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風(fēng)光已成斷瓦頹垣一片,門前匾額早已不復(fù)在,殘破不堪的瓦棱,傾倒的梁柱,這里的一切仍殘留火焰肆虐過的痕跡。
由王老板和四個家丁帶路,偕同李默寒夫妻來到荒廢已久的楊柳繡莊。
對此處的記憶雖模糊,但當腳踏入的那一刻,零落的印象又鮮明起來。
雜草有如人高的空曠地,是娘和姊姊們曬染絲的地方,每回到了用晚膳的時候,調(diào)皮的她總愛躲在布后,讓奶娘找不著。
扔下王老板一行人,金梓拉著李默寒走進后院面目全非的木造空房,熟悉不用人帶路的舉動,看在王老板眼底,嘴角露出陰狠的笑痕。
「默寒,這里,是爹娘替蠶絲染上顏色的地方。」
「默寒,這是撿蠶繭的工作房,你知道挑出好的繭絲有多花眼力,我挑的二十個中,只有五個合格,以后,姊姊們都不讓我來動手了。」
口氣是興奮,小臉卻布滿哀傷,眸中還閃著淚光,李默寒不語,任她牽領(lǐng)著,走遍一問問充滿她回憶的地方。
「這里……」金梓聲音一頓,目光逐漸空洞起來,「是我第一次做錯事,被爹娘罰跪的大廳,娘很兇的說,如果我再這么壞,她就不要我了……可是,我明明之后都很乖呀!為什么爹和娘還是不要我了。」
彷徨無助的模樣揪痛了李默寒的心,在她忍不住要哭出聲時,他將她扯入懷里,任她壓抑的淚滴落在胸襟上,她咬著唇,不敢放肆的低鳴。
「梓兒,想哭就哭出來!菇痂鞯呐e動已經(jīng)清楚表達出來,她與楊柳繡莊的關(guān)系有多密切。
他的勸哄,終于讓她放聲大哭,伸長雙臂緊緊的環(huán)摟住他的頸項不放,她嚎啕大哭,像是要把十年的淚水全流出。
李默寒摟緊金梓,臉色陰鷙。
若一切屬實,十年前,她才多大,就要飽受親人全逝去的痛苦。
厲眸一掃,他看向站立在角落里,朝他微笑的王老板。
哭到累了,金梓頂著雙紅腫的眼,抽咽著拿出帕子,不是抹自己的淚珠,而是擦著眼前濕成一片的衣襟。「對……對不起,我……又把你的衣……弄臟了……」總是在他面前做出丟臉的事情。
方帕遭人截走,李默寒擦去她滿臉的淚痕。「聽好,我讓妳痛痛快快的哭一回,但這是妳最后一次哭泣,以后不準妳再掉淚,否則,就別怪我教訓(xùn)妳!
「哪……哪有這種規(guī)矩!」她一驚,淚眼汪汪的瞅著他。
「從現(xiàn)在起,這就是李家的家規(guī)。」
「家規(guī)?李默寒,是人都會哭的呀!哪有人這樣定……」
「誰都可以哭,就妳不可,妳哭的樣子太丑了!」讓他看了心會痛。
「丑?你……你不講理!哪有人哭起來會好看呀?」她含淚指控,難過的情緒全讓他霸道的規(guī)定給轉(zhuǎn)開了。
而這就是李默寒的用心良苦。
王老板驅(qū)步上前,打斷這對夫妻的斗嘴,提醒道:「夫人,該是時候到楊莊主和夫人的墳上上香了。」
楊云天夫妻的墳就在繡莊后山山腰處,墳前雜草叢竄,毫無有人祭拜過的痕跡。
李默寒手摟著臉色哀傷的妻子,鋒利視線沒放過神色有異的王老板!竿趵习澹皇钦f你是繡莊唯一存留下來的人,那怎么楊莊主夫婦的墳,看來卻從來無人照料過?」
王老板面有慚色,支吾的道:「公子,當年殺害楊莊主一家的人是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厲杰,他要滅楊柳繡莊,就絕不會留活口,我承認我愧對莊主和夫人,我怕自己的命不保,所以不敢前來參拜!
