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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云公子 第六章
作者:于晴
  她被騙了!

  這半年來,她徹底發現云家莊人人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內”!

  她老牛慢步,一步步走上橋。每走幾步,遇到有燈之處,小江弟就熄去,到最后整座橋都沒入黑暗之中,只剩雙云榭的燈火。

  長橋燈滅,只留榭中燈火,表示此路不通。

  她待在莊里六個月,很明白云家莊的作法,云家莊來往外人不少,偶爾,云家莊人也需要獨處空間時,便會采取這種作法。燈不明,勿往前走。

  上個月,就是用這招,公孫紙讓廚房依著他的食譜,做了全桌藥膳食補,招集留在莊內的公子們躲在這里品嘗,她會這么清楚,是因為她也被迫在場。

  “大、大姐,我先走了!毙〗芗t著臉,取過橋上暗格燈籠,邁出有點胖的小腿跑回岸邊。

  她慢步走上雙云榭,主人早已入座等著她。

  他清一色的精繡白衫,襯得整個人玉樹臨風,只手托腮,正作短暫的養神,垂于身后的黑發融入夜色,偶爾被風吹起,真有那么抹出塵的味道。

  人不動時,倒也是上等的天仙,就是可惜啊……

  他動了動,俊眸張開,瞧見是她,不由得笑道:

  “你總算來了!

  “你要餓了,可以先用飯!彼。

  他聞言,嘴角又是上揚,笑得十分可愛?蓯鄣剑谷蛔屗l現他有兩顆虎牙,有沒有搞錯?天仙是不可能有酒窩跟虎牙的。

  “無波還跟我客氣嗎?都算是自家人了?彀褨|西拿出來吧!

  寄人籬下,寄人籬下,她深吸口氣,貢獻出小竹籃,道:

  “這是全油小烤雞,食用完畢,請務必毀尸滅跡。”她也不想問,為什么這人能得知她的一舉一動。

  他以小刀切分,分于她一半,而后抬眸問道:

  “你今天上酒樓聽見什么閑事?”

  “也沒什么。”

  “酒樓閑話極多,古少德與黃門子弟都在,他們正值風光,所聊的話題必是以大事為主。”他道,看了她一眼,嘴角依舊噙笑。

  她想了下,道:“就是聊……海棠仙子跟屠三瓏的婚事!

  “原來是這事。我正要跟你提,鄧家堡有心與屠三瓏結這門親事,這婚事絕對能結成,到時,云家莊是一定要到場,你身子若是許可,不如一塊去看看!

  “公子,雖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個海棠仙子……總是第一大美人……”她內心有疑問。

  他深深看她一眼,并沒有答話。

  金玉其外,敗絮其內,她默念著,而后深吸口氣,道:

  “……閑云,雖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個海棠仙子,總是第一大美人,難道你不曾動心過?”

  他闔言,展開笑容道:

  “照你這樣說,我一見美色不就暈頭轉向了?”

  “也對,娶妻當娶賢,相貌倒在其次,以后閑云娶妻,妻貌雖丑,但品德必是天下無雙!彼幸鉄o意這樣說。

  他定睛望著她,嘴角還是噙著那親昵的笑。

  這樣親昵無比的笑,令他整張俊容活了起來,眉啊眼的,連那上等的姿色都沾了春,春風漫漫無止境,這正是她的感覺。

  她不得不承認,他能拒美色于千里之外,她當然也能,只是眼光會小小的貪戀一下,這是人之常情、人之本能,不能怪她,尤其當他冒充洛神時。

  同時,這樣的春風,令她想起她臥床養傷的那一陣子。

  她的意志力驚人,不出兩個月她已能自行起床,并想下床練走。本來公孫紙不同意,但公孫云說了一句:

  “這幾個月,我都在莊內,不如我來幫忙吧!

  幫忙?他能幫什么?她內心疑惑,但人家是救命恩人,她忍習慣了也不敢多言,便由得他幫忙,后來才發現他這個忙幫得真是……

  每天早上他扶著她下床,初時只在房內繞圈子走就已滿頭大汗,他也不阻止,她要走多久他就扶多久,后來她發現不對勁,她的精神力遠遠大于肉體的支撐,第一天走太久了,第二天她想要起床,但只能瞪著床頂。

  因為她的身子完全拒絕跟她配合。

  他就坐在床緣,又化身洛神,綻出絕艷的笑容。

  “無波,如果你走不動,我可以背你走,意思意思也好。”

  “……”金玉其外,敗絮其內,妖孽啊!

