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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海 第四章
作者:岳靖
  “你如果再做這種事,我馬上把你送回雅倬身邊!

  連著兩天在船上生活,越近目的地,越感到空氣里的濕冷。松流遠邊走邊脫下  Aquascutum風衣,罩住站在甲板船頭的纖瘦身影。

  雅代回頭。“這兒就是荊棘海嗎?”她對他笑著,小臉凍紅,美眸濕潤燦亮,難掩欣喜。

  天氣這么冷,她老愛在甲板逗留,真不曉得什么事值得她如此高興。“你只要打個噴嚏,我會立即送你回雅倬身邊,不準你再來!彼闪鬟h這兩天被她搞毛了。

  雅代的行李箱中,幾乎沒有像樣的御寒衣物,雅倬近幾年被派駐的地方都是沙漠國家,結束駐外工作回雅家后,雅代壓根兒沒整理行李,行李箱里仍然放著適合沙漠氣候穿的衣物,即便那地區日夜溫差大,用來保暖的絲毯——她行李箱里倒是有一件——在荊棘海也是完全不足用。登船后,松流遠才發現這事,只得向人借幾件合身的毛衣長褲給她穿。

  “我不怕冷!毖糯銎鹉橗。“我喜歡這個地方。”

  海上起了薄霧,水面漂著細碎浮冰,成串的,像流刺,大塊的,像冰錐,擦揉船身,發出聲響,一點點刺耳,很微妙,她并不討厭這種音律,甚至有點愛,她感覺自己是在這個地方出生的——不穿衣服也不會生病——在朝霞輝映浮冰的嫣紅里,在海水滲染白云的冰綠里,她本就赤裸裸,被荊棘海里的慊然之彩包圍。

  “我以后都要待在這兒!毙∈掷瓟n男人披在她身上的風衣,她的美顏凈是滿足神情。

  松流遠盯著她,走了神,覺得她這一刻美得不可思議。冰冷的海風吹掠她卷云似的黑長發,幾繒劉海就是那么不聽話,掃弄她的眉,他深感那兩彎細巧的月孤,一定是上帝用珍貴的黑寶石給畫上的……

  “你向我借衣服就是為了這個小女孩?”陌生的嗓音,調笑地傳來!澳阍谀睦镎业竭@個美麗的小東西呢?流遠——”

  松流遠回神,雅代也轉頭,兩雙眼睛同時看著一名女性,從上層甲板的樓梯走下來。

  “你終于出關啦?”松流遠撇唇,有些窘——剛剛居然看著雅代,胡亂幻想起來。他掩飾地走離雅代幾步,笑著伸手迎接女人。

  女人很美,擁有雅代沒有的成熟風韻,女人似乎也不伯冷,穿著一件簡單的毛衣、牛仔褲,緊身貼合,塑出姣好完美的曲線,尤其胸口,低圓領,兩只圓潤雪白的凝乳露了大半。

  雅代冷眼盯著女人,自覺地往松流遠靠近,身側貼觸著他。

  松流遠偏首,看了雅代一眼,視線很快移回女人瞼上。“代代,這位是安朵——”

  “你好!毖糯R上接話,朝女人探出右手。

  安朵挑個眉,覺得有趣,便將手自松流遠掌中抽離,握住女孩細嫩的玉手。“你叫什么名字?”

  “雅代!睕]有猶疑地回答。

  安朵眸光閃了一下,轉深,打量著雅代。這女孩長得真好,看樣子過著不錯的生活!澳愀改赴涯阏疹櫟煤芎谩

  “他們死了!毖糯驍喟捕涞纳ひ簟W砸詾槭!憑什么一見面,就提她父母!

  安朵依舊盯著雅代的臉龐,沉吟好半晌,突然笑了起來。這倔強的小女生,有一頭與她相同的發型!澳阏婵蓯。”她放開雅代的手,輕輕撫上那年輕稚氣的美顏。

  雅代猛一退,防備地眄睨安朵。

  “代代,”松流遠皺眉!白⒁舛Y貌。安朵是我的同事,無疆界學固的師長,也即將是你的老師!

  “我的老師?!”雅代又驚又慌地抬眸!澳悄隳?”

