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捷運站加入眾多穿著制服的身影,讓人驚覺暑假終于結束了。
驕陽,仍高掛天空,四射它的威力,無情地延續(xù)暑假的炎熱。不過,熱歸熱,莘莘學子們還是得回學校報到就是。
開學后,除了清晨的送報,早餐店那兒的打工,因為時間的關系,已經(jīng)暫時停止。饒是如此,心颯的早晨仍是緊湊的,因為,送完報,她得騎上四十分鐘的路程,才能到達就讀的「寬白中學」。
「咦!怎么這么熱鬧?」
停妥嘎吱作響的老鐵馬,沖進教室,心颯看見班上的同學,一個也不少的留在教室內(nèi)。
真是奇怪,這個時段,大家不都該去練習了嗎?
「御玲,教練們集體請假啊?」放下扁扁的書包入坐后,心颯問了問身旁的好同學。
「不是。有大人物要來,學校安排了一些活動,所以今天暫時停止日常的練習!
「又要表演給大官觀賞嗎?」
心颯懶懶地問。如果是,她又可以休息偷閑一天了,因為,上場show給外賓瞧的表演機會,絕對輪不到表現(xiàn)老是吊車尾的她。
「今天來的不是政府官員,也不是民意代表!骨白哪型瑢W黎中偉此時轉(zhuǎn)過頭來,跟余心颯和趙御玲宣布他聽到的最新消息:
「聽說來了個明星教練,等一下的活動,目的是要向新教練展現(xiàn)我們跳水組的實力!
「哇,好慎重。哪一號人物,讓學校這樣費心?」
「諶烽!诡D了兩秒鐘,黎中偉才揭曉謎底。
趙御玲聞言,一臉不敢置信。
「那個摘下兩屆奧運跳臺、跳板雙料金牌,以及各項國際賽冠軍的超級跳水名將──諶烽?」懷疑傳言真實性的人又問了一次。
「正是他,沒錯。」
「怎么可能!」趙御玲哇哇大叫,仍是不相信!咐柚袀ィ銊e騙人了,諶烽是何許人物,才不可能屈就臺北這個跳水沙漠!
「我才沒說謊,早上沈?qū)W姐明明這樣跟我說的!
「不可能。世界級的跳水明星,怎么說都不可能來我們學校當教練。」
趙御玲轉(zhuǎn)頭問一旁的好同學,尋求她的意見──
「心颯,黎中偉在說夢話,對不對?」
「嗄?」
心颯正從書包翻出早餐,肚子餓極的她沒注意同學們究竟在討論什么。
「吼!諶烽啊,黎中偉說那個鼎鼎大名的諶烽要來我們學校當教練啦,妳說,這怎么可能!」
「喔!棺彀鸵еz頭,不是很進入狀況的心颯直直地反問:「為什么不可能?」
「算了。」趙御玲翻了個白眼。「我忘記妳腦袋里除了打工,沒裝其它東西,算我白問!
「嘿,什么嘛!除了打工,我腦袋里也是有裝書的,少損人了。」
「哈哈,裝書?請問妳上學期學科總平均幾分啊?」
「六──」
六十分剛剛好?坷蠋熃o的面子,低空飛過,不過,有兩科還是補考才過關!膏,我的分數(shù)不關你們討論的主題吧?」
撕了塊饅頭塞住趙御玲的嘴巴,心颯好奇地問黎中偉:
「請問一下,你們到底在講誰?」她剛剛真的沒聽清楚。
「諶烽!
「諶……啊,我的偶像諶烽?!」
這下,尖叫的人換成心颯了。
「妳的偶像不是國父孫中山?」好不容易咽下饅頭,又喝了兩口水的趙御玲吐心颯的槽。
「孫中山?」被損的人一頭霧水。
「這個啦!冠w御玲抽出一張百元鈔票,在她面前晃了晃。
「啊……」心颯臉微微一紅,然后,抄下那張鈔票,回道:「這不是我的偶像,是我的寶啦!」瞪同學一眼。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她不偷不搶,所有的金錢都是出賣勞力正當賺取來的。不過,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同學取笑她愛錢時,她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
「寶?還心肝勒。妳眼中只有花花綠綠的新臺幣,什么諶烽是偶像,屁啦!我打賭就算諶烽本人站在妳面前,妳也認不出來!」
「我……」不會認不出吧?
