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無心與韓霜馬不停蹄地趕路,七星坡一過,就到達(dá)風(fēng)雷門了。
突然,數(shù)名男子出現(xiàn),將她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一看便知是各大門派的人馬。
石無心心想,沒想到他們的消息這么靈通,才半天的光景就追上她們了。
“紫云宮的妖女,你們殺害各派眾多弟子,今日我們要為武林除害,納命來!”一名男子陰狠地道。
石無心冷笑道:“哈哈,有本事盡管來!”
她說得自信滿滿,實則一點把握也沒有。
之前在客棧內(nèi)她能輕易取得八名男子性命,純粹是他們誤喝毒酒的緣故。
看這個陣仗,她得視情況再伺機(jī)逃跑,必要時犧牲那個失憶的笨女人,反正她已經(jīng)快沒有利用價值,讓他們殺了她,倒也省得她動手。
韓霜擔(dān)心她們不敵。“無心,真的可以嗎?”
還沒得到石無心的回答,對方便猛然朝她們攻來。
韓霜與石無心節(jié)節(jié)敗退,眾人緊緊逼迫。
驀然,韓霜右臂中了一刀,長劍落地,人也跌倒在地。
石無心見情況不妙,急忙撤出散毒,待圍攻她的人以袖遮擋的同時,她飛快地一躍,拋下韓霜逃離現(xiàn)場。
韓霜不敢相信地看著石無心棄她而去。右臂傳來劇痛,她面色慘白地后退。
“哈哈!多感人的同門情誼啊!你們說是不是?”男子鄙夷地嘲笑!靶澳岬谰褪切澳岬溃膩淼耐T情誼!
趁他們戲謔地嘲諷之際,韓霜偷偷地取出藏于袖中的匕首,機(jī)會不大,但她仍企圖殺出重圍。
“各位,殺了她替同門師兄弟們報仇!”
“對,殺了她!”
“妖女!讓你嘗嘗死亡的恐怖滋味!”
韓霜眸光一凜,突然發(fā)難。
她彈跳而起,猛然、匕首刺向她前方的男子,企圖殺出一條血路逃跑,以爭取活命的機(jī)會。
孰料眾人武功不弱,她非但沒能殺出重圍,腰間還中了一劍,血立刻暈染開來,她仍強自鎮(zhèn)定,眸中透出寒光。她突然想起石無心說的話,不殺他們便為他們所殺。
然而,讓她感到心寒的不是江湖爭斗的無情,而是在生死之際遭同門拋棄,她失去的是對人的信賴。
“找死!”
眾人手中的劍齊落,韓霜閉上眼,迎接死亡的到來,未料劍非但沒刺中她,她的身體反而被一雙鐵臂緊抱輕飛起來。
猛一睜開雙眼,她看見眾人神情掙扎地靜立原地,想必是遭人點了穴,而她卻被來人帶走了。
救她的人是誰?
抬頭看向來人,他蒙著臉,但那雙眼是她怎么也忘不了的!
袁邑?fù)P怎會來救她?他不是厭惡她嗎?
她好感動,所有被拋棄的孤獨害怕頓時化成淚水,他的出現(xiàn)無疑又給了她希望,有他在身邊,她便不覺孤單。
袁邑?fù)P在一處破廟內(nèi)放下韓霜的身子,兩人四目交纏,他冷漠地推開她。
韓霜一臉愕然,瘡痍地擠自話語。“謝謝你救了我。”
他看她的眼神跟在客棧時沒兩樣,他……憎惡她!不,韓霜的心直往下沉,為袁邑?fù)P的冷漠。
“救你?哈!我救你?!”他笑得沉重,雙眼銳利地審視著她。“我救你是為了要親手殺了你!
“不……你不會殺我!表n霜差點昏厥過去,他的態(tài)度、他的冷漠,再度重?fù)羲嗳醯男摹?br />
他要親手殺了她?就算不論舊情,他也不該不聽她的解釋就定她的罪。
“要不是我救了失憶的你,也不會害得各門各派慘死無數(shù),一切因我而起,就該由我來結(jié)束它!”袁邑?fù)P心痛自己救的竟是個妖女。
客棧中的那一幕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個宮云紫竟是那么的殘忍,那么的心狠手辣,下毒殺人還不夠,竟還殘暴的刀劍相向。
“不……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我并非真心要殺他的!表n霜猛搖頭。誰都可以不相信她,唯獨他不能。
“夠了!你還要騙我到何時?”
袁邑?fù)P的怒吼使韓霜身子一顫,心痛到了極點。
他毫不留情的指出,“陽城近郊的四條人命、西村的五條人命、無云山下的七條命,再加上客棧內(nèi)的八條人命,這都是你們到風(fēng)電門必經(jīng)的路,每到一處便害人性命,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韓霜瞠目結(jié)舌!安!沒有,那些人不是我殺的!