此話破綻百出,但李默寒沒點破,佯裝信了。
香燭點燃,金梓手握香,走近墳前,「咚」一聲,她跪下!傅、娘,心兒回來看你們了;心兒下孝,忘了你們,也忘了大家,居然一直沒有回來祭拜爹娘!
先前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要潰堤,「請爹娘接受心兒三拜!
金梓磕了三個頭,一旁王老板卻瞪突了雙眼大叫!笂叀瓓吺切膬盒〗!我的老天,原來心兒小姐沒死!」
夸張的驚呼聽來讓人直皺眉,李默寒不著痕跡的靠在金梓身后,攙扶她起身,阻絕王老板的靠近。
「心兒小姐,妳是如何躲過厲杰的迫害?我記得前來調(diào)查的官吏說繡莊里無人幸免,許多尸體都被燒得面目全非,我還以為……心兒小姐也遇害了。」
「娘將我?guī)У綐渖隙悴,才逃過一劫!菇痂鞒瘔炆弦煌
「原來妳當年躲在樹上呀!」王老板頓悟。
「娘將我放在樹上后,便丟下我去找爹……她點了我的穴,我什么都看不見,也動不了!菇痂鞯纳碜硬蛔杂X的發(fā)起顫來!肝衣犚姶蠹业暮艟嚷暎犚妷娜说目裥,聽見大家的痛苦哀號,我好怕……」
「夠了!」突如其來的大叱震撼了在場所有人,也包括忘了哭泣的金梓。
李默寒用一種讓人頭皮發(fā)麻的陰寒目光,注視著王老板和他的家丁,最后才落在金梓臉上,同時斂去一身戾氣!肝也皇墙袏叢粶士蓿瑠呥落淚!」大掌毫不溫柔的抹去她的淚痕。
「我……只是難過……」金梓可憐兮兮的瞅他一眼,哀怨地抽了抽鼻子,又不是他,除了生氣外什么都不會。
「難過也不準哭!」是警告,也是命令。
「你……怎么這么霸道,討厭死了……」
「我是妳相公,我說什么妳就給我照著做,別忘了,妳腦袋瓜要不要留在妳頸上,是我決定的。」
「軍令如山,你說過不會動你妻子的腦袋,不能出爾反爾。」她縮著頭,兩手護著自己的頸子。
「朝令夕改,妳沒聽過嗎?」
「你……」金梓紅著眼,敢怒不敢言,他安慰人的方式,非得這么拙劣嗎?
兩人說的話外人聽不懂,倒是遭人遺忘的王老板,心中不滿。「心兒小姐,我真是太高興能見到妳一面,能不能請心兒小姐再多逗留幾日?讓老夫能和小姐多聚聚,知道小姐這幾年來生活過得如何?」
「當然……」
「不必了。」李默寒早一步拒絕,「我和梓兒今日就得趕回京城,有人等著我們回去!
衣袖讓人一扯,他垂眸盯著一臉氣鼓鼓的金梓。
「妳有意見?」他的妻子愈來愈敢挑戰(zhàn)他的威嚴。
「我……我不要回去!顾⌒÷暱棺h。
「我必須回去!挂呀(jīng)遲了,若再不趕回京,也沒捎信報平安,后果將非常嚴重。
李默寒的堅持和獨斷,金梓不是第一次見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她用力勾下他的頭,軟言道:「默寒,我遺忘爹娘十年了,如果不是那天被你扔在樹上,我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楊柳繡莊的一切。」
再惱,也沒膽和他硬碰硬,只有出軟招了,依昨晚成功的情況來看,她的將軍爺吃軟不吃硬!肝蚁攵嗯愕飵滋欤蚕敫J識爹娘的王老板多聚聚,想聽些爹娘以前的事情,默寒,我們多留一兩天,好不好?」
她的相公冷冷瞪她一眼,再也沒出聲反對。
表示……她成功了!
