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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臉丑姑娘 第九章
作者:陳可芹
   
  鞭炮及鑼鼓聲響徹云霄,許多東方國中有頭有瞼的人物,都前來人間堡觀禮,祝賀堡主成親,因此大廳里滿是賓客。

  廳外,由于人間堡難得大開流水席,宴客三天,因此許多百姓紛紛攜家?guī)Ь,除了來暍喜酒,也想看看傳說中的吃人堡主是什么模樣。

  堂上,從京城迢迢趕來祝賀的達(dá)官顯貴們,正在那兒互相推辭,不坐大位。

  雖然新郎的長輩們都去世了,但他和人間堡仍深受朝廷倚重,從先帝在世時起,每年均派人到人間堡的馬場挑選千里名駒,賞賜給立功的大臣,而現(xiàn)今皇帝尚未登上帝位時也曾來人間堡游玩,和堡中幾位少爺熟稔如親兄弟。

  甚至還有傳言,過去先帝在世時,曾想將皇后最疼愛的花顏小公主許配給這位新郎官。

  許多真真假假的傳言,使得人間堡成為東方國第一大堡,因此哪怕傳說中堡主會吃人,堡內(nèi)都是尸體,也沒有半個人有膽子敢前來探看、查證。

  現(xiàn)在堡主要成親了,許多平時不敢獨自踏進(jìn)堡內(nèi)拜訪的朝中高宮以及各地的富商們,全趁著此時結(jié)伴前來祝賀,一方面可以見識天下第一堡是何等模樣,二來也可以瞧瞧傳言中的吃人堡主。

  在見過一身喜服的新郎官,看過他沉穩(wěn)且剛直的氣勢,那些見多識廣的達(dá)官貴人們立刻明白,所謂的吃人流言,恐怕只是被他臉上的疤痕嚇壞的百姓們所杜撰的,沒有一點可信度。

  倒是天下第一堡這個稱號,實實在在一點也不假。

  光是大廳里那些高宮顯貴,就夠讓外頭的老百姓們看得頭昏眼花。

  吏部侍郎、東南漕運司、欽差大臣……怎么平時只出現(xiàn)在京城的大官,全都千里迢迢的跑到這荒涼的關(guān)外來?

  因為新郎和皇帝親如兄弟的交情,讓幾名高官均互相狼狽的對看,就是沒人有膽子敢坐上那個長輩的大位。

  這個大位,該是只有皇上才能坐吧!

  這時,手握紅彩球的宋遲冬牽著嬌小的新娘子,后頭跟著幾名仆婦,緩緩跨過門檻,進(jìn)入滿是人潮的大廳。

  此刻即將拜堂,長輩的大位仍舊空在那兒。

  宋遲冬抬起頭朝眾官望了下,發(fā)現(xiàn)他們都面有難色的微微搖頭,當(dāng)下心里有譜,曉得是怎么回事。

  因為他和皇族的交情,這個位子想必也真的沒人敢坐。

  只是,有個人一定坐得下,也必須坐在這兒。

  “請酒總管來!”他朗聲吩咐下人。

  正忙著準(zhǔn)備待會兒宴客事宜的老酒讓幾名仆傭請了來,還來不及問主子缺什么,就讓宋遲冬拉到大位那兒,輕按在椅上。

  “大爺,這……萬萬不可!”老酒嚇一跳,當(dāng)場彈起身。

  賓客們也驚訝的發(fā)出抽氣聲,只有宋遲冬神色自若的將老酒壓回椅子上。

  “各位應(yīng)該都知道,家父病逝時。宋某年紀(jì)尚輕,而幾個弟弟只是半大不小的孩子,當(dāng)時若非忠心耿耿的酒總管全力扛下堡中所有事務(wù),讓宋某無后顧之憂,帶著馬幫的兄弟在外闖蕩,今天人間堡絕不會如此壯盛,所以,這位對宋某呵護(hù)有加的老總管,應(yīng)該坐上這個大位,不知各位是否跟宋某有同樣的想法?”

