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未來上學要轉搭一班公車,花上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章純縵還是被迫搬回家里住。
在章父及章展飏的堅持下,章母答應讓她繼續念書,但是,開學后每天要在規定的時間回到家,她也為章純縵在附近的小工廠找了一份兼差的工作,做玩具禮品加工,論件計酬。
章母要她發誓,若讓她發現再與哪個男人牽扯不清,就要章純縵立刻辦休學。
她倔著不愿承諾。
學校終于開學了,第一天午休時間,章純縵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樂器行找馮子海,怕他擔心。
“小縵?你怎么溜來了?不是開學了?”老爹并不知道她發生了什么事,只當是開學而沒有時間過來,見到她,樂得想多聊幾句。
“老爹,對不起,我等等要趕回學校了,有幾句話想跟阿海說,他在嗎?”
“阿海在樓上上課,不過,時間也到了,你上去找他吧!”
她一聽就往樓上跑,與一個學生擦身而過,急忙地從一間間的教室玻璃往里探,終于看見他站在窗邊,望著空無一物的天空抽煙,教室里只有他一個人。
“阿!彼蜷_門就沖進去。
馮子海一轉身,剛好接住她飛撲過來的柔軟身體。
兩人緊緊相擁,感覺思念已經滿載到仿彿過了一世紀那么久未見面。
“你還好嗎?”記起她母親的那一巴掌,他揉著她白細的臉頰,心疼地問。
“我按著你留在餐廳里的地址在你家外面等了好幾天,都沒見你出門,請桐幫我打電話,你家人也都說你不在,我不知道怎么樣才能見到你。”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你打來的電話,但是,我不能接!彼吙捱呎f。
馮子海拂掉她不斷落下的淚珠!皠e哭,可能你媽媽一下子無法接受,遇一陣子就好了,別哭。”
她搖頭。“媽媽不準我再跟你見面,阿海,我不要念書了,我想去工作,也許媽媽就不會再阻止了……”
馮子海聽了,又愁又怒。“傻瓜,怎么說這種話,這不是你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嗎?怎么可以輕易地就放棄?”
“可是,我不想跟你分開,我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她六神無主地哭倒在他懷里。
他嘆口氣,輕撫著她的發,幾年前,丁玟菁在醫院和她父親爭執的畫面又浮現在腦海中。
“不會的,我們不會分開的,這只是暫時,小縵,別急,不要沖動地做任何決定,知道嗎?”
她還是搖頭。
他扶著她的肩膀,彎身看著她!靶】z,答應我,千萬不要沖動,不要急,好嗎?”
她淚眼汪汪地看著他,不回答。
“因為你現在還小,做父母的總是擔心兒女會受傷,等你再大一點,讓爸爸媽媽知道你思想成熟了,可以獨立了,自然就能放心讓你去做想做的事,懂嗎?”
“那我想見你的時候怎么辦?”她不懂,她沒有做壞事,但是,媽媽卻不肯聽她解釋。
“過一陣子,等你媽媽心情平靜一點,我們再來想辦法。想我的時候,你可以寫信給我,或者下課的時候打電話給我。”他安撫她說。
“那你想見我的時候怎么辦?”
他沉吟片刻,擠出微笑!拔抑牢覀儠僖娒娴,所以,我不擔心!
章純縵終于肯聽進去了。她知道自己要像大人,不該再增加阿海的困擾,她要勇敢。
“阿海……你愛我嗎?”她想再確定一次,確定他們的感情不會因為母親的出現而改變。
“當然愛你!
她點點頭,笑逐顏開!拔抑懒,我會努力讓媽媽放心的!
