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薩巴說:「那是常見的大漠蜃景!
「原來全是幻覺!顾就絼嬗X得掃興,看多了黃沙枯樹巨石,千篇一律的大漠風景,真無聊。
阮罌呢?阮罌眼睛發亮,又在興奮了。
「多神奇!」她瞧得津津有味。「雖然是幻覺,但是美啊!」
美?乘在駱駝上,他睞向懷中的阮罌,露在頭罩外,她兩只眼,因為高興亮著呢!他苦笑再苦笑,不理解這些假風景有什麼好看的?但她高興,他也不想說什麼掃興話。
死門關前走一回,他領悟到,只要和心愛的人相處,兩人都活得好好,還有什麼好去計較?
臟就臟吧,無聊就無聊吧,她高興最重要,只要阮罌笑亮了眼睛,他什麼苦都煙消云散了。
。
終於來到怪樹林,這兒怪樹「尸橫遍野」,枯枝朽木一片,置身其中,恐怖、森然。
「隨手拾一塊朽木,可能就有兩千年歷史吧!」薩巴說。
「撿一塊給我母親,千年枯木,這好!谷罾浥d致勃勃跳下駱駝,挑選枯木。
好什麼?司徒劍滄一臉無聊地等阮罌撿枯木。唉,好吧,她高興就好。他越來越沒脾氣了……
將駱駝系在其中一株怪樹,三人往林深處走。
「死亡之蟲在哪?」阮罌迫不及待要看。
薩巴左顧右盼,緊張兮兮。「你們注意了,好好瞧著,小心著,死亡之蟲,隨時會出現!而且就在你們最不經意、最放松戒備的時候,在你們分心……啊、出現了啊,就在那里那里——」薩巴尖叫,指著前面土地。
阮罌跟司徒劍滄跑過去,看著死亡之蟲。薩巴驚恐的大叫著,咻地逃到一旁怪樹後。
為了將死亡之蟲看得更清楚,阮罌跟司徒劍滄蹲在地上研究。
「這就是死亡之蟲?」司徒劍滄面無表情地看著。
「就是這一只蟲?」阮罌表情嚴肅。
司徒劍滄分析:「跟你聽說的一樣嗎?」
「死亡之蟲通體紅色!谷罾洷葘Y料。
「它是通體紅色。還有呢?」
「比腸蟲大。」
「它是比腸蟲大。還有呢?」司徒劍滄確認蟲的身分。
阮罌陳述爺爺的描述:「身上有暗斑,尾部呈穗狀,頭部面目模糊,會噴致命毒液,還會從眼睛射出光,殺死獵物……」
司徒劍滄不疾不徐對照道:「唔,確實有暗斑,嗯,確實面目模糊,但不知道這蟲子要怎麼噴出致命毒液,如何從眼睛射出光殺死獵物!
「我也正在想……」阮罌托著腮幫子道。
「你們還不快逃?已經看見了,可以逃了,別靠那麼近,危險啊——」薩巴吼他們。
危險?
阮罌跟司徒劍滄,回望向躲樹後的薩巴。
阮罌面色一凜,生氣了!杆_巴,你來亂的吧?這是死亡之蟲?不要蒙我。
司徒劍滄一直維持嚴肅表情,但微微抽搐的嘴角,泄漏很想笑的沖動。
他能不笑嗎?這地上,細細長,動也不動,長得像蚯蚓的蟲,就是阮罌自小到大,朝思暮想,忍辱負重,無所不用其極想見的死亡之蟲?這麼小只,當然五官模糊,看不清楚五官嘛!
薩巴吼:「我沒騙你們啊,它就是啊——」尾音還顫抖。
司徒劍滄索性坐下,微笑著,取出扇,扇著風,興味盎然地看他們吵架。反正蟲子找到,任務達成,接下來的日子可以不用東奔西找,好好找個地方住下。到這時候,他才真真正正地高興了。
阮罌罵薩巴:「不可能,」
「真的、是真的啊,姑娘!
