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過去了。
燕驚云閉上眼,呼吸均勻而規(guī)律,看起來睡得很沉。袁素衣想起身替自己倒一杯茶水潤喉,不料才剛一起身,裙角被他的手臂壓住,動彈不得。
她小心地把他的手臂拾起,試著抽回裙角,手臂卻又被他反握住:塵昊不由得暗暗叫苦。
沒想到他這么麻煩,連睡個覺也不安分。
“你想去哪里?”疑惑的聲音傳來,她回頭一望,就見他張眼望她,神情帶著濃濃的疲倦。
“沒去哪里。”她趕緊回答,又坐了回去,放棄要倒水的舉動。
他臉上有絲下高興,“你的舉動讓我覺得你想要偷偷逃開似的。”他質疑地盯著她瞧。
“沒有啊,你繼續(xù)睡吧,我會在這里守著你。”她安撫道。怎會有絲心虛的感覺,奇怪?
“那你跟我一起睡,我不喜歡看到你下在身邊!毖囿@云皺眉地命令。
“跟、跟你一起睡?”她驚訝地睜大眼。
“是啊!彼碜油矁葨亓诵,空出位置給她,“快上來吧!
不行,她的頭開始有些疼了!吧贍,你的要求有些過分了吧!
他唇一抿,匆然伸手將她扯下,猝不及防的,她整個人跌靠在他懷中,鼻子生疼,淚水差點涌出。
“你在干什么?”袁素衣只來得及發(fā)出這一句抗議。
“你睡在我旁邊陪我,不許再偷溜了!彼吭谒呎f著,口氣很霸道,手硬是抓緊她不放。
“好,那就靜靜地睡吧。”看他這樣疲憊,不忍他再耗費精神跟她爭執(zhí)下去,她屈服了。
“嗯。”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又緩緩閉上眼眸,微揚的唇帶著抹得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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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端午節(jié)了,兩個月前就該出發(fā)前往西域采藥的袁素衣,至今仍待在燕府里,原因無他,燕驚云死不肯放人,她也很無奈。
天氣越來越燠熱,襲人的浪潮滾滾而來,把人住死胡同里逼似的炙熱。
燕府上下早將過節(jié)的東西準備得妥妥當當。
而在城內的柳畔河,有由南京四大家族——燕家、尹家、文家及賈家這四大巨賈聯(lián)手舉辦的劃龍舟大賽。
正午的時候,太陽高掛在空中,強烈而灼熱的光源讓人們揮汗如雨。
袁素衣在房間里研制草藥,磨藥的手勁緩和而有規(guī)律,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而讓人訝異的是,在這么炎熱的天氣里,她竟然連一滴汗也沒有。
別人早已濡濕衣裳,滿頭大汗,她卻那么清爽干凈。
門忽然砰地打開,燕驚云走了進來。
“少爺?”看到是他,她頓下手中動作!澳悴皇钦f要去看賽龍舟嗎?怎么還在這里?”
“沒那個勁!彼觳阶叩剿砼缘牡视谧。
“為什么又沒興趣了?”早上還興致勃勃地纏著她一起去看,不過她對人擠人沒興趣就拒絕了。
后來,他下是陪老夫人一起去了嗎?怎么才兩個時辰下到就回來了?
瞅了她一眼,他撇了撇唇。“那里吵死了,人那么多,本少爺被吵得一點心情都沒有了。”
“每年只有一次哦,錯過就可惜了!彼г沟恼Z氣讓她下禁感到好笑。
“有什么好希罕的?我又不是沒看過!彼琢怂谎郏叽蟮纳碜映康脴O近,“我?guī)湍隳グ,要不要??br />
“不用了,我都快磨完了!痹匾铝⒓淳芙^。她深知他怕熱,一熱起來脾氣就很暴躁,還是別勞煩這大少爺了,不然待會他脾氣一上來又讓人頭疼。
“奇怪?”他忽然往她身上湊去,手還不忘在她身上摸來摸去。
“少爺,你又在干什么?”她微蹙起眉,對他的舉動很是不滿。
“快給我說,你為什么沒有出汗,你不怕熱嗎?”止住自己的舉動,他朝她質問道。
“我自幼生長于冰天雪地的天山,體質屬寒性,當然不容易流汗!彼亟忉。
“原來是這樣……”燕驚云又妒又羨地看著她在炎熱天氣中,仍舊是干凈白皙的臉蛋,那樣子真是讓他想上前狠咬她一口。
“少爺,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彼O率种袆幼,視線迎上他,好心地建議,“府里的冰庫不是還有很多冰塊讓你解暑嗎?”
