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畫師汗顏,隨侍在旁的掬香和蔻兒,也—個頭兩個大。
「公主啊,您就笑一笑,好讓畫師早點完成皇命吧!
李云蓉睨了掬香一眼,勉為其難地彎起唇角,露出的卻是惡鬼索命的凄厲冷笑,害得畫師手一僵,畫筆也掉到地上。
「公主,別鬧了啦~~」掬香被她搞得哭笑不得。
冷斂的蔻兒較了解公主的脾性,說出的話可就沒那么軟,而是一針見血!溉羰钱嫷貌缓,皇上下令再畫一幅,公主這死人就得當兩次!
這話果真奏效,就見李云蓉表情微微抽搐,不一會兒,便執起織羅扇,端莊嫻雅地擺出仙姿,漾出一抹足以令男人銷魂的嫵媚笑意,畫師瞧了,當下立刻提筆,忙將這欲羞還笑百媚嬌的人間美景落在畫紙上。
終於,好不容易完成了畫像,畫師匆匆告辭,帶著畫軸向皇上覆命去。
「折騰死我了!」李云蓉伸了個大懶腰,甩甩發麻的臂膀,轉轉腰骨,女兒家的嬌柔不復見,擺出的是男兒率性的舉止動作。
她一點也不喜歡穿金戴銀,如果可以,她寧愿生為男兒身,那么她就可以大搖大擺地出宮去了,而非受制於這富麗堂皇,卻處處受限的金絲籠,
「來人,幫我把這身累贅的衣服卸下!」
「哎呀,好不容易打扮好,別換下呀。」掬香抗議,她們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公主穿上宮裝。
一旁的奶娘也勸道:「是呀,公主要是平日穿這樣多好,而非胡服騎裝,那些妃子一天到晚爭奇斗艷,哪爭得過咱們的公主,要我說,公主才是皇城第一美人哩。一瞧著公主這身高貴的打扮,他們所有奴才可是比公主本人還高興,只要她們的公主愿意穿上襦裙,也可以這般傾國傾城。
不少王侯將相作詩詞送來表達對公主的愛慕之意,可流水有意,落花無情,公主頂多以騎射對奕會友,從沒對哪位男子示好過,她們伺候公主多年,明白她的心性,尋常男子公主是看不上眼的。
「這衣服有什么好,走路不方便,又礙事!顾是偏愛勁裝的打扮。
「公主,你貴為金枝玉葉,要是讓人瞧見你這粗蠻的舉止,誰敢上門提親呀!鼓棠锝蛔u頭。
「奶娘,這皇城里的王侯將臣,早知本公主嬌蠻的性子了,毋須他們瞧見或探聽,每年的狩獵日,我哪一次不是獵裝皮靴打扮,施展粗魯的舉止!估钤迫睾敛辉谝獾卣f道,語氣中的快意顯現出她不想嫁人的意愿。
「其他公主早在及笄之年便由皇上婚配許人,公主都十八了,怎么皇上還不為您婚配呢?」奶娘有些焦急地問,她最大的心愿,便是瞧著一手帶大的公主能嫁子皇親貴族。
「那是因為皇兄知道我不想嫁人,他才不會逼我呢!」
「公主想當一輩子的老姑婆?」奶媽直搖頭。
「我知道公主為何不想嫁人。」掬香以袖掩嘴笑道,神秘兮兮的模樣,仿佛看透了公主的心思。
「喔?」李云蓉眉兒微挑,接過婢女奉上的桂花露,在鼻下盤旋聞香,媚眼兒則瞧向掬香那信心滿滿的表情!改愕拐f說,說中了有賞,若是說不中就罰你。」
掬香才不怕公主的恫嚇,誰都曉得公主是豆腐心,只在嘴上耍狠,不過這一點只有文樂宮里的婢女奴才知曉。
「公主不想嫁人的原因若非其一,便是其二!顾首鞲呱钅獪y地說,引得眾人十分好奇。
「一是什么?」蔻兒問,奶媽也好奇聆聽,其他婢女奴才更是拉長了耳朵。掬香一臉正色,向來俏皮的神情難得嚴肅了起來。「那是因為……」隨著她語氣越顯凝重,好幾只耳朵也跟著拉長!冈蹅冞@長安皇城內,還沒有出現一位讓公主看得上眼的男子。」
「ㄘㄟ~~」眾人翻了個大白眼,這不是廢話嗎!
「哎呀,我還沒說完呀,干么這么不給面子!罐湎汔狡鹱靸嚎棺h道。
「沒對你丟鞋子就是給面子了!罐翰豢蜌獾財德,這話逗笑了一旁看好戲的李云蓉。
「我說了,不是其一就是其二呀!
「是是是,其二是什么?快說,別賣關子!