金梓不讓他有機會反悔,劈頭就道:「王老板,我和我夫婿說好,那就多打擾你兩日了!
「不打擾,怎么會是打擾,小姐和姑爺能住在老夫家,老夫興奮都來不及了,我這就要人回去準備,給你們做頓好吃的!雇趵习宕蛄搜凵o幾個家丁,一行人急速掉頭先行離開。
「如妳的愿了。」李默寒冷哼一聲。
「默寒,謝謝你。」
知道他喜歡自己喚他的名,她決定多叫個幾聲,拉著他,金梓走到父母墳前,
「爹,娘,這是我的夫君默寒,你們別被他外表斯文的模樣給騙了,其實他的脾氣很不好,動不動就繃著臉,說話也冷言冷語的,人家是他的妻子耶!也不會輕聲細語的安慰人;他還不準女兒哭,你們說,他是不是太壞太霸道了?」
「梓兒!」他聲一沉。
她吐吐舌,「爹、娘,你們看,他又在兇女兒了,很討厭對不對?可是爹、娘,他同時也是皇上敬愛的大將,英勇非凡,身手厲害得不得了……」
風(fēng)吹散她低絮的聲音,李默寒的注意力轉(zhuǎn)移至馬車旁竊竊私語的幾個人。
不回去嗎?
眼色一黯,嘴角浮現(xiàn)淺淺的上彎度。
也許,這才是他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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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一直擠我啦!」草叢堆里,傳出嬌嫩的低叱聲。
「小藍,你把他管好,不要讓他一直靠過來,這樣我很難看到人耶!你看、你看,他們都上馬車走了!菇夀p子的嬌俏姑娘著急得想追趕上去。
被喚作小藍的男子嘆了口氣,才扛起被小姐推過來,半死不活的干扁人包時,這人包卻干嘔起來。
「小藍,你快把他放下來,沒見到他又在吐了嗎?」
辮子姑娘蹲在臉色慘白,半趴在地上的男子身邊,不開心的說道:「我說你呀!明明身體就不好,做什么要跟著我出門?你看,我好不容易等到小金出現(xiàn),要是因為你而跟丟她,你就小心點!」
「我……我會這樣,到底是誰害的?我……嘔!」拜金女功力實在深厚,絕非一朝一夕能改,他的努力顯然有待加強,不過,也得要他命長能跟她耗。
「喂喂喂,你怎么又吐了,你都吐一天了,小心你連小命都給吐掉了!」辮子姑娘花容失色,她跪在情況不妙的男子身邊,取來自制精油,替他按摩目穴,減輕他身體的不適。
陣陣熏香從她的十指傳來,配合她輕柔的力道,被按摩的莫修逐漸放軟身子,好似許久都沒這么舒服了。
「明明受不了長途跋涉,還硬是要跟來,搞得我還要伺候你,有沒有搞錯!到底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喂,你怎么這樣睡著了?」嘟嘴抱怨,手勁依然沒停,沾了點清涼舒緩疲勞的熏香露,她讓莫修的頭枕在自己膝上,持續(xù)按摩著穴道。
「小藍,把馬車上那些讓小修子不舒服的『東西』都扔下,然后,帶小修子上車,對了!」聲音驟冷下來,「那幾個礙路的家伙給我處理掉,我不想再見到他們!
她指的是馬車旁,遭捆綁的一群人肉。
敢攔路打劫她,這群家伙是活得不耐煩了。
「是!褂^了眼那自找罪受的莫修,藍衣男忍不住想翻白眼。
明知道小姐的座車一定會鑲金帶銀,莫修偏要跟來;明知道莫修見不得這些光亮刺眼的高級品,小姐偏要找輛錢府最豪華招搖的馬車,這兩個人真是夠了!