  “說得是!老總管忠心護(hù)主,大堡主又懂得感恩,的確主仆情深,難怪人間堡能有如此壯闊的氣象!甭犕晁芜t冬的話,賓客中有人發(fā)出贊嘆。

  跟著,一道鼓掌聲從百姓中響起。

  眾人回頭看向廳外,一名身著白衣,風(fēng)采出眾,相貌溫雅的男子拍掌走了出來,后頭跟著一名小廝。

  “十皇爺!”高官顯貴們紛紛低聲驚呼。

  竟然連當(dāng)朝輔政的皇爺都來了。

  “不知十皇爺大駕光臨,遲冬有失遠(yuǎn)迎,請十皇爺上座!彼芜t冬沉穩(wěn)的上前道,眼里有著笑意。

  十皇叔為人正直,當(dāng)宋遲冬還是個少年,與父親一同送馬匹進(jìn)宮時,便已經(jīng)和他相識。

  外頭都說宋遲冬和當(dāng)今皇上親如兄弟,事實上,與他更是親如兄弟的是十皇叔。

  “憑我們的交情,客套話就別多說了!笔适搴ψ呦蛩芜t冬,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再道:“早就知道你會這么多禮,所以我才躲在人群后,沒想到還是得現(xiàn)身!

  “十皇爺,請上大位。”宋遲冬沒有多說,只是伸手將十皇叔迎至兩張大位中的另一張前。

  “十皇爺,請坐、請坐!”老酒尷尬的正想起身,卻讓宋遲冬和十皇叔一左一右壓著肩膀,按了回去。

  “酒叔,你也請坐!彼芜t冬開口道。

  “不行!這使不得,老奴只是個下人,怎能跟十皇爺一起坐大位,大爺,你饒了老奴,別折煞老奴啊!”老酒緊張的不住拒絕。

  一旁的十皇叔呵呵笑了。

  “老總管還推拒什么?誰都知道你家主子幼時喪母,十多歲時,老堡主又跟著病逝,人間堡差點就此衰落,若當(dāng)時老總管你做得絕一點,將人間堡據(jù)為己有,也不會有人插手,可是老總管這么多年來毫無貳心的扶持著主子,光是這一點,就值得大伙敬佩!

  “老總管,若非你家主子方才沒有絲毫繆贊,讓本皇爺一時情不自禁拍了下手,也不會露了形跡,教你主子拉到這兒來,因此,老總管若是不坐,那本皇爺也不坐了,就同眾人一起站著觀禮!

  他神色雖然溫文,卻有著凜然的氣勢,讓老酒不敢再推辭,只好正襟危坐,不敢再動。

  待眾人坐定,新人便開始拜堂。

  當(dāng)宋遲冬剛牽著新娘轉(zhuǎn)身面向廳外,準(zhǔn)備拜天地,一聲抱怨便自紅蓋頭下飄出。

  “遲冬,還要多久啊?我腳酸了!眿尚〉男履锪⒃谠兀玮彴愕那宕嗌ひ魦珊┑氐。

  站在一旁的宋家兄弟和雙生子們聽了差點昏過去。真是笨蛋!

  廳內(nèi)眾人先是一愣,隨即忍俊不住的哄堂大笑。

  “雪,再忍耐一下,馬上就結(jié)束了!彼芜t冬很有耐心的拉過她安撫道。

  “遲冬,嫁給你一定要這么麻煩嗎?而且人好多……”融雪囁嚅著,有些不安的往他身邊靠。

  她看不見眾人的表情,只聽見笑聲由四面八方傳來,她覺得頭又莫名其妙的開始發(fā)疼。

  眾賓客聽見她這么說,再度笑了起來。

  融雪身子一顫,驚慌的抓住身邊的宋遲冬。

  “不要笑,別再笑了!”她大聲喊道,嗓音中滿是驚駭。四面八方如潮水涌來的笑語,聽進(jìn)她耳里都變成一道道尖銳的笑聲。那些她盡力抗拒,寧愿胡涂也不愿再想起的記憶,忽然模糊的浮現(xiàn)出片段。一張噙著鬼魅笑容的恐怖臉孔不斷的向她逼近,探出十爪威脅著要將她撕裂成片段。

  她驚慌的撞進(jìn)宋遲冬懷里,頭上的紅蓋頭掉落下來。

  “啊——新娘子的臉好黑!”

