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南宮紹臭著一張臉,朝客棧的方向走去。
“松竹書院”的人,沒一個討人喜歡的!
與宋二小姐比起來,小書呆的態(tài)度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了。那丫頭美則美矣,但那張尖牙利嘴,足以把全天下的男人嚇跑。
誰不知道他南宮二少多才多藝,風流瀟灑!只有她,她竟說他是好色的草包!
嗟!不識貨、沒眼光、目光如豆的黃毛丫頭!南宮紹收起扇子,往掌心上一拍。
深呼吸一口氣,他安慰自己,沒關系,沒關系,還有另一個沒見著。聽說宋大小姐溫柔端莊,她肯定不會像她妹妹一般潑辣。
千萬不能為這種小事生氣,氣老他這張俊臉就劃不來了。
“宮二少,您回來啦!”一踏進客棧,胖掌柜便笑咪咪地迎上前,“方才有位小哥拿了一張信箋過來,要我轉(zhuǎn)交給您!
信?南宮紹微微一愣,旋即想到,難道是丫頭?
“那人長得什么模樣?”
“個子不大,黑黑瘦瘦的年輕小伙子,約莫十六七歲!
應該是她沒錯了!算她還有點良心,知道捎個信兒給他。隨手打賞些銀兩,他便拿著信箋回房。
二哥,妹一切安好,請速回隱龍別苑主持大局,莫再掛念!
瞧瞧這是什么話!她“現(xiàn)在”是一切安好,可誰能保證她以后也一切安好?就只懂得趕他回“隱龍別苑”!
為何大哥可以拋下一切到點蒼山,丫頭可以離家出走去“報恩”,而他就得待在成都“主持大局”?
搞清楚,他家是“逍遙居”,不是“隱龍別苑”!南宮紹把紙條揉成一團捏在手中,決定非要揪出這丫頭不可。
不過……唉!今天諸事不順,還是早早就寢,明天再接再厲。
清晨的一場大雨,將街市沖洗得干干凈凈,房屋的屋檐邊,仍懸著幾滴晶瑩剔透的水珠子,那水融融的感覺,讓人的心也跟著溫柔起來。
南宮紹一身白色衣衫,神清氣爽地步出客棧,一夜好睡,將昨日的烏煙瘴氣一掃而空。
丫頭昨天送信給他時,城門應該已經(jīng)關閉,所以依據(jù)他的推論,她應該會趁今天早上城門一開便溜出揚州。
讓人頭疼的是,揚州有東南西北四個城門,丫頭可走東門,亦可走北門,天知道他要到哪個門等她?
正在思索的當兒,他眼尖地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前面轉(zhuǎn)角。
揚起一抹笑容,他立刻跟了上去。
這下可好,他不必煩惱該上哪個城門了!幸好路上行人不多,丫頭這次肯定跑不掉。
糟糕!眼見南宮紹愈追愈近,南宮不禁暗暗叫苦。都怪她一時大意,才會不小心暴露行蹤。
怎么辦呢?她非去一趟東北不可,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南宮露出罕見的堅定神色。
沒多久,南宮已是跑得嬌喘連連,兩腿發(fā)軟。眼見南宮紹就要追上,她心一橫,奔至前方路邊的一戶人家門前,用力敲打門環(huán)。
“誰?”
大門打開的同時,南宮紹也到了門前。
南宮見門打開,不由分說地先跑進門內(nèi),才對應門的人說道:“這人要抓我走,請你幫幫我!”
“又是你!彼蜗骁簧砣宸,雙手環(huán)胸地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南宮紹。
“是!真巧。”南宮紹無奈地撐起笑容。
丫頭也真夠狠,竟然想得出這種方法!
他遠遠瞧見她跑到人家門口敲門時,已經(jīng)夠驚訝了,而當他看清楚她敲的是誰家大門后,心底更是忍不住哀嚎。
他鐵定是跟“松竹書院”犯沖。
“沒想到你的胃口還真廣,連男孩也不放過。”宋湘琦譏諷地說,除去不屑之外,心中還感到莫名的不悅。
方才她正在學堂里上課,忽然聽見外頭急促的敲門聲,誰知開門一瞧,卻是這等景象!
有那么一瞬間,她竟然感到一絲……失望?
“宋兄,你回頭仔細瞧瞧,她是個女的!”南宮紹翻個白眼,伸手指向她背后,“別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讓人笑話!
哼!分不清男女的可不只她一人!宋湘琦心中暗笑,回頭看向南宮。
“是,我是女的。”南宮突然開口承認,“但是我不愿跟他走。拜托你,公子,請你別讓他帶我走!”
該死的丫頭!南宮紹的雙眸幾乎噴火。而宋湘琦臉上出現(xiàn)的恍然表情,無異是火上加油。
“你這丫頭……”他用扇柄指著躲在宋湘琦身后的南宮?蓱z的是,他根本沒有機會把話說完。
“南宮兄……”宋湘琦往前一步,面無表情地淡淡說道,“沒有人可以在‘松竹書院’前強搶婦女,縱使你跟四川的南宮家‘有點關系’也一樣。我建議你在尚未驚動官府前趕緊離開,不送了!痹挳,大門在南宮紹的眼前重重關上。
可惡!南宮紹簡直是氣得七竅生煙。
竟然用官府威脅他!
還有那不知好歹的丫頭,就算不當他是二哥,也該體念他千里迢迢地跑來找她的辛勞,結果她卻這樣誣蔑他!
雪白的頎長身影憤憤地往巷子的另一頭走去。
好,他跟“松竹書院”的人耗上了。如果他不能把丫頭從里頭挖出來,他就不姓南宮!
