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在“春花秋月閣”里的生活向來極為規(guī)律,小小一方后院,幾乎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當然,她也是很忙。因為,“春花秋月閣”的生意很好,她總要忙著替李大嬸張羅灶房里的大小事務。
她不是不曾想過離開這個小天地,到外頭上瞧瞧,可她不敢對金大娘提起她的想法,她知道,金大娘是不會答應她的。
金大娘總說平凡才是福,窩在后院雖然苦悶乏味,但也很安穩(wěn)。
她想,金大娘心里或許也明白她的渴望,才會說這樣的話來安撫她。
不過,她也不是那么在意。畢竟,她什么都不懂,若真離開了這個后院,一定會很害怕、很不安。所以,她只有偶爾會捺不住寂寞會想要去見識不同的事物,但也離不了太遠,再怎樣,總是待在“春花秋月閣”里,想想,她還是挺安于現(xiàn)狀的。
就在她無聊的想著,以為日子會一直這么平淡無奇地度過時,耳際卻傳來一聲壓低了嗓音的輕喚--
“小寶!薄
小寶停了下動作,覺得這聲音有點兒耳熟,好像是……
“!討厭鬼!毙氁磺魄逖矍暗娜耍沲局颊f。
“差真多,”閻季翔不滿地發(fā)著牢騷,“我那么熱情地叫你一聲“小寶”,你竟然用“討厭鬼”來回應我!
“誰要你熱情來著?我和你很熟嗎?”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久了就熟了呀!哪有人天生下來就親密得很?”閻季翔聳了聳肩。
“我一點兒都不想跟你“熟”,可以嗎?所以,請不要太熱情的叫我的名字!毙毎逯,嚴正地警告他。
一瞧見他,她就會想起刻意遺忘的記憶。她竟然讓他看見她的淚水,雖然她嘴硬地否認,可是,她知道他不會相信的!
為此,她打心底不想再看到他。
“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有一種預感,我們一定會很熟很熟的!彼移ばδ樀卣f!
“當然有關(guān)系,我一點兒都不想跟你熟,你要我說幾次啊?你這個人真的很討人厭!彼鏇]見過這么死皮賴臉的人。
雖然,她這一生中,也還沒見過幾個人就是了!
自從小時候的那件事之后,金大娘幾乎是嚴禁男子跨入后院,能在后院里出入的大多是女人,甚至都是上了點年紀的!
金大娘不喜歡年齡相仿的女孩與小寶接觸,她認為年輕女孩聚在一塊就會出問題!
小寶有時也覺得寂寞,可她會努力讓自己忙碌,如此一來,就沒心思去品嘗心頭的孤獨滋味了!
“哎呀!”閻季翔夸張地一嘆,“你真冷漠,就我所知,每個認識我的女人都恨不得能跟我熟得很呢!”
“那是她們不長眼!毙殔拹旱貏e開視線!
她討厭他,因為金大娘自小的教育灌輸;她討厭他,因為他瞧見了她脆弱的眼淚;她討厭他,因為他那副自以為是的樣子……
總而言之,她就是討厭他!
“胡說!彼徽J同地搖頭,“怎么不說是你不識貨?”
“我懶得同你說。你沒看見我很忙嗎?麻煩你閃遠一點,別妨礙我做事,要不然……”小寶望著手中的水桶,邪惡地一笑,“難保這桶水待會不會潑到你身上去!
“欸、欸!別這樣嘛!我只是想和你做個明友!”他往后退了一步,確定她的力道所潑出的水不至于濺到他身上。
“不必了,我可不想有你這種朋友!彼懿唤o面子地拒絕。
“你何必拒絕得這么快?其實我是個好人,等你了解之后就會明白!遍惣鞠枰膊恢雷约涸趺催@么想逗她,可能是覺得她與眾不同吧!
最重要的是,她不買他的帳,讓他更想和她認識、他相信,像她這種性子的人,肯定會是個好朋友。
除此之外,他心里也有著好奇。他想知道金大娘將她藏在后院里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想知道,在妓院里長大的她,當真被保護得滴水不露?
