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低頭繡著一張枕套，枕面上繡的是一對恩愛的交頸鴛鴦，一針一線里全寄托著她滿懷的情思。
「漢家姑娘的手真巧，姊姊繡得真漂亮，要是我出嫁時也能有這樣的嫁妝就好了�！挂粋�嬌憨可愛的小姑娘兩眼發(fā)光地看著桔梗手上的刺繡。
可娜是個直率可愛的姑娘，紅撲撲的臉頰既嬌憨又純樸，她是「悅來樓」掌柜的閨女，沒事就愛膩著桔梗。
「要是可娜出嫁了，姊姊也幫妳繡一對枕套。」她微笑著承諾。
「真的？」
「真的�！菇酃Ｎ⑽⒁恍�，這小姑娘的嬌憨天真總讓她想起家中的二妹，對妹妹的思念之情就全轉(zhuǎn)移到可娜身上。
可娜興高采烈地看著枕套，隨手翻弄著一旁已經(jīng)繡好的被套、床罩等嫁妝。「唉！真教人羨慕，祥哥對姊姊可是一片癡情，要是以后有人能這樣對我就好了。」
桔梗俏臉微紅，在這些坦率直接的包頭人里，她仍是含蓄的�！笂呏v什么呢！我們都快要當(dāng)夫妻了�！�
「就算是夫妻也沒有幾對像你們那樣的，外面人都說��！祥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二掌柜，千寵、萬寵就怕嬌妻受累、受罪�！�
她忍不住笑了。
「我看可娜也有心上人了吧？不久后，也會有人把妳疼到了心坎兒里。」她故意取笑道。
可娜蘋果似的小臉一紅，高高噘起了嘴�！告㈡⒕蛺廴⌒θ�，哪……哪有這樣的人�！�
「沒有嗎？」她微偏著頭，故意逗著可娜。「如果真的沒有的話，那某個小伙子可要傷心了。」
「誰，是誰……」可娜急得跺腳。
「反正妳心上也沒有人，妳管誰會傷心呢？」桔梗偏還不肯放過她。
「哎，哎，姊姊，妳……妳欺負(fù)人�！�
桔梗噗哧一笑。「好，我不欺負(fù)妳，是我們盛祥號里的一個伙計，知道妳來了，他現(xiàn)在不知道在外面轉(zhuǎn)了幾趟了�！�
聞言，可娜的小臉又是一紅，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
門吱地一聲被打開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映入眼簾。
「祥哥，你回來啦！」可娜忙起身問好。
「可娜也來啦！」祥子點了個頭，打過招呼。
瞥見祥子的神色凝重，桔梗轉(zhuǎn)向可娜�！缚赡龋铀谕饷�，妳告訴他，我要妳幫我買幾塊布，讓他跟妳去搬�！�
石子雖然辦事聰明伶俐，但對感情的事卻又憨又笨，她樂于去撮合這一對。
可娜小臉一紅�！负茫窍楦绾玩㈡⒙f話，我先走了�！�
他顯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坐下后，只是專注地看著她，眸中藏著痛苦。
「桔……桔梗……我有事要和妳說。」
她放下手中的繡品，靜靜地看著他。「什么事？」
他很不安，那是他曾對她說過的唯一一個謊言，既然要和她共度一生，自然不能再瞞她。
他一咬牙�！肝也m了妳一件事�！�
她斂起娥眉，安慰地握緊了他的手�！改阏f�！�
「在濟南城的那天，妳在小茅屋里，我去了城里打聽消息�！顾钗豢跉猓载�(zé)不斷燒灼著他�！笂叴缶说匿佔記]有撤，他也沒有舉家南遷，他甚至還在城里貼了告示找妳�！�
他大氣不敢喘一聲，準(zhǔn)備承受她的怒氣。
「是嗎？」桔梗問。
他不敢抬頭�！肝因_了妳，我不敢告訴妳實情�！�
「我知道。」嗓音隱隱透著笑意。
�。�
她微微一笑�！改翘炷慊貋頃r，我就覺得你神色不對，隔天一早，我就自己去了城里一趟，你記不記得？」
他怎會忘記，那天，他在門口從早晨等到黃昏，嘗到了心如死水、痛不欲生的滋味。