「別我我我了!
趙御玲扠腰,跩跩地說:「妳知道去年的世錦賽,諶烽決賽時一個轉(zhuǎn)體兩周半,再回轉(zhuǎn)兩周半,難度高達三點八的動作,空前拿到了全體評審滿分的評分嗎?」
去年?心颯偏著頭,用力回想同學說的新聞。
「還有,上次在巴塞隆納的邀請賽,諶烽在準決賽時受了腳傷,卻堅持撐到?jīng)Q賽,仍然拿到冠軍的事跡,妳知道嗎?」
「呃……」
心颯茫然的表情,令趙御玲和黎中偉猛搖頭。
「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沒資格當諶烽的fans嘛!估柚袀@氣地問:「想必連跳水皇帝Greg Louganis,和俄羅斯傳奇名將Dmitry Sautin一致認同諶烽為跳水史上難得一見的天才,妳也不曉得了?」
「那個……」
心颯心虛地搖搖頭。
「咻!什么都不知道,還有臉說他是妳的偶像?」
枉費她還是體育班跳水組的學生,剛才提的,是一般關心體育新聞的民眾都看過的消息耶。
「可是,我確實是因為諶烽才來念體育班的跳水組,說他是我的偶像有什么錯?」心颯不平地反駁。
嗤!誰規(guī)定要對偶像的輝煌事跡倒背如流,才能是他的粉絲?
當年,沉重的經(jīng)濟壓力令她負擔不起汰換速度驚人的芭蕾舞鞋,所以,她放棄了鐘愛的舞蹈班。
后來,因為不想讓學舞多年的肌肉筋骨僵化,在升上國中的暑假,她報考體育班就讀。心颯記得很清楚,那一年考試時,她是因為曾經(jīng)看過諶烽的報導才挑跳水組考的。
「咦!妳是因為諶烽才來跳水的?」趙御玲倒是頭一回聽聞。
「對啊!剐娘S用力點點頭。
「喔,那么,如果黎中偉所言不假,諶烽當了我們的教練,妳千萬、千萬不要跟他報告這件事。」
「為什么?」
「同學,請問一下,妳那個十公尺跳臺、向前翻騰一周半,簡單得令人打瞌睡的動作,練了多久?」
十足十損人的意涵,在同學訕訕的反問中張揚。
心颯頓了一秒,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諷意。
「什么啦,妳根本是拐著彎在取笑我的技術爛嘛!」又不是不清楚她上跳臺的次數(shù)少得可以,竟然如此損人!揉捏手中的百元鈔票,心颯不客氣的朝趙御玲擲去,然后,賞她一記白眼。
笑!愛笑就笑死算了。也不想想,如果沒有她這種成績平凡的運動員,那些天才選手的光芒會那么耀眼嗎?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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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的光芒,果然是很嚇人的。
沙坑邊,排隊等著跳遠的心颯,在見到諶烽的廬山真面目后,震驚得下巴一直合不上!
早先,在禮堂里,校長向全校同學介紹諶烽的來到,是本校如何又如何的榮幸時,她坐得遠,瞧不清臺上的他。
直到后來,歡迎典禮結束,三個年級的跳水組學生全員集合,她離諶烽區(qū)區(qū)數(shù)公尺之遙時,終于看清楚了諶烽的長相──
「不銹鋼……」她嘴巴張得大大,詫異到極點。
怎么會?!怎么會?!