駐足在發(fā)光、發(fā)亮的馬車前,藍衣男齜牙咧嘴起來。
金輪軸,銀車頂,鑲著花紋和珠寶的車座,和車廂周圍價值高昂的雕工飾品,敢問一句,要他怎么扔下這些「東西」?
「動作快一點!」
「是,小姐,我馬上扔!
只留兩匹馬,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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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懂李默寒為何如此交代,金梓還是乖乖依他的要求,從頭到尾不泄漏錢府和他的身分。
「這么說,心兒小姐這些年來是住在城里的金家,老夫見妳氣色如此好,看來這收養(yǎng)妳的人家待妳是極好啊!」那雙小眼睛將她從頭到腳細細的打量。
衣帛雖簡單,卻是頂級質(zhì)料;頸上是罕見的碧血玉環(huán),頭上那根金玉花簪想必也是上等貨,有這等背景顯然金家非富即貴。
金梓點頭,「他們待我就像自己人一樣好!
「可否告訴老夫,是京城哪戶全家?老夫想找天登門拜訪,謝謝他們照顧心兒?」
「登門拜訪呀……」金梓覦了她相公一眼。
該回還是不該回?把決定權(quán)扔給他。
「聽聞厲杰擅長以無名小卒的模樣騙取受害者的信任,等人其宅后,再來個里應(yīng)外合,大開殺戒的搶奪宅內(nèi)的財物,同樣的招數(shù)用久了會不靈驗的!估钅鬼涂淳票炖锏脑拝s是說給王老板聽的。
心一驚,王老板臉上閃過一絲慌張的神情,「這……我不懂姑爺?shù)囊馑肌!?br />
「不懂便罷,你也沒機會去明白。」
李默寒的話令人心生疑云,王老板盯著兀自喝酒的他,臉色陰沉,但轉(zhuǎn)向金梓時,又恢復(fù)原本和藹親切的態(tài)度!笇α耍〗,老夫有一事想向您請教,金蠶寶衣是小姐帶走了嗎?」
「金蠶寶衣?什么金蠶寶衣?」金梓困惑的問。
「小姐,別跟老夫說妳忘了金蠶寶衣,那可是楊柳繡莊的寶物,莊主和夫人用了千只極品金蠶王吐絲所織成的絲衣,穿在身上百病不侵,延年益壽!
金梓敲敲額頭,想抓住些回憶,卻又抓不住般。「抱歉,我記不大清楚了!
「小姐不是在騙老夫吧?整個楊柳繡莊老夫都翻遍了,卻怎么都找不到金蠶寶衣,不是被小姐帶走,難道還藏在繡莊里?小姐請想清楚點。」口氣不復(fù)以往和善的王老板,讓人心生困惑。
「王老板,你為何如此急欲想知道寶衣的下落?」
「這……寶衣是繡莊重要的東西,老夫當然急著知道!
「王大叔,你不是說怕賊人怕得要命,又為何敢進繡莊里翻找?」金梓臉色轉(zhuǎn)為凝重,她感覺到不對勁了!冈趺床徽f那是讓賊人偷去了,卻說在我身上?」
沒想到一個丫頭也能如此的咄咄逼人,王老板似乎也不想再裝下去了。「金蠶寶衣根本不在厲杰手上。」
他找了十年,卻仍無所獲。
「你為什么可以……」這么肯定?
金梓尚未問完,李默寒已不假思索的回答,「因為他就是厲杰!
再怎么有心理準備,金梓仍是被他點出的事實給嚇到了。
李默寒替自己斟了杯酒,似乎不怕對方在酒里放毒!甘碌饺缃,你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王老板臉上凝著殘酷冷意!改銥楹文茏R出我的身分?」
「你殺戮太多,身上的血腥味重!顾p易便感覺得到,「那雙有神的亮眸,不該屬于老態(tài)龍鐘的老人家!