「那天，我去見了我大舅一面，他人就在濟南城里，我知道你騙了我，但是，我也騙了你。」她悠悠地道。
「妳……妳見到妳大舅了？」他呆愣住了。
她輕點著頭。
「那妳……為什么不說？」他仍是懵懂。
她嬌嗔地瞪了他一眼�！改阆日f你為什么要騙我？」
「我舍不得妳走，我想帶妳一起來到包頭，如果等我闖出一番事業(yè)再去找妳，我怕那時妳已經(jīng)嫁人了，我不想等……」他低聲地說。
她微低著頭，聲音細(xì)小得難以辨識�！肝业睦碛珊湍阋粯�。」
他愣了一下，將全部的前因后果串連了起來，想起那天她的離開，一陣狂喜流竄周身。
他仍是有些不可置信�！笂叀瓓吥菚r真的就……就愿意……跟我了？」
她微低著頭，唇角逸著甜笑�！改阒厍橹亓x、忠厚老實又有骨氣，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我跟著你心里就覺得穩(wěn)定踏實，什么大風(fēng)大浪的我都不怕�！�
「桔�！顾o緊地握著她的小手。
「你打心眼里對我好，這一路上，你很努力地保護(hù)我，我知道你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那天，我去見大舅，就對他說了，我不想留在濟南，也不想回杭州，我想和你一起走�！顾郎厝岬鼗匚兆∷�。
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他長吁了一口氣，高大的身子微顫。
「妳……妳待我真好……真好。」
她的嘴角輕柔地?fù)P起一朵笑花，纖指輕點了一下他的臉�！改氵@爺兒們，又哭又笑的，也不怕羞人。」
「我不怕，有什么好羞的？」他笑著，包住她柔軟的小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桔梗、桔梗、桔�！顾麣g欣地一連串喊著，忍不住緊緊擁著她。
「我聽到了�！顾穆曇魩�，靜靜地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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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日光照在包頭河上，波光瀲滟美麗，碧波萬頃，今天，包頭最為人注目的一場婚禮熱熱鬧鬧地展開了。
席開三百桌，遠(yuǎn)近的牧民都接到了邀請，包頭的各個商家為了這場婚禮，也花費了不少的心力，各家的伙計都被借來張羅婚禮。
「說起大掌柜季祥，他在包頭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從一個拉駱駝的小工做起，到今天成就一番霸業(yè)，他蓋的驛館是這里生意最好的，他賣的馬匹，毛皮也是這里最搶手的，他在包頭可以說是這個�！拐f的人豎起了大拇指。
「說起二掌柜樊小姐，她可是咱們包頭的第一美人，美得連戈壁那頭都有人遠(yuǎn)道而來向她提親，人又溫柔、又能干，嫁給季大掌柜可以說是英雄配美人��！」
季祥一向好交朋友，人緣又好，在包頭的地位也越見重要，因此他有心將這場婚禮辦得格外盛大隆重，婚禮的豪奢夸張足夠讓人議論個一年半載。
各部落都派了代表前來參加婚禮，關(guān)帝廟前連續(xù)熱鬧地演了一個月的戲臺，盛大得像個集會。各地送來的賀禮早已堆積如山，招呼的仆役、小廝更是累斷了腿、講干了嘴。
「這位大爺，您送來的羊十只、牛十只，已經(jīng)收到了，敝店已經(jīng)都客滿了，小的帶您到隔壁『盛益樓』去住�！�
「徐掌柜，我家大爺說還得跟你再借十個人，客人多到咱們快應(yīng)付不了�！�
「你把人都領(lǐng)走吧！橫豎我今天也做不了生意了。」徐掌柜笑呵呵地回答。
「別別別，咱們的客人還要往你這里領(lǐng)呢！大爺說你替他招待賓客，就是賣他個面子�！�
「好好好，那把客人領(lǐng)來吧！」徐掌柜笑得合不攏嘴。
祥子和桔梗的婚禮采用漢人的傳統(tǒng)婚俗，處處施放的炮竹，煙火熱熱鬧鬧得像是炸開鍋了似的，整個包頭歡欣鼓舞，絢爛的煙火照在兩個新人的臉上更顯得喜氣洋洋，雖沒親戚好友在身邊，但心卻是溫暖的。
桔梗低垂著頭，耳朵聽到的是各地不同的語言，有哈薩克語、維吾爾語、俄羅斯語、滿語、漢語等，雖聽得不甚懂，但也知道都是些祝福的話。
一雙小手縮在衣袖里，不安地絞著，她居然要在這里成婚了，一個遠(yuǎn)離故鄉(xiāng)杭州千里之遠(yuǎn)的地方。在這塊原本陌生，現(xiàn)在卻漸漸熟悉起來的土地上，她不能不感慨，感慨命運奇妙的安排，但這是她所選擇的路，她無怨無悔。
「新娘下花轎啦！」
如雷的炮竹聲乍然響起，敲鑼打鼓聲震耳欲聾，桔梗驚跳了一下，一個不小心踩著了過長的衣裙，身子就要往一旁跌去。
「小心！」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一雙厚實而溫暖的大手?jǐn)v扶著她。
霎時，原本的不安和焦慮都沉淀了，她的心安定了下來，原本聽來陌生的祝賀語，這時也覺得親切不少。
今兒個來了很多很多的人吧？祥子說了，婚禮會很盛大，但到底會有多盛大她并不知道，一方蓋頭的紅色帕巾遮蔽了她的視線，只能由遠(yuǎn)遠(yuǎn)近近不斷傳來的鼎沸人聲來猜想。
「一拜天地－－」禮官開始唱禮了。
祥子摟著桔梗的腰，替她指示方向，讓她隨他盈盈拜下。
「二拜高堂－－」
高坐在家長大位的是巴圖爾的族長夫婦，替兩人見證婚禮。
「夫妻交拜－－」
桔梗由紅帕巾下看到祥子緊緊握著她的手，他的手雖溫?zé)�，卻微微沁著汗，他也是緊張的吧！兩人隨著禮官的唱禮聲面對面地拜了三下。
「哎喲！」
兩人的頭碰個正著，賓客間立刻爆出連聲大笑。
「看季掌柜樂得跟什么似的。」
「可不是，娶得了包頭第一美女，心里還不樂得開花了！」
「是是是……」季祥一迭聲地點頭稱是，惹得大伙又是一陣大笑。
「送入洞房－－」大伙不待吩咐，一起戲謔地大喊，
再來是一陣的混亂，還有一室的歡欣熱鬧，她被簇?fù)碇腿肓硕捶俊?br />
新娘房內(nèi)擠滿女眷，大家笑嘻嘻地談笑著，一直到晚宴的時間結(jié)束。
☆
夜深了，新郎被簇?fù)砹诉M(jìn)來，新郎倌一身的紅，輝映著一臉的紅光滿面。
「行了，季掌柜，春宵一夜值千金，就讓你和夫人好好的恩愛吧！」
在眾人的哄鬧中，門靜靜地關(guān)上了，新房內(nèi)只有一對燒得正旺的龍鳳喜燭，映照著家具上四處貼著的紅色藷字，看來喜氣洋洋。
新床上，一身紅色嫁衣的新娘端正的坐著，祥子有些緊張，手心里都是汗。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輕輕地用秤桿掀起了桔梗的紅蓋頭，一對盈盈如秋水的明眸正含笑地看著他，他的心跳又亂了。
經(jīng)過細(xì)心妝扮的桔梗更加美艷動人，雪白如瓷的肌膚上是一對晶燦如星的大眼睛，細(xì)細(xì)描繪的柳眉彎如新月，小巧細(xì)致的櫻唇和無瑕的玉頰上，用胭脂染上嫣紅的艷色，更平添了幾分嬌羞。
祥子看著美如天仙下凡的新婚妻子，不由得看癡了，桔梗微微一笑，這嫣然的一笑又讓他失了魂。
「你酒喝多了�！顾f。
他撓了撓頭。「他們灌了我不少酒�！�
她微偏著頭看他�！盖颇銢]怎么醉嘛！」
「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我怎么會舍得醉？」他的眼里閃過深沉的火光，直勾勾地看著她。
她俏臉一紅，紅艷艷的像映著夕照的彤云。
他幫她卸下了頭上沉重的鳳冠，心疼地發(fā)現(xiàn)她已是一臉的疲憊。
「要先喝交杯酒，喝完了就會圓圓滿滿。」祥子遵照喜娘的吩咐替自己和桔梗各斟了杯酒。
兩人的手臂互勾，輕啜著自己手中的酒，在天地之間、在關(guān)老爺?shù)拿媲�、在包頭人的眼里，他們已是夫妻了。
在祥子灼熱的視線下，她低下了頭，一顆心怦怦地跳著，他輕輕挑起她的下巴。
「桔梗，妳已是我的妻了。」
兩年前的江南，在繡樓前，一抹窕竊的身影讓他神魂顛倒，兩年后，她竟已隨他來到包頭，成了他的妻。
大手溫柔地?fù)嶂哪�，粗糙的指�?jié)迷戀著她細(xì)致的肌膚，他嘆了一聲，已醉在她的眼波里。
「你是我的夫……」
他心一暖，呵！全天下的幸福此時全都握在他的掌心，他擁著她纖瘦的肩膀，將臉埋在她的頸間，嗅著他熟悉的馨香。
他攤開她的手掌，看著原本白皙美麗的青蔥玉指，已長有新繭，還有新舊不一的傷疤，他一陣心疼，撫著她的手，久久說不出話來。
「桔梗……」他的聲音低沉沙啞�！笂吺芪恕�
「我不委屈�！顾崧暤溃骸父�，我心甘情愿�！�
他緊緊地抱著她，嗅著她馨香的氣息。「有時候，我會以為我在作夢，妳居然會成了我的妻子�！�
「傻話！」她輕斥。
他磨蹭著她的臉，感受她光滑細(xì)致的肌膚正熨貼著他。「我只是個拉駱駝的，讓妳受委屈了。」
她微微一笑，這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對待她卻不安得像個小孩。
「我不委屈，你很好�！�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咐咸鞝斕翊伊耍乙稽c都配不上妳�！�
她凝視著他的眼，神色認(rèn)真�！改阒v這些話我不愛聽，在我的眼里，你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我才是那個配不上你的人。」
兩人相視一笑，眼神交纏著，彼此傳遞著濃郁的情意，他的頭越俯越低，在她嬌艷如花的紅唇上，虔誠地印下珍惜的吻。
她的臉染上羞赧的紅云，柔順地偎進(jìn)他懷里，任他解下貼著囍字的大紅床幔，擁著她倒向溫暖的床鋪。
房里的紅燭燒得正熾，搖曳的燭光映紅了一室的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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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熱！」桔梗蹙起了秀眉抱怨道。
她揚起衣袖，有一下沒一下地?fù)伭藫仯^的夏天簡直能把人給熱死，又干又熱的令人難以消受，街道上處處可見熱浪翻騰、沙土飛揚，遠(yuǎn)比杭州還要熱上許多。她嘆了一聲，乏力地坐著，渾身懶洋洋地不想動。
祥子身上的布衫早被汗水浸濕了，他仰頭灌下一整壺茶水，咕嚕咕嚕地喝著，茶水沿著嘴角流出，他隨手一抹。
「這里還不算熱，從這里過去的戈壁沙漠，要走上一個半月才能穿過去，那路才真是難走！白天，像個大火爐，熱得人沒處躲、沒處藏的，夜晚，冷得血液都快結(jié)冰了，冷風(fēng)刮得連骨頭都生疼，有時還會遇到大沙暴，連牲畜都會被吹上天，每走一次，就像在鬼門關(guān)前走上一回�！�
她愣了一下，不禁長嘆，聲音盈滿憐惜和不舍。「你以前吃了太多苦了……」
他心里一動，幾個跨步走到她面前，將她從座椅上給抱到窗臺上，與他齊高，讓她可以和他的眼睛對視。
「你怎么……」正在嬌聲埋怨時，他的嘴突然堵上她的，炙熱的情欲伴著他高得驚人的體溫侵襲而來，他的吻生猛而貪婪，恨不得能把她揉進(jìn)懷里一口吃下肚去。
她快喘不過氣了，他的汗水濕熱黏膩，渾身進(jìn)發(fā)的熱氣混著他強烈的男性氣息席卷而來。
「不……不行……」認(rèn)出他眼底濃烈得嚇人的情欲，桔梗不由得驚喘著。
「桔�！瓜樽由硢〉统恋穆曇粼谒叺袜！肝蚁胍獖叀�
她聽得臉紅心跳，感覺到他一雙大手正探入衣裙里愛撫著她的曲線�！脯F(xiàn)在大白天的，怎么……」
他將她抱得更緊，火燙的唇沿著她滑膩的頸間烙吻，高大壯碩的身軀繃得死緊，汗水沿著兩人的身體而下，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有……有人。」她微弱地呻吟著，纖指不自覺地掐著他的手臂，她一張粉臉漲得通紅，前堂里住客和伙計的聲音隱約傳來，這小院里卻激情四溢。
「他們不會過來的�！瓜樽邮炀毜亟忾_她的羅裙，貪婪地汲取著她的甜蜜馨香，老天爺�。∷趺匆枷硬粔�。
他是一個強悍的男人，自新婚之夜后，總愛借著燕好一再地確認(rèn)她是他的。
「不行……」桔梗滿臉緋紅，又羞又惱地想阻止他。
他卻攔腰把她扛在肩上，一腳踢開了房門，任她掄起了粉拳捶打著他的后背。
一把將她平放在床上，他高大的身軀隨即壓覆在她的身上，饑渴的唇舌封住她氣惱的嫣紅小嘴，吻住了她的嬌吟和埋怨……
在一陣劇烈的喘息過后，房里仍彌漫著激情的味道，她無力地趴臥在他的身上，雪白的嬌胴仍染著一層薄薄的粉霞，遍布全身的細(xì)小汗珠閃著晶瑩的光輝，她原本綰趄的發(fā)髻早已松開，一頭青絲交纏散落在兩人之間。
桔梗嬌慵無力地坐起身子，微攏著頭發(fā)，埋怨地睨了他一眼，慵懶地穿起衣服。他一雙晶亮的眸子直盯著她，一瞬也不瞬的，她俏臉微紅，在心愛男人的面前雖覺羞澀，但也覺得甜蜜。
「幫我系上。」
她背對著他，秀發(fā)都攏到一邊，露出白皙誘人的左肩，桃色的抹胸要掉下掉地掛在胸前，要他為她系好肩上的系帶。
感覺到他的呼吸變急促了，她忍不住咬著唇笑了起來，她嫵媚的眸光流轉(zhuǎn)著，他只覺得一陣昏眩。都相處多久了，他對她的美貌還是無法習(xí)慣，仍是常�？粗l(fā)愣。
「怎么這樣看我？」她發(fā)起嬌嗔。
「妳真美�！瓜樽又孕牡刭潎@道。
她揚起了嘴角，笑意盡在眼底眉梢，女子愛美，更愛聽見心愛男人對自己美貌的贊語。「再過幾年，等我老了，就不美了�！�
這話他可不贊同，脫口說道：「妳老了也會很美，妳怎么樣都好看，我都愛看�！�
「傻話�！顾⑽q紅了臉，他一向坦率直接，不像那些江南文人，總是含蓄迂回，就算是想要稱贊她，也要拐彎抹角地吟詩作對一番。
他爽朗一笑�！肝也恢v謊話，妳就是好看�！�
她眸光流轉(zhuǎn)，眼底輝映著粼粼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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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到了，盛祥號的生意依舊興旺，五糧行也熱熱鬧鬧地開始營業(yè)了，他們的貨色齊全、價格公道，吸引了各路商旅來這里購買。
今天，五糧行一如往常的忙碌。
石子引來了一個客人，只見他衣著華麗貴氣，五官深刻異于漢人，眉宇間顯得霸氣十足，身材矮壯，身后跟著兩個侍從。