正當心颯和興奮的趙御玲走到前頭排隊,看見師長群里的唯一陌生面孔,竟是這兩個月暑假,自己在公園認識的不銹鋼老大時,她臉上原本的愜意旋即轉(zhuǎn)為震驚。
「御玲,唐教練旁邊那位就是諶烽?」
拉著同學,她不敢置信地問。
「對啊,本人看起來好帥唷!
未免太巧了吧!
同學亢奮的聲音自她耳邊飄過,她無心聽之后的贊嘆,滿腦子盡是不信。
這些年,為了節(jié)省開支,心颯家里根本沒電視,甚至,最近派報社送的報紙,也幾乎讓她轉(zhuǎn)售出去,和社會脫節(jié),也不是這兩三天的事。
她對諶烽的印象,大抵就是小時候讀過的那篇報導了。
那是遙遠的記憶。
隨著雙親驟逝、阿姨和姨丈的破產(chǎn),那張登了諶烽輝煌事跡的剪報,早在數(shù)次的搬遷中遺落消失了。
在心颯幽渺的印象里,她只記得,諶烽那雙黑瞳散發(fā)出的不凡氣宇,比星星燦爛,而他那充滿強度與韌性的動作,更是令人驚心動魄。
其余的,她統(tǒng)統(tǒng)不記得了。
因此,縱然對不銹鋼臉有種奇異的熟悉感,她卻從來不曾將他和諶烽聯(lián)想在一起。
「可惡……」認識兩個月,她怎么會忘了問他名字,要不,就──
「心颯,妳在罵誰啊?」
趙御玲打斷她的漫想,她覺得奇怪,心颯的表情怎么有點齜牙咧嘴,該不會是看偶像看得興奮過頭吧?
「沒有。我只是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喔,妳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啊。我從以前就發(fā)現(xiàn)妳是個傻瓜了耶!
「同學……」心颯沒好氣看御玲一眼。「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啦。」
趙御玲皮皮一笑,然后道:「我知道妳是看見諶烽太興奮,看傻了。啊……我也是呢,能親眼看見偶像,心臟都要跳出胸膛了!顾熘娘S的手,發(fā)出夢幻的嘆息。
心颯聞言搖搖頭。拜托!她根本不是看諶烽看傻了好不好,她──她只是覺得太震驚了。那個臉皮沒有溫度的小老頭,怎么會是她小時候的偶像嘛!
「咳……御玲,我可以不跳嗎?」
她問,覺得有一點點煩。
學校好奇怪,安排了彈性、平衡感、肌肉能量的測試,說什么要讓諶烽看看本校運動員的實力,可是,這幾項根本是當年她考體育班時的基本測驗,諶烽這種「大卡」人物,有必要看這些無聊的「表演」嗎?
到池畔直接看學生跳水,不是比較節(jié)省時間?
「當然不可以!
趙御玲深深不以為然。這同學,平常訓練時混就算了,怎么可以連名將諶烽親臨時也想摸魚,太不尊重跳水界的天王了吧?
「為什么不跳?老癥狀又發(fā)作了嗎?」趙御玲兇巴巴地問。
「沒……」
好兇的同學。心颯氣弱地回答,腦子里卻想:是沒怎樣啦,頂多她捉弄過諶烽幾次,譬如:整他吃下恐怖分量的早餐、激他尬腳踏車車速、逼他嘗試做做何謂送報生的標準空投姿勢,或者,某次當著他的面喊他不銹鋼老大……都是一些雞毛蒜皮之類的小事,其它的,真的都沒怎樣。真的。
只是,如今諶烽成了他們的客座教練,那些「小事」,不會讓她今后的日子難過吧?
「咳,沒事啦!雇得橐谎壑R烽,心颯覺得這種場面真有些令人尷尬。
「沒事就好。」趙御玲這才滿意,「乖,別說傻話,下下個就輪到妳了!