他有個壞毛病,就是喜歡讓人認清事實……
“是嗎?你是好人?”小寶反問,見他點頭她才又道:“那好,我告訴你,我是壞人,所以,請你離我遠一點!薄
“真無情!”閻季翔很受傷似地瞧她,眼神無辜極了!
她寒聲說:“沒,錯你見過壞人有情有義嗎?”
“那可不一定,有些壞人……”
“停!”小寶受夠了,她揚起手中的木桶脅他,“你再不走,我真要潑人了!
“嘖!”閻季翔搖了搖頭,嘆口氣道:“真不可愛!你們“春花秋月閣”里的姑娘,各個體貼人心、語聲輕柔、個性婉約,哪像你,金大娘難道沒教你嗎?對男人說話應該要溫柔點,還要面帶微笑,走路的時候,身姿輕擺,說有多銷魂就有多銷魂……”
小寶原先是打算將水潑出的,但“潑到臨頭”卻遲疑了下,總覺得這的舉動似乎太過份了些。然而就因這一遲疑,她才有機會聽閻季翔描述“春花秋月閣”的情形。
她的臉色漸漸變了……
“你胡說!金大娘才不可能那樣!彼裏o法接受閻季翔口中的“春花秋月閣”,更無法相信金大娘會教女子如何逢迎男人!
金大娘總是說女孩兒家要自重,女孩兒家最重要的便是貞操,甚至于她小時候心動地想收下那一盒胭脂水粉時,還被金大娘說是不賤……
她永遠忘不了那件事。
這樣嚴厲的金娘,怎會讓女子如此伺候男人?而伺候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那字面意思聽起來很不好,她覺得刺耳!
“為什么金大娘不可能這么說?”閻季翔里閃過一抹難解的光芒,“也難怪你不相信,畢竟你沒入前廳過嘛!說到這個,你應該自己瞧瞧金大娘和男人說話的樣子,嘖!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我想,金大娘年輕的時候,肯定也是個銷魂的美人兒……”
“你住口!”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嘴里會說出如此輕浮下流的語句,下一刻,她便沖動地將水潑了出去,淋了閻季翔一身濕!
“你當真潑我!”嘴里雖然嚷著,但他心里卻不怎么意外!
“我就是潑你,怎樣!”小寶回過身,用力地打撈下一桶水,嘴里還叨念著:“你以為將整口井的水都潑盡,就可以當那些真相不存在嗎?”
“什么真相?”小寶拋下木桶,抖著身子回過頭,“你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哪是什么真相!”
“如果你不相信,又為什么要發(fā)抖?”他犀利地刺破她的難堪。
小寶咬牙切齒地低吼,“我沒有發(fā)抖!”
“對,你沒有。你沒有發(fā)抖,就像上次你沒哭一樣。”
他的表情非常惹人厭,激得小寶恨不得一拳揮扁他的嘴臉。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可惡?非常非常地可惡!”她從沒恨過人,可現(xiàn)在,她恨死他了。
閻季翔聳了聳肩,“這我倒是不知道,秋蝶總是說我風流倜儻,可以讓許多女人醉倒在我懷抱里……”
“她肯定是說謊!毙毼站o了拳,不懷疑自己真會揍人。
“你認識她?”他好整以暇地反問。
“不認識,這種說謊話的人,不認識也罷!”小寶氣得腦門發(fā)脹。
“你怎會不認識呢?”他語聲高揚,強調(diào)地道:“她可是你們“春花秋月閣”四大花娘里的“秋蝶”呢!你竟然不認識她?真是怪了,你當真是住在這兒的嗎?”
聞言,小寶一愣。
他在說些什么?什么四大花娘?什么秋蝶?為什么她都沒聽過?