「這是我們店里的二掌柜�！故咏榻B道。
這男人的目光讓她不舒服，像一條蛇，陰險地緊盯著她。
「妳這店里專賣一些什么貨物？」
桔梗微一斂眉�！笇Ｙu各類雜糧貨晶，從柴、米、油、鹽到毛皮、茶葉都有，一應(yīng)俱全�！�
「哦？妳倒是好好地給我說說，妳的貨好在哪里？」他的眼里閃著不懷好意的幽光。
「石子，你給這位客人介縉一下我們店里的貨色，我還有些事先忙�！顾晦D(zhuǎn)身便要離去。
「等等，樊小姐……」
「我夫家姓季，你可以喚我一聲季夫人�！菇酃３谅曊f道。
「休得無禮，這是額爾勒大爺，他肯來你們這種小店，是看得起妳�！股砗蟮碾S從怒斥道。
「別對季夫人無禮。」額爾勒露出詭譎的笑容�！嘎犅勈⑾樘柕亩乒衩利悷o雙，是蒙古第一美女，看來，果然不假�！�
「不敢當(dāng)，我們只是買賣人家，自然和額爾勒大爺看慣的絕色佳人不能相比�！顾涞卸Y地響應(yīng)。
「不不不，她們都是庸脂俗粉，哪能和妳相比，看看妳這身段、這姿容……」
他仍是充滿興味地打量著她，目光淫邪無禮，她怒而拂袖離去。
「二掌柜……」石子追了出來。
「石子，以后這位額爾勒大爺?shù)纳舛疾蛔隽��！菇酃?yán)肅地交代。
「啊……二掌柜，他可是我們蒙古首富，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他一跺腳，包頭都會地震，連巴圖爾家都得敬他三分。就是在蒙古，他講話也極有分量��！多少人想和他做生意，都得巴著他不放，如果他和我們店里做生意，咱們……」
「別說了�！顾樕荒！缸鲑I賣的找不到客人，只是做不了生意，要是找錯了客人，身家性命和財產(chǎn)都得搭進(jìn)去�！�
石子臉色大變�！甘牵牰乒穹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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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桔梗所預(yù)料的，這只是事情的開端而已，從那天開始，額爾勒運用自己的影響力，開始多方面干預(yù)盛祥號的生意，幾天下來，鋪里變得門可羅雀，十分冷清。
而這次祥子遠(yuǎn)去俄羅斯，一去就是一個多月，凡事都由桔梗來作主，一時間她也找不著人來商量。
「二掌柜，額爾勒大爺他……他說……」石子慌慌張張地跑來向桔梗報告。
「快說�！顾樕氐刈穯�。
「他說……要二掌柜到迎賓樓去，和……和他喝幾杯酒……不然……不然就等著看盛祥號關(guān)門�！故油掏掏峦碌卣f著，不敢抬頭看桔梗的臉色。
「那貨讓他扣在口外，他說夫人要是不去……那貨……就得等大爺回來再拿了�！�
和人約定交貨的日期已到，賠款事小，但盛祥號辛苦建立的商譽毀于一旦事大。
怒火燒紅了她的臉，她氣得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玉手緊絞著衣袖。
那額爾勒當(dāng)她是什么？簡直是欺人太甚！包頭的商家都得看他的臉色，他對盛祥號處處刁難，自然有不少人見風(fēng)轉(zhuǎn)舵，就算有人看不慣他的作為，但也不好為她出頭。
「夫人，還是先等大爺回來吧！」石子勸道。
桔梗冷靜了下來，來回踱了幾個方步后，她開口了�！负�，我去見他�！�
「夫人……這萬萬不可�！惯@一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無妨，石子，你替我跑一趟巴圖爾家，就說，額爾勒大爺請一些商家一同吃頓飯�！�
包頭是巴圖爾家族的受封地，族長在這土地上的威望很高，祥子和他一向交好。
「是，夫人�！寡诓蛔n心，石子忙領(lǐng)命跑了出去。
☆
經(jīng)過精心的梳妝打扮后，桔梗顯得艷光照人，高高梳起的發(fā)髻強調(diào)出她優(yōu)雅纖細(xì)的頸線，翠眉淡掃、櫻唇微點胭脂，舉手投足間凈是江南水鄉(xiāng)女子纖柔嫵媚的風(fēng)情，只可惜她眸中的冰芒太盛，冷冽逼人。
桔梗揣著懷中的匕首，冰冷的美眸瞇得細(xì)長。
今夜，不曉得她能不能平安回來，懷中的匕首冰冷地貼著她的胸口，心也跟著冷了起來。
外頭突然掀起一陣馬嘶，接著響起龐然大物落地的聲音，廳堂里傳來了伙計們的驚呼，她的心兒狂跳，知道是祥子回來了。
「快！快把大爺扶起來�！�
「馬……馬不行了，這馬活活給累死了�！�
高大的身影，伴著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口沖了進(jìn)來，祥子一身的塵土，滿臉須髯亂發(fā)糾結(jié)著。
「你……你怎么回來了？」她又驚又喜，幾乎無法順暢地說話。
祥子定了定神，只見心愛的妻子盛妝打扮，穿著他送的輕紗細(xì)綢，云鬢高高綰起，顯得艷光照人，美得奪人心魄。
「桔�！顾麊≈曇魡镜馈�
「祥子……」她撲進(jìn)了他的懷里，原有的擔(dān)心在見到他的一瞬間都化為鳥有了，她渾身顫抖，一時，忍不住哭了起來�！覆皇恰�要十天半個月才會回來嗎？」
「我在邊境接到石子托人送來的信，就連夜趕了回來�！顾麑⑺龘У盟谰o，大掌拍著她纖細(xì)的背脊安撫著。
石子心思玲瓏，早在額爾勒有所動作之際，就已寫信通知祥子趕回來。
「貨被額爾勒攔在口外，他要我去，不然……」她語帶哽咽地說。
祥子一咬牙�！笂吘尤灰�？」她不知道這一去必定是兇多吉少嗎？
她掏出懷中的短匕，劍身冰冷地反射著月光。「只要他敢碰我一根手指，我就殺了他，殺不了他我就自殺�！�
他一把奪過她的匕首，狠狠地往地上一擲�！笂呎媸呛[……」
委屈的淚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轉(zhuǎn)。「我總不能任別人欺負(fù)我到這個份上，還不反擊呀！這只是以備不時之需，我已經(jīng)讓石子送了口信要巴圖爾族長和我一塊兒去�！�
他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木制的實心桌子發(fā)出轟然巨響�！笂吔o我閉嘴！妳是我的女人，我是妳男人、是妳漢子，天塌下來了，還有我這個大老爺兒們替妳擋風(fēng)遮雨，要妳這女人家強出什么頭？」
她愣住了，第一次看他發(fā)這么大的火。「他……他可是包頭的大人物，若他為難，我們在包頭……」
「妳的男人還沒死，妳不是寡婦，我若讓別人這樣欺負(fù)自己的女人，那我還算不算是個漢子？拚不過他，我就離開包頭，但只要他敢碰妳一根頭發(fā)，我就要他死。」他恨聲吼道。
被他的怒氣所震懾，桔梗微張著小嘴，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感動于祥子的話，她微紅著眼，肩膀微顫，緊緊地抱住他的腰。
祥子代她去見了額爾勒，這事兒的風(fēng)波算是暫時平了，回來后，祥子一言不發(fā)，但她知道，這個仇是越結(jié)越深了。
額爾勒容不下祥子，祥子也容不下額爾勒。
平靜無波的水面下，即將要掀起波瀾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