  “我自然也是你的老師。”松流遠看著雅代閃爍的眼睛,似乎有什么在他心頭切了一下似的。這小女生沒來由的不安神情,流露了脆弱,令他不舍!澳惴判,代代,”他語帶安撫,慎重地與安朵站在一起,重申:“安朵和我——我們都是你的老師!

  我們都是你的老師——雅代恍了恍。陽光打上她的臉,好亮,她瞇眼,眼前的俊男美女——一對璧人——她的老師……

  “安朵好心借你保暖的衣褲,別忘了說聲——”

  沒等男人說完,雅代移動步伐,穿過男人女人中間,快步上樓,離開大甲板。她才不想聽男人多話。什么我們都是你的老師?男人和女人站在一起,擺父母架子似的模樣,真教人討厭。

  雅代悶怒疾行,進入船艙?赡苁峭忸^太亮,她感到廊道好暗,頭有些昏,好不容易才找對他們的艙房。

  柏多明我坐在圓形艙窗邊看書,聽見雅代進門的聲音,頭也沒抬一下,只說:“我幫你拿了早餐!币黄坎AЧ夼D、一塊看起來硬得要命的面包,放在桌上的竹籃里。

  “我不想吃。”雅代撥掉披在雙肩的風衣,往柏多明我背后、靠墻角的雙層床鋪走。她掀遮簾,鉆進下鋪,枕頭上有一本書,她拿開,拉著被子躺臥。

  “快到無疆界學園了,再不到一個小時,就要靠岸。負責廚房的學長不想開爐火——”

  “我吃不下!毖糯驍喟囟嗝魑业穆曇。她是沒胃口,不是挑食覺得牛奶硬面包難吃。

  “你要睡覺嗎?”柏多明我問。

  “嗯!毖糯鷳。

  “把我的書拿出來!卑囟嗝魑沂殖笊熘薄

  雅代取了剛移到枕頭邊的書,手探出遮簾外,準確送至柏多明我掌上。

  柏多明我接過書本,往桌上擺,繼續閱讀。

  安靜了一會兒,雅代那方開始弄出窸窸窣窣的細響。她扯著身上的毛衣,這衣服,她穿起來長度剛好,卻顯松垮,褲子也一樣,她的身體不像女人那般豐腴性感,她不夠撩人,缺乏成熟韻味。她沮喪,想起甲板的男女姿態,生氣地脫下衣服和長褲,丟出遮簾外。

  柏多明我回眸,略略看一下什么東西落地。

  “柏,”稚代的聲音響起。“我們為什么會搭上這艘船?”

  柏多明我的視線從地上可憐的衣物移回書頁里!斑@是無疆界學園的海洋研究船,返航途中正好經過你家所在的城市港口,補給油料,我們搭順風船,可以節省不必要的開銷!逼铰暺秸{地陳述,仿佛不重要但必須的例行報告。

  雅代躺在床被里,微微皺眉!澳莻叫安朵的女人跟松流遠是什么關系?”

  “不知道!卑囟嗝魑揖滞馊税愕厮统觥洹

  “他是你養父,你為什么會不知道?”雅代低嚷,隱隱激動。

  柏多明我頓了一下,合上書,轉頭看著窗外的荊棘海海景!鞍捕淅蠋熓沁@艘船的領隊、研究指揮,她在世界上各個海洋跑,偶爾回學園教學。我對她不熟,只知道她大概快五十歲了,看起來卻像三十歲,是個妖怪——”

  “五十歲?!”雅代揚聲一叫。

  柏多明我扯扯唇!安贿^,她可是學園里行情最好的單身女性,很多男老師,甚至高級數的學長,都在追求她。聽說她這次回航,會在學園待兩,三年,教我們這梯。以前她返航,常住松流遠的宿舍,他們情誼不錯——”

  “那你還說不知道他們是什么關系!”雅代沖口打斷柏多明我!八矚g安朵對不對?”他也在追求安朵?!這真令人不安、生氣與焦慮,她差了女人一大截——魅力、身材……

  “應該是吧!卑囟嗝魑业幕卮鸸皇且慌枥渌!暗掖_實不知道他們是什么關系,也許像我們一樣——”

  “他們才跟我們不一樣!毖糯暸{。

  柏多明我依然往下說:“也許是母子關系!