“不是你殺的?你以為你沒有留下破綻嗎?”袁邑?fù)P咬牙切齒地道:“老天有眼,是那些一息尚存的人指控你們的,你還狡辯!”事實就是事實!做了又不敢承認(rèn)更教他心寒。
韓霜被逼得無語。愣愣地看著冷酷的他,她沒有辨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也無法制止宮中弟子繼續(xù)殘害無辜,倘若真尋回記憶,或許她會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是他口中殺人無數(shù)的妖女。
石無心殺人不眨眼,她們既然同門,她應(yīng)該也不會好到哪兒去。她雙手也許真的早已沾滿鮮血,只是不自知罷了!
口中說著冷酷無情的話,其實袁邑?fù)P的心里也不好受。
此刻他心痛如絞,她身上的衣服染著鮮血,看了怵目驚心,不用他動手,只消再過半個時辰,她定會因血流過多而命喪黃泉。
甩掉腦中思緒,他告訴自己絕不能心軟,于是繼續(xù)嘲諷道:“你還有什么要辯白的嗎?不說話是默認(rèn)了嗎?”他的冰冷眸光襲向韓霜。
韓霜無力抗辯,任由寒意侵襲全身。各大門派容不了她、同門棄她而去,而他對她的誤會難解,她……
她若說她是第一次殺人他相信嗎?她若說她殺人是無意的,他又會信嗎?不,他已認(rèn)定她是個殺人魔,她再多說也無益了。
她已沒有活著的理由。
“因為我說的都是事實,你根本無從辯白!彼膭獾窒蛩念i項,眼神銳利。
輕閉上雙眼,她微笑道:“能死在你的劍下,我無悔!庇伤類鄣哪凶咏Y(jié)束性命,這何嘗不是種幸福呢?
她的容顏沉靜平和,凄美絕塵。袁邑?fù)P癡望她的美顏。
他根本下不了手呀!救她而后殺她只是他自欺欺人的屁話,他根本丟不下她!
他恨她的濫殺無辜,心碎是因為對她有情。自古情義難兩全,慧劍斬情絲該是最好的決定。
袁邑?fù)P蹙眉,內(nèi)心不斷交戰(zhàn),手中的劍有如千斤重般,才稍稍抵上她的頸項,血立即順著她雪白的頸項流下。
韓霜的頸邊燒灼,心卻冷如寒冬。遲遲等不到死亡的來臨,她睜開雙眼,竟捕捉到他痛苦的神情,心一緊,禁不住淚流滿腮。
“你……你是愛我的!彼澛暤。
袁邑?fù)P還劍入鞘,他嗤笑道:“你別自作多情,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是當(dāng)今武林盟主,怎會愛上你這個紫云宮的妖女!”
“妖女?!你曾說過我永遠(yuǎn)是你的知己,你忘了嗎?”為了得到他一句愛她的話,任何一絲絲喚起他愛意的希望她都不放棄。
“知己?!哼!那是在還沒認(rèn)清你之前所說的話!”他更氣憤了,當(dāng)時的他怎會料到她是個妖女。
對上他冰冷的眼眸,她搖頭道:“不,我相信你是認(rèn)真的!
“不殺你是因為我不想弄臟我的手!”撂下最后一句狠話,袁邑?fù)P一旋身,冷傲地離開。
韓霜露出一抹凄楚的微笑,朝他大喊道:“我愛你!你也愛我,為什么你不愿意承認(rèn)?為什么要逃避?”
袁邑?fù)P身子一僵,旋即又恢復(fù)平穩(wěn)的步伐。
韓霜心碎了,淚水泛濫,眼前袁邑?fù)P的身影晃動了起來,因失血過多,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 ※
為什么救她?
這個問題袁邑?fù)P不知問了自己多少次,答案一直在他心中,他只是不愿意去承認(rèn)罷了。
宮云紫濫殺各派弟子已成了各派追殺的目標(biāo),不忍見她慘死各派劍下,他想也不想地便出手救了她。
不忍看她慘死,又狠不下心殺她,他就該想辦法救她,但他該如何救她呢?殺人償命,更何況她殺的是各大門派的弟子,他們必定會為同門報仇。
他救得了她一時,卻救不了她一世!
