā),她的雙眼灼灼發(fā)亮,燦若朗星。

  「桔梗,妳真聰明!瓜樽又孕牡刭澟宓。

  她噗哧一笑!改氵@是在夸我還是在損我?」

  「我哪會損妳,這些全是我的肺腑之言!顾麉葏鹊氐。

  「祥子,你才是那個聰明的人。」她對著他巧笑倩兮。

  他漲紅了臉,看她一本正經(jīng)的不像是在開玩笑!肝摇液鼙,在妳面前,我連話都說不好……妳是杭州首富的千金小姐,現(xiàn)在的盛祥號根本入不了妳的眼……」

  那匹駿馬頑皮地用鼻子頂頂她,弄得她的臉都濕了,她也不惱,只是微笑,兩手圈著那馬的脖子,俏臉半埋在牠的鬃毛里。他在這瞬間,突然嫉妒起那匹馬,嫉妒牠能和桔梗如此親近。

  「祥子……」她微偏過頭,仍是一臉的笑!改悴灰保⑾樘柕陌l(fā)展會勝過樊家的!

  她這話讓他精神一振,一時也雄心萬丈起來,他向來務(wù)實,而桔梗的存在,不斷地激勵他往前邁進,他要讓自己配得上她。

  回程的路上,兩人不再縱馬狂奔,信步地慢慢走著,她銀鈴似的笑聲在草原上回蕩著,像一首動聽的山歌。



  「我們歇會兒,喝點茶吧!我看那間店家的生意挺好,妳就嘗嘗廚師的手藝吧!」回到了城區(qū),他指著一間茶館對她說道。

  她偏著頭想了想!负冒!」

  端上來的菜肴雖是色香味俱全,但桔梗只是簡單地嘗過一兩口后,便再也不肯動筷了?粗p蹙的眉頭,他胸口的位置有些發(fā)疼,心里更是暗自煩惱。包頭的食物一直不合她的胃口,使她原就纖細的身量更見清瘦。

  「不喜歡吃就別勉強了!顾衼砘镉,再要了一些小米粥和幾樣小菜。

  「這樣很好!顾恍】谝恍】诘芈戎唷

  「這里南方人越來越多,或許有人能做出妳愛吃的菜,妳……」

  「我很好,吃得慣,你別擔心……」為了安撫他,她又伸箸夾了點菜吃。

  他胸口一股氣悶堵著,雖然驛館的生意不錯,但他們的買賣做得還不夠大,包頭以后的發(fā)展可說是一日干里,如果不能先站穩(wěn)腳步,只怕會被后起的商家給趕了過去。

  后面那桌客人說話的聲音很大,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買樹梢可是讓『信誠至』賺了一大筆錢,我不多說,最少也有這個數(shù)!挂晃簧泶┎厍嗌雷拥目腿吮瘸隽藘筛割^。

  一陣嘖嘖贊嘆聲此起彼落!刚媸怯醒酃猓@風險可不低,你也別忘了,前兩年買樹梢的還有『廣公記』,結(jié)果賠了一大筆錢,現(xiàn)在都還緩不過氣來!

  聽的人又連忙點頭稱是。「這買樹梢。∈遣缓觅嵱趾觅,想買買不下手,不買嘛又讓人心癢難耐。」

  這一番茶館閑聊,讓祥子聽出了興趣,他低聲對桔梗說:「妳先回去,路上小心點,我再出去轉(zhuǎn)一圈!

  桔梗應了聲,知道他心中自有計量,就先離開了。

  稍晚時,祥子回來了,在搖曳的燈光下,她察覺到他翻騰的思緒,時而蹙眉苦思,時而沉默不語。

  他心不在焉的,連灌了好幾碗酒。

  「祥子,怎么都不吃飯,你在想些什么?」她溫柔地問。

  「我今天聽到一件有趣的事,這也是這里的商人想出來的法子,叫買樹梢!顾龡l斯理地說。

  「買樹梢?」桔梗挑起娥眉,被這個陌生的名詞給勾起了興趣。

  他起身在房里來回地踱著步!高@是一個險中求財?shù)姆椒ǎ對了,一本萬利,賭錯了,可會傾家蕩產(chǎn)!」

  她仍納悶,但卻不發(fā)一語,只是等著他把話說完。

  他踱了幾個方步,繼續(xù)道:「妳知道農(nóng)民最窮的是什么時候?」

  她沉吟了半晌!冈撌谴合闹畷r吧!」

  他擊掌道:「沒錯!農(nóng)民要在秋天才有收獲,才有糧食可以賣錢,但在春耕夏耘之時,要牛、要馬、要人手,也要買種子、買秧苗,這時候錢怎么來?農(nóng)民一般不愿意借貸,只能賣牛羊,或家中較值錢的物品。