  雅代氣結無語,躺平,美眸圓睜,望著上鋪一格一格的床架,急喘著氣。柏多明我真會安慰人!那個女人一副冷艷絕美、身材性感,就算實際年齡有差距,只要是男人,都不可能跟她維持什么鬼母子情誼!柏多明我故意裝呆子嗎?可惡!

  一片寂靜,柏多明我重拾書籍,翻頁,專心閱讀。他與雅代認識,不過才幾天的時間,仿佛,真被雅代說中——他們一見如故。雅代非常信任他,幾乎什么心事都告訴他了。他也喜歡聽她說,私下胡亂幫她出主意。他覺得,雅代和他是同一種人,他們都能在一瞬間作最精準、正確的選擇,知道自己要,并且永不后悔,他們都認同人生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一定要好好把握、執著于自己想要的人事物。

  “代代——”松流遠推門進房,腳下踩中自己的風衣。他皺眉,彎身拾起,甩了甩!按?”他問柏多明我。

  “在床上。”柏多明我回道。

  松流遠往里走,采手拉開上鋪遮簾。沒人?!

  “她在我床上!

  松流遠一詫,看向柏多明我。

  柏多明我起身,擋開松流遠!澳阕詈脛e拉,雅代現在不方便!彼驹谙落佌诤熐,撇眼看地上。

  松流遠順著柏多明我的視線,一看,倏地抬頭!斑@是怎么回事?”嗓音有些嚴厲。

  柏多明我一臉冷靜,說:“我已經十七歲了,以后你進我的房間前,請先敲門!

  松流遠屏息,久久,胸口沉沉起伏!岸嗝魑摇鳖~鬢漸漸泛疼,他想抽根煙,再喝杯酒,和緩莫名的焦慮!拔抑滥阋呀浭邭q了,我就是信任你,才讓你和代代同一間艙房——’他頓住,瞪看著下鋪遮簾——那小女生……光著身子躲在里頭嗎?

  鼻端有股少女馨香味兒,松流遠難以想像。這兩個小的居然這樣對他——

  “你想說什么?”柏多明我眸光凝定,瞅著松流遠,坦蕩地說:“我有什么事不能做嗎?”

  松流遠閉了閉眼,長指揉著挺直的鼻梁,沉吟了好一段時間,才硬著嗓音開口:“多明我,你已經十七歲,不小了,做事更要謹慎,不能憑沖動。聽見了嗎?”問句有點大聲,他眼底竄起的慍怒火苗,似乎要往下鋪遮簾燎燒!拔掖饝^雅倬,一定看全代代——”

  “那是你答應,我并沒有。”柏多明我態度淡然地插話。“雅代跟我一樣十七歲,我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你和雅倬同意我們的,不是嗎?”

  松流遠被搶白得說不出話,額心深折。他們的確認為這兩個小的交往,是不錯的主意,值得期待,可此刻,他痛覺這個主意再爛不過!

  該死!松流遠暗咒,抓著自己的風衣,往門口走出去。

  厚重的艙房門關上時,船似乎震了一下。荊棘海在怒吼嗎?

  雅代拉開簾子,探出臉龐。柏多明我轉身,看她一眼,彎腰撿起地上凌亂的毛衣長褲。

  “我不要穿安朵的衣物!毖糯f。

  柏多明我把衣褲往上鋪丟!澳悄愦┪业囊路昧恕!

  “嗯!毖糯沁@么打算。她離開床鋪,站在柏多明我面前,拉拉身上的薄棉衫和同質料長褲,低低笑出聲來。

  “開心了吧?”柏多明我挑唇。

  “他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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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流遠拎著風衣,大步大步繞過U形廊道。這個長廊怎么回事?照明設備故障了大半,他頭頂上的燈忽地一亮又消失,到底多久沒維修?

