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對石霜霜而言,是天旋地轉的。
她怎么也沒有料到,在公演結束后的第三天午后,韓偉杰竟出現在她家那棟庭院深深的豪宅前,而且,他還打扮成送外賣的煎餅工人,把一盒蘋果餡餅交給了傭人彩姐,叫她務必馬上送到石霜霜的面前去。
彩姐是個梳起不嫁的“自梳女”,在石家做了十幾年的幫傭,一聽說那盒餅兒,是小姐訂的,她立刻就捧到樓上,站在石霜霜的面前說:
“小姐,你要的蘋果餡餅,店家已經派人送來了!
“我幾時叫了餅兒?彩姐,這一定是送錯了,你快退回去給那個糊涂的送餅工人吧!
彩姐猶豫了一下,“可是我明明聽見那送餅的小伙子叫了小姐的名字,一點都不會有錯,而且,他還說……”
“說什么?”石霜霜好奇的問。
“他說他們店里最近研究了許多新產品,有什么蘋果蛋卷,蘋果布丁塔,蘋果白霜酥,蘋果脆皮派,還有蘋果酒茶蛋糕……全是用蘋果做的,如果小姐有興趣,他帶了目錄過來,請你下樓去看一看呢!
一聽彩姐說了一大串的“蘋果”名稱,石霜霜忽然驚跳了起來。
“是他!”她明確的告訴自己:“一定是他,是他送來了蘋果餡餅,提示他就是蘋果日報的記者韓偉杰。”
然后,她急切的回頭叫彩姐。
“那送餅的工人在哪兒?他走了嗎?”
“沒有!辈式悴患膊恍斓幕卮穑骸八在樓下的大門口等著呢!
立刻,石霜霜飛快的沖到樓下,一打開大門,就一眼看到韓偉杰,穿著一件水藍色的條紋襯衫,一條牛仔褲,配上一個紅色的小領結,而頭上,則戴著一頂也是水藍色的小廚帽,一副十足餅店工人的模樣,高挺俊拔的站在那兒,用一臉燦爛的笑容迎視她。
“我就知道一定會等到你出來!彼灰姷绞,就開門見山的說。
石霜霜也久久的注視著他,心里有一種莫名的炙熱和動容。
“真的是你,韓偉杰。”她激動的叫:“你怎么找到我家來了,而且還把自己打扮成送餅工人,這到底是為什么?”
“因為我想見你,”韓偉杰毫無掩飾的說:“但是你家侯門深似海,我怕我的貿然出現,會讓你的父母嚇一跳,而拒絕讓我們見面,畢竟你父親是個商業鉅子,而我卻只是個一無所有的窮記者,所以只好把自己打扮成送餅工人!薄
“你很聰明,”石霜霜笑著說:“一般陌生客人到我家來求見,都會被排拒在外,主要是我父親的名聲太響亮了,為了安全起見,就必須格外小心謹慎,要不是你這一身打扮,恐怕早就被傭人打發掉了!
“幸好你知道是我!
“你還說,”石霜霜嘟起了小嘴,“我是個不喜歡用腦筋的人,你卻故意拿盒蘋果餡餅來考驗我的智慧,還編派了那么多跟‘蘋果’有關的東西,暗示你就是蘋果日報的記者韓偉杰。
韓偉杰瀟灑的笑著。
“我知道你會猜中嘛!
“要是我笨得猜不出來,那你的蘋果餡餅不是白送了嗎?”
“不會的!表n偉杰胸有成竹的說:“我對你有絕對的信心,因為石霜霜三個字,代表著完美,代表著才貌雙全,更何況,打扮成這個模樣來見你,是一件很刺激,很冒險,也很浪漫的事!
“你太瘋狂了!笔f:“萬一你讓我爸爸和他的手下發現,你是個偽裝的送餅工人,而且又別有用心,他們鐵定不會放過你的!
“為了見你,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表n偉杰一副神色自若的表情說,突然拉住她的手,“走,我帶你到馬加羅涼廊去逛市集,再到波波里花園去觀賞盛開的金盞花,和新開幕的蝴蝶館。”
石霜霜陡的把眼光望向他身旁一輛復古的摩托車,遲疑的說:
“你要用這輛白色‘速克達’載我?”