  「如果在春夏時和他們約定好要買今年秋收的糧食,先付一筆訂金,他們就不用到處借貸,糧食也有穩(wěn)定的銷路,他們自然愿意。」

  聽到這里,桔梗的眼睛一亮!改且喪裁礃拥膬r錢?」

  「這得看前一年的糧價,還有今年氣候的變化,訂得太低,農(nóng)民不能接受,訂得太高也容易賠錢。像前年風調(diào)雨順,糧價是一斤八文,去年干旱得厲害,糧食欠收,糧價是一斤十四文,要是用八文的價錢向農(nóng)民買下,今年一斤便可賺六文。如果能預估出今年的糧食價格,再以合適的價格先向農(nóng)民訂購,對雙方都有利,這就叫作買樹梢!

  她聽了不禁駭然,這等方法還是前所未聞,但再仔細斟酌,也不禁贊嘆這方法既能解農(nóng)民之急,也能讓商人有利可圖。

  「……風險真是太大了!顾@么說。

  要做這種大買賣也得要有夠大資本,目前他們還沒有這個能力負擔。

  祥子點了點頭!膏牛∵@事兒還得待我琢磨琢磨!

  這事他沒有再提,她也不再多說什么了。

  但他將這事放在心里,不斷地反復估量,等待著最佳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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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掌柜……季掌柜……」

  在固陽縣看到「誠益信」的張大掌柜,他氣喘吁吁地朝祥子奔來。

  帶了個伙計,祥子在這一年里走遍包頭方圓幾百里之內(nèi),每個部落、每個市集他都去走了一遭,為的是更了解每個地方的需要。

  寒喧一陣后,張掌柜便把祥子拉到一旁。

  自從張掌柜和他提過某件事后,祥子心里總窩著一把火,一見張大掌柜的神態(tài),祥子不待他開口,便連忙道:「我還和一個商家有約,得馬上趕過去!

  「季掌柜、季掌柜,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他緊緊地抓住祥子。「我上次和你提的事怎么樣了?你總得給我個回話,我們少東家還等著消息呢!」

  祥子的手悄悄地捏緊了,隨即又慢慢地松開,看到張掌柜熱切的臉,他一咬牙!改鞘挛液徒酃L徇^了,她說她年紀尚輕,還不想考慮婚嫁之事!

  就算他得為此下拔舌地獄,他也不愿替他人向她提親。

  張掌柜急得跺腳!改昙o尚輕?樊小姐也有十八芳齡了,這不管是漢人還是蒙古人,都是該出嫁的年紀了。唉!是不是樊小姐看不上我們少東家?可他飽讀詩書,又曾中過舉人,相貌堂堂,為人正派。你盡管去打聽、打聽,我們少東家,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對樊小姐一見傾心,現(xiàn)在東家那邊天天催我,急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臉一僵!附酃!淮饝@親事……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啊……這……這是為什么?季掌柜……季掌柜……」

  不理會背后張掌柜的呼喊,祥子躍上馬背,策馬狂奔而去,丟下一句話給跟在后頭的石子!肝蚁然厝チ,你在后面跟著。」

  「唉……」張掌柜搖搖頭,哀聲嘆氣的!高@可怎么是好……怎么是好啊……」

  石子撓下?lián)项^,認命地將剛買的貂皮裝好,這是大掌柜托人專程從俄羅斯買回來的雪貂皮子,價格十分昂貴。大掌柜不用說,他也知道那貂皮是專為嬌滴滴又畏寒的二掌柜買的。

  「張掌柜、林掌柜、巴圖爾大人,還有剛走的章大人,他們那么聰明,怎么會不知道大掌柜是不可能為二掌柜說媒的,這天下間最喜歡她的人就是大掌柜!」

  他們兩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這樣一直耗下去?二掌柜貌美,都有人不惜跨過戈壁沙漠來求親了,只要有人要大掌柜代為說親,大掌柜總是脾氣惡劣好一陣子,這時苦的就是下面的人了。

  唉!他們喜歡這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但是,他們這些伙計好累好累。



  該死的,為什么總有那么多人向她提親?!