  “是啊,黑得像煤炭……”

  人群驚訝的私語聲才剛響超,宋遲冬立刻摟過融雪,將她的瞼往懷里按。

  “住口!”他猛地一喝,猙獰如鬼魅般的狠瞪著眾人,讓大廳的氣氛瞬間凍結(jié)。

  廳中鴉雀無聲,這時,十皇叔忽然站了起來,臉上有抹驚愕。

  十皇叔這樣的舉動,眾人都以為是之前的喧鬧和取笑惹怒了和堡主私交甚篤的他,至此更是沒有半個人敢發(fā)出聲音。

  “這是怎么回事?”十皇叔急忙走到宋遲冬面前。

  “失禮了,十皇爺。”宋遲冬皺眉道歉,錯愕的看著融雪的手緊抓著他,嬌小的身子不斷顫抖。

  沒再多說,他抱過融雪就要轉(zhuǎn)身離去。

  “快去找大夫!”以為融雪病了,老酒急得朝仆傭們大吼。

  “不,不對,她是誰?她的聲音……”十皇叔伸手?jǐn)r下宋遲冬,臉上有著怪異的驚疑表情。

  太像了,他聽過“她”從小到大的聲音,不會錯認(rèn)的。

  “十皇爺,有何不對勁?”宋遲冬站定,有些吃驚的看著十皇叔突然伸出手要扳過融雪的瞼蛋。

  “不要——”融雪立刻往宋遲冬懷里閃躲,低嚷著不肯讓十皇叔看見。

  “十皇爺……”宋遲冬后退一步,護(hù)著懷里的女人。

  “別擔(dān)心,我沒有惡意,只是想確認(rèn)一下。她的聲音太像先帝寵愛的花顏,太后直到現(xiàn)在都還想著她!笔适逶俅慰绮缴锨,執(zhí)意要個弄清楚。

  兩年前,老和王爺病逝,花顏返家奔喪的那夜,和王府發(fā)生慘案,繼任的和王爺和王府中的下人全都死亡,尸身在大火中燒成灰燼,而難得從宮里返家的花顏也從此失去蹤影。

  “十皇爺,她不可能是……”宋遲冬搖頭,還來不及多說什么,一旁的雙生子突然沖了出來。

  “別碰姊姊,她會害怕!”風(fēng)和、日麗同時伸出雙臂擋在宋遲冬身前,兩人臉上都是滿滿的防備。

  “你們……”十皇叔愣了下,仔細(xì)瞧過兩個男孩,跟著冷不防伸手摸向日麗的臉!笆菍m里的黑夜玉香膏!”放眼天下,只有宮里的楊太醫(yī)才制作得出這種能掩蓋原本肌色,甚至洗都洗不掉的敷面圣品。

  “別碰日麗!”風(fēng)和立即伸手將十皇叔推開。

  “放眼天下,除了當(dāng)今皇上,就只有一個人敢推本皇爺,也推本皇爺推得很順手。軒轅平,你的臉怎么傷成這樣?你當(dāng)真忘了你的月師傅嗎?”十皇叔將風(fēng)和拉來,寵溺的捏捏他的臉頰,眼眶微濕,接著又拉過日麗,擰眉再問:“軒轅安,你不記得月師傅了嗎?”

  “?”風(fēng)和、日麗同時愣住,心虛的互相對望。

  原本以為可以假裝不認(rèn)識,結(jié)果還是讓師傅認(rèn)出來了。

  其實,記憶里那個總是像老頭子一樣啰唆個不停的月師傅,常敦愛搗蛋的軒轅平罰跪,命軒轅安默書。

  這樣深刻的印象,又豈會忘得了呢!只是為了保護(hù)姊姊,為了不想再回到過去,見到他,他們才選擇裝作不認(rèn)識。

  “都說了會被月老頭認(rèn)出來,你還不信!憋L(fēng)和微惱的低語,以手肘拐向日麗的胸口。

  “可是姊姊嚇成這樣……”日麗委屈的癟著嘴接話。

  “風(fēng)和,日麗,這是怎么回事?你們認(rèn)識十皇爺?”宋遲冬震驚的蹙眉問道。

  雙生子十分尷尬,心虛趕緊躲到站在一旁的宋臨秋身后。

  風(fēng)和、日麗竟然姓軒轅?那可是東方國皇族的姓氏!