“你別說你不知道什么是花娘喔!”閻季翔觀察著她變化莫測的表情,輕笑地說。
咬緊了唇,她的確不知道什么是花娘……
“還有,你也別說你不知道“春花秋月閣”是做什么的。你天天在這灶房里忙碌,難道不曾想過前廳是在做些什么?你該不會單純地以為“春花秋月閣”只是個客棧吧?”
閻季翔的一字一句都敲進小寶的心坎里。
這些事她當然想過,也曾私下問過李大嬸。當時,李大嬸對她支支吾吾地說:“沒辦法,這兒的膳食好吃,大家都愛往這兒跑!”
而她還羞羞李大嬸,竟然夸到自個兒的手藝去了。
然后,她就不曾再追問,李大嬸自也不會再提起。如今想來,她當初為什么下追根究柢的問清楚呢?不過,話說回來,問了就能得到解答嗎?她問了那么多次,得到的也都是些差不多的答案,才會放棄不問的。
她深吸一口氣。怎么可以讓他知道她的確不明白呢?她的性子倔,吃軟不吃硬,他用這樣的態(tài)度和語氣同她說話,她是絕不會承認她的無知的。
更重要的是,她不愿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信了他,就表示金大娘自小的教育都是騙人的……
“你倒是說話呀!”閻季翔的視線落在她緊握的小手上,忖度著她內(nèi)心所受的沖擊。
抬起頭,小寶冷冷地看他一眼后,緩慢地回過身。
“你又想潑我了?”他怪叫著。
小寶不吭聲,只是沉默地撈起木桶,提起水,對他視而不見地擦身走過。
“你生氣了?還是太傷心?”
他的話讓小寶的腳步無法再往前邁進。
“你或許不知道,金大娘不許外人進入后院,”她沒回頭,視線垂落在木桶上,淡然道:“如果你不想被發(fā)現(xiàn),最好別再來了!
“你在逃避什么?”閻季翔雙手環(huán)胸,不肯放棄地望著她單薄的背影。
“我沒有逃避什么!毙毢掀鹧,依然頭也不回。
“你有。”閻季翔堅定地道。
說真的,他心底曾有那么一瞬間閃過一絲心軟。他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小寶的世界應該是很單純的,他不懂自己為什么硬要戳破這虛幻的美好?
他覺得自己很殘忍,可是,他就是見不得她躲在這后院里,瞧不清真實世界的殘酷。
“就算我有好了,那又關(guān)你什么事?”小寶終于側(cè)過臉看他,眼底有著受傷的神色,“我曾經(jīng)做了傷害你的事嗎?為什么你就非要這么待我不可?”
“這……”閻季翔啞口無言。
“你覺得這樣很好玩?還是很快樂?”她一臉含恨瞪著他,“你知不知道你很殘忍?”
“人生就是這么殘忍!遍惣鞠璩爸S地揚唇一笑!
“也許吧!也許你的人生里曾經(jīng)有人對你很殘忍,但是,你有必要以殘忍回應嗎?”
他臉色一變,“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是,我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懂。如果什么都不懂會比較快樂,那我寧可如此!
“你這是在逃避。”他真想搖醒她。
“你怎么說都成,我不想和你爭辯了?傊矣憛捘,不想再看到你!彼褛s蒼蠅般地想把他趕走。
“你難道就只想一輩子待在這里?”不理會她的心情,閻季翔就是無法想像她的心態(tài)。“你難道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當然想!”小寶吼著。
“但是你不敢!”閻季翔挑釁地吼了回去。
“誰說我不敢?”她氣得漲紅了臉。
“你就是不敢。”
“我不是不敢,我只是不想,這是不一樣的。”她覺得跟他說話會少活好幾年。
閻季翔撇了撇唇,“借口。”
“隨便你怎么說。”小寶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總之,我不想再看到你,等有一天我想去看看外界的世界時,我就會去了,用不著你操心。”
“是嗎?”他懷疑地挑起了眉,“依我看,你挺怕金大娘的,真要你背著她偷溜出去是不可能的……”
“誰說不可能?”小寶抬頭挺胸,“只要我想,就有可能!
