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么多年沒回來,一定不知道其實現在臺灣的玻璃藝術已經晉升到國際級的技術了!痹缟,她在餐桌旁找話題想跟他聊聊天。
婁南軒邊吃早餐邊看書。
“我起得早,這些花以后我來幫你澆!彼鴬淠宪巵淼交ㄆ,想接過他的灑水器。
他轉身關掉水龍頭,將水管卷好。
“你的創作需要專注,不如晚餐我來做,我廚藝還不錯,不管西餐或中餐……”晚上她站在廚房,卷起袖子想一展手藝。
話還沒說完,婁南軒三兩下就將晚餐備好。
“……”雷家安只能將剩余的話吞進肚子。
整整一個星期,她根本找不到機會跟婁南軒好好說上一句話。長這么大,她第
一次體會到被當成“隱形人”的滋味。
像要考驗她的EQ有多高似的,不需要神奇斗篷,也不必念咒語,明明人站在婁南軒面前,他可以完全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她發現,他是個不需要女人的男人。
他的家事,做得比她還完美;他的廚藝,勝她數倍,當他鉆進工作室后,眼中就只剩作品,她更不敢打擾他。
她完全沒有派上用場的地方,別說苦肉計、美人計,就連想讓他看她一眼這么簡單的事,到現在都還想不出辦法。
她像一只沒人疼愛的流浪狗,跟著他到處轉,最后,連根骨頭也沒啃到。
她懷疑,嚴重懷疑,他要不是弱視就是冷血的蛇精變身,不然肯定就是個同性戀。不然,她這樣每天打扮得艷光四射,笑容可掬,聲調輕柔,壓下被漠視的怒火,噓寒問暖,關心他的作品進度,努力維持溫柔模樣,他怎能一點都不感動、不心動?!
現在,她非常生氣。
今天若是再不聽她把話說完,給她一點回應,她決定半夜把他捆綁在床上,以武力脅迫。
她坐在門前的矮階上等待,等他回來。
婁南軒爬上斜坡的階梯,就看見兩手支著膝蓋,托著下顎,一臉陰霾的雷家安。
他低頭笑了笑。其實,她的耐性早已超出他的意料,不過,看來今天應該到極限了吧!
他雖得到了實驗的樂趣,不過,這樣一個存在感強烈的女人,他也得耗盡理智才能忽視她的美麗與魅力。
雷家安一發現目標出現,立刻站起來,倒退兩步,雙手雙腳抵著門框,打定主意不讓他進門!拔倚枰湍阏務劊o我時間,不然,我不讓你進門!
他神情自若,走近她。
她高高仰著下巴,直視他,游說的話還沒說出口,他一俯身,在距離她鼻尖五公分處停下來,凝視她。
又是這種放電勾人的眼神。雷家安被他這一看,原本想說的話立刻忘了一大半。
她紅唇微啟,兩眼略微失焦,咽了下口水。
他一只手覆上她抵在門框上的小手,一只手攬著她的腰。熱氣,噴灑在她臉上,電流從手心、腰間竄至全身。
她的膝蓋有點發軟,他身上散發出那全然的男性費洛蒙,令她心神蕩漾。如果他想做出什么逾矩的行為,她一定無法抗拒.
他扯開嘴角,和煦的笑臉,溫柔的注視,如流水緩緩拂過她的肌膚。
天!原來美男計的殺傷力,不亞于美人計。
“你……”好不容易,她吐出一個字,他便將臉頰貼上她的,她的心臟驟然跳到喉間,堵住接下來要說的話。她感覺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臂,微微施力,她的雙腳立刻騰空。
不會吧?!他想抱她去哪里?她既緊張又期待地在心里發出問號。
接著,他抱起她向后轉,然后又輕輕將她放下來。
此時,兩人位置對調,他在內,她在外。
雷家安雙腳落地,目瞪口呆,愣愣地站在門口,看他輕松地進入屋內。
時間過去五秒,她才驚覺自己中計了。
“婁、南、軒——”這是一個惱羞成怒的女人發出的巨吼。
她跟在他后頭,發現他略微抖動的肩膀。他在笑,一定在笑她剛才花癡的表情。
“噢……”雷家安嗚咽一聲,壓下滿腦子想把他大卸八塊的暴力念頭,決定先讓他簽下合約,再慢慢“凌遲”他!