面對李默寒處之泰然的回答,厲杰的表情更為兇狠外,眼底也多了份證賞,不過,他不會對自己有威脅的人給予同情!感∽樱愫苡心懽R,可惜,除非我親信的手下,凡見過我真面目的人,下場都只有死!
厲杰的音調(diào)不再蒼老,他扯下那副白老皺紋的面皮,那是一個面相丑陋的男人,左頰被大火焚燒過,滿是坑坑洞洞的肉塊。
「你……」金梓呼出聲。
這張臉、這個眼神,難怪她是這么熟悉,她有記憶,娘在路上救了一個被大火燒傷的垂死之人,讓他在繡莊里暫居,還替他找大夫治愈,那人臉上的傷就是那場大火燒出來的傷疤,想不到……
「原來是你!娘救了你,還讓你在繡莊住下養(yǎng)身子,你怎么能這樣恩將仇報、趕盡殺絕?!」
「怪就怪在妳娘太相信我,毫不保留告訴我楊柳繡莊里有件價值連城的寶衣,讓我不動殺機也難!箾]有心狠手辣,是坐不穩(wěn)賊頭兒的位子。
「你怎能這樣說!」又恨又痛的情緒占據(jù)胸口,不甘心的淚水眼見就要氣憤地流出。
她的相公,卻在此時猛一拍桌!笂吀以俾湟坏螠I就試看看!」
淚珠被這么一吼,自然的縮了回去,金梓委屈的瞪著李默寒看,他兇她!這男人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就算了,還有閑情逸致邊喝酒邊訓(xùn)她?
喝酒!
金梓數(shù)了數(shù),互扭手指不甘心的瞪了他一眼,遂往后退,識時務(wù)的讓她相公有發(fā)飆的機會。
「厲杰,別惹她哭,代價是你付不起的!」李默寒首次正面迎向他,威嚴的口吻帶給人強大的壓力。
厲杰瞇眼,空有威嚇氣勢又如何,自己可是殺人如麻的盜賊,不該怕他!竸e用這種狂妄的口氣對我說話,別忘了你們?nèi)嗽谖业牡乇P上,我要你們的命是易如反掌,你該擔(dān)心我是不是在你們的膳食里放了毒!
「你嗜殺成性,喜歡用自己的手來解決獵物,而且,你還得利用我們找出你口中的寶衣,不會那么早下毒。」
厲杰重新審視李默寒!改闳敉犊吭谖沂窒乱欢ù笥凶鳛,可惜,我不留對我有殺念的人。」
李默寒摸著桌上他不離身的白布包,口氣凝冷,「回答我,楊柳繡莊一百二十八條人命,是你下令滅的口?」
「是又如何?」
「山西涂家六十口滅門血案、徐州富豪陳家一夜全滅,還有蘇州江氏錢莊慘案,也都是你所為?」
「是!箚栠@些做什么?似乎在定他的罪條。
「很好!孤暡怕,一聲巨響,圓桌在眾人眼下,被一道察覺不到的猛力劈開了好大個缺口。
金梓早躲在后頭,仍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直打哆嗦,真正見識到她相公發(fā)威的怒容,果然恐怖。
李默寒手中握了把鋒利的斧頭,挺拔的身軀更顯威嚇,有著力拔山河之勁勢。
斧柄一轉(zhuǎn),斧口指向厲杰。「既然你親口承認,我李默寒定要緝拿你這惡貫滿盈的賊寇到案!