  若他們兄弟倆是皇族,那么,他的傻姑娘……

  “融雪?”宋遲冬驚疑的抬起她的臉,望進(jìn)她也是驚嚇萬分的水瞳里。

  他喚著她,希望她給個解釋,卻看見她捧著腦袋搖晃,直喊頭疼。

  十皇叔看向融雪的臉,并仔細(xì)端詳過后,終于開口:“她不是融雪,她是和王府的郡主軒轅瑞雪,也是是太后最疼愛,先帝親封的花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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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草拜過天地后,宋臨秋和老酒負(fù)責(zé)招待賓客們,宋遲冬和十皇叔等人則回到暖冬院繼續(xù)談。

  “你說,兩年前和王府守喪那夜發(fā)生兇案,融雪……不,花顏公主和兩位小王爺就是從那時候失蹤的?”聽過十皇叔的解釋,宋遲冬詫異的低語。

  他的傻姑娘是和王府的郡主,而且是花顏公主?

  “我不是、我不是!我是融雪!”聽見他的話。一身大紅嫁裳,瑟縮在宋遲冬懷里的融雪抬頭喊了起來,渾身發(fā)抖。

  “花顏?”十皇叔訝異的開口喚道。

  “我不是花顏!就跟你說我不是了,我是融雪,融雪!”她驚慌的再次叫嚷,眼里蓄滿淚水。

  此刻,她一直疼痛不已的腦袋不斷浮現(xiàn)一些她不想看見的影像,她驚慌失措的猛抓著宋遲冬,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一手扯著他,另一只手敲著自己的腦“我頭好痛!好痛!”她大嚷,痛得只想尖叫。

  “頭又痛了?怎么會這樣?”伸手揉捏著她的額頭,宋遲冬眼里滿是擔(dān)憂。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十皇爺說融雪是軒轅瑞雪,她卻直說自己不是。

  現(xiàn)在想想,有時她天真單純,有時又奇怪的在片刻間喊頭疼,然后人就變得有些傻。

  這一點,是經(jīng)過這個月的相處后他慢慢發(fā)覺的,但他認(rèn)為這是屬于她的獨特個性,所以沒有多想。

  只是,現(xiàn)在她的神情真的很怪異。

  “她怎么會變成這樣?過去明明是一個聰慧靈巧的姑娘!

  十皇叔走向下人擱在桌上的銅盆,將一旁整壺剛泡好的上等茶水倒入,再接過年有余遞來的素巾,放進(jìn)銅盆里沾濕。

  “黑夜玉香膏,是楊太醫(yī)為太后特制的敷面圣品。只是無法用一般清水洗凈。太后因為很喜歡花顏,想必也賜了一些給她!彼呎f,邊將擰干的素巾遞給宋遲冬。

  “雪,我替你擦臉!彼芜t冬拿著素巾要替融雪拭臉,卻遭她驚懼的推開。

  “嬤嬤說不可以,到死都不能洗臉!”她失措的尖聲嚷道。

  個旁的雙生子也緊張的上前制止宋遲冬。

  “姊夫大爺,千萬不能擦姊姊的臉,她會發(fā)瘋,變得更笨!”風(fēng)和急道。

  “軒轅平,軒轅安,你們個定知道  些事對不對?兩年前發(fā)生了什么事?”十皇叔眼神一凜,拉過雙生子,要他們說出知道的事實。

  “這……”兄弟倆同時驚慌的往后退,捂著嘴不愿多說。

  “十皇爺,沒關(guān)系,先讓他們喘口氣,愿意說時再說吧!

  接著宋遲冬抬起融雪的臉,審視著她驚慌的表情。

  “雪,你知道我是誰嗎?讓我擦一下臉好嗎?”

  “遲冬……不要……我很丑……”她搖頭抗拒,驚慌的轉(zhuǎn)開臉,躲回他懷里。

  “可是我想看看你的樣子。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融雪,我說過會一直喜歡你,這個承諾到現(xiàn)在都沒有變,以后也會持續(xù)下去!彼麥愔了,用只有兩人才聽得的聲音輕柔地道。

  “遲冬……”她抬頭傻傻的看著他,大眼里滿是淚水,僵硬的讓他拭去她臉上那層薄薄的黑色泥膏。

  素色布巾染黑的同時,一張白嫩似玉的絕塵臉龐逐漸顯露出來。

  眉如勾月,臉若芙蓉,眼似晨星,閃耀著光芒的這張臉極為美麗,就算尋遍天下,也再找不出同樣一張如此絕艷,足以讓眾生癡醉的容顏。

  這就是他的傻姑娘真正的樣子?