“那些冰塊只能解一時之熱,跟你這樣不怕熱的體質比起來差多了!彼允遣粷M意。
看著他這無賴的樣子,袁素衣真想一腳給他踹過去!吧贍,你不要太幼稚好不好?這種體質又不是你想要,我就可以分一半給你!
“喂,死女人!你再敢說我幼稚,你就死定了!”他氣得吹胡子瞪眼。自從知道自己比她小了一年半截的之后,他就老覺得自己在她面前矮了半截,所以根本不能容忍她這樣說他。
“怕別人說,就不要老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事啊!彼沉怂谎,沒好氣道。
“有你教訓我的份嗎?”
這家伙今天火氣真大!袁素衣懶得再理他,她將藥草都收好就要走開。
出了房門,燕驚云卻忽然從身后朝她跑來,長臂一伸勾住她的肩膀。
她回過頭冷冷望向他!吧贍敚阌窒敫墒裁?”
“這天氣熱得要命,你陪我出去一下吧,待在府里也怪悶的!
“你不是剛由外頭回來嗎?怎么又要出去?”她皺了皺眉頭。
“走啦!問那么多干么?女人就是羅唆!彼允沽Φ貙⑺龓щx。
出了燕府,袁素衣將他的手臂從自己肩上拉了下來。
“少爺,你想去哪呢?l她淡淡地間。
“隨便走走看看。你說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我倒有個好法子!
“是回府嗎?府里安靜又涼快,少爺你——”
燕驚云不滿地截住她的話,“誰說要回府的?你的話讓人太掃興了吧!”
她忍住氣望了他一眼,沒再說話。他卻忽然抓過她的手腕往大街另一頭走去。
“少爺,男女授受不親,你快點放開我!毕胨ο滤ブ约旱氖,但剛一甩開,又被他重新抓住。這樣一甩一抓多次后,她索性放棄。
“什么授受下親啊,這么迂腐的世俗禮教理它那么多干么?”燕驚云撇唇,一副懶得理會的樣子。
袁素衣為之氣結,直瞪著他,希望這個視禮教于無物的太少爺能自重些。
“好了,真是婆婆媽媽的!彼种匦伦ミ^她的手,加快了腳步!白呃,快到了!
約莫走了兩刻鐘后,兩人終于走到近郊一片幽靜的竹林里。
“穿過這片竹林,外頭有條小河流過,我們去看看!彼麑⑺诉^去。
在竹林的另一端,果然有條潺潺小河緩緩穿過。
“少爺,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這里的?”看到眼前這一切,袁素感到心曠神怡,不再計較他霸道的行徑。
燕驚云看著她滿足的表情:心窩頓時生起一股熱氣久久下散,“是一個下人告訴我的,他說貪靜的話,來這里坐坐下錯!
袁素衣微微笑了下!斑@么好的一個地方,坐會兒也是好的!
“你喜歡嗎?”他也跟著笑了起來!跋矚g就好,我吩咐他們在這里放了些小點心,我們可以坐在這邊享用!
兩人更往外走了出去,果然在小河畔看到一輛馬車停在那里,“燕記”的標號很是顯眼。
燕驚云鉆進車里拿出一只大提盒,“東西都為我們備妥當了!”他笑得像個孩子似的,開心地朝她叫道。
拿出用來鋪地的席子放到草地上,兩人面對著小河愉快地坐下。因為竹林的遮蔽,連太陽也變得遙遠了。
竹林被風拂過,響起一陣陣咿呀的清脆聲音。
袁素衣將盒子打開,拿出一塊粉色玫瑰糕,咬了一小口,感覺到那甜膩香濃的味道在唇齒間化開。真是美味!