與她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他相信她的本性善良,倘若她一直待在他身邊不被石無心帶回,也就不會犯下殺戒了。
現(xiàn)今最重要的是不讓她再開殺戒,留她在身邊比放她回紫云宮好,有他保護(hù)著她,各大門派動不了地分毫,紫云宮亦無法控制她繼續(xù)濫殺無辜。
只是,留她在身邊,也等于與各大門派為敵,他今后的處境將更艱難。
袁邑?fù)P嘆了一口氣,他又把麻煩往自己身上攬了,自第一次救起昏迷的她時,他就已經(jīng)攬上麻煩。
不曾為誰掛心的他,偏偏為她牽掛。
記得娘親死時那種心魂俱碎的感覺,太傷心、也太難熬,所以他選擇遺忘,在那兩年的日子里,他總想著娘親還在等他回去。
也許是爹察覺到這點,才殘忍地把他拉到他與娘親居住的農(nóng)舍,指著娘親的孤墳,要他看清事實。
他是醒了,但心也死了,沒有期待,活著的只是一具軀殼。
他對事物毫不關(guān)心,孤傲冷漠的性格便是那時養(yǎng)成的,沒牽沒掛、不會悲傷,一直以來他都覺得這樣的孤獨最好,只是沒想到他會遇到她。
“你……為什么……救我?”虛弱的聲音揚起,韓霜慘白的小臉轉(zhuǎn)向袁邑?fù)P。他該是一夜末曾合眼,新生的胡碴令他看起來憔悴許多。
袁邑?fù)P移至她身邊坐下,關(guān)懷之情溢于言表!昂眯┝藛?”
不要他過于擔(dān)心,她硬是扯出微笑。“嗯!痹趺磿媚?她腰上和手臂都受傷了,不止傷口疼痛,全身發(fā)熱又癱軟無力。
袁邑?fù)P知道她是要他安心,也不點破!皞谖乙呀(jīng)包扎好了,你還要再歇息幾日才能行走。”在她昏迷時,他幫她止了血,也自她隨身的包袱中取出衣物,幫她換下衣服包扎好傷口。
韓霜并未再說什么,只是靜靜看著袁邑?fù)P:她知道自己身上只披著一件衣服,處理腰間的傷口是需要褪去衣物的,他有沒有看到她的身子她都不在意。
脫去她身上的衣服對他來說是救人,但對她卻有著另一層的意義,她認(rèn)定了他,要愛他一輩子,除了他,她這輩子誰都不嫁。
他是武林中人人景仰的盟主,地位高高在上,自己則是各大門派口中的邪教妖女,他們的相愛是不被祝福的。
倘若她與袁邑?fù)P無法結(jié)成連理,她將帶著對他的思念回到紫云宮,這是她的決心,永不改變。
“凌兒,別再殺人了好嗎?”袁邑?fù)P語重心長地誽,她絕塵的容顏不該染上鮮血。
“我……”他喊他為她取的名字,該是對她有情的。
韓霜想起身,袁邑?fù)P索性讓她枕在他的膝上。
“答應(yīng)我好嗎?這輩子都不要再殺人了!彼碾p眸滿是柔情蜜意。
韓霜不再爭辯。她本來就沒有殺人的意念,遂點頭輕笑道:“我答應(yīng)你!睆乃捻兴闯鏊霓D(zhuǎn)變,心里雖有納悶,卻不想開口破壞眼前的美好。
他安心地笑了,溫柔地輕撫著她蒼白的容顏!澳阋矂e回紫云宮了!苯煺叱、近墨者黑,他不要她與紫云宮再有任何瓜葛。
況且一想到石無心跟她師出同門,石無心竟不顧念同門情分,在她危急時非但不同生共死遺棄她于不顧!紫云官教出這樣的弟子,凌兒還是不要回去也罷。
“這怎么可以呢?”要她不回紫云宮,不就等于要她背叛師門嗎?
她的說法讓他不悅,神情立即冷了下來。“你還想回紫云宮?”他要救她,她卻老要往火里跳,教他怎能不生氣。
韓霜無奈地道:“對凌兒來說,你比紫云宮重要,但或許對宮云紫來說,紫云宮比你重要。我怕,怕恢復(fù)記憶的那天到來!
很多事情要想得長遠(yuǎn),眼前的幸福說不定會瞬間瓦解,她隨時都有可能恢復(fù)記憶,由不得她選擇。
“只要你是凌兒的一天,就得待在我身邊!彼谒~上親吻了一下,語氣是占有的。既然決定留她在身邊,他就不再逃避自己的感情。
“嗯!彼Φ眯腋,這次受的傷很值得。
感受他掌中傳來的溫暖,她輕閉雙眸后又張開,他俊逸的笑容并沒有消失,她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你怎么會這么碰巧出現(xiàn)救了我呢?”韓霜好奇地問道。
袁邑?fù)P笑得自負(fù)!拔乙呀(jīng)跟蹤你們半日了,在客棧見到你殺人時我很氣憤,匆忙寫封信函要店小二代為轉(zhuǎn)交后,便動身追趕你們,一個時辰左右我便已經(jīng)追上了。”還好有他在,否則她早成了劍下亡魂。
“你是要來追殺我們的?”她問得傻氣。
他老實地點頭。
“那為什么當(dāng)時又要救我呢?”她心中已有七、八分篤定,只是想聽他親口說。
袁邑?fù)P實話實說,“我不要你死!毙囊坏┍唤夥牛妥兊貌灰尊愖,他要的多也不怕付出更多,表白只為了與她心意相通。
“那現(xiàn)在又為什么要救我呢?”韓霜慧黠地笑問。
“因為……”他微頓了一下,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又道:“我愛你!