「這麼小一只叫死亡之蟲?!」
「它很厲害的!顾_巴一臉無辜。
「我輕輕一捏就可以捏死它,我吹一口氣它可能就飛走了,這叫死亡之蟲?你蒙我。」
「我沒騙你啦!」
「我要沒收你的賞金,你不老實,我爺爺說的不是這樣……」
「是這樣,只是它看起來比你爺爺形容的溫馴!顾就絼嫒滩蛔〖m正阮罌。
阮罌大受打擊!冈觞N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啊!」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可憐的阮罌,直到這時才嘗到夢想破滅的滋味。她不接受,她很失望,她……
「啊——」薩巴忽然大叫,轉身就跑。
「你裝傻?還跑?騙子,給我站!」阮罌起身追,司徒劍滄拉住她手。
「阮罌,你看看後面!
阮罌轉頭,瞠目。
怎麼了?怎麼回事?剛剛那條蟲子怎麼忽然變成人般高的大肥蟲,上半身高昂,對他們吐信。天啊,爺爺沒說死亡之蟲會瞬間變大啊!
死亡之蟲發出詭異的毗聲,忽噴出一口青色毒液。
「小心!」司徒劍滄眼明手快,一把拽住阮罌,腳往地上一點,人就往旁飛掠。
方才他們在的位置,立刻融出個大窟窿。
死亡之蟲又叫一聲,眼睛射出銀光,擊斃駱駝。
「啊,是死亡之蟲、是死亡之蟲、是死亡之蟲——」阮罌怪叫。
司徒劍滄拽住阮罌,將她拎起,縱身飛掠過樹林。
抓死亡之蟲?別開玩笑了,他還想跟阮罌多活幾年。死亡之蟲在怪樹林囂張地吼叫,像跟瞧不起它的阮罌嗆聲。一會兒,兩條人影,奔出林子,速速逃離。
是夜,氣溫驟降,滿天星斗,一輪明月浮在半空。
「好了吧?還沒回過神?」司徒劍滄問。他正挑著火焰堆里的石頭,眼睛往後瞄著那坐在蒙古包前顫抖的阮罌,她裹著毯,因寒冷而發抖,不過更教她顫抖的是死亡之蟲的猙獰。
「真……真……真的……有……恐怖……」抖得話都講不清了。
回過頭,他笑了,望著火光。「沒看見時,一天到晚夢想著看?吹綍r,卻嚇成這樣!
將火熄滅,拿厚毯,把石頭裹住,起身,將熱毯拎進蒙古包,鋪在羊毛墊下,這就成了簡易的御寒辦法。再走出蒙古包,將那嚇傻的女人抱起,帶進去,放暖被上。
「好了,別怕,沒事了!顾蠠崽,將阮罌摟在懷里安慰。
阮罌回頭,埋進他懷里,竟然哭了!竾標牢遥瑳]想到它忽然變那麼大,我嚇壞了,真的嚇死了。嗚……」
「真沒用!顾中奶塾钟X得好笑,忍不住揶揄:「看樣子夢想實現了,你一點都不高興啊,後悔了嗎?」
「不後悔!顾龁柩实馈
「是嗎?你看起來可是一點都不開心哪!
小手揪住他胸前衣服,她抬起臉,淚汪汪地看著他。欽?瞧他一副很想笑的樣子,阮罌苦著臉,問:「我這樣很好笑嗎?」
他的聲音飽含笑意。「是挺好笑,教你輕功,結果遇到死亡之蟲只會呆在地上。教你武功,結果死亡之蟲一叫,你只會跟著尖叫!
阮罌哧地笑出來,抹抹淚!甘前 !箾]想到自己也有怕的時候啊。
「還好有陪你來!
是啊,要不是他夠鎮定,現在她恐怕已經成了那大窟窿里的死尸了。
「師父……」阮罌仰起臉,摸了摸師父的臉!肝椰F在有新的夢想了。」
「又想看什麼怪物了?」
阮罌柔媚地覷著他,她眼睛像在跟他說話,她笑得曖昧。
司徒劍滄瞧著,眼睛也浮現笑意。
「我希望你這次的夢想,小一點,容易一點!顾麑⑷罾浄诺,湊身,在她身上,雙手撐在熱毯上,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她臉紅,微笑著。「這夢想很容易啦,你放心!
他很有默契,揚了揚眉道:「我想,我知道你的夢想!
「你幫我嗎?」她意有所指。
他眸色暗下,低身,靠在她耳邊說話,那熱熱的呼氣,纏綿帶點喑啞的鼻音,說著:「我很樂意!