  他沉了沈氣,停頓步履,摸著口袋取煙盒,咬出一根煙,啪嚓地點上火,—陣怪味侵鼻!翱蓯!”他罵道,甩開煙,用腳踩熄,看著風衣上多出來的焦黑破洞。

  “可惡!彼闪鬟h又罵,只是這會兒氣弱不少,怒極無奈,仰頭望著那壞掉的燈。

  可惡、可惡、可惡……

  這件有歷史的家傳風衣,是祖父、父親穿過的,保養得良好,是實用的骨董,他還想傳給自己的小孩呢,今天竟被他的愚蠢燒出一個洞,看來無法補救,補了,它還是一個洞,可能更明顯。

  “該死,松流遠!彼淞R自己,往長廊出口走。

  重返甲板,挾冰似的海風凜列,冷霧撲面。安朵還在甲板上,幾名穿制服——白色貝雷帽、綠色防水夾克、黑長褲、軟革靴——的學員圍在她身邊。

  “安朵老師,流遠老師帶上船的那個女孩是誰?”

  “很漂亮的一個女生!

  “聽說才十七歲……”

  “該不會是流遠老師的私生女吧……”

  “嗯哼!”松流遠用力干咳,打斷七嘴八舌的討論。

  學員們噤聲,看著他走來!傲鬟h老師,早——”禮貌問候。

  “你們沒事做嗎?”松流遠隱怒,眼神凌厲地掃視一圈。

  接觸到他的“關照”,學員們不約而同低下頭,很心虛。無疆界學園沒規沒炬的文化,養成他們的“惡習”——沒事喜歡八卦師長們的隱私,加油添醋猜測一番,越猜測越神秘,就越有趣,讓這個寒冷枯燥的地方不至于太無聊。

  “艙房長廊好幾盞燈壞了,入港前,全得修好,聽見沒?”松流遠找事給這些悠閑學員做。

  “是。”一群人應聲散去。

  安朵呵呵笑了起來,“真難得,流遠老師這么嚴厲。”

  松流遠靠向欄桿,背倚著,昂首看著桅桿上飄飛的無國界慈善組織旗幟!澳氵@艘船多久沒維修?到處是故障……”嗓音徐徐停止。

  “不過是長廊壞了幾盞燈而已!卑捕鋼苤伙L吹亂的長發!霸趺?你找不到路,走迷宮了?”

  “走迷宮……”松流遠低喃。

  “你不是去看那個小女孩嗎?”安朵問道。“她在生什么氣呢?不想我們當她的老師嗎?”

  “天曉得,”松流遠神情縹緲!笆邭q的孩子到底在想什么?”雅倬說得對,十七歲是難搞的小大人年紀。

  “多明我做了什么讓你煩惱的事嗎?”安朵看著松流遠若有所思的俊臉。不得不承認,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尤其深思時,那淡淡煩惱的憂郁眼神,隱含無限魅力,叼上一根煙,馬上迷倒一大堆女人!傲鬟h——”她叫他。

  松流遠回過神來,瞅著安朵。“什么事?”

  安朵彎唇一笑!罢婵上阌泻⒆,否則我—定嫁給你!

  松流遠笑了起來!斑@個玩笑,你從多明我十二歲開始,說到現在,何時才要換新的?”

  “那好吧,”安朵優雅地撩著發鬢,眨眨美眸!拔椰F在嫁給你!

  松流遠笑得更大聲了!爸慌挛乙阌謬樑芰。”

  安朵微笑,柔荑輕輕拍他的肩!拔乙恢焙芟矚g你的,只可惜你有孩子。孩子越大越是個麻煩,我可不想分擔你的煩惱,讓自己老得快!

  “安朵,你真自私。”松流遠搖頭笑著!安贿^,你說的倒沒錯,”他頓了頓,褪去笑容!昂⒆釉酱笤绞莻麻煩——多明我和代代剛給我找了一個大麻煩……”真是有口難言。

  “十七歲孩子搞的麻煩……讓我猜猜……”安朵看向海面浮冰,揚唇!霸摬粫悄銊倓傔M艙房,撞見少男少女偷嘗禁果吧——”

  松流遠重重地閉眼!芭说闹庇X非得這么強嗎?”語氣好苦。

  “呵呵……”安朵大笑,“男人的腦子這么不好嗎?”