“喏,這里還有桂花糕。”燕驚云將鮮黃色的糕點遞到她嘴邊。
拗不過他,她只得咬了一口,桂花的濃郁香味霎時充滿她的鼻腔和嘴里。
“哈哈,你吃到我的口水了!彼芮繁獾卮笮Τ雎暎Φ靡荒樀牡靡。
“口水?”她微愣。
“剛才我咬過一口才遞給你的,你不知道吧!
“少爺,你真是惡劣,竟然這樣整人!
“喂,我口水有什么不好?”他立即變了臉!澳阍谙优K嗎?”
“這不是臟不臟的問題,你的行為一點都不道德——”
“懶得跟你計較,反正你吃下去了!彼焓峙呐乃念^!俺粤宋业目谒,以后要乖一點啊……哈哈哈……”
袁素衣瞥了他一眼。他這幼稚又無聊的行為,讓她覺得好氣又好笑。
兩人坐在河岸邊聊著天,有風拂過吹散她的發(fā)絲,燕驚云伸手替她把頑皮飄離的一縷發(fā)絲攏回耳后,舉止很是溫柔。
“跟你在一起感覺還真不錯。”他忽然開口,對被自己的舉動嚇到而有些受驚的她說。
“會嗎?”為什么她會有相反的感覺?
“不過有時候你太兇了,老對我板著一張瞼,兇巴巴的,就這點不討喜!
袁素衣眨眨眼,甚覺莫名其妙!吧贍敚钦l一直在我耳邊又吼又叫,并且還兇得要命的!
“喂,女人!你就不能稍微順著我一點嗎?別老跟我唱反調好不好!”他火氣又飆上來了。
唉,又來了……她瞥了他一眼,覺得自己還是下要再跟他吵了。
兩人聊了些下著邊際的話題,偶爾還是會有一言不合的時候,而時間慢慢地過去,兩個人就坐在那里,后來連說話聲也沒有了。
良久,正望著河底小魚而出神的袁素衣,忽然覺得肩膀一沉,她抬眸一看,才發(fā)覺是困到睡著的燕驚云倚在她的身上。
她想把他推開,但看了幾眼,卻發(fā)現(xiàn)靠在自己肩上閉目沉睡的俊臉,被擠壓得變形,頓覺有趣起來。
他漂亮的唇此時正像魚兒一樣半嘟起,下巴緊挨在她的肩上,睡相看起來很可愛。
這家伙一直都像個孩子,連睡著時也一樣。袁素衣望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吵他了。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靠著,直到夕陽都下山了,她望了眼變得暗淡的天色,覺得該是回家的時候。
“少爺……”伸手拍了拍他,她輕喚道。
睡得極為舒服的男人在夢中抗拒地“唔”了聲,沒有任何要醒來的跡象。
她干脆用手搖醒他,“少爺,天黑了,我們得趕快回府。”
燕驚云下悅地揉揉惺忪雙眸,瞼色很不佳!澳敲纯旎厝ジ墒裁矗课覀冞@里有馬車,過夜也沒關系!
“那你自己過吧,我可得回去了!彼崎_他的身子站了起來。
“好啦、好啦……”他只好不甘愿地站起來。“我腳麻走不動了,快點過來扶我!”
袁素衣回頭朝他走去,不料被他忽然伸過來的手給攫住,旋即整個人被他摟了過去,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燕驚云的唇已在她臉上用力親了下。
這算是非禮嗎?她模糊地想,然后神志恢復清醒,便看他笑得一瞼得意地瞅著她。
“喏,這是感激的吻,你不要罵我了哦——”一看到她難看的神情,他立即先發(fā)制人道。
看著他無辜的笑容,她心里有氣也發(fā)不出了。白了他一眼,她道:“還不快點收拾東西上車!”