“那你說說,你要怎么出去?”他引誘著問。
“我……”她及時咬住了舌,“我為什么要告訴你?你快走,我不想再看到你!闭f完,她轉(zhuǎn)過身,提著木桶再次想往灶房走去。
“小寶!”閻季翔又喚她。
不知怎么回事,一聽見他的叫喚,小寶就自動的停下腳步,然而卻倔氣地不愿回頭。
見她頓住身形,他卻不知該開口說些什么,一時間,空氣凝滯,氣氛詭譎。
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再出聲,她開始有些惱,她明明很討厭他的,干嘛停下來等他說話?為此,她生起悶氣,跺著稍嫌用力的步伐繼續(xù)往前走。
見她舉步往前走,他才終于開口,“我不是有意的……”
懷疑自己聽錯了,小寶的腳步明顯地慢下來。
“我只是無法相信你當真什么都不知道!鳖D了下,閻季翔又道:“如果我說的話傷害了你……我是不會說對不起的!
小寶一聽,更是氣得不想理他,她真恨自己為什么不趕快一走了之,還在這里拖拖拉拉些什么。
閻季翔又說:“因為你也沒說對不起!別忘了,你潑了我一身的水,咱們算是扯平了!
若不是沒有手可以捂住耳朵,小寶肯定這么做了,F(xiàn)在,她只希望不要再聽到他的聲音。
“我們還是朋友,對吧?”他問。
小寶忍不住回頭吼著,“我們才不是明友!”說完,她飛快地旋過身,卻還是讓閻季翔清楚見她眼眶中蓄積的淚水!
為此,閻季翔征愣住了。
登時,心口漲滿了罪惡感,他為了讓她認清事實,卻再度地傷了她單純的心思。他到底……在做什么啊?他陡然質(zhì)疑起自己的行為。
他有點兒惱,不明白她怎么那么愛哭?可是……那都是他造成的,他覺得自己很該死。他到底是為了什么要如此逼她面對所謂的“真相”?
她在她的世界里活得開心自在,他為什么要破壞呢?更糟的是,這樣的行為讓他開始厭惡起自己,也許她說得對,他的確是個討厭鬼!
那一夜,回到住處的他輾轉(zhuǎn)難眠,夢里,凈是小寶含淚的眼瞳,揪痛了他的心……
※※※※※
翌日
“小寶!遍惣鞠梃圃谝贿呇舅
小寶頭也不抬,“專心”地在井邊汲水清洗灶房里該用的蔬菜,她早已決定對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他說過的話一直盤旋在心頭,讓她躲在被窩里哭泣了一整夜,今天,她可是一大早就爬起床拚命熱敷冷敷才讓眼睛看起來正常些,不那么紅腫!
她發(fā)誓,如果她再跟他說話,她就是豬!
“小寶?”閻季翔索性蹲在她身邊,對著她的耳邊喊著。
小寶深吸口氣,依然當作沒聽見。她不斷地心里嘀咕,我不是豬,我不是豬,我沒看見,也沒聽見這個討厭鬼!只是,雖然如此,她還是氣他為什么不離她遠一點?老是要來招惹她。
心里一個不爽快,她不小心便把菜葉洗得七零八落,看起來不像是給人吃的東四!
“小寶?”閻季翔捺著性子,伸手在她低垂的螓首前揮舞著。
小寶依舊保持視而不見,只是順手抓起一旁的木桶,差點就往閻季翔手上砸去。
“你小心點!”他趕忙將手縮回,嘴里咕噥著,“你真狠心,若真砸了我的手,你也會內(nèi)疚的。”
用力地咬住唇,小寶強迫自己不能回話。坦白說,她真想告訴他,就算從他頭上砸下去,她也不會內(nèi)疚!