落下門閂后,宋湘琦對著緊閉的門扉吁出一口氣,然后轉(zhuǎn)身面對南宮,微笑說道:“姑娘,你就放心地在這里先待一陣子,過些時日再離開!薄澳窃趺春靡馑!我一會兒就走!彼要趕緊北上,哪兒有時間和二哥耗在這兒?
“沒關系,反正書院里空房多。而且,諒那登徒子也不敢到咱們這兒撒野!碧岬侥蠈m紹,宋湘琦的語氣轉(zhuǎn)冷。
登徒子?看來這個人不但和二哥認識,還對他印象極差。
此時,南宮才對眼前的書生認真地瞧上幾眼,而后,一抹玩味的笑意隱隱浮現(xiàn)在她臉上。
原來是位姑娘!這可有趣,她從小到大,還是第一回看見有女人討厭二哥的。
風流自賞的二哥這回踢到鐵板了吧!說不定,他根本還不知道這書生是個女子呢!
唉!她實在不該在這里多待,可是眼前這情況,她這做妹妹的若不幫二哥一把,似乎也說不過去。
“多謝這位姐姐的好意,那兒就在這兒叨擾數(shù)日!本腿彀,不能再多了。
“你怎知我……”宋湘琦瞠大了眼,驚訝得說不出話。
她這身男裝打扮已經(jīng)數(shù)月,從沒任何人產(chǎn)生懷疑,怎料到這女孩卻一眼就看出她是女的。
“姐姐別緊張,并非姐姐的裝扮有破綻,而是兒略通易容之術,所以對這特別敏感!
宋湘琦的偽裝唬唬一般人可以,但她可是易容的個中高手,怎會被她輕易瞞過?
“請你替我保密好嗎?”要是這消息泄漏出去,“松竹書院”縱有再高的聲譽,恐怕也維持不易。
“那是當然!蹦蠈m毫不遲疑地說道,跟著她往客房走去,“對了,請問姐姐貴姓大名,為什么會跟二……南宮紹認識?”
“我叫宋湘琦。至于怎么認識那個登徒子嘛……他有一天在書院門口跟兩名煙花女子調(diào)情,被我趕走了!被叵肫鹉翘欤蜗骁鋈挥X得有些荒謬好笑。
“原來是這樣。 边@二哥也太夸張了吧!難怪人家對他印象不好,“不過,聽說很多女人,上至名門千金,下到青樓女子,都很喜歡他。”
“哼!或許吧!但是不包括我宋湘琦!彼l(fā)出一聲輕嗤。
雖然他是長得不錯,但那雙黑眸太不老實,凝視人的模樣像會勾人心魄似的。那種男人,還是少沾惹為妙!
“兒姑娘,客房到了!彼蜗骁崎_房門,整潔雅致的房間像是經(jīng)常打掃的樣子,“我還得回學堂上課,不能久留。不過我會吩咐下人來招呼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同他們說一聲。”
“謝謝湘琦姐,還有,喊我兒就好!
宋湘琦淺笑地點頭,離開客房。
她喜歡這位宋姑娘,南宮暗自決定——
二哥游戲人間多年,也該準備安定下來。她要好好運用這幾天,說不定,還能幫二哥締結一樁好姻緣。
揚州城的主要大街上,行人川流不息,熱鬧得緊。
南宮紹左右張望一番,然后走入一家布莊。
“唉,客官……二少爺?”店老板在瞧清楚來人之后,愕然停下手邊的工作,迎上前去。
“噓!別大聲嚷嚷。”南宮紹拉過老板,附在他耳邊小聲道。
“是……是……”老板連連點頭,但仍然低聲恭敬地問道,“二少爺怎么會忽然來揚州?”
“也沒什么事,出來走走而已。”除非必要,他不打算把丫頭離家出走的事泄漏出去。畢竟,他們南宮家近年在商場上樹立的敵人也不少,丫頭再聰明,也對付不了這么多人。
“二少爺請里邊坐,我去給您泡茶!崩习灏训陜(nèi)的事交給伙計去忙,然后領他往內(nèi)堂走去。
“不用了,我只待一會兒!蹦蠈m紹自己找張椅子坐下,隨性地扇著扇子,“還有,別喊我二少爺,叫我宮二少好了!
開玩笑,所有人都知道這家布莊屬于他們南宮家,要是被老板這么一喊,他的身份不就露餡了嗎?
“是,我會記住!彪m然不明白南宮紹為何要隱藏身份,店老板仍然點頭應道。
東拉西扯一堆無關痛癢的問題之后,南宮紹終于切入主題。
“聽說揚州城里,有個很有名的私塾叫做‘松竹書院’,不知你對它了解多少?”
他前些日子看過賬本,得知揚州這家布莊的經(jīng)營狀況非常良好,而且與不少揚州的名門大戶有所往來。所以,他才想到來這里碰碰運氣,看看能否從另個管道和“松竹書院”搭上邊。
“‘松竹書院’!以前宋老爺在世的時候,很喜歡用咱們店里的東西,他們?nèi)业囊铝隙加傻昀锕⿷!?br />
“那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比較少嘍!而且,都是由宋夫人和二小姐過來挑布,或者由咱們送貨過去,很久沒瞧見大小姐!崩习鍝u搖頭,有些遺憾地說道。
他還真有點想念當初他們來店里挑貨的情景,一家四口說說笑笑的,而且他們家每個人的眼光都極好。
“是嗎?”南宮紹沉吟了下。
他總覺得好像有哪個地方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