  上月還有蒙古部落的少族長特地越過戈壁沙漠來向桔梗提親,她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打發(fā)了人走,他雖狂喜,但心里的不安也越來越大,他不再滿足于只能這樣看著她,他還想要更多更多。

  大黑馬感染了他的心情,更撒開蹄子狂奔起來,大草原上只見一人一騎快如奔雷地馳騁著。

  「。顾蠛鸪雎。

  扯出幾聲清越的長嘯,總算稍微紆解了他心中憋著的悶氣。

  不知道縱馬狂奔了多久,大草原已經(jīng)被遠遠拋到了身后,包頭已經(jīng)在望了。

  遠遠地看到一道翹首遠眺的窈窕身影,他綻開了一朵大大的笑容,催促著胯下的坐騎加速奔向那道身影。

  那是他心愛的女人在等他,有她在的地方就成了他的家,成了他的歸宿,成了不管他走了多遠都會再回來的地方。

  走遍大漠南北,他一向飄泊不定,處處為家,自己孤家寡人一個,沒有任何的顧忌,也不曾為誰掛心,F(xiàn)在卻因為她,他落地生根了。

  她,就在回家的路口等著他。

  有她在的地方,他便覺得安心踏實。祥子突然涌起萬丈豪情,要為她打下一片江山,為她造一個能夠抵擋一切風風雨雨的家,她等著他回來,萬里翱翔的老鷹也就有了歸巢。

  「桔梗!」他大吼一聲,狂奔的速度未曾稍減,俯低了身子,將她往上一拉,她驚呼一聲,驚魂未定地被拉上馬背,他縱聲哈哈大笑。

  「抓緊!沟秃纫宦,兩人一騎往西山奔去。

  桔梗掄起粉拳捶了他好幾下,嬌嗔地埋怨他嚇了她,他大手一攬將她擁得更緊,將她細致的嬌顏藏在他的懷里,免得被剃刀似的風給刮著了,她一雙小手也緊緊地抱著他,安心地貼在他的胸口,被他的氣息所包圍。

  一路直奔到山頂,他一拉韁繩,高大的駿馬便停了下來,從這山頂往下看,就是包頭河。

  他的力道緊得幾乎讓她窒息,將心中的喜悅和激動都透過這個擁抱來展現(xiàn)。

  「桔!勾粥牡纳ひ魤阂钟稚钋椤!肝一貋砹恕

  她輕應一聲,看著他一身的風塵仆仆,衣衫已破舊骯臟,方正的臉上蓄滿了虬須,一對虎目炯炯有神的看著她。

  以前,他總是嘲笑那些為情癡迷的男人,笑他們沒有男人的外放大度,但現(xiàn)在,他堂堂七尺之軀,豪放的塞外男兒,卻被這江南佳人所折服,迷戀她醉人的眼波,一腔豪情被她化為繞指柔,在她纖纖素手中,他貪戀得無法自拔,這迷戀越來越深,早已融入他的血液中。

  「你嚇了我一跳!顾龐陕暤芈裨梗掷砹死砩y的發(fā)絲。

  「見妳等我,我高興嘛!」他憨憨地笑著。

  見他咧著嘴笑,她忍不住嬌斥一聲!干倒希 

  天地一片蒼茫,包頭河澎湃涌流著,風兒吹著,揚起他們的衣衫和發(fā)絲。

  她背靠在他的懷中,如此柔軟溫暖,他心里一動,鐵臂摟住了她的腰,低頭嗅著她特有的清香,心跳又亂了序、第一次。∧苓@樣地將她抱在懷里。

  她半垂眼睫,白玉似的肌膚染上一抹嫣紅,飛揚的發(fā)絲掩去了她大半的嬌容。

  她沒有拒絕他,他的心神一振,手臂又加了一分力道,將她擁得更緊了。

  狂喜幾乎要將他淹沒,一個鐵錚錚的男兒激動得不能自抑,他的桔梗啊……

  不理會天地間再沒有其它人的空寂,也不理會風揚起的涼意,在這懷抱里,他們已經(jīng)自成一個天地。

  「你看,這里的景致真好!顾赶蜓矍斑|闊的天地。

  風徑自呼嘯著,讓人覺得暢快舒服,風撩起了她的長發(fā),在半空中畫出優(yōu)美的弧線,她揚起嘴角輕輕地笑了。

  「『德林誧』掌柜的閨女,你還記得嗎?」她突然道。

  納悶于她的問題,他攏緊了一對濃眉!覆挥浀!

  「她是圓臉,有雙大大的眼睛,你說她看來溫柔可愛,有旺夫益子之相!顾靥嵝阉。

  為何他絕佳的記憶竟對此沒有半點印象?「有嗎?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她輕哼一聲!改汶S口講的一句話,德林鋪的掌柜可牢牢地記在心里了,他還打算找人向你說親呢!」

  他大吃一驚!竸e別別,我可不會要他閨女!顾胍,一直都只有桔梗一個!