「其二就是……」掬香這回可笑得鬼靈精了,提高音量宣布她明察秋毫的結果。「公主心里必是有了意中人!
李云蓉心下咚地一聲,平靜的心湖無端投進了一塊石子,掀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當大夥兒數落取笑著掬香賣的關子不值一子兒時,李云蓉這廂正臉蛋微微發熱,因為烙進腦海里的赫嘯風,占據了她所有思緒,他留在她唇里的灼燙還在,那擁抱住她的臂膀感覺也在,還有那強悍的男性氣息依然清晰……這一切都令她怔怔地失神了。
撫著心口,一想到他,她的心就跳得好快。
給我時間,我會選個適當的時機,求皇上讓你下嫁予我。
那一晚,當他離去前所對她做的承諾,言猶在耳。
當時,他將她送回文樂宮里,與她吻別,在被其他人發現前離去。當時婢女們和侍衛正為了找不著她而焦急,差點就驚動了皇上,所幸她及時出現,安撫了大夥兒,吩咐他們整夜加強看守外,也不準他們傳出去,因為她擔心皇兄知道了會怪罪御林軍,而御林軍統領又是嘯風。
其實嘯風本來可以將刺客緝捕的,是因為她的阻止才沒有,為了私心,她不要任何人怪罪嘯風。
她才不管是誰要對她不利,反正兵來嘯風擋,水來嘯風掩,有了他,她什么也不怕。
啊……她發現自己已經陷得很深了耶!
她兀自笑了起來,還覺得很不好意思,待回過神,忽見周圍好幾雙大眼睛盯著她。
「公主,你為何自己一個人在偷笑。俊
「咳……有嗎?」她忙收斂住笑,發現自己太得意了。
「有,還笑得臉都紅了!罐湎愕馈
李云蓉不但不以為忤,索性對大夥兒宣布:「其實掬香說對了,本公主的確有了意中人!
「什么!」眾人皆驚呼出口。
「公主有了意中人?怎么奴婢一點都不曉得?」
「是哪位王公大臣?將軍?抑或王爺?」
「是——」
「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還來不及說出的話,被殿外傳來的大呼小叫給打斷了,就見一名宮婢匆匆忙忙地進來,是負責膳食的宮女翠玉。
「翠玉,瞧你急的,何事需要這么慌張,天塌下來了嗎?」
「公主,適才奴婢回來的途中,聽見膳房的張公公說,皇上決定了公主的婚姻大事呀!」
「是嗎?」李云蓉從容不迫,完全沒有吃驚這回事,因為是意料中事,不像其他人那般震驚。
「皇上將公主許給誰?」蔻兒問。
當然是赫嘯風了!李云蓉萬分把握地想,因為皇兄早想把她嫁出去了,只是因為沒人敢娶她這刁蠻公主,所以一直延擱著,只要嘯風和皇兄開口,皇兄自然會答應。
翠玉喘著氣,道出眾人一致想知道的答案。
「吐蕃王!」
「什么!」這回驚呼出口的是李云蓉,她瞪著翠玉,若不是她耳背了,就是翠玉說錯了。
「皇兄將我許給吐蕃王?」
翠玉忙將自己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訴公主!概臼锹犝f那吐蕃遣使臣來,是為了求取和親的,聽說皇上已經應允,將公主您許給吐蕃王——」
「開什么玩笑!」李云蓉花容大驚,上前抓住翠玉的手!杆麄儺斦孢@么說?」
「奴婢聽張公公說得一清二楚,若非事態嚴重,也不會連膳食都沒端,就匆忙趕來向公主稟報!
「我立刻見皇上去!」李云蓉放開翠玉的手,提起曳地的長裙,足踏金繡花鞋,才跨沒幾步,便一頭就要往地上栽去,令眾人倒抽了口氣。
好在自己會武功,李云蓉在倒栽蔥之前,順勢來個騰云駕霧的大翻身,漂亮地安全落地,結果——她踩著了裙角,還是摔倒。
「哎呀!」
「公主!」宮娥們連忙跑上前扶起李云蓉,她們的公主,從來就不習慣穿這種礙事的拖地襦裙,現在可好,摔了個狗吃屎,奸家在沒有外人來探聽,還不算太丟臉。
「公主,你……你沒事吧……」不能笑!不能笑!千萬不能笑!
他們仿佛見到公主周圍飄浮的青火,眼睜睜地看著公主從地上爬起來,再接再厲地提高長裙,不死心地往外大步邁去,每一步都踏出憤怒的足跡。
「沒事!」李云蓉冷道。
「慢著!公主——你流鼻血了——公主——公主——巾帕呀——」
流鼻血又如何,哪及得上她此刻全身的沸血奔騰。
提著裙擺,她怒氣沖沖地找皇帝理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