「就憑你一人?笑話!楊柳繡莊幾十個壯丁,還不是一個個死在我的刀下,我會怕你一個?」嘴上這么說,厲杰仍大退幾步,只因來人的氣勢不可小覷。
李默寒再次揮動著巨斧,圓桌頓時四腳分離,「匡當」一聲,倒在地上。「我說過別再惹她哭,你聽不懂嗎?」
金梓一震,領(lǐng)悟到他這番話,是怕厲杰的話傷到她,她的相公不曾說過什么好聽的話來哄她,但他就是有本事讓她感動,心頭一顫,無法收回視線的望著他。
他明明就不是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夫君,可這瞬間,金梓明白她不僅僅喜歡他,她更愛上了這個男人。
「你真以為自己了不起?有本事捉到我?」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李默寒頂氣一吼,舉斧進攻。
也不是省油的燈,厲杰縱身一跳,閃到幾呎外,引出李默寒到廳外,他扭頭一吼,「抓住那個女人!」
聲方落,一道藍影破窗而入,點了想對金梓不利的男人的穴道。
「藍大哥!」
沒料到見到熟人,金梓興奮的上前;一個躲藏在角落里的小啰嘍突然閃到她眼前。
情勢逆轉(zhuǎn),她成了人家的刀下肉,動彈不得;李默寒和藍衣男互看一眼,不敢輕舉妄動。
厲杰狂笑!肝艺f過,你們的生死都掌握在我的手里。」盡管又竄出一號人物插手,但占上風(fēng)的還是他。
藍衣男冷冷的開口,「厲杰,放了她或許你還有生路,傷了她,恐怕你連明日的日出都看不到。」
「別恐嚇我,這女人在我手上,要她活命,就叫她說出金蠶寶衣的下落:我勸你們兩個別想在我的手底下?lián)屓,不然,我不介意立刻大開殺戒。」厲杰搶來小啰嘍的刀,將刀面貼緊金梓的頸口。
「我不知道什么金蠶寶衣!姑诘┫,金梓勇敢面對。
因為,她當真不知道寶衣在哪。
「跟妳娘一樣嘴硬,看來,不讓妳吃點苦頭,妳是不會說的!顾又厥謩牛朐陴╊i上留下血痕。
「別傷她,我知道金蠶寶衣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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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看似年輕的辮子姑娘毫不畏懼眼前緊繃的情勢,大剌剌的從大門口走了進來。
厲杰全身戒備,又是一個不畏懼自己的家伙,還是個姑娘家,這十年內(nèi)崛起不少新人,不容小覷。
「金蠶寶衣色澤金黃,質(zhì)地輕柔如羽毛,貼在肌膚上有種冰涼感,夏涼消暑,寒冬卻有著神奇的保暖效果,穿在身上終年不染病疾,我說得沒錯吧?大叔!罐p子姑娘面帶輕笑,細細數(shù)著。
「看來妳的確知道寶衣的下落!」厲杰快手掐住金梓咽喉,逼對方吐實,「快告訴我,寶衣在哪里?」
「小金,還記得我?guī)吇劐X府時,命人把妳包袱取走的事嗎?」辮子姑娘對金梓又是巧笑又是眨眼!肝艺f得夠明白了吧?」
明白,當然明白。
小姐拿包袱中的布料替她做貼身衣裳,一直以來,都被自己當御寒之寶穿在身上,隨著自己的增長,也僅剩那么一件。
金梓瞄了下李默寒,臉蛋兒驀然紅成一片。原來寶衣一直都在她身上,不對,已經(jīng)不在了,那晚就讓將軍爺給撕毀了啦!