“欸!你真的生氣了?”他繼續(xù)自說自話,“我不是有意要傷你的心,我只是……”
不想再聽他辯解,小寶索性站起身,捧起滿掌的蔬菜,用力地甩著附著其上的水珠,濺了閻季翔滿臉的水。
“你真的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盯著她平板的面容,他也不抹去臉上的水珠,只是小心翼翼地問她。
小寶這是不予理會,逕自做自己的事,她可是很忙很忙的。就算一點兒也不忙,她也要裝忙,總之,她就是不想理他。
“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們講和嘛!”閻季翔溫柔地說,甚至自懷里掏出了糖葫蘆、甜柿餅、蜜餞等等女孩子愛吃的甜食,獻寶似地捧在掌心送到她面前,“這是我剛才經(jīng)過市集時買的,很好吃的喔!”
小寶無法不看見那些玩意兒,因為他的手硬是擺到她眼前,想避都避不開。而且,她竟然還被食物的香氣引得喉頭咕嚕了聲,不過,她還是假裝沒什么般倔強地別開臉。
她絕不會承認她很想吃。那些都是她不曾見過的東西,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但他若以為她會原諒他,那他就大錯特錯了!她可是很有尊嚴、很有骨氣的!
“真的很好吃喔!”閻季翔見她不為所動,心里有點急了。她該不會真的都不理他了吧?
一想到她再也不和他說話,他的心里就十分難受。不知為什么,光是瞧著她冷漠的表情,他就覺得心口像被人揪住似地隱隱作痛。
“如果你還在生氣,沒關(guān)系,我下次再來找你,好不好?”他放下手中專門為她買的甜食,這可是他頭一回為了討好女孩子這么做。
可是不管他說了些啥,小寶還是低頭做自己的活兒不理他,閻季翔沒轍,只好失望地站起來。
一聽見走開的腳步聲,原本悶著的小寶這才抬頭瞧他。
然而不巧的是,閻季翔卻突然回身,正好對上小寶的視線!
沒料到這點的她又羞又氣,用力地別開臉,埋頭“拚命”洗菜。但從眼角余光中,卻看見閻季翔又走了回來,她心里一慌,菜洗得更用力了,可憐的菜梗攔腰一斷,簡直面目全非。
“看著我!”閻季翔猛地將她拎小雞似地提起,強迫她面對他,直視他的眼!
小寶嚇壞了,她無措地承受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想逃避他的視線,下顎卻被他扣住,連轉(zhuǎn)開都有點疼。
“上回是我不好,但是,我不許你不理我!遍惣鞠枵f著,松開小寶,接著大掌一揚--
小寶本能地瑟縮了下,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他只是很輕很輕地撫過她的發(fā)絲,與她預期會得到的待遇全然不同,她訝異地瞪圓了眼,只是他對她溫柔一笑后,便轉(zhuǎn)身離去,留下腦門里陣陣暈眩的小費。
他……為什么笑?還笑得那么……溫柔?她還以為他會給她一陣排頭……
她無法解釋心頭的感受,她是很不喜歡他的!
可是,不曉得為什么,他現(xiàn)在笑起來的樣子……倒挺好看的……
小寶用力地甩了甩頭,摸了摸自個兒的額頭,她是哪兒不對勁了?竟然會覺得他笑起來好看?
他明明是個討厭鬼!說話尖酸刻薄,又自命瀟灑,她恨不得再也不要見到他。
但,他的笑容……
小寶咕噥著一串她自己也不曉得在說些什么的詞兒,然后才驚覺自己的迷亂,她甩甩頭振作起精神。
她絕不會因為他方才那抹好看的笑容而改變心意,她早巳決定要討厭他一輩子,所以對不會妥協(xié),因為她可不想變成豬!
垂下頭,瞧見擱置在旁邊的甜食,她咬了咬唇,一雙眼滴溜溜地轉(zhuǎn)了轉(zhuǎn),在確定閻季翔早巳遠去后,她才遲疑地伸出手,抓起那些不曾瞧見過,卻又讓人垂涎欲滴的甜品。
反正東西放著也是會壞掉的,她可不是接受了他的賄賂,她只是不想暴殄天物罷了!沒錯,就是這樣!