他吻了她。
其實,他內心是不安的。
他知道如何讓她放心,卻無法叫自己安心。
歷史仿彿重新上演一遍,章純縵的個性雖然和丁玟菁不同,卻和當年的她,一樣年輕。
未來,充滿了太多變數。
放學后,章純縵奮力奔跑,趕搭公車、換車,又一路奔跑,在媽媽規定的時間進門。
她氣喘吁吁地沖進房間換好衣服,打算隨便吃點東西就到隔壁條巷子的工廠工作。
她決定要努力表現,讓媽媽放心,也許,她有機會說服媽媽,答應讓她跟阿海交往。
不料,她走到廚房,見到的卻是母親冷漠的表情。
“你今天中午到哪里去了?”章母口氣冰冷地問。
章純縵臉色頓時刷白,身體因心虛而抖個不停。
不可能!媽媽不可能知道她去找阿海的。
她低著頭,沉默不語,不想說謊。
“說!你中午跟誰見面了?不要想騙我!闭履咐咭粽{。
突然間,章純縵覺得母親好可怕,她不禁要懷疑,母親在她身上裝了追蹤器。
“你什么時候學會陽奉陰違了?”章母尖銳地問!拔揖婺悖@是最后一次,不管是那個馮子海還是其他男人,如果,你這么小就想學人家搞什么不三不四的戀愛,就別念書了,干脆嫁人去,省得到時候出什么事,丟你爸爸的臉!
聽見“馮子!比齻字,她整個人愣住,媽媽怎么會知道阿海的名字?!
媽媽找過他?還是,有人向媽媽通風報信?
她打了一個寒顫,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背后到底有多少只眼睛盯著?他們用什么樣的眼光盯著她?
她想吐……她覺得惡心,這些扭曲的言語與眼光,已經超出她所能理解的范圍。她到底做錯了什么?
章母看見她臉色蒼白,壓下原本要說的更嚴重的警告。
至少,那個馮子海已經向她保證,不會再跟女兒見面。
他看起來并沒有時下年輕人的流里流氣,而且態度很誠懇,因為這樣,她才愿意再給女兒一次機會。
她也不是反對章純縵談戀愛,只是,女兒養那么大,還沒機會賺錢回報父母,要是這么莫名其妙地就給人拐了去,還搞大了肚子,這個臉她丟不起。
女兒不比兒子,嫁出去就是人家的,就算結婚后繼續工作,賺了錢也不會拿回家。雖然老公吃公家飯收入穩定,但她還是得多攬點錢,在章展飏學成歸國后,準備他的創業基金。
這些重重的壓力,那個從來不沾柴米油鹽的老公怎么能理解。
章母朝章純縵冷哼了聲!澳阆瘸燥垼酝觑垳蕚淙スぷ。”
章純縵忍著胃部的抽痛,勉強吞了幾口飯。
她不斷在心里鼓舞自己,就像她答應阿海的,不要急,不要沖動,過一陣子,他們一定能見面。
。
下午章純縵的母親來樂器行找馮子海,之后,他回到自己房間,就這么一直坐在床墊上,一直到太陽下山,一直到月亮高掛。
從她母親的指責里,他才體會到,她是如何辛苦地爭取繼續念書的機會。
他聽著從章純縵母親口中說出一句句尖銳刻薄的話,字字都指向“錢”,他幾度沖動地想問她:“要多少錢?我現在拿給你!
他忍了下來。
雖然,他絕對有足夠的經濟能力讓小縵繼續念書,保護她,讓她過安逸的生活,但是,他不能讓她因為自己,因為這樣,離開家庭。
親情是永遠割舍不掉的,沒有家人的祝福,小縵不會快樂,不會心安。這點,他從丁玟菁與家人鬧翻后,懊悔卻又拉不下臉請求原諒,卻總在半夜夢囈中,泄漏內心的痛苦中清楚地知道。
他陷入掙扎。
不能讓小縵知道她母親找過他,也不能再見她,以她中午那沖動的舉止,不管他用什么說詞,恐怕她都無法接受。
最后,他還是痛苦地做了決定……
馮子海倏然起身,離開房間,跨上野狼機車,騎往章純縵家。
他將車子停在巷子外,一步一步走到她家門前,站在電線桿后,往二樓望去。
二樓,有個房間燈亮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房間。
他期待,能再見她一眼。但是,窗戶緊閉,他仰得頸子發疼,仍不愿移開一下視線,也許,下一刻,她就會從窗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