「別在我的面前打啞謎,我的耐性有限。」厲杰顯然不高興。
「我同意,能容忍你如此待我錢府的金娃娃,也到了我的極限。」辮子姑娘沉下臉,嬌顏轉(zhuǎn)為怒容。
藍衣男交給李默寒一個香囊,示意他按住鼻口。
就見辮子姑娘手一揮,摔碎一只小黑瓶,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這香味太過嗆人,甚至讓人無法思考,手腳沉重,無法使喚。
厲杰四肢使不上力,他的身子站也站不穩(wěn),「這什么氣味?妳……妳放毒!」
辮子姑娘啐道「毒?你別污辱錢府的釀香術(shù),使毒太低下了,本小姐還不屑為之,這氣味對你的身體又無害,只是讓你暫時失去行動能力而已。」
錢府小姐臉色頗臭地踹開既不識貨,又擋在金梓面前的厲杰,扶起身子軟趴趴的金梓,給她嗅了香囊上另一味香氣!感〗,妳身上有著百味不侵的金蠶寶衣,怎么連妳也中招了?」
「寶衣已經(jīng)毀了!菇痂魇帜_恢復(fù)力氣,小聲回答。
「毀了?我命人作成妳的貼身兜衣,穿在里面怎么會毀……」
金梓忙著捂住她家小姐的嘴巴,羞赧的眼神與李默寒不期然的撞上,他挑高眉,似乎明白了。
厲杰用意志力撐起身體,趁其不備扯下錢府小姐手上的香囊,按在鼻口處朝后門逃去,孰料,這一開門,竟見數(shù)十匹馬將大宅團團圍住。
「你逃不了的!估钅穆曇羧绻眵劝愠霈F(xiàn)在厲杰身后。
「你究竟是何人?」厲杰臉上終于出現(xiàn)惶恐。
「大膽!將軍的名字豈是你這種賊寇得以知道的?」馬騎兵中,石無拓大叱。
將軍?
厲杰盯著那柄森冷銀面的巨斧,想起那個持斧征伐邊疆,戰(zhàn)無不破的將軍傳聞,當下白了張臉。
該死!這男的身分竟然是……自己太輕敵了!
他吹了哨,握緊刀,從騎兵下砍出一條生路,一匹早備好的黑馬竄出,厲杰跳上馬,絕塵而去。
「讓他跑!」李默寒下令,注視厲杰逃去的方向,認定放虎歸山才能一網(wǎng)打盡所有的賊人。
「將軍,我等護功時機恰恰好吧?」石無拓驕傲的比比自己。
李默寒一向守信守時,早在兩人未能如期回府時,石無拓就做了最壞的打算,領(lǐng)兵出來支援,路上巧遇解決兩名搶賊的錢府藍總管。
「我要你在皇宮保護皇上,你擅離職守,還敢向我邀功?」
石無拓馬上苦了臉,夸贊他一下也不行嗎?「是是是,末將錯了,末將臨行前就已安排好北衙禁軍,暗中確;噬系陌参。」
這樣的回答李默寒稍稍滿意,他回首,見著金梓讓錢府小姐扶著走出來!笌ц鲀夯劐X府,替我照顧好她!
「小金怎么說也是我錢府的人,我自會照顧好她,不勞你費心。」錢府小姐口氣里多了較量的意味。
李默寒沉了臉,「梓兒是我的人,請妳牢記,我暫時將她交給妳,人,我會要回!闺S后,他跳上備好的駿馬,一扯韁繩--
「將軍爺!」金梓小跑步過來!改恪⌒狞c,厲杰很奸詐也很陰險,你別讓自己受傷了。」
她擔(dān)心他,希望他能注意自己一點,別老在身上留下痕跡。
李默寒對上她的憂心注視,彎下身,長臂勾來她的頸,低頭壓上她微啟的雙唇,并對她許下承諾!肝視⻊倮幕劐X府接妳,用厲杰的人首來祭拜爹娘在天之靈。」
放開她,他驅(qū)馬來到石無拓的身邊!纲\人會借山形埋伏在暗處,他們習(xí)慣詳細計畫后才行動,不擅我們這種突擊方式,天候嚴寒,更會讓他們按捺不住主動攻擊,我們兵分兩路包抄,我前攻,你后包夾,務(wù)必將此賊全數(shù)捉盡!
「遵命!故療o拓領(lǐng)命,休息這么多天,是該活動手腳了。
兩匹駿馬率領(lǐng)一干人擒賊去,留下的錢府小姐,自有藍總管和幾名高手保護。
「小金,我討厭他!」李默寒臨行前的囂張態(tài)度,令錢府小姐氣得牙癢!笂呌袥]有瞧見那家伙狂妄的模樣,將軍很了不起嗎?會騎馬打仗很厲害嗎?能幫妳報仇就了不起呀?他能做到的我也能!我只是晚了點知道妳的事情而已!