  從此,她非常規矩,練走累了絕不硬撐,到最后,他也不幫扶了,就坐在院里的亭內,明明是秋老虎的時節,他卻笑得如春風拂面,滿地都是春色。

  “這樣吧,我就坐在這里,提供點美色,女孩兒愛俏,希望你能因此有動力,走到我這兒來便可休息。”他鼓勵著。

  第一次她聽見時,差點撲地,以為閑云公子被人調包了。

  第二次她聽見時,已經麻痹。

  她適應很快,非常非常快。

  每一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那一面,平日道貌岸然的人,背后以奸淫擄掠來發泄都有可能,公孫云人前清若冷泉,人后膩笑膩得緊,不僅如此,當他笑時,便是真心誠意,開懷至極,從無虛假。這點,她倒是佩服得緊。

  他仿佛看穿她的想法,又笑:

  “無波可曾想過,如果連對自家人都戴著面具,那這一生一世也真是辛苦到底了。”

  “閑云說得是!笨上龥]有什么家人,自然無法發掘她的另一面。

  兩人靜靜吃了一陣。她難得什么也不想,就這樣享受悠閑的時光,最近這樣的時光增多了,她不知好不好,但她總是放縱自己。

  一桌菜色偏屬清淡,壺里裝的不是酒,而是養生茶。天天都在養生,還不如一刀殺了她還快些;钅敲淳米鍪裁?想要看盡天下變化嗎?

  她被迫喝了一杯,不由得暗嘆口氣,悄悄把清淡的藥膳轉到對方面前,她改吃全油小烤雞。

  油滋滋、香噴噴,吃了心情多好。

  他看了她一眼,又替她倒了一杯養生茶,道:

  “任何東西,總是要平均分配的好!

  “我身子虛,要養胖些才妥當!彼硭斎坏馈

  他有點無奈,終究還是替她解決了那些藥膳。食后,她恭敬地呈上雞骨盤,他走到欄邊,一一運氣,雞骨頓成粉末進了湖里。

  高招!她感動到崇拜了,以后偷吃不怕被抓。

  他取出雪絹汗巾,擦干手指。他見她也拿出同樣的汗巾拭手,不由得笑道:“我以為你用色彩鮮艷的帕子!

  她也坦白:“既成江上無波,就改用跟云家莊同樣帕子,比較妥當!

  “依你習慣,任何東西都不可沉迷,不可久留,方為保命之道,是不?”他含著笑,在月光下顯得十分雅致,甚至帶著幾分憐惜。

  她撇開視線,負手望著暗沉沉的人工湖面,當作什么也沒看見。

  “無波,你不覺得奇怪嗎?不管是我,或者云家莊人,甚至大部份的江湖人,若攜汗巾,都是素白面居多。”他忽然道。

  這些日子只要他在云家莊,就很喜歡跟她閑聊,她不否認她也喜歡這樣的閑聊。她想了下,道:

  “我以為這是中原人的喜好!

  “實不相瞞,我二十歲那年,有個救命恩人……”他笑意盈盈。

  她瞟向他。

  “那救命恩人以素帕為信物,我瞧出她不情不愿的給,我回莊后,全莊改用統一的汗帕,沒有多久,江湖上的年輕男女,皆以云家莊馬首是瞻,以素帕為貼身汗帕!彼p輕晃了下手中雪白無瑕的帕子。

  那舉動,配著這人,當真是淡雅風情無邊,難怪人人選用這帕子。

  她暗自深吸口氣,惱聲道:

  “你早就看穿救命恩人的心思。連白明教護法車艷艷都因此改用同樣的帕子,它日你一見到一個拿出艷色帕子的人,這人,就值得懷疑了,是不?”她這根本是自跳陷阱了。

  公孫云但笑不語。

  她摸摸鼻子,也沒有再追問,只是與他一塊欣賞月色。

  今晚不到十五,圓月被烏云遮了大半,但月輝仍然均分在每一處上。遠方的莊樓燈火通明,生氣勃勃,她幾乎可以想見前頭云家莊弟子忙著待客,后頭卻是自成天地的寧靜。

  “夜深了,小心著涼,我送你回房吧!彼。那聲音又有些憐惜了。

  在這里看月亮看到天亮她也是愿意的,但這話她沒有說出口,只道:

  “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嘴角含笑,道:“這可不行。你傷勢是康復了,但身骨尚未養好,如果遇上示愛少俠,你想避也避不了,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她聞言,又差點翻欄落湖。

  示愛少俠……她沒有遇過好不好?