  松流遠張眸,皺眉看著她。“這一點也不好笑,安朵!

  安朵笑聲趨緩,轉為無聲的微笑。“流遠,你看到他們裸身纏抱嗎?”

  松流遠一愣,表情微僵。這個問題引起的畫面太強烈,他無法想像,胸口宛若有什么熱氣要爆出來。

  “讓我算算,”安朵撫開衣袖,看著腕表!皬呐㈦x開甲板,你追去,再回來,到現在,所花的時間不過才二十分鐘。你幾乎是跟著女孩的腳跟后進艙房的,你以為兩個沒經驗的孩子能那么快搞定嗎?我想,光脫衣服害羞半天,就不只這些時間。何況這可是摸索階段的初體驗呢……你呆了啊,流遠——”被兩個孩子耍了,都不知道。

  松流遠一震,又皺眉又抿唇。的確,他進艙房時,多明我還在看書,并且衣著整齊,臉上沒任何異狀……

  “我就說嘛——”

  “該死的,”松流遠打斷安朵的嗓音,恍然徹悟!澳莾蓚小的存心搞得我暈頭轉向……”果然是走迷宮,連一根煙也無法好好抽,還燒破傳家風衣。

  “終于知道孩子很麻煩吧?”安朵這么問好像在幸災樂禍。

  松流遠掏出煙盒。這下要好好抽上一根!“多明我以前不會這樣的,”他將風衣掛在欄桿上,感嘆地說:“他被那個十七歲小女生帶壞了——”抱怨起代代——

  安朵一臉玩味地看著松流遠!耙院m父母的年齡差距來看——你岳母現在還在地上打滾呢!千萬別看不起十七歲小女生喔,流遠老師——”

  松流遠低哼幾聲,視線落向海面。他突然有種安心,腦海浮現那小女生臉龐——令他恨又憐憫的小女生,她離開甲板時,他真的擔憂了一下,以為她冷,結果她進房,脫掉暖衣,搞了一套惱他……

  這種又痛又心安的感覺,代代今天讓他結結實實領受了。

  別看不起十七歲小女生啊——

  “這可真是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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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她比柏多明我更需要被管教,當然不能去住“紅色城堡”。

  “我覺得他故意將我們分開。”那天,站在碼頭,等待松流遠將T2車從海洋研究船的底艙車庫開上岸時,柏多明我對她這么說。

  她必須和松流遠一起住——在他以為的“管教”下。

  那最好,她本就是來當他的學生,近身“管教”,正合她意。

  松流遠住的師長宿舍位于港口區,與無國界慈善組織的行政中心隔一條街,是幢十五層樓高的大理石建筑。除了一樓是溫室花園、游泳池、健身房、壁球場、卡拉OK娛樂廳……其他樓層全住著怪里怪氣的師長及他們的家眷,每層樓有十二戶人家,像飯店一樣,公共樓廳中央插著大盆花、回廊墻壁掛著名畫,燈光輝煌。松流遠住在十三樓,向陽面,室內家具大多是貴重的桃花心木和胡桃木制成,有的雕工相當精致。

  玄關處,正對門口的置物柜——是堂哥送他的——她記得有一百多年歷史了,來自堂哥曾駐任的國家的皇室后裔,柜腳雕刻成野獸爪形,看起來也原始也優雅,微妙的美感。

  雅代第一次進入他住的地方,有點興奮,東看西看,巡視一番,不錯忽任何角落——她覺得自己是在看一個男人,不是在看一間住屋。

  他真的是一個很喜歡骨董的人,不知道對女人是不是也一樣?雅代一想到安朵,頓感悶怒。安朵明明有自己的宿舍,為什么要來借住松流遠的,難怪柏多明我要搬到學員宿舍去——他應該也討厭“骨董”!

  “代代小美女——”

  雅代回神,瞪看餐桌對座的安朵。

  客廳靠露臺的地方,很明亮、寬敞,用來擺餐桌最適合。四人座餐桌,對一個小家庭而言,剛好不過。松流遠坐在背窗的位子,翻閱著醫學期刊,一面啜飲紅茶。

  安朵微微笑,把一片抹好奶油的面包遞給雅代!敖裉煲诿薄耍吲d嗎?”