轉身離去的那一剎那,她的臉卻陡然漲得通紅起來,被他親過的臉頰像是被烙 上印一樣,那份滾燙的火熱氣息一直沒有退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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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轉眼寒冬又到了。
南京的冬是寒冷的,泌入心肺。漫天飛舞的雪花、沒過腳踝的碎雪,以及凍得堅硬似石的冰層,都是讓人凍徹心扉的寒冷。
但對袁素衣而言,這下過是小意思而已。
天山上的冰,才真的是讓人畏懼的寒哪。她就在上面生活了十七年之久,怎么可能還會怕冷呢。
不過,應該很快就會看到熟悉的景物了吧,還會再見到久違的師父,她光想都覺得有些興奮起來。
半年多前,因為燕驚云的阻撓,她無法順利成行到西域。這次,她特別跟老夫人把事情的嚴重性講開,她相信老夫人會以大事為重,不會再讓那個太少爺恣意妄為了。
終于,冬去春來,再過兩個月就是梅雨季節(jié)。她等了那么久,為的就是等這個時節(jié),趕一個多月的路到西域,剛好碰到黑玉草菌的成熟期。
她什么都盤算得極好,也算計好了時間,就是半個月后的月底出發(fā)。
但,她千算萬算,也算不到燕大少爺會任性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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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后
“不行,我也要去!闭斣匾乱褱蕚浜靡磺,并在大門玄關處向燕老夫人等人辭行,即將前往西域的時候,燕驚云不知何時竄了出來,聲音很堅定地表示。
“嘎?”聽聞這一句,眾人都下禁有些傻眼,而燕老夫人更是一臉下敢置信的神情。
“你也要去?”袁素衣第一反應便是皺起眉頭,以為他在開玩笑般有些不能接受。
“是,我也要去。”他朝她微微一笑,又強調了一次。
燕老夫人忙上前去,“驚云,你是不能去的……”
“奶奶,你也嫌我身子下好嗎?”燕驚云朝她望去,淡了語氣道。
“驚云,你別太任性,此次前去西域路途遙遠,而你又——”燕老夫人試圖打消他的念頭,但卻叫他截去話頭。
“奶奶,我的病情一直是她主控的,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會因為路程遙遠而導致病發(fā),因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不會有事的。”他堅持地說。
袁素衣面無表情地望向他。“我自己一個人慣了,有你在身邊會礙到我。”這太少爺以為她是去游山玩水嗎?她可是要進深山野嶺內的,并且還得速去速回,以保黑玉草菌的新鮮度,這是一刻鐘都耽誤不了的。
“好,你說來說去就是不肯讓我一起同行對吧,那如果我自己去呢?這你們是怎么都管不著我的!毖囿@云睨著她,賭氣地道。
聞言,燕老夫人神情緊張起來,“驚云,你跟去做什么?素衣丫頭出門只是去尋藥而已,你在家里等著,她很快就會回來的。”
“老夫人,您派人看好少爺吧,西域路途險惡,不是他的身子受得住的!痹匾罗嘧⌒宰佑终f。
“喂,女人,你說話別太過分!”燕驚云火氣立刻上來,朝她怒道。“這次我是跟走了,誰敢阻止我就上來試試看,我看哪個夠膽子不要命了!”
“你別在這個時候要少爺脾氣好下好?我還得趕路呢!痹匾掳櫭纪,被他弄得頭痛不已。
燕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勸著,“驚云,你真打算要和素衣丫頭一起去?可是西域路途……”
“這我知道,奶奶。我今年已二十有二了,你難道準備讓我一輩子幽禁在這座宅子里,足不出戶嗎?”
“這……”這根本不能混為一談!燕老夫人有些為難。
“老夫人,我真的要走了!痹匾虏幌朐俑F攪和,翻身一躍上了馬背,一扯韁繩就要離去。
燕驚云忽然跑到她面前,伸手阻攔!澳懵犞绻@次你沒讓我跟去,那你帶回來的藥就沒用了!