  “何哉的功夫不弱,甚至是上等了。”他道:“他功夫傳自于你,雖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各人,但照說你這小師父功夫應該比十四歲時要強許多,不料,你……功夫實在過弱!

  你就直說了吧,她暗自失笑著。他以為她功夫高強,卻沒有料到她落崖后情況慘不忍睹吧。

  反正底子被他看穿,她也就直說無妨了:

  “我十四歲那年冬,不料慘遭教主道兒,功夫可以再練,進展卻是太慢,我也沒那么多心力于武學,所幸那時有何哉,我本姓王,是遺腹子,先父生前改姓皇甫,我把王家武學全授于何哉,各人天資不同,他算是上等資質,學了十足十。”她淡淡地說道,提及何哉時,語氣沒有任何變化。

  她瞟到公孫云的衣袖動了動,卻不知是被風飄動,還是他想摟住她安慰她?但他神色自在,讓人看下出所以然來。

  “這樣吧,反正你在莊里閑來無事,功夫慢慢練也好!彼烈饕粫䞍,粲光抹過那雙深潭!安蝗,從現在開始吧。”

  “……敢問,如何開始?”她有點發毛。

  他在月光下笑得好迷人!拔也皇菄缼,你用不著防我。雙云榭到岸邊不算遠,但中間并無使力之點,你輕功行嗎?”

  她觀望一陣,遲疑點頭!皯摽梢浴!

  公孫云笑道:

  “你要不成,我就在你身側,喊一聲即可!

  “……”人在屋檐下豈能不低頭?她暗自運氣,隨他躍出欄外。

  他白衫飄飄,在月色下果然俊得令人覺得接近他的周遭,便是進了天界一般。衣袂泛銀,全身朦朧如幻,這衣色簡直徹底襯脫出他清冷的氣質,卻又將他的春色,不,春笑融得極好,可見此人十分會穿衣,不知道像這樣穿衣像謫仙的人物,脫了這身衣物,赤身裸體的還會像仙子一樣嗎?

  這念頭令她微地一怔,腳下頓時落陷,隨即她被人自左側穩穩扶住,翩然落在岸邊。

  明明在眼前的人,竟在轉眼間退至在她身側,她連捕捉都不及,難怪那日他敢冒險在亂石中躍下山崖……她心如止水了,是不?

  “無波?”

  “沒事,只是……一時虛軟!彼皖^一看,看見他的手臂環住她的腰上。

  他也注意到了,徐徐收回手臂,道:

  “失禮了,無波。我本要扶住你臂膀,但你左手不易用力,我只好改勾住你的……”

  她緩緩抬起臉,望著他回避的目光?雌饋恚谋砬樵诒磉_歉意,但嘴角隱約有著開懷的笑意。這樣的不遮不掩,是把她當笨蛋呢,還是把她視作自家人,所以最真實的一面都展露了?

  她暗嘆口氣。寄人籬下嘛……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據說她落崖昏迷在他懷里時,是他抱著她走了一陣,才交給其他人的,不拘小節不拘小節。

  他陪著她一路走回寢樓,中途有弟子經過,立即上前:

  “公子,玉面書生求見!

  “玉面書生?”她笑:“這名號真有趣!

  “玉面自指相貌俊美!惫珜O云隨口答著。“無波,你先休息吧!