所以,心颯只能硬著頭皮上場。
第一關是定點跳遠,秀的是運動員身體的彈性。
心颯走到跳遠的沙坑前,禮貌地對師長們笑了一下,然后,眼神忍不住在諶烽臉上多停佇了兩秒。
發(fā)現(xiàn)諶烽看見她并沒有吃驚或訝異的表情,臉上依舊掛著千年不變的冰冷嚴肅臉色時,心颯輕聲說了句:
「噫,反應好平淡。」
一點都不像她,她剛剛震驚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果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嚴肅家伙!
低低喃了一句不平,然后,心颯才吸氣凝神,奮力一跳。
「哇……」
腳丫子陷在沙坑中,心颯看了一下跳的距離,滿意地叫了一聲。
這一跳,成績當然比不上田徑組那些長手長腿的同學出色,但她個頭小,能跳出這樣的距離,已屬不易了。
第一跳順利,接下來的兩跳,也跟著表現(xiàn)亮麗,因此,原本覺得場面尷尬的心颯,不禁開心地笑了。
「今天狀況不錯嘛!
離開沙坑前,她一時興起朝諶烽那兒望去。本來,依她的猜想,她以為那張媲美不銹鋼的冷臉,應該仍是有棱有角的嚴肅,豈料,當她的眼神對上他時,竟發(fā)現(xiàn)諶烽的黑眸似乎閃過一絲笑意。
難道,這樣的成績算差勁?
心颯摸摸鼻子,很是懷疑地猜想。
諶烽是世界級的名將,她對自己的表現(xiàn)雖然滿意,但在傳奇名將的眼里,或許只算是小蝦小蟹的程度而已。
「反正,外人覺得差勁我才不在意,自己高興最重要了!
聳聳肩,朝那張奧林匹克級水準的嚴肅五官偷扮個鬼臉,心颯開開心心把自己晾到一旁,等同學御玲跳完這一關。
然后,等跳水組全員做完定點跳遠,眾人又移師到體育館內(nèi),做平衡感、肌肉能量的展示。
等那些基礎的關卡完成后,再接下來,就是令心颯笑不出聲的高臺跳水了。
「為什么一定要跳十公尺高臺?」
她哀叫。平時要實地練十公尺高臺跳水時,她通常都是能逃則逃,能避則避的。
「哈哈哈……」
她沒出息的孬樣,惹來御玲不客氣的取笑。
「同學,妳的懼高癥老毛病什么時候才能痊愈。俊
「我才沒有懼高癥!剐娘S憤憤反駁:「只是不喜歡站那么高罷了。」十公尺,都快四層樓高了。拜托!是正常人,都不會喜歡站在四樓頂?shù)倪吘;是正常人,更不會喜歡動不動就從十公尺高往下跳好不好!
「身為跳水運動員,沒有說那種話的權利喔!
一個排在前面的學姐,聽到心颯的哀號,回頭對她這么說。
「知道了……」他們學校,尊重學長姐是最基本的禮貌,因此,學姐都開口說話了,心颯只有點頭的分。
不過,點頭歸點頭,當她爬完數(shù)十個階梯,站在高踞于水面上的跳臺時,沒出息的抖意,仍是可惡地襲上腳部。
「我沒有懼高癥,絕對沒有懼高癥,沒有、沒有……」
她閉上眼,呼口氣,將惱人的緊張壓下,再睜開眼睛,然后,腳使力,蹬臺而出,朝湛藍的水面躍去。
這是一個難度只有二點零,向前翻騰半周,直躍入水的動作。
很簡單、很基本的動作。
和很多人跳的轉(zhuǎn)體兩周半加翻騰一周半相比,根本沒有什么難度可言。
可是,她這一跳,卻出乎諶烽的意料。
當心颯游至池畔,踏水邊的階梯而上,朝師長群的方向瞥去時,她看到了那張一向嚴肅的冷凜面孔竟顯露了難得的訝異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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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颯朝他一笑。
她濡濕的短發(fā)貼在腦勺,泛著水澤的亞麥色肌膚細致光滑,雖然微皺的鼻子顯露了此刻的壞心情,但無損她一身的活潑朝氣。
心颯給諶烽的笑帶了點尷尬、帶了點不好意思,彷佛她剛剛跳那個低難度的動作很上不了臺面。
諶烽想起這一段日子,那個老愛睜著無辜的雙眼,淘氣捉弄人的她,和如今一臉尷尬的俏顏,是那樣的不同,一抹笑意爬上嘴角。
「雖然這一跳難度系數(shù)很低,但是,這個學生的穩(wěn)定性很高。」
一旁的唐教練當然不知道他們兩人早已相識。心颯是她很頭痛的學生,她一直認為,這個小女生,只要突破一兩個心理障礙,就會有很不錯的表現(xiàn),因此,在好不容易請到的名將前,她很雞婆地為心颯說話。
「她跳得很好!