  是啊,已經八個月了呀——無疆界學園“不規則學制”的一個階段又過去了,雅代正式成為制服生,組織重點培訓的精英。安朵不得不對她改觀——這小女生果然不是普通的富家嬌嬌女,想必將來也跟她一樣,可以在世界各地跑。

  “是啊,我很高興!毖糯鷵蹰_安朵的手,拒絕那塊抹奶油的面包,起身離座。

  松流遠抬眸,看著那小女生走向廚房。

  “嫌我準備的早餐不美味嗎……”安朵喃言。

  松流遠撇撇唇!按幌矚g面包抹奶油——”

  “是喔。”安朵垂眸,把面包放回自己的盤子里。這是安朵住在這兒八個月來,第一次與他們吃早餐。安朵不知道,原來雅代這點跟她不一樣——不喜歡面包抹奶油……

  “你要嗎?”雅代拿著—罐樹蜜走來,直接靠向松流遠,往他紅茶里加了—瓢。

  松流遠一貫皺眉挑唇,苦笑模樣。八個月了,這小女生每天讓他喝紅茶加樹蜜,滋味其實不錯,他幾乎已經喜歡上了……

  “這樣比較好喝。”她就著他的杯緣,喝了一口,開心對他微笑。

  “好了,去把早餐吃了。”松流遠一臉寵溺,似乎忘了今早的餐桌邊多一個安朵,不像往常只有他和代代兩人。

  “真甜蜜呢……”安朵語氣酸溜溜。

  松流遠這才留意到!氨。”尷尬地說了句,他拿起期刊,喝自己的茶。

  雅代一臉得意,眼睛盯著安朵,坐回位子上,用樹蜜抹面包吃。

  安朵表情微愣,好一會兒,才定住神思,美顏淡淡含笑!霸瓉砟阆矚g這樣吃……”

  雅代仰起臉蛋!安恍袉幔俊币稽c蜜沾在她唇畔。

  安朵下意識拿起餐巾,往前探。松流遠快她一步,長指直接摩過雅代的紅唇。

  “別抹太多,瞧你沾得滿嘴!彼闪鬟h說著。

  “要你管!毖糯鷭舌粒∷氖!靶r候,爸爸都說抹越多越好吃,但是我覺得這樣最好吃——”她咬住他的指,舔去殘留的蜜。

  松流遠呼吸一窒。

  他的反應變遲鈍了,如果是八個月前,他一定會馬上說“不準”。他真的變遲鈍了,忘了“不準”,并且漸漸愛上加樹蜜的紅茶……

  “你們兩個——”安朵站了起來,雙手插腰!疤^分了吧!一大早在我面前上演調情戲碼,是怎樣?”

  松流遠倏地抽回手,起身離座。雅代跟在他背后。

  安朵看著那兩個人往房間方向,不禁皺眉,靜靜垂眸,沉思地望住雅代吃剩的樹蜜面包。

  “我今天要授帽了,你不給我一點獎勵嗎?”雅代追隨著松流遠的步伐,進書房。

  松流遠回身!澳阋裁椽剟?”定眸一瞧,才覺得她又成熟了,上個月過了十八歲生日,他帶她到港口的堤岸餐廳用餐,她穿著一件小禮服,噴雪般的白糅混淺藍冰綠,像荊棘海的顏色,襯得她顯出冷冷的絕艷,她已經是一個小女人了……

  他當初以什么身分答應雅倬……

  他要關照她……

  該怎么關照——

  “那你給我一個吻好了!毖糯銎鹉橗嫞酆熇镉持闪鬟h的俊顏。

  松流遠已經不再震驚,他早遭這小女生慢慢侵略,若是有所陷落,也是注定的事。他向前一步,拉著她的雙手,看著她的紅唇,沉吟許久——

  雅代緩緩垂下濃翹的睫毛,閉著眼,好嬌美。

  一個吻,他主動的吻,終于落下——

  落在她潔膩的額頭上。

  她張大眼,不相信,不滿意。

  他說:“等你戴上白色貝雷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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