  她應了聲,走進院子,回頭看他狀似沉思,卻還站在原地。她聳了聳肩,推門入了寢房,沒多久,她聽見細碎的腳步離去。

  她推開窗子,夜風拂面,他果然已經離去。她望著夜景一陣,執起她幾乎垂地的錦帶。

  錦帶的尾端帶濕,是剛才差點落湖時浸到的。她盯著一會兒,回頭看見衣柜已有新衣。

  她好奇地攤開新衣,款式跟她身上穿的差不多,卻是春白色,腰帶也是長到垂地。他聰明,料中她心里害怕,無論換了什么新衣,腰帶一定過長。

  她掌心微微發汗,想起那天如果不是腰間長帶纏住樹梢,短暫的止住沖勢,她早就因極快的墜速,摔得腦漿迸裂,從此以后,即使她凡事都能忍,但也下意識地纏著長腰帶。

  先救自家人是理所當然,可惜她只有一個人。

  只有自己能救自己,誰也靠不住。

  思及此,她嘆了口氣。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知道這句話她有沒有用錯?

  今年的冬天還算暖,她養病養得不辛苦,她愉快地躺上床。這張床,她睡得很安穩,不像以前,只有何哉在,她才敢放肆睡著。在這里的日子很悠閑,有時會讓她以為現在只是一場夢。

  等夢醒了,才會發現她早已腦袋迸裂躺在山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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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

  她猛地張開眼,直覺防備地望著房內。

  那是何哉的聲音,幾乎近在耳側。

  她小心環視黑漆抹烏的室內,確定無人,才暗吁氣息。

  她滿頭大汗,下床喝了足足一杯涼水。晚上的全油小烤雞果然油得她口干舌燥,她又推開窗子,遠處的燈火已熄,涼風令她感到放松。

  現在她再也不會下意識去撫著玉簫,也不再有鈴聲一直跟著她,卻還是會想起何哉。

  她不想待在房里,遂出門四處走走。云家莊一草一木,令她無比安心,雖然這不是個好現象,但偶爾縱容,應該無妨。

  走著走著,她來到公孫遙的寢樓。她想了一下,推門而入,里頭燭火未滅,卻沒有人看護。

  她坐在床緣,望著依舊沉睡的少年。

  每天晨昏定省,不是要她內疚,而是要她當公孫遙是自家人,這點她豈會不知?她嘆道:

  “今天我帶了只烤雞回來,被迫分給閑云。你們莊里,總是奇怪得很,這么愛養生,養到七老八十又如何?”嘴角輕翹!安贿^,我尊重你們的喜好!彼值溃骸奥犝f,我是跟你一塊送到云家莊的,明明容易活下去的是你,到頭來卻是我先醒來。能醒來,便是一個新人生,是不?”

  何哉何哉,她曾經想過,真能擺脫教主,那么,她與何哉就到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過著兄妹生活……當然,絕大部份她很務實的知道,最后的結局會是只有她一個人,果然,不出她所料。

  “閑云幾度想收我為義妹,你說,我該答允嗎?”說著說著,她也笑了。

  她十歲被迫收何哉當天奴,一個小孩子為了活下去,只好親近十六歲的大少年,久而久之,表面上幾乎算得上是相依為命的親人了,只是,最后還是比不過同姓的血脈兄弟。

  可能因為太處處為自己設防,她從來不曾想過情愛方面——

  “閑云對我,是有點情意,但這情意是打哪來的?”她好奇想著。十四歲那年,他看見了什么?

  就算看見她裸身好了,她也不認為他會就此負了責任。相處久了才發現,表面客客氣氣的人,其實喜好很分明,私下不愛的東西是不碰的,相對還有點潔癖,上回她看見他與人用飯,別人碰過的菜他是不碰的,他卻愿意跟數字公子們還有她一塊共食,她是不是該說,其實她已是云家莊的一份子了?

  這想法還挺不賴的,但不能想太久。公孫云是毒罌粟,一旦真心碰了,怕是再也離不開,這是這半年來被逐漸腐蝕的她,所下的結論。

  這樣的美色,這樣的寧靜,其實……嗯,她還滿喜歡的。

  輕微的聲響,讓她以為是看顧的人來了,她本要回頭,但目光卻瞪著床上的病人。

  床上的病人不知何時張開眼,雖是氣虛卻也很詫異地望著她。

  醒了!醒了!

  “你……”

  她呆呆地看著他。

  “醒了!真是太好了!”那聲音自她身后淡淡地響起。

  她回頭,看見閑云正站在她的身側。

  公孫云看見她也是一怔,伸手輕觸她的眼角,她直覺回避。

  “我沒別的意思,你的眼里……有淚!