不是客套話。諶烽真覺得她有潛力。
剛剛的動作雖然簡單,但十公尺的距離,能那樣筆直入水,幾乎不濺水花,的確顯現(xiàn)了驚人的平衡力。
「真的?」唐教練又詫異又高興。諶烽這樣頂尖的高手,竟然開金口稱贊她的學生,她開心得都不知該說什么了。
「剛剛最先跳的那幾個三年級男生,也很不錯,諶先生覺得呢?」
「嗯!
簡短而禮貌的回應,讓唐教練明了諶烽的看法──那幾個三年級男生入不了他的眼。
「那……」余心颯真有那么好?唐教練震驚了。連劉宗恩、宋閔祥他們幾個都構不上諶烽的標準,小女生是哪一點讓他欣賞?
「那明天下午,諶先生會按原計畫來指導他們嗎?」
過了好一會,唐教練惶恐的問。她實在怕諶烽看過這些學生的表現(xiàn)后,會嫌惡他們的實力,不想來指導。
「當然!
諶烽給她一個肯定答案,并且奇怪她為什么會這么問。
當初,在試過各種不同的中西療法,他的背傷和手傷皆無起色后,好不容易,終于聯(lián)絡上在運動傷害這門醫(yī)學中享譽體育圈的封醫(yī)師。
他們一個在北京、一個在臺北,要做長期性的治療并不容易;尤其,封醫(yī)師是位脾氣怪異、作風大牌的醫(yī)生,不可能遙遙飛去北京為他治療。
因為兩岸的特殊氣氛,他來臺灣,并沒有想象中的便利。
幾經(jīng)商討折沖,最后,他以體育交流的名目,來臺指導寬白中學體育班跳水組的學生,才得以作長期的停留。
雖然治療是他的主要目的,但他既然答應了要指導這些學生,就不會食言。
「明天下午兩點,我會準時到!
一周四次,每次兩個小時,他記得很清楚。
「真是太好了!」校長和兩位跳水組的教練笑得合不攏嘴。
榮幸之至啊。頂尖的跳水天才、兩屆奧林匹克雙料金牌得主,不嫌棄沒沒無聞的學生,在看過這些不成材的孩子后,還愿意教導他們!幾位圍在諶烽四周的師長,既興奮又感激。
有了諶烽的指導,按名師出高徒的原理,或許,下一屆亞運,他們寬白派出去的選手,就能拿面跳水獎牌,載譽歸國。更甚者,下一屆的世錦賽或奧運,他們說不定能破紀錄地進入準決賽,躋身跳水強國之林。
想到那些摘金奪銀的美好前景,這一群師長,對諶烽更是尊敬有加了,眾人紛紛你一言我一語,絮絮道出對諶烽的崇拜……
這些幾乎將他捧成了天上神祇的溢美之辭,令諶烽不自在。
他僵凜著臉,維持基本的禮貌,勉強待在原處。
然后,在極度不耐煩之際,他的視線投向在池畔正和同學聊天聊得很開心的心颯。
也許是恰巧、也許是有那么一點點默契,心颯也抬起了頭,他們的視線交會,她看見被學校大頭頭們簇擁的諶烽凝著一張臉,那表情,像極了困在鐵籠里的猛獅,很是不耐。
可憐的人哪。平常,光唐教練念她,她都快受不了了,現(xiàn)在,諶烽身邊不只站了唐教練,還有校長、訓導主任、教務主任、米教練、黃教官……聽這么多張嘴巴發(fā)功,耳朵很容易抽筋吧?