“什么意思?”
“因為那時你已經(jīng)見不到我了,摘回來的藥還會有用嗎?”他微仰著頭望向馬背上的她威脅道,表情再認真不過。
聞言,一大群人臉上都浮起驚慌之色,而袁素衣則惱了,“你在威脅我?”
“隨你怎么想,總之不讓我跟,你辛苦帶回來的草藥絕對會派不上用場!毖囿@云臉帶微笑,漫下經(jīng)心地說。
“驚云,你別這樣……”燕老夫人的神情看起來受了不少驚嚇!叭绻阋欢ㄒ,奶奶就多派些人跟著就是了!
什么?!老夫人竟然答應了!袁素衣瞪大眼地望向他們,有些無法置信。
“奶奶答應了便好。”他笑了下,有絲計謀得逞的得意!暗槐嘏赡敲炊嗳烁ィ欠吹癸@得累贅。”
袁素衣趕緊搶話,“老夫人,少爺他是不能跟去的啊……”想力挽狂瀾,卻是為時已晚。
“素衣丫頭,這一路就麻煩你分心照顧驚云了,他執(zhí)意要去我也沒辦法,你就多擔待些吧!毖嗬戏蛉藵M瞼渴求神色地看著她。
她沉了下臉色,微抿緊唇不再說話。
終于,她拾起頭,朝他們望去!罢埨戏蛉朔判,這段不短的旅程里,素衣一定會好好照顧少爺?shù)!?br />
“麻煩你了。”燕老夫人微嘆了口氣,心里拿孫兒的任性委實沒轍。
又再忙活一陣,原本的單人匹馬被換成了輛豐固而樸實的馬車。這是袁素衣堅持的,出門在外,駕馬車易惹人注意,所以盡量下使用華麗的好。
可是當燕老夫人命令下人在車里堆了很多東西后,她忍不住出聲阻止。“老夫人,其實只要銀兩帶得夠,這些吃穿用的東西就不用再放上去了!彼竦氐。
“啊,也對。”燕老夫人一拍額首地恍然大悟。“我心里老想著驚云這孩子這么大了第一次出遠門,始終有些不放心,所以才這樣……”
“對了,驚云啊!彼褜O兒喊到跟前,“路過揚州和杭州及京師時,你就讓人捎信給永恩、永奇他們,也好有個照應。”仍是殷殷叮囑。
“知道了!毖囿@云認真地點頭。
“好了,你們去吧,這一路上小心啊!睋]了揮手,終于舍得放行了。
“老夫人放心,我們走了。”袁素衣坐到前面去駕馬車,一甩鞭子,三匹快馬跑了起來,在揚起的塵霧中,車子漸漸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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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了一天的車,袁素衣下禁有些疲乏,看天色漸漸暗了,她開始盤算著到前方小鎮(zhèn)客棧里住宿一晚,等明日一早再趕路。
駕著馬車比自己騎快馬疾跑不知要慢上多少,這一天的工夫,怕是沒趕過百里路,有這燕驚云在身邊,還真是縛手縛腳啊。
“少爺,前方就是同心鎮(zhèn)了,我們到那里去找客棧投宿吧。”她回頭朝后面喊道,馬車在宮道上快跑起來,揚起陣陣輕塵。
“隨便你!避噹麄鞒鏊唤(jīng)心的回答,旋即又恢復一片靜悄悄。
今天趕了一整天的路,他都只是安分地縮在里面沒吭聲,讓她以為他轉性了。
“少爺,你是不是累了?”她忍不住開口問。這一趟旅程是由她全程負責他的人身安全,如果因為她稍有怠慢而產生了些差錯,回去后也挺難交代的。
“我沒事,只是馬車顛得厲害!毖囿@云道,語氣里著實聽不出什么異樣。
“習慣了就好,讓你坐車比騎馬舒服多了,起碼不用日曬雨淋的。”
“廢話真多,女人就是這樣羅唆,還不快點趕車!”他下耐煩的聲音從車里傳了出來。
忍住向天翻個白眼的沖動,她也懶得再理他了。要不是伯這大少爺煩悶無聊,她才不會主動開口找他說話,沒想到卻被他這樣說,真是氣人。
一個多時辰后,終于趕到同心鎮(zhèn)。這是個典型的市集小鎮(zhèn),人煙密集,繁榮熱鬧。
袁素衣把車子趕到名叫福來的客棧前,只見立即有店小二出來招呼。
“這位姑娘,車子就讓小的替你趕到后院去吧,順便喂些飼料給馬兒吃!