  她摸摸眼角,又望向公孫遙。公孫遙看看她,又看看閑云,啞聲道:

  “你是誰?”

  “我?”她笑道:“我是江無波,暫住在云家莊!彼p輕握住他瘦弱的小手!澳愕鹊,我去找五公子。”

  正要松手,公孫遙反而用盡力量拉住她。他又看看公孫云,再望向江無波,輕聲道:“你聲音……我在夢里一直聽見……你的烤雞……別讓五哥知道……”

  她聞言,笑出聲。“好!庇忠鹕,那少年還是握著不放,她下意識地撫著那過長的腰帶,道:“我跟閑云去去就返!

  他張口欲言,她卻眨了眨眼睛。

  最后,他終于松了手,閉上眼。“江姑娘,我衣柜里有個小盒,是干草味的,你順道拿去給五哥,叫他多帶幾盒過來,我在病時總愛聞著這味的。”

  “好!彼仡^!伴e云,你拿還是我拿?”

  “你拿吧。”閑云坐在床緣,守著公孫遙一會兒。

  她打開衣柜,看見好幾個一模一樣的精致小盒,她一一打開,終于找到干草味的,她暗自深吸口氣,而后合起。

  她與閑云小心出了寢樓,她又開了盒子聞著!斑@味道真好聞。”

  “是么?”他淡淡道。

  “你半夜還來探七公子?”她隨口問著。

  夜風依舊,卻在空氣中帶點奇異的氣味。

  “不,我本來是去找你,瞧見你出來,就一路跟了過來!

  “你半夜有事找我?”她瞟著他。

  他停下腳步,目不轉睛!盁o波,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意嗎?”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

  “那……”

  “閑云,我對你,好像也有那么點意思在!彼浅K斓卣f。

  他聞言,眼里抹光,上前!凹热蝗绱恕

  她又摸上那腰帶,柔聲道:

  “真奇怪,之前我還能忍著,但現在,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我突然很想知道你脫了衣物后是什么樣子。”見他一怔,她又笑著輕輕閉上眼。

  她聽見他呼吸不太穩,而且逐漸逼近,顯然就要吻下,她右手一亮,劃破對方的衣帛、皮肉。

  鮮血噴了出來。

  她淡淡一笑,趁對方錯愕時,毫無情份地又劃過一刀,直接挑了對方的手筋。對方終于回過神,立即撲前想要扣住她的身手。

  她輕輕躍后,沒有大叫、沒有倉皇逃逸,腳步有些不穩,這才發現公孫遙給的小盒可以避媚香,卻無法阻止身子發軟。

  “江無波,今晚你逃得了哪去?”對方勢在必得。

  她避開幾招,對方踩住她的腰帶,趁她一愣時,用力拉扯她的腰帶。

  她心靈反應很快,但動作卻慢了一拍,腰帶脫身的剎那,有人自她身后攥住那腰頭,腕間一翻,那腰帶又纏回她的身上,她順勢退進那人懷里,匕首砍斷半截腰帶。

  當斷即斷,救不了人的東西再留下來也是白費。

  “閑云公子!”對方驚見,正要竄出逃命,哪知幾名云家莊子弟圍了上來,將他一舉擒獲。

  “老五過來!惫珜O云冷沉道:“無波中了媚香。”

  公孫紙立即奔來,替她把脈,偷瞄一眼公孫云,咕噥道:

  “中了媚香,很好解決的啊!

  她眨眨眼,正要站直身子,卻發現身后的男人一直輕扣著她的腰身,讓她倚在他懷里。

  公孫紙點頭!澳阕詈脛e亂走動,因為你身上也帶了香。其實如果你待在房里那還簡單,怎么突然去了阿遙的房間……等等,你聞了百上草?”

  “是,”她慢吞吞道:“阿遙給的!

  片刻的靜默后,公孫紙跳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喊道:

  “快去睡覺,作幾場春夢就沒事了!”

  “春夢……”她嘆氣,就知道那個百上草不算是完全的解藥。她從小到大還沒有作過春夢呢。

  找誰作啊?

  “我送你回房吧。”公孫云忽然道。

  “你不去看阿遙?”