  生平第一次,宋遲冬望著一個女子,愣得說不出話來。

  融雪哽咽的哭聲響起,以為宋遲冬無語是因為她長得丑。

  她忽然沖向桌前,顫抖的低下頭看向銅盆里自己的倒影。

  “啊——不要——為什么沒有變?嬤嬤說涂黑玉膏就可以讓臉變得不一樣!這不是我的瞼,這是他的臉,妖魔的臉,我不要、我不要——”她尖叫起來,發(fā)狂的把銅盆打翻!斑@不是我的臉,我不要這張臉,我不要他的臉!”

  她大哭,尖嚷著抬指欲往自己臉上抓,幸好宋遲冬反應(yīng)極快的拉下她手的,否則她臉上已劃出長長的血痕。

  “融雪,別怕,我在這里!彼o張的抱住她,心疼的看著她在他懷里拳打腳踢,嚎啕大哭。

  “我不要他的臉!走開,不要過來。我不是丑八怪,不要撕我的臉……”她哭喊著,瘟了似的不住掙扎,踢打。

  “融雪,沒有人會撕你的臉!彼芜t冬收緊雙臂,聽著她一聲大過一聲的哭喊。

  “這是他的臉,那我的臉呢?我的臉去哪兒了?”她尖叫,不斷說著沒人聽得懂的話。

  “花顏,他是誰?誰要拿走你的臉?”十皇叔問道,和宋遲冬驚疑的對望。

  “平平,安安,我的臉呢?我的臉還在嗎?這是誰的臉,他是不是來了?快教他走,教他走!我沒有臉可以給他……嬤嬤,他聽你的話,你教他走!”融雪扯著宋遲冬的衣襟,朝弟弟們驚慌的叫喊道。

  “姊姊,你不要怕,姊夫大爺會保護(hù)你。我?guī)湍惆涯樛亢,哥哥就找不到你了!憋L(fēng)和沖到窗邊的小幾前,從上頭的盆栽里抓來一把泥土,然后飛快的跑向融雪。

  “風(fēng)和,你在做什么?”宋遲冬伸手擋下他。

  “姊姊不能看到自己的臉,因為她的臉像哥哥。我就說不能讓姊姊看到她的瞼,她會嚇得發(fā)瘋的!”風(fēng)和急道,街上前就要抹臟融雪的臉蛋。

  “哥哥要殺姊姊,還要撕她的瞼……”日麗也跟著抓來一把泥土。

  “住手!你們兩個先到一邊去,我會讓她冷靜!甭犚婋p生子的解釋,宋遲冬猛地出聲低暍,制止兩個男孩,跟著雙手扣住融雪的肩頭,厲聲一吼,“雪!你看著我,什么都不要想,只要看我?炜粗,告訴我,我是誰?”

  他將那張幾近瘋癲的小瞼扳向自己,強(qiáng)迫她拉回神智。

  “快看,跟我說我是誰?你知道的,你不可能忘記我!”

  宋遲冬忽然爆出的吼聲讓面前驚慌掙扎的融雪惶惶地一顫,身子搖晃了下。

  她充滿淚水的眼眸懼怕的對上他的,在他瞼上來回梭巡片刻后,終于顫抖的伸手摸向他的瞼。

  他臉上交錯的長疤,此刻卻奇異的撫去她心里的懼怕。

  “遲冬……”無力的身子一軟,她癱倒在他懷里。

  “沒事了,我在這里,沒有人能傷害你!彼奶壑翗O的拍哄著她,拭去她瞼上的淚水。

  融雪呆愣的望著他溫柔的舉動,接著瞬間摟住他的脖于嚎啕大哭,嚷道:“我好怕!他說要剝我的臉……”

  “乖,別怕,慢慢說!