“勞煩小二哥了。”她朝他點了點頭,而后下了馬車走到車廂去!吧贍,到了!彼傲寺。
沒人應話,靜悄悄的氣息讓人心里發(fā)毛。
“少爺?”她又再喊了聲!翱蜅5搅,你下來啊!
“姑娘,馬車里面似乎沒人啊!钡晷《婀值氐馈
心一驚,她連忙拉開廂門,卻見燕驚云身子平躺在車廂板上,兩眼閉著,早已昏迷不醒。
她臉色霎時變了,人慌了起來,居然忘了自己會醫(yī)術,呆站一旁。
“姑娘,這位公子是昏過去了。”小二哥上前查看,才回頭對她道。
“昏過去?”她皺眉。難道是因為暈車?
果然!“姑娘你看,這位公子嘴角還殘有白沫!加上臉色鐵青、嘴唇泛紫,那一定是因為坐馬車時受不了路途顛簸,而吐到虛脫昏死過去。”
袁素衣湊上前一看,但見他淡藍色上衣有著穢物,忙吩咐店小二!靶《纾梢月闊┠銕退逑匆幌律碜訂?待會到客房我再另外算帳!
“好的,那就有勞姑娘自己把車趕到后院里去,我先把這位公子扶上樓。”小二哥爽快地答道,旋即吃力地扶起燕驚云往店里走去。
安置好馬匹,再添購些物品,她才上樓住所訂的客房走去。
一進去,就看到床上躺著早已換上干凈衣物的燕驚云,臉微微變了色。這店小二也是糊涂了,孤男寡女的,怎能住在同一間房里?
心里暗忖了下,剛想轉身走出房門喚人:心思一轉,腳步又踅回來。
他人下舒服,讓他單獨住一間房似乎不妥,再說,現(xiàn)在才來想孤男寡女同居一室這問題未免有些遲了。他每次發(fā)病都是她在床邊守護著,他一定要握著她的手才能人睡。
唉,想想真是可悲!每次被他纏上,她都有種被套住的感覺,竟是想逃都逃不了。
她伸手幫他撥開濕黏在額上的頭發(fā),再幫他蓋好被子及移好枕頭,自己則在他床邊靜靜坐著,什么也不做。
坦白說,他今天的表現(xiàn)讓她很意外,都在馬車里吐得一塌糊涂了,仍是強忍著不適撐了下來,是不想影響她趕路的速度吧?
害她以為他轉性了呢。
算了,是他自己堅持要跟來的,那就得學會習慣及忍受這種事,讓他吃點苦頭也好。
她想著想著,手更輕柔地撫了他那一頭發(fā),微微笑了下。
在客棧過了一夜后,翌日兩人繼續(xù)趕車往北而上,經(jīng)過第一日的大吐特吐,燕驚云終于習慣馬車行進問的劇烈搖晃。兩人為了節(jié)省時間,也不再只挑選有行經(jīng)城鎮(zhèn)的官道,而是撿偏僻的野道走。
食物和水都預先備妥了,兩人白天趕路,夜晚就在馬車里勉強度過,他們說好輪流守夜,但大多數(shù)的時候,袁素衣都強硬著態(tài)度把燕驚云逼回車廂里睡,自己則守在馬車旁休息。
畢竟是山野郊外,野獸特別多,她委實不放心由燕驚云擔任守夜的工作。
這天,馬車駛近京師,不過也花去他們一個月的時間才來到。
由于京師近蠻夷之邦,所以未來的路只怕會更艱險,或許會碰上蠻人打劫也說不定。想到這,袁素衣不僅有些擔憂。
“少爺,永奇表少爺是被派駐在京師吧?”她問道,馬車正停在一條山野小路旁的草地上,有一汪溪水從旁邊巖洞里潺潺流過,讓人覺得心曠神恰。
正躺在草地上假寐的男人連眼都下睜,“他是在京師沒錯,他所負責經(jīng)營的燕記銀莊及鴻燕糧倉便在城里。怎么了嗎?”