小寶小心翼翼地將甜食捧在手里,快步奔進房里藏好,才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她的工作。
※※※※※
接下來的時間,小寶著實無法專心,她一直想著藏在被窩里的甜食。那一串紅通通的東西叫什么呢?看起來真漂亮……還有那橘紅色的圓餅,以及那泛著又甜又酸又香的蜜餞,都是她說不出名字的東西,看起來都好好吃……
“小寶,”李大嬸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你在發(fā)什么愣?”
“哪有!”小寶低垂著臉,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剛才有沒有人來過?”李大嬸觀察著小寶的表情,試探地問著。
“哪有人來過!毙毑桓易尷畲髬鹎埔娝话驳谋砬,佯裝很忙碌地道:“我一直在洗菜,沒瞧見有人來啊!”
“是嗎?方才好像看見……”李大嬸及時打住了話,“沒人來過就好!
她剛剛自前廳過來,依稀瞧見閻三少從后院里轉(zhuǎn)出來,她有點擔心,就怕小寶會碰上那個花名遠播的男人。
若是讓金大娘知道閻三少跑進這幾乎是“禁地”的后院,那可就糟了。然而,她隨即又想,就算小寶和閻三少碰上了面,也應該不會有事吧?閻三少流連花叢許久,應當不會對小寶這個黃毛丫頭感興趣才是。
“大嬸,”小寶假裝不在意,云淡風清地問:“前廳是不是很熱鬧?”
李大嬸愣了一下,“怎么突然又問起前廳的事了?”
“沒什么!彼龞|忙西忙著,還是很隨意地說:“好奇嘛!小寶在這兒待了這么久,都沒瞧見過前廳的樣子……”
“你可別亂來!崩畲髬鹩悬c緊張,“別忘了,金大娘會生氣的!
“我知道。”小寶噘起了唇撒嬌,“大嬸,你偷偷告訴我嘛!前廳好不好玩?”
“這……哪有什么好不好玩的。”李大嬸眼睛左避右閃,低頭瞧見小寶手里被搓洗得慘不忍賭的蔬菜,忍不住驚呼,“哎呀!小寶,這些菜……”
“!”小寶這才發(fā)現(xiàn)被她魔掌侵襲過的蔬菜全都毀了。
“午膳時間就要到了,這可怎么辦才好?算了,反正切一切就瞧不出來了,你快將水珠甩一甩,端進灶房里去吧!”李大嬸心里慶幸著,如此一來,她就毋需回答小寶的問題了。
“大嬸,”小寶不死心地嘟囔著,“你還沒回答我耶!”她可沒忘了她最在意的事。
“小寶。”李大嬸拍了拍她的手,“這是為了你好!前廳的事,有金大娘張羅著,用不著你擔心!
“我只是想知道好不好玩嘛!”
“就說了沒什么好不好玩的了!彼龂烂C地道,“傻女孩,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寧可和你一樣待在這兒就好,不必到前廳里去呢!”
“為什么?”小寶追問。
“你喔1小孩子不會懂的,前廳是大人的世界,一點兒都不好玩!
“可是我長大了呀!也是大人了。”
李大嬸一愣,她擔心的事果然還是來了。
小時候,大人們只要說小孩子不會懂,小孩子就會乖乖聽話不多間,可現(xiàn)在,小孩子長大了,難免會好奇,這時候,又該怎么保護他們呢?
也許,她該找個時間跟金大娘提一提,畢竟,小寶已經(jīng)長大,再過不久,也許就瞞不住她了。
“大嬸,你說嘛!”小寶繼續(xù)撒著嬌!
“我找金大娘同你說吧!”李大嬸不敢自個兒胡說!
小寶臉色一變,急忙擺手道:“不、不,別找大娘,我不問就是了!薄
“這才是乖小寶!崩畲髬鹚闪丝跉。
兩人于是開始為午膳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