  “父王過世了,我跟弟弟們回家奔喪,那一晚,大哥跟我說有東西要給我看,教我跟他去地窖那兒,結(jié)果一進(jìn)地窖,大哥就變了個人,一臉猙獰的說要殺我!他說,為什么我從來不幫他,為什么我只帶平平、安安進(jìn)宮,為什么我沒在他需要人救時伸手拉他一把……他說了好多,還追著我跑,說他討厭我的臉,說我的臉是妖魅的臉,充滿罪惡,他要把我的臉剝下來,放進(jìn)祠堂,向祖先贖罪!他還說父王該死,父王是他毒死的,他說要拿刀刺父王的尸體千百次……我腦子里一片混亂,只知道大哥拿刀追我時我好害怕,我一路跑著沖出地窖,喊人來救我,然后下人們都來了。沒想到大哥當(dāng)著我的面一個個殺光他們……”

  “是軒轅異殺了和王府所有的下人?”十皇叔不敢相信。

  和王府的滅門慘案,背后的真相竟是這樣?繼任的和王爺軒轅異,親手殺了所有人?

  “是的,大哥殺了所有的人,他差點連平平、安安都?xì)⒘恕比谘┬捏@的將臉埋在宋遲冬胸前,顫抖得無法言語。

  她什么都想起來了!

  那一夜的事,恐怖得讓人無法釋懷。

  她抗拒了兩年,寧愿用盡力氣壓下,寧可讓自己變得渾沌、憨傻,也死都不愿想起的記憶,現(xiàn)在還是全都回到腦海中,她只希望能一頭撞在墻上,立刻把自己弄昏!

  地窖里那一整面墻上的恐怖臉皮,讓她現(xiàn)在一想起來都還會忍不住發(fā)抖,惶惶欲吐。

  “你哥哥連自己的手足都要殺?”宋遲冬不敢置信,詫異地問,發(fā)現(xiàn)她顫抖得更加劇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哥哥追著姊姊時,我和日麗聽到姊姊的叫聲,從房里跑出來,就看見哥哥一身是血,地上躺了好多人。日麗為了救姊姊,讓哥哥一腳踢飛,撞到墻上,當(dāng)場吐血,差點死掉……”風(fēng)和也跟著渾身顫抖。

  “風(fēng)和讓哥哥一刀砍在臉上,流了好多血,后來是哥哥的奶娘從后面敲昏了哥哥,我們才得救。嬤嬤一邊哭,一邊駕著馬車帶我們逃走……”日麗渾身發(fā)冷,顫抖著接話。

  他們懼怕的模樣,讓十皇叔不忍心的將兩人拉到懷中。

  “事情的真相竟會是這個樣子,聽了真讓人心驚,若傳回宮里,鐵定會嚇壞太后!笔适逋葱牡氐。

  那個一向給人沉穩(wěn)精明印象的軒轅異,竟會親手毀了和王府,殺光所有下人,還不念手足情分的殘害弟妹們,這教他這個做叔叔的怎么都難以置信。

  “后來,你們和嬤嬤就逃到關(guān)外來了?”宋遲冬問,心里的震驚幾乎無法形容。

  就算是個大男人,經(jīng)歷這些事也會被嚇壞,何況他們姊弟三人都還是孩子。

  “我們不敢回宮,怕大哥會追來,所以嬤嬤就帶著我們一路逃到關(guān)外,但是嬤嬤已經(jīng)年老,大哥的事又讓很她傷心,因此半年后她就病死了。晚上,我和弟弟一直作惡夢,夢見大哥來找我們,他想要我的臉……”融雪抬頭,顫抖的望著宋遲冬。

  那段日子,她和弟弟們常整夜沒睡,三個人抱在一起等待天亮。

  因為一地的血水,數(shù)十個倒在地上的尸身,讓他們嚇得不敢在夜里合眼。

  宋遲冬心疼的撫摸她的臉,擰眉無語。

  “這兩年真是苦了你們,每晚都作惡夢,這樣怎么睡得好?”十皇叔嘆道。

  “不,后來我們都沒事了,因為嬤嬤死后沒多久,有個老乞丐到村子里來,借住在我們的屋檐下,姊姊要我和日麗天天送東西給老乞丐吃,他要走時,給我一顆指頭大的黑色藥丸,說是讓姊姊吃了后就可以忘掉恐怖的事,不會再睡到一半忽然尖叫!闭f到這里,風(fēng)和已不再那么害怕,開始可以平靜的說話。

  “那是什么藥丸都不知道,你不會真這樣就把它吃了吧?”宋遲冬錯愕的問她。

  來路不明的乞丐送的東西她也敢吃?難道不怕是毒藥?