“是啊!表n偉杰一面摘下頭上的那頂小廚帽,一面笑容可掬的回答:“這輛小坦克是我去租來的,雖然它外表并不華麗,比起你家的豪華座車,簡直是太不自量力了,可是坐起來卻很乘風快意,尤其在交通擁擠的佛羅倫斯市區,可以自由自在的飛馳,一定是你們這種千金小姐,從來沒有過的經驗。”
“可是萬一在路上,被我爸爸撞見,那就糟了。”石霜霜不知所措了起來。
韓偉杰不禁蹙緊了雙眉。
“怎么?”他失落的說:“你是嫌棄我這輛破機車不夠拉風,還是你根本不愿意跟我出去?”
“不是!笔獦O力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韓偉杰,你別誤會!
“我沒有誤會!表n偉杰心痛的,“其實我早該看出我們之間的距離,你是高不可攀的富家千金,而我呢?我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窮小子,有什么資格和你交往?”說著,他坐上了機車,準備發動引擎離去。
石霜霜迅速拉住他,大聲的口叫:
“我不許你走!”
韓偉杰慢慢回頭看她。
“我為什么不許走?”
“如果你現在膽敢從我眼前消失,”石霜霜咬了咬嘴唇說,“那么,你就永遠別再來找我。”
“很好,既然你這么威脅我,那我就馬上走給你看!表n偉杰突然露出一臉的狡黠,用力的把她拉上機車,嘻皮笑臉的說:“我要你跟我一起走,不論是天涯海角,不論是山巔水湄,我都要帶著你去東飄西蕩。”
然后,他猛催著油門,一路向陽光里駛去。
這一天,他們雙雙佇立在“山上的圣米里亞特教堂”的草原上,聽著風聲,數著落葉,共踩蝴蝶翩翩的斜陽古道。
接著,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韓偉杰都到舞蹯社去等她,等她練完了舞,再一起走在長長的河岸大道,不管是亞諾河畔的咖啡館,不管是熱鬧的市集或名人街,還是每一處的藝術畫廊和廣場,都曾留下他們的足跡,同時,也看盡了佛羅倫斯的一切風光,旖旎似夢……
轉眼閭,駱奇已有好些日子不曾在“布里藍”出現了。
然而,維奇歐橋上的燈火依舊,繁華也依舊。
這天,夜色又悄悄來了。
夏紫云一個人站在昏黃的角落里,孤獨而落寞的望著玻璃窗外的街道發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從那夜和駱奇在百花圣母大教堂的風中擁吻之后,她整個腦海,就全部裝滿他的影子。她真的忘不掉他的瀟灑似風,忘不掉他的耳邊廝磨,仿佛是金石不摧的海誓山盟,把她的心攪得好亂好亂,好茫然好茫然,她才發覺自己已深深愛上他了。
可是,一連幾天,他為什么行蹤飄忽,不曾再出現布里藍或家中的小樓?是因為他的神秘和浪漫不羈?是因為他的游戲人間?還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她愈想,心就愈亂,也愈陷進了無底深洞。
“仙杜拉!
猛然中,一聲輕喚,把她從恍惚中拉了回來。她轉過頭去,立刻看見酒廊的領班經理,正直挺挺的站在她面前,臉上掛滿了笑意說:
“你在想什么?瞧你想得那么出神,別忘了,該輪到你上場比賽‘拼酒仙’了。”
一聽到拼酒仙,夏紫云就蹙緊了眉頭。
“經理。”她若有所思的叫:“這場賭酒比賽,我不想上場了,你可不可以找個人代替我?”
“你怎么了?仙杜拉。”領班經理關切的問:“是不是家里出了事?還是你有什么困難?”
“不是!毕淖显茡u頭說:“什么都不是,而是今晚我頭疼得厲害,要勉強上場,我怕會支持不住,壞了酒廊的招牌!
“但今晚的這場比賽,賭注很大,幾乎所有的人都買你會贏,要是你真打敗對手,可以領到不少的花紅呀!
“我不在乎花紅!
“好吧!鳖I班經理無奈的說:“既然你身體不舒服,那我就不勉強你上場去拼酒,我找珍妮娜代替好了,不過很可惜,今晚下賭注買你贏的客人,一定會很失望。”
就在此時,空氣中揚起一串熟悉的聲音,清脆的傳入她的耳鼓:
“酒保先生,給我來一杯草莓奶酪!