揚揚眉,心颯對他一笑。
這一笑,帶了點同情,當然,依她的淘氣,更有幾分幸災樂禍。
她的同情,諶烽領受了。
而她的幸災樂禍,他應該感到不滿才對,但,奇怪的是,見了她開心的笑容之后,諶烽心中那一分不耐,竟奇異地漸趨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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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會在這?」
傍晚,放學鐘聲一響,心颯踩了她的古董級腳踏車正要去打工,卻在出了校門兩百公尺處,遇見今天在學校大出鋒頭的紅人。
「迷路了?」雙手勒住煞車,心颯左腳踩在地上,右腳蹬在踏板上,一臉好奇地問:「大頭頭沒派人送你?」
「大頭頭?」諶烽皺了下眉。
「就是校長、主任、教練啊!
原來指的是那些人。
聽懂了心颯的話之后,他嚴肅的眉峰一舒,回道:「不需要!
事實上,評估完學生的實力,和兩位跳水組的教練討論計畫了今后的訓練方向后,校方曾經(jīng)強烈表達請他吃晚飯的好意,不過,他拒絕了。
「那……」怎么會擋在這兒?
「我等妳!
「等我?」心颯杏眼微睜,有點訝異。
「我不知道妳是這所學校的學生!
「咦!你也會有吃驚的時候啊?」心颯笑了,她以為,早先在學校嚇了一跳的人只有自己哩。
「我以為妳是一般的學生。」沒練跳水,念普通高中,準備升學的那一種。
「那我比較聰明,早看出你與眾不同!
「妳早認出了我?」
在海峽的另一岸,他的確有相當?shù)闹龋贿^,諶烽不知道他在臺北也如此出名,「在公園認出的?」
「不是。」心颯搖頭。「與眾不同的意思,是指你這張臉很特別。」
她看著他冷硬的五官,那張連水都侵蝕不了的不銹鋼表情,笑道:「平常人很少像你這樣,臉部的表情不超過三種。」
不超過三種?她……又要整他了?
「妳太夸張了!
諶烽嚴肅地說,鄭重否認。
「是嗎?」心颯輕哼一聲,「不承認就算了!狗凑,凝著這款嚴峻表情,說什么夸不夸張的,就證明了她形容得一點也不離譜。
「對了,學姐說你明天就會來幫我們訓練,是真的嗎?」小女生腦筋轉(zhuǎn)得快,才一眨眼,話題的焦點又變了。
「嗯!怪R烽點點頭。
「哇……」學姐說的竟然是真的!「那、那以后我就是你的學生了!惯@表示,日后不可隨便造次了嗎?哼!钢R教練……」心颯叫得不甘不愿。
他是她的教練、她的師長。
一聲尊稱,兩人的關系旋即立體化,并且……拉開、拉遠。
「我不習慣別人這么叫我。」諶烽低著聲,冷靜的黑瞳似乎滲了點罕見的厭煩。
「喔……」那么,該叫什么?諶酷臉?
基于殘存的一點禮貌,心颯咬住后半句。「咳,可是,我們的校風是很尊師重道的,學姐學長都壓得我們死死──呃,不,學長姐都得好好尊敬了,何況是師長。所以,諶教練,您別客氣了……」
心颯擺低姿態(tài),恭敬地道,只是,正經(jīng)的模樣,維持沒一會,又聽她喊:
「。K了!
聊天聊得太順,忽略了上工的時間!付际悄悖铱爝t到了啦!」心颯急呼呼,一下看表,一下怨怪諶烽,完全忘了前一刻自己才高唱著要尊師重道。
「甭急!
她沒大沒小的態(tài)度倒是讓諶烽冷硬的表情柔軟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