不管他想不想聽,她紅唇一張,就開始說明。
“這次藝博館的開幕首展,以玻璃藝術為主題,我們十分重視的是您在法國大放異彩的琉璃作品,宣傳重心也將放在您中國風系列的作品……”
婁南軒剛去拜訪他學生時代的啟蒙老師,想換上輕松的家居服,雷家安努力不懈,跟著踏進他的房間,依然滔滔不絕。
雖然,他沒興趣,也不想知道,但是那清麗溫婉的嗓音,仍然清楚地將每個字送進他耳朵。
他脫下西裝外套,解開襯衫的扣子。一顆、一顆又一顆……
襯衫已經完全敞開,露出清瘦卻絕對緊實的線條,她人還在,盯著他的眼睛,繼續講。
他斂了斂眼,索性將襯衫脫掉,赤裸著上身,走到她前方,拉開五斗柜抽屜,從里面拿出棉質T恤和休閑長褲擱在柜上。
當著她的面,解開腰間的皮帶,解開長褲的鈕扣,然后,停了一下,用眼尾睨她一眼。她完全不為所動,繼續說明如何提升民眾的藝術涵養,他幾乎要忍不住為她的鎮定喝采。
直到他換好衣服,當中,她只停頓兩拍。
她絕對不承認,那兩拍,是被他的好身材吸去注意力,腦中一剎那空白所致。
他的膚色不過分蒼白,也不過分黝黑,蜂蜜般金黃均勻的膚色,扎扎實實的線條,無論是胸部、腹部、臀部,甚至連大腿彎曲時隆起的力道,都完美到一種極致。
要命的是那胸前覆著的一層胸毛,不像西方人那么濃密,薄薄一層只有更增添男性軀體的美感與性感。
他站到她面前,低頭看著她濃密的睫毛與豐腴的唇型,專注凝神,似乎變得十分有耐性地聆聽。
雷家安開始結巴,她懷疑,他念藝術學院時,曾被抓去當人體模特兒,而那些學生,最后通通交了空白的圖紙,只留下幾滴口水的水痕。
“然后呢?”他好心提醒她繼續說。
“所以,我們、我們希望您能挑選十五件作品作為主展。”她吐口氣,揚揚長且濃密的睫毛,擺出一個公式化的完美笑容做結束。
“說完了?”他噙著笑。
“如果你同意的話!彼器锏鼗卮稹
這答案很妙,意思是……他若不答應,她會繼續對他疲勞轟炸?他撥開落在額前的頭發,輕笑!澳阌鲞^無法說服的人嗎?”他走出房間,為她煮一杯咖啡。
“只有一個!彼f,心里暗呼!有希望了!
“哦?”他挑起眉,十分好奇,那個人是誰。
“對方還來不及答應我,就翹辮子了!
婁南軒笑著搖頭,然后將咖啡倒出,遞給她。
他相信她絕對有這能耐,但是,他不想破例,他了解展覽后接踵而來的事有多麻煩,他討厭曝光,對知名度沒感覺,對任何會影響他工作情緒的商業行為反感。
“如果你覺得哪里不符合你的期待,我們可以配合修改!彼那橐缓茫悴辉儆嬢^他先前對她的捉弄。
他回到藤椅,修長的兩腿交疊,閑散地笑笑。
“我等等就去拿完整的企劃案及合約。”她啜口咖啡,又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還是沒興趣!
“噗……”才剛含到嘴里的咖啡,擋不住噴出兩滴。
搞什么,玩我。坷准野苍谛睦镏淞R一聲。
“你過去一直待在法國,這次展覽絕對可以提升您在臺灣的知名度,而且也可以接觸到臺灣新生代的琉璃創作者,也許會激蕩出不同的火花,你不覺得是一個很棒的機會?”她問。
他聳聳肩。
她還有一堆話要說,不過……
“等一下,我先專心品嘗這杯咖啡!边@香味太迷人,令人分心。
光看他煮咖啡的專業用具、流暢的手法,就可以想見,他不僅是個藝術家,還是個咖啡玩家。她需要一點平靜、一點好心情,才不會對不起這杯精心烹調的咖啡。這杯她已“孝想”好久的咖啡。
婁南軒眼中透出玩味,靜靜等待。
喝完,她輕輕放下杯子,閉上眼,細細回味一次,然后,睜開眼睛。
“可以告訴我您拒絕的理由嗎?我專程跑來,誠心邀請您參展,就算要拒絕,至少也給我一個能讓我死心,或是心服口服的理由。而且,您在臺灣出生、長大,對這塊土地一定有別于其他國家的情感,在這里展出具有特別的意義,您何不靜下心來想想,先別急著拒絕!
她前一刻優雅嫻靜的氣質沒了,又回到條理清晰、積極明快的模樣,轉變之大,令婁南軒嘆為觀止,她所說的話的確具有說服力。
“沒有任何理由,純粹不喜歡,而且,不愿意勉強自己,更討厭被人勉強!彼谝淮握J真地回應她。
這稱不上理由,不過,雷家安可以理解,也相信,這就是他的個性.
若不是這樣,他不會這么多年來只接受過那么一次采訪,而且,在那之后,不管外界如何評判他高傲自大,或是批評他的作品,他也從來不回應。
不在意外界評價,不要名、不要利,這種人最難搞定。
“我還以為這杯咖啡是表示我們的關系往前邁進了一步,我的誠意與耐心感動了你!彼氤冻鲆稽c微笑卻發現有困難。
她很矛盾,她不該輕易地接受這樣的結果,但是,她卻接受了他的說法。她的失落摻雜著私人情緒,似乎他拒絕參展就等于一并拒絕了她,撇去工作,兩人就什么關系也沒有了。
婁南軒在察覺到她眼神中的落寞,心微微地動搖了。
他知道一旦明確地拒絕她,她就再也沒有理由留在這里,也就是說兩人以后就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給我一點時間好嗎?讓我再想想還有什么替代方案……”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澳悴粫⒖腾s我走吧?”她現在太沮喪,心情太復雜,需要冷靜一下。
“如果,你不覺得待在這里很無聊的話。”一開始他只想著如何讓她放棄,當她真的開始考慮時,他竟又想開口留下她。
婁南軒坐在椅子上目送她走出門,想到再不久她就要離開,他才真正察覺……他對她,似乎不只是欣賞那么單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