夏紫云的神情立刻亮出光彩,她不禁抬眼,就清楚的看見駱奇那瀟灑自在的身影,翩然的坐在吧臺前的位子上,而一雙眼睛正對著四周不停的轉動和搜尋著。
很快的,他看見了夏紫云,微笑的對她揮揮手。
夏紫云輕輕頒首,馬上又叫住領班經理,興沖沖的說:
“你別找珍妮娜了,這場比賽我還是親自上場好了,免得讓你為難,不好做人!
“但是你頭疼得厲害,還可以上場拼酒嗎?”
“不打緊的!毕淖显仆χ绷吮臣拐f:“現在我的頭疼已經好了,你別替我擔心,我又不是頭一次下場拼酒,而且我敢保證,今晚我一定會贏,不信,你等著瞧吧,這筆花紅我是拿定了!
然后,她胸有成竹的走向拼酒場。
接著,一場精彩刺激的拼酒仙大賽,就在一陣鼓噪和歡聲雷動中熱烈的展開著。
駱奇也睜大了限珠,看得驚心動魄,熱血奔騰……終于,在一片呼喊聲中,夏紫云又不負眾望,贏得了這場比賽。她拿到花紅,就急急的奔向駱奇,欣喜若狂的說:
“瞧,我又贏了,有好多的花紅,足夠我幫曉竹買一套新衣裳,外加他在安修女那兒學英文教育的營養費,還有,剩下的里拉,我可以請你到這兒最著名的一家‘夢幻奇跡餐廳’去吃烤乳豬。”
“我不要,紫云!瘪樒嬲f:“這是你辛苦賺來的錢,我怎么忍心讓你請我去吃那么昂貴的烤乳豬,要請,也應該是我!
夏紫云不解的看他。
“你不希望我蠃錢嗎?”
“不是!瘪樒嬉槐菊浀恼f:“我只是不想你這么拼命,何況這種賭酒方式,太傷身子了,紫云,你這樣會讓我好心疼的。”
“可是我需要這份工作來賺錢養家,除了三餐,我還要付房租,還要讓曉竹受教育,還要給他過好生活。”
“那么把這一切統統都交給我,好嗎?” “不好,不好!毕淖显频暤恼f:“曉竹是我的責任,我沒有理由讓你這么做,再說,我們才認識不久,感情未卜,我怎能接受你這樣龐大的付出?”
“難道我這樣的真情以對,你還看不出來我的一片真心嗎?”
“駱奇!毕淖显屏⒖探校骸澳愕恼鎿辞橐,我不是看不明白,只是……”
“我知道了。”駱奇接腔的說:“是我的飄忽不定,是我的行蹤如謎,還有天涯異客的身份,讓你沒有安全感,是嗎?”
夏紫云慢慢抬起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注視著他,然后,才輕啟著嘴唇說:
“我承認,駱奇,你的出現,讓我很快跌進你的迷惘里,也把自己的生活攪亂,雖然我目前對你一無所知,但我相信你是一個好人,一個可以依賴終生的好人,所以,我并不后悔愛上你,也不希望在你千里尋母的同時,成為你的包袱,何況我身邊還有曉竹,我們姐弟相依為命,如果你要了我這個‘大包袱’,就必須連曉竹那個‘小包袱’也一起要了,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瘪樒姘l自內心深處說:“既然曉竹是你的責任,我要定了你,他自然而然也就變成了我的責任,就算你這個大包袱,帶著數以萬計的小包袱,我都會一并收下,把他們全體帶回臺灣去。”
忽然,夏紫云的眼眶紅了。
“謝謝你,駱奇。”她感激的說:“只要有你這一番話,只要你不嫌棄我和曉竹,就已經足夠了,不過,在你還沒要我之前,你還是讓我繼續留在布里藍,我想保留一點兒自尊,雖然這份工作很低賤,但我自食其力,潔身自愛,并沒有任何的錯,不是嗎?”
“我只是不想你這么辛苦,不想你受到委屈!
“為了曉竹,”夏紫云吸氣的說;“我早已沒有了自己,就算再大的犧牲,就算上刀山下油鍋,我也無怨無悔,畢竟他是我唯一的親弟弟!