在他們起程前,奶奶特別叮囑,如果路過杭州、揚州等地,一定要去和表兄弟打個招呼。但近半個月來,他們一直走野道,避開行經(jīng)城鎮(zhèn)的官道,哪會碰到表哥他們。
“少爺,明天我們就直接進城吧,我有點事要找永奇表少爺!
“有事?什么事?”燕驚云一下子自草地上坐起來,望向她問。以前白皙俊秀的臉因為這段日子的磨練變成健康的古銅色,眉豐間更添了一抹以往沒有的堅毅。
沒辦法,因為他的好勝心強,下愿意躲在車子里乖乖坐著,袁素衣拗不過他,只得教授他駕車技巧,后來的車程有一大半都是他在駕馬車。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路途遙遠,加上她又一直挑野道拚命趕路的情況下,競沒聽到他太少爺?shù)囊痪浔г埂?br />
“我問你話你還沒回答,你愣愣地望著我干么?”
“呃?”袁素衣回過神,這才發(fā)現(xiàn)因他與自己靠得太近,讓她一下子看迷了眼去!芭,我找表少爺有事!彼行┚o張地說。
“笨女人,我問的是什么事。”燕驚云看著她微愣的表情,忍不住啐道。
“這到那時再說吧!彼唤(jīng)心地將話題轉開!皠偛盼液鋈话l(fā)覺,你這段時間里變了不少啊!
“變了不少?哪里變了?”他瞪著她,很快就把方才的問題給拋到腦后了。
她后退一步,實在下想跟他那么近距離接觸。
“皮膚曬黑了,而且沒有以前那份少爺脾氣!彼龑嵲拰嵳f。以前在燕府里,他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身后有一大群人等著伺候他。
而現(xiàn)在,只和她在一起,路途遙遠、環(huán)境惡劣,什么事都得自己動手。吃的也是粗糙的干糧,嬌生慣養(yǎng)的他能一句抱怨也沒有,實屬難得。
聽到她的話,燕驚云立即摸上自己的臉,“曬黑了不好嗎?你嫌我難看了?”他皺眉問道。
“曬黑了看起來健康多了,這才像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她微微笑說。
“我本來就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彼粷M地睨了她一眼。
“是是,我說錯話了!彼χo他賠禮,心里有些好笑。剛剛還在心里想他變了個人,現(xiàn)在一看,還是那樣孩子氣,根本什么都沒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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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
一進城門,馬車隨著人潮慢慢前進。不愧是京城,到處繁榮昌盛,熱鬧非凡。
行人衣著光鮮亮麗,文人雅客在茶樓上吟詩作對,酒肆里的生意人滿為患。
人真的很多,馬車幾乎是寸步難行,袁素衣很快地把馬車駛到另一條偏僻小道里放著,和燕驚云一起走到大街上,隨著熙攘的行人悠然而行。
“少爺,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永奇表少爺嗎?”
“直接問人燕記錢莊在哪兒下就得了。”他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
“說的也是,那好吧,少爺你等我一下!
她扔下話便匆匆跑到街角一旁賣著糖葫蘆的老人面前。
“老先生,給我兩串糖葫蘆!彼龔碾S身錦囊里掏出幾枚銅錢,接過老人遞來的糖葫蘆后,又問道:“老先生,請問你知道燕記錢莊怎么走嗎?”