  “現在老五去就夠了!彼屗刃,但始終離她不到一步,一遇見有子弟經過,他皆讓他們保持距離。“前陣子江湖出點小事,你跟老七都在傷重,我也沒特別在意。直到老三提了,這幾個月江湖出幾件怪事,明明兩情相悅的男女,到頭……男的不認帳,老三翻了幾本江湖冊,發現當時玉面書生都在該地做客,而今晚,他以上汲古閣為由,夜宿云家莊!

  “原來如此,他易容得真是唯妙唯肖。”來到她的寢房門前,她道:“云家莊名號仙子的只有一個,以前我還不知道我竟能招來采花賊。閑云,我終于明白為何你私下言笑,對外卻是連個笑容也吝嗇,有人要易容冒充你,太容易認出來了。從頭到尾,玉面書生不茍言笑,像極在莊外的你。”

  “原來你早就認出來了!

  她揚起眉,注意到他十分克制神色,似乎很自知自身的春色無邊,一不小心展露了,她就撲上去一樣。

  說實話,媚香只讓她身子發軟,有些發熱,但沒有多大的感覺,她想她的忍功真的很一流吧。

  她正要進房,他卻在她背后道:

  “半年了,你還喊不出來。那一天,真的傷你很深,是不?”

  她微詫地回過身。他在說……剛才她沒呼救嗎?

  那雙溫暖的掌心又覆住她的眼睛,這一次她沒有避開。他啞聲道:

  “沒有關系,一年也好,兩年也好,我都在這里,你總會喊出來的。第一次我救不了你,第二次、第三次,就算明知白費工夫,我也會去救你。無波,你的心里,可以住任何人,就是不要一個人住在那里!

  她沉默著。

  掌心移開她的眼睛,現在,她清楚地看見他的神情。他輕輕一笑,柔聲道:

  “早點睡吧。”

  她進房關門。她背靠著門,左手掌心搗著眼。她的左手,是千辛萬苦救回來的,她的五臟六腑是長期調養養好的。那次的痛,她永遠不會忘,不敢忘。

  她忘不掉墜崖的痛,也忘不掉有個男人在大雨里找到了她。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正在腐蝕她的意志。

  她想了想,沖動之余又開門,迎上他有些詫異的目光。

  “閑云,你還沒走啊……留在最后的,總是有糖吃,是這樣說嗎?”他凝視著她。

  “你想收我當義妹嗎?”

  那雙俊眸抹過異光。他沉默會兒,薄唇上揚,道:

  “只要你愿意,無波、皇甫沄、王沄,都將是我一生一世的義妹!

  她抱拳到底,笑道:“閑云大哥,以后就蒙你多多照顧了!

  他眼底眉梢都是淡淡笑意,柔聲道:

  “義兄妹的禮數不可廢,明日簡單結拜就是!

  她嘆氣:“是啊,今晚……可麻煩了,是不?”

  他垂下眼!靶量嗄懔!

  “春夢很辛苦嗎?”她訝問!拔覐男〉酱,還沒發過春夢呢,不知道今天晚上……”

  他徐徐抬眸,徐徐笑著,徐徐說著:

  “無波,你向來聰明,公孫家,并無其它分支,不會有什么表姐妹出現,也萬萬不可能有其他親人,我自認在外從未認過親,既然今日你我結為義兄妹,你應該有心理準備才是!

  “夢都是反應人最真實的渴望,我哪知道今晚會夢見誰,這樣吧,明天一覺醒來,我再告訴你吧,晚安,我的義兄!碑斨拿,她笑容滿面關上門。

  門一關,她非常想笑出聲,但還是忍下。

  房內依舊是黑漆抹烏的,她拉下腰帶,脫下一身衣物,僅留底衣。她想了想,來到衣柜,看著那件春白新衣許久,又撫過那長及地的腰帶。

  她深深吸口氣,俐落地砍去一截腰帶,隨意一扔,直接掀被上床去。

  好了,她沒作過春夢,現在倒想看看春夢怎么來?

  她瞟—眼那扇門。

  門外,是有個人影。

  莫名地,她覺得安心,同時媚香開始發作,她頭有些暈、眼有些花,熱氣涌進體內……

  來吧!她非常想知道夢里的男人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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