  融雪傻傻的一笑,點了點頭。

  “姊夫大爺,我和風(fēng)和都怕吃了會死,所以沒敢直接拿給姊姊吃,我把它剝成兩半,一半丟給隔壁路大嬸家的狗兒小黑吃?匆娦『诔粤藳]事,我們才拿給姊姊吃!比整愞D(zhuǎn)頭瞄了下風(fēng)和,兩人都有些心虛。

  小黑雖然沒中毒死掉,可是后來就傻了,常常在村于里迷路,不然就是以為自己可以穿墻而過,常常走著走著就一頭撞在墻上,痛得哀哀叫。

  “沒事?你確定自己沒有說漏了什么?”十皇叔望著日麗道。

  都看著這兩個小鬼幾年了,他還會不曉得他們心虛時的表情?

  “你們兩個真拿了什么傻藥給你們姊姊吃,所以才心虛得說不下去?”宋遲冬臉色一沉。

  他過去走遍大江南北,聽聞過許多無奇不有的事,卻沒聽過能讓人忘掉恐怖回憶的藥,倒是讓人變傻的藥卻見過不少,兩個雙生子不會剛好就從老乞丐那兒拿到這種藥吧?

  “幸好姊姊沒有吃很多,因為小黑已經(jīng)吃掉一半,姊姊覺得也要給我們兩都吃一些,晚上才會睡得著,所以又捏了一點分給我和日麗,剩下的才自己吃掉,所以沒有變得很笨,只是有時會傻笑而已!憋L(fēng)和心虛的笑著。

  “是啊。姊姊吃的量沒有小黑多,小黑只是常常走去撞墻,把狗肉攤當(dāng)成路大嬸的菜攤,蹲在那兒不肯走,小黑沒事,姊姊更不會有事!比整愔蹦c子的接話。

  “你們兩個……”十皇叔搖頭,拿兩個雙生子沒轍。

  兩年前他們倆也不過才八歲,能期待他們的思慮多周詳?知道先將藥拿一半去喂狗,已經(jīng)是他們?yōu)榱随㈡⑺芟氲阶詈玫霓k法了。

  “來路不明的藥你也敢吃?待會我就教人去將所有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請來替你們?nèi)齻看看。”宋遲冬捏捏融雪的臉:心疼得不知該怎么說她。

  不問真假、有沒有毒,連陌生乞丐送的藥她都敢吞,可見和王府那一夜真的是個恐怖的記憶,讓她急著想擺脫夜夜襲人的驚悚惡夢。

  難怪她有時會憨傻的直對著他笑,原來是吃了傻藥。

  “我沒傻啊,我很清楚的知道你們在說什么!比谘┯行┎粣偟泥街臁

  “可是姊姊你變笨了!第一次見到姊夫大爺時,你真的像個笨蛋對著姊夫大爺傻笑,這件事我還記得,不然你問日麗!憋L(fēng)和立刻接話。

  日麗跟著猛點頭。

  “我要是變笨,你們兩個也吃了藥丸的人,也會跟我一樣變成笨蛋!”

  融雪生氣的從宋遲冬懷里掙脫,畢起手就要打他們,嚇得得他們尖叫著散開,在屋里四處躲藏。

  看著姊弟三人,十皇叔向來從容的神情難得顯露出擔(dān)憂。

  “知道花顏和平平、安安沒事,我是很高興,但也有些擔(dān)心,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既然花顏他們沒有放火燒了和王府,那么王府那把火是誰放的?另外,因為尸體都燒得面目全非,所以官兵們從火場里拖出軒轅異的尸身時,是從腰間的玉佩辨認(rèn)他的身分,而非以臉孔認(rèn)人,所以,要是那具尸體……”

  “十皇爺?shù)囊馑际擒庌@異可能沒死?若真如此,融雪和雙生子就有危險了!彼芜t冬神色一凜。

  今日人間堡這樣一鬧,沒多久全天下的人便會知道融雪就是花顏公主,到時,若是軒轅異并沒有死,只怕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是有這個可能,如果那具尸體不是軒轅異的話!

  如果連同父異母的弟妹們都下得了手,那樣的人還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到時不曉得人間堡會不會掀起一片血腥。

  “若真如此,也只能兵來將擋,見招拆招了!彼芜t冬道,心里已經(jīng)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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