  他相貌端正,為人正派又心存仁義,生意越做越大,又是單身未娶,在包頭早有不少人相中他當女婿,一開始卡著他和桔梗之間不明朗的關(guān)系,但眼看都一年多過去了,他們?nèi)詻]有更進一步的打算,就開始有人頻頻探問兩人的意向。

  「她必然是個賢妻良母,你覺得她配不上你?」她半真半假,微偏著臉看他。

  「不是不是……她就算再好,也不關(guān)我的事!顾辜钡氐,在桔梗面前,他總是言語笨拙,不再是盛祥號大掌柜,而是當年那個拉駱駝的工頭。

  她半偏過頭睨著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赣心敲炊嗳讼蚰闾嵊H,你也不答應,你到底屬意什么樣的姑娘?」

  「她們怎樣與我可沒關(guān)系,我都不喜歡!顾赖卣f。

  他喜歡什么樣的女子,難道她一點都不知道嗎?

  「那可有很多姑娘要失望了!

  聽她似調(diào)侃似揶揄的語氣,他忍不住說道:「張掌柜要我向妳說親,問妳屬不屬意誠益信的少東家?」

  她身子一僵,頭回也不回地嬌斥一聲,「你下馬!

  他有些茫然,但見她俏臉微怒,也乖乖地跳下馬。

  她一踢馬腹,馬兒拉開步伐往前邁,一下子就往前跑了一大段路。

  「桔梗……」祥子追了上來!笂吺遣皇巧鷼饬?」

  「沒有!顾p哼一聲。

  他撓了撓頭,就算他沒有九彎十八拐的腸子,但兩年相處下來,對她的脾氣也摸了個大概,她確是生氣了。

  「桔!胰菉吷鷼饬耍繆厔e氣我,我嘴笨人也笨,妳別惱我,我向妳賠不是!

  這一番局促不安的話多少也平了她的怒氣,她臉色才微緩。

  「你和張掌柜是怎么說的?」

  他的臉微微漲紅。「我沒答應他,我說……」

  「你說什么?」

  「我說……妳不愿意,」他吶吶地說,

  「哦?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她故意這么問。

  他面如死灰,只覺得心口淌血。

  她高坐在馬背上,似嗔似怨地睨著他,眸光復雜而難懂,他張口欲言,又悵然地閉了嘴。

  「你說。 菇酃F綍r溫柔,在這時卻顯得故意刁難。

  祥子已是心神大亂。「妳愿意?」

  她的秀眉挑了起來,輕哼一聲!副康埃 

  平常她罵他「傻子」,語氣又嬌又甜,還漾著一臉的笑,讓人聽了好舒服,而她現(xiàn)在罵他「笨蛋」,竟是埋怨生氣的語調(diào),一時間,他只覺得彷徨凄苦。

  她不理他,蓮足輕踢馬腹,馬兒又往前走。

  他一咬牙,男子漢大丈夫,何必扭扭捏捏?坦蕩才是男兒本色,就算她不答應,也該說個干脆明白。

  他沖向前,一把拉住了她,她驚呼一聲,身子不穩(wěn)地往旁傾倒,他穩(wěn)穩(wěn)地將她抱下馬。

  「你干什么……」被他緊緊地抱在懷里,她仍是有些氣惱地問。

  「我別的姑娘都不要,我就要妳一個!

  當他的聲音宏亮地響起時,她頓時怔住了,他緊緊抱著她,好象害怕她會跑了。

  「我要妳做我媳婦,我只想娶妳,只要妳一個!

  她仍是一臉怔忡,他則屏氣凝神地注視著她的反應。

  「好不好?」他好急迫、好焦急地問。

  她眨了眨眼睛,顯然已從震驚中恢復了神志。

  「桔!貌缓?好不好?好不好?」

  因為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他情急地搖晃著懷中的可人兒。

  「好!

  捕捉到一個模糊的音節(jié),他瞠大了眼。

  「妳……妳沒騙……騙我?真……真的?」一個大男人的聲音居然微微地顫抖著。

  他屏息了,一對虎目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她雙頰染上嫣紅,任憑她再理智冷靜,此時也不免顯出少女的嬌態(tài)。

  她輕點螓首。

  「真的?」他難以置信地又問了一次。

  垂著頭,她點得更輕了。

  「真的?」

  一再的發(fā)問,讓她發(fā)窘,眼波一橫,她嗔道:「你再問,就不是真的了!