想跟她搶小金?這家伙最好不要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不然……
「咦?小姐,妳啥時站在我身邊?」害她回頭嚇了一跳。
此話令錢府小姐氣得辮子都快被抓散了,「敢情我方才說的話妳一句都沒聽進去?」又一個心跟著男人跑的丫頭,她真是白疼了她和銀紫。
「小姐,妳有說話嗎?」她一心只在那副偉岸的背影上,沒注意到小姐說了什么。
「妳,妳這個丫頭想氣死我是不是?邀我出門卻又自己和男人偷跑,要不是妳,提了楊柳繡莊,我上哪找人……」
金梓瞧著那根指著自己鼻子的五指,發(fā)出困惑聲,「小姐,妳什么時候買了個套環(huán)戴在指頭上?」
「妳說這個呀!」氣來得快,也去得很快,錢府小姐眉開眼笑,「怎么樣?漂亮吧?那城尾的古玉鋪最近不做玉鐲,改做這種套在指上的環(huán),這戴上去果然小指修長,挺好看的耶!」
城尾的古玉鋪!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兒的東西可都是價值連城呢!
看來,可憐的莫修少爺還是沒能管住小姐的銀兩。
「對了,小金,妳還沒告訴我,這金蠶寶衣好端端的穿在妳身上,怎么會弄破?」
金梓旋身,臉紅的走向藍衣男,「藍大哥,我們走前,可以再去一趟我爹娘的墳嗎?」
「喂,小金,妳別不回答我呀!我想知道穿在這么隱密的地方怎么還會弄破,小金……」錢府小姐的叫聲追上來。
「就……破了就破了嘛!」金梓速速跳上馬車,當個縮頭烏龜。
這種事,要她怎么跟小姐說?說寶衣敵不過大將軍的沖鋒陷陣,被大將軍一掌殲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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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賊縱有再多人手,也難與勇猛無懼的戰(zhàn)場高手相比,這場打斗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決定結(jié)果了。
李將軍殺人賊窟,替官府擒拿令百姓聞風(fēng)喪膽的強盜頭子,成為京城無人不知的大消息。
當李將軍押解一干人犯凱旋歸來,百姓歡欣鼓舞,夾道歡呼,如此熱烈歡迎使得行進間的隊伍是慢上加慢。
耐性被磨光了,交代石無拓幾句話,李默寒策馬先行離去。
「這場仗是李將軍答應(yīng)為夫人取勝的,將軍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去接夫人了,咱們將軍很疼愛夫人呢!」唯恐百姓聽不見似的,石無拓大聲嚷嚷,將自己大聲公的職責(zé)發(fā)揚光大。
人群鼓動喧嘩,百姓吆喝著,場景更加熱鬧。
躲于暗處,刻意用深色布匹包裹的兩道人影,顯然對此盛大排場不以為然!妇褪强祚R離開的那個男人嗎?」
「是。」
「但他不像是個有能力帶兵打仗的家伙!箯奈凑娼贿^手,不知道這個屢屢擊退自己的男人,長得完全不勇猛。
「但他確實是!
「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京城?」不是駐守在邊境嗎?
「據(jù)探子回報,他此次返京是為參加睿王爺?shù)幕槎Y,幾天后應(yīng)當就會返回邊地!
「他,不會阻撓我們的計畫吧?」
下屬遲疑了一會兒,「應(yīng)當不會!
「好!三日后,照計畫進行!」黑布扯落,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穿著異族服飾的男人現(xiàn)身,他有著蠻子般的粗獷臉型,還有一只詭異的綠眸。
「李默寒,李將軍是吧!」他冷哼,總有一天,他定要這壞他大事的男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