她明亮的眼,立刻變得蒙朧恍惚。
這一路都與他同榻共寢,但每一次纏綿,都像是第一次,教她臉紅心跳,熱血沸騰。
「阮罌……」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眼里有火花在迸射。
她深深吸口氣,閉了閉眼睛,喘了好大一口氣。
突然間,他吻上她唇瓣,吻上她頸項,用粗糙的大掌撥開她胸前袍領……
身下的熱毯與他沈重緊繃的身體,都像火,燃燒她。
在這荒漠中,在人煙罕至,星群的見證下,他們隱身在蒙古包里,徹夜纏綿。
。
五年來,阮罌陸陸續續托人送家書回去。阮夫人這些年收到阮罌送給她的禮物,千奇百怪,有駱駝鈴,犀牛角,胡人琴,枯樹干。
阮罌透過家書,跟母親報告近況。
於是阮夫人知道那位阮罌口中的神秘男子,待女兒很好。他們游歷國內外,甚至還乘船到過人人長黑皮膚的怪地方。 母親大人:
女兒昨晚,歷經八時辰的劇痛,平安產下男嬰。曾經,娘也是這麼痛過的嗎?女兒今晚,強烈思念著娘。此刻,女兒身旁睡著深愛的男子,被褥間,躺著心愛的兒子,您那愛冒險到處闖的女兒,終於渴望安定下來,懶再去其他地方。女兒感覺到什麼都擁有了,這天地間的美麗,都輸給親生兒的可愛瞼龐。
我們在西域,經營絲綢買賣,跟胡人做生意,結交一群好友。這里風景美麗,生活樸素,但心靈富足。
娘,女兒常想著,你何必守著不愛你的爹爹呢?何苦看著二娘臉色度日呢?
娘,女兒安置了個忠仆在您身旁,只要你肯放下你名存實亡的婚姻,放下怎麼努力也沒好結果的愛情,就去跟勤兒說一聲,她有辦法保護你,帶你到西域與女兒團聚。
女兒期盼娘早日前來團聚。
勤兒?那個相貌平庸,不起眼的壯丫頭?她有何能耐?
阮夫人放下信,走出房間,到下人住的地方,找到背對她,正在吃飯的勤兒。對著那肥碩背影,問:「我女兒說,你能帶我去西域?」
勤兒放下碗,擱下筷—抹抹嘴。她緩緩回過頭,望著夫人,臉上表情,莫測高深。
「是!顾龓洑庖恍,抖起腿來,很酷地問:「夫人想通了嗎?」
「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去西域?」這丫頭怪怪的喔?
「沒問題!」勤兒拍胸!赣形以凇>退阌帽车囊材鼙衬愕轿饔!
「聽說西域很遠,這……我們兩個女人,會不會危險?」
「哈哈哈!」勤兒驕傲地大手一揮。「夫人甭怕,有我在。」
這麼有把握?這真只是個單純的丫頭嗎?阮夫人退一步,打量她!改憔烤购稳?」
勤兒微瞇起眼,面色一凜。拍一下肥肚,霍地站起!覆徊m你說,我真正的身分是——」抓了筷子,沾了肉汁,咻,以筷當筆,在墻上題一行字。
阮夫人很辛苦地辨認那奇丑無比、潦草至極的字跡。
「鋤……強扶弱,為正……義而戰,我乃女……黑……俠……黃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黃鸚重拍肥肚,腳踏椅子,伸出食指,威風道:「萬事皆可談,唯有義無價。就讓我黃鸚帶夫人與女兒團聚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驕傲地大笑啊—!
阮夫人驚詫地瞪著勤兒,看勤兒笑得像個瘋子。
「還是不用了!谷罘蛉伺芰。
勤兒愣住,拔腿就追。
「夫人?夫人?為什麼不用?你不相信我嗎?我很厲害的,你也聽過女黑俠黃鸚吧?夫人,不然我表演耍刀?還是舞劍?還是飛上亂茶坊屋頂讓你看看我的輕功?您別跑啊夫人,我帶你去見小姐啊——」
阮夫人亂奔亂跑,勤兒亂追亂講。
可憐的女黑俠,變身時多威風,可面對小姐的母親只能認了。她鍥而不舍地追,心中吶喊——
「小姐——包我身上!小姐,很快帶你母親過去——小姐,勤兒想你……你等我啊,女黑俠黃鸚也要去西域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