  「不……不行!顾蠛鹨宦,忽地一把抱住了她。「不準,妳……妳怎能耍賴?」

  他的兩條鐵臂勒得她眼冒金星,他一激動,都忘記控制力道了。

  「為什么不行?」她輕哼。

  「妳……妳已經(jīng)答應了,妳答應了要當我妻子的!顾麑⒛樎裨谒念i際,高大的身子激動地微微發(fā)抖。

  她的臉頰紅撲撲的!肝摇铱蓻]有說!

  「妳……妳騙我?」他屏息地看著她。

  她掄起粉拳狠狠地給他一捶!高問,笨蛋!」

  她又罵他是「笨蛋」了,哎!他是笨,他愿意當她的笨蛋。

  一陣大風吹來,吹在草原上如碧波萬頃,在山野間起伏著,緊抱著她,他又是激動,又是暢快。

  「我季祥愿娶樊桔梗為妻,她活我活,她死我死,這輩子我就她這么一個妻子,若有負心,天地不容,死無全尸!

  他大吼著,聲音慷慨激昂,豪邁的北方男兒氣概盡顯無遺。

  看著桔梗怔怔地看著他,他咧著嘴笑,滿臉胡須下笑得憨厚爽直。

  「這些都是我的心里話!

  淚光在她的眼底流轉(zhuǎn)著,她的小手緊緊地勾著他的頸項,嬌軀微顫著。

  「桔……桔梗,我說錯話了?」他遲疑地問。

  她拚命地搖頭,瀑布似的長發(fā)隨風飄揚,自有一種媚人的嬌態(tài)。

  「你沒說錯話,我愛聽。」?jié)q紅的小臉埋進他的胸口。

  是嗎?他抱緊了她,呵呵地傻笑著,心被一種幸福的滋味漲得滿滿的。

  「我要跟你在一起,除非我死了,除非黃河水干了,除非陰山平了,否則至死不休!顾曇衾p綿,語帶哽咽。

  一種感動撼得他心神俱震,他激動地抱緊她。「我不會講好聽的話,我只知道妳是我的女人,我會一輩子對妳好,要是只有一個窩窩頭我會讓妳吃,有一件衣服我會讓妳穿,我不會委屈妳,妳生我生,妳死我死。」

  他是不會講好聽的話,但他講的話卻讓她眼眶發(fā)熱,那是他掏心掏肺的心底話,就是這樣真誠至性的感情,讓她愿意隨他奔波千里,遠離故鄉(xiāng)來到了這里。

  「我樊桔梗愿嫁季祥為妻,生生世世至死不分,一生相信互愛,夫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天地神明為鑒,絕不后悔!

  她的聲音清脆暸亮,在風中清清楚楚地傳來,聽見她對天地諸神起誓,祥子抱住她的手臂倏地一緊。

  他的眼睛里慢慢地醞釀著淚水,又一邊咧著嘴大笑,她用手指為他拭去奪眶而出的眼淚,這個傻子。∫咽且荒樀男I交織。

  「桔!液酶吲d!顾行┻煅实卣f。

  「傻瓜!」她的聲音也略帶哽咽。

  「我要娶樊桔梗了,季祥要娶樊桔梗為妻了!贡е,他歡聲大吼著。

  豪邁的聲音響遍了草原,在這山闊云高的大草原里,驚起了一群野鳥,鴉鴉叫喚兩聲,便展翅往天空飛去。他真心實意地大叫,把自己的歡欣快樂叫了出來。

  「傻瓜!」她埋在他胸膛里嬌嗔著。

  他仍咧著嘴呵呵地笑著。

  「我要在全包頭人的面前,在天地之間,在關(guān)老爺?shù)拿媲,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娶妳,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妳樊桔梗是我的人,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了!我不要委屈妳,我要風風光光地大辦一場婚宴,讓全天下的人都看看!

  她抿著唇笑了,頑皮地看著他臉上的不自在。「我可是杭州樊家的大小姐,你要拿什么當聘禮?」

  他突生豪情萬丈,指著山下商旅繁盛的包頭!肝乙斏习^的霸主,拿包頭當聘禮!

  在金色陽光的照耀下,包頭河閃耀著粼粼光輝,在這片壯麗山河中,包頭正蓄勢待發(fā)。

  她心頭一顫,看著她的男人站在山巔上,他一對眼睛炯炯發(fā)亮,臉上閃著異樣的光彩。

  風仍繼續(xù)地吹著,包頭河亙古存在,從遠古到現(xiàn)在也到未來,它靜靜地看著一切,澎湃的河水不斷在低聲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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