袁邑?fù)P的愛語令韓霜的雙頰燒紅,她笑得羞怯,酸甜滋味在心頭散開,甜多于酸,那是情愛的滋味。
※ ※ ※
夜晚,四周有著些許的涼意,袁邑?fù)P在破廟內(nèi)升火取暖。
他無意識地挑動火堆中的柴火,思索著往后的路該如何走。
是帶著凌兒隱居山林?還是要到異邦重新開始?抑或是哪兒也不去,正面迎向各大門派與紫云宮呢?
凌兒不但是各大門派追殺的對象,而且他要凌兒脫離紫云宮,紫云宮必定不會放過凌兒,他們此后將過著逃命的日子。
他不怕苦,愿替凌兒擔(dān)下所有的罪,只求兩人能永遠(yuǎn)相伴。
看著凌兒不安的睡容,他覺得好心疼,他知道她不喊痛,是怕他擔(dān)心,她腰間那劍刺得很深,差點要了她的命。
輕撫她的眉心,他有說不出的心痛,真想代她多受幾分苦,他若早點現(xiàn)身救她,她就不用躺在這兒受劍傷之苦了。
他不禁自責(zé)起來。
突然,袁邑?fù)P移開佳人,倏地彈跳起身,匆忙以腳踩滅了火堆,四周立刻一片漆黑,他又猛然抱起佳人躲到神像后。
一連串的動作驚醒睡夢中的韓霜,她虛弱地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噓,別說話!”
不一會兒后,有人進(jìn)入破廟內(nèi),從腳步聲判斷,來人人數(shù)頗多。
“搜看看這里有沒有!”
紊亂的腳步聲立刻四處分散開來。
藏身神像后的袁邑?fù)P已做好殺出重圍的準(zhǔn)備,打算一被發(fā)現(xiàn)便殺出一條生路。
腳步聲離他們越來越近,火光也越來越亮,韓霜抓緊袁邑?fù)P的腰,屏息以待,就在那人要接近他們時,一陣聲音響起。
“快來看!這火是剛滅的!
那人旋即被聲音引走。
黑暗中,袁邑?fù)P與韓霜同時松了一口氣。
袁邑?fù)P心想,對方人多勢眾,他又帶著受傷的凌兒,倘若真打起來,恐怕會相當(dāng)吃力。
“看情形,他們剛走沒多久!”
“紙條上說今日被咱們殺傷的那個紫云宮弟子是孤影所救,現(xiàn)在正藏匿在破廟之中,由廟內(nèi)的凌亂情況看來,他們走得相當(dāng)匆促,這射飛鏢的人果然沒有騙我們。”
“你怎能肯定躲在破廟內(nèi)的人是孤影及那個紫云宮妖女呢?”
“看見草堆上那件血衣沒有,一定是那妖女所穿的衣服。”
“王少俠果然機(jī)智過人。”
“不過,到底是誰向我們通風(fēng)報信呢?”
“反正是跟我們一樣,想要那個妖女死的人。”
“我們快追吧!孤影帶著受傷的妖女逃不遠(yuǎn)的!
“走!”
一行人離去后,袁邑?fù)P才小心地抱著韓霜從神像后走出來。想來這破廟也不安全,他們得快點離開才是。
韓霜因牽動傷口的疼痛而面色蒼白!笆钦l……知道我們的……行蹤呢?”除了各大門派要她死之外,還會有誰要她的命?
“先別想這么多,你還撐得住嗎?”他知道她現(xiàn)在一定很不舒服。
她點點頭,不讓他擔(dān)心。
他在她唇上印下輕輕一吻后,道:“這破廟已經(jīng)不安全了,他們很有可能會回來,我們得連夜趕路。”
她扯出一個笑容,精神逐漸渙散。
他心疼地緊摟她,看得出來她在硬撐,他心里很不好受,但情勢危急,他們不得不離開此地!叭绻懿涣艘嬖V我!
她無力地點頭,代替回答,她已痛得無力再說些什么,只想沉沉睡去。
袁邑?fù)P緊抱住她,就著銀白的月光趕路,他相信他們一定能安全地逃離各派的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