“哦,燕記啊!崩先伺堥_小眼,然后慢慢吞吞抬起身子,指向右手邊的大路,“就在朱雀大街這邊啊,你慢慢走過去就可以找到了!
“謝謝老先生!钡乐x后,她立即跑回去。
“怎么那么久?”燕驚云一臉下耐煩地問。
“這不是回來了嗎!彼Φ,對他的態(tài)度不以為忤!白甙,我打聽到了燕記就在朱雀大街上!彼咽种械奶呛J塞給他。
“給我這做什么?”他皺眉,望著手中的小孩玩意有些抗拒。
“我知道你出身富貴人家,肯定對這些東西不看在眼里的。”她把糖葫蘆硬塞到他手中。“可是有時候試一下這種東西也不錯,算是種人生體驗嘛!
燕驚云遲疑地望著她慢慢咬著糖葫蘆吃下的模樣。
“真的有那么好吃嗎?”他有絲動搖了。
“你試一下嘛,不試試怎么知道?”抓住他的手把糖葫蘆塞到他口里。
他如法炮制地狠咬下去,牙根霎時酸個透,忙吐了出來不停地吸氣。
“有那么酸嗎?”袁素衣驚訝地望著他夸張的模樣。
“死女人,我一向不吃酸品的,你不知道嗎?”他齜著牙朝她怒道。
袁素衣瞪大眼。“我真的不知道耶。”表情無辜至極。
他恨恨地盯著讓他牙根發(fā)軟心泛酸的糖葫蘆,揚手就想丟了,卻讓她制住。
“我拿去給別人,你別亂浪費了。”她奪過糖葫蘆,拿給對面墻角坐落著的一個衣衫破爛的小男孩。
小男孩接過立即大口咬了起來,袁素衣望了望他,心中有絲下忍,便又掏出一些碎銀放到他面前的破碗里,這才走開。
“我沒想到你會這么好心腸!毖囿@云待她走近后說道。她待人一向淡漠,他以為她對這種事應該會無動于衷。
“只是忽然間有些感觸罷了!彼!白甙,我們去燕記錢莊找表少爺!
燕記錢莊并下難找,他們走到朱雀大街望過去,就見一棟雕梁畫棟大宅,門匾上題著“燕記”兩個大宇,是那樣的搶眼。
而門口,懷中揣著鼓鼓銀袋的商人絡繹下絕地進出。
燕驚云和袁素衣走到門口時,兩個守在門口的保鏢狐疑地望著他們走近。
“抱歉兩位,我們錢莊是不出入閑人的,你們請回吧!逼渲幸粋健壯高大的男子伸手橫擋在他們面前,冷淡而客氣地道。
聞言,燕驚云臉色立即變得難看。沒錯,他們此時模樣看起來是有些狼狽,但沒搞清楚狀況就趕人,這保鏢未免狗眼看人低了。
“少爺,讓我來說!痹谒饧磳l(fā)作,準備要破口大罵前,袁素衣淡淡地開口道。
“說什么……”仍是有些不快的語氣,但他還是安靜了下來。
袁素衣上前一步!皟晌淮蟾,麻煩進去通報掌事的一聲,就說南京那邊有家人來訪!彼瘍晌槐gS有禮地說。
聞言,兩個保鏢對望了眼,而后其中一個點點頭,住門里走去。
“是老夫人有什么事要通知永奇公子嗎?”剩下的那個問道。
“是的,麻煩大哥了!彼⑽⒁恍Α
不到半晌,剛才跑進去的保鏢又跑了出來。
“兩位久等了,公子讓我趕緊請兩位進去!彼卸Y地說。
“麻煩了。”袁素衣也有禮地回道,但身旁的燕驚云卻微哼了聲,不待她把話說完,便扯過她一起走進錢莊里。
“那兩個家伙狗眼不識泰山,竟然敢阻攔本少爺進去,活得不耐煩了!”被帶到后廳里等著時,他仍是氣憤難當。?永奇怎么還不出來?”不耐的情緒都表現(xiàn)在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