不禁,駱奇動容了,他不由自主的說:
“我懂。紫云,你的一切,你的內心世界,你的溫柔善良,我全部都懂,這也是我愛上你的原因,只要我找到了我母親,我就會帶你離開這里,離開意大利,你愿意把你的未來和責任,都交給我嗎?”
夏紫云含淚的點點頭。
“就算下十八層地獄,我也會追隨你而去!
“那么,”駱奇陡的拉起她,“馬上跟我走!”
“駱奇!彼擅傻膯;“你要帶我去哪里?”
“我要帶你去向路人宣告,你夏紫云這輩子已是我駱奇的人了,誰都不可以追你,還有,我要全世界的人作見證,這一生一世,我永不負你。”
“你瘋了!”夏紫云輕嚷了起來。
“是的。”駱奇認真的說:“我是瘋了,從見到你的一天起,我就為你而瘋了,紫云,你的美麗,你的楚楚動人,你的變幻莫測,像一道謎深深吸引著我,你說,我還能正常,還能不瘋嗎?”
夏紫云嘟起了小嘴,“什么時候,你也變得這樣油腔滑舌?”
“才不呢!瘪樒骈_玩笑的說:“我今天都還沒揩到你的油,怎么會是油腔滑舌?”
“那你說……”夏紫云漲紅著臉問。
“我是憐香惜玉呀!瘪樒娲蟠檀痰恼f,眼睛就不由自主的飄向她,“瞧你,才幾天不見,你就變得這樣孤寂,這樣落寞,紫云,一定是我不好,是我的感情讓你感到迷離,是我這幾天的失去蹤影把你給冷落了,也害你為我擔心,所以現在,我要帶你去把過去幾天的歡笑都找回來。”
“可是待會兒我還得上臺唱歌!
“我不管那么多了,紫云!瘪樒鎴剔值恼f:“今晚我只要你為我一個人唱歌,唱那首美麗動聽的‘花相思’。”
夏紫云燃亮著眼睛。
“你喜歡‘花相思’?”
“是的。”駱奇臉上閃耀著一片光彩說:“我不但喜歡這首歌,也喜歡那歌詞里的意境,花相思啊花相思,你可知我心中的孤寂,密密無從計,只能畫個圈兒替。所以,紫云,不管你臉上有多少的憂愁,就讓我帶你去天涯尋歡,去看看云,吹吹風,把一切的悲傷統統忘掉,至于你上臺的事,就交給領班經理去煩惱吧!
聽著聽著,夏紫云的一顆心沸騰了起來。她忍不住的叫:
“你知道你有多霸道嗎?”
駱奇深深注視著她。
“如果能讓你找到幸福和快樂,我情愿我霸道,因為那都是因你而起的。”
“但我不值得你那樣對我。”
“紫云。”駱奇皺眉的叫:“我不許你說傻話,也不許你再提什么值得不值得,畢竟在我心中,你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更是這輩子唯一令我心動的女孩,因此,你不要再自艾自憐了,我會用我這一生的感情把你緊緊的包圍,也會用我的真心真意去治好你的自卑!
這樣的真情似明月,還能說什么?
于是,夏紫云跟著駱奇離開了布里藍。
這時的佛羅倫斯,已是夜幕低垂。
街道上,依然是車水馬龍,燈火輝煌,晚風也一陣陣從四面八方吹來,帶著午夜的浪漫涼意。
駱奇和夏紫云就走在迪亞茲將軍河岸大道上。
他們一路踩著月光,就這樣來到梅塔納廣場,直到站在高聳入云的紅色鐵塔下,夏紫云才用一雙盈盈如翦水的眸子,笑望著他。她興奮的說:
“太好了,駱奇,我已經許久沒有來到這座紅色的鐵塔下看燈海了,也許久沒有渡過這樣美麗平靜的夜晚了,能夠認識你,我才發現上帝在給了我那么多的不幸和坎坷之后,它對我還是有一點點的眷顧!
駱奇笑著。
“只要你愿意,我每天都陪你看燈海,看佛羅倫斯的迷人夜色!
“不行,駱奇。”夏紫云深切的看他,“我不能霸占你的時間,別忘了,你來這里的目的,是尋找你的母親,我不想也不能誤了你的正經事,總之,你今晚能這樣陪我,我就已經很高興,很心滿意足了!
“紫云!瘪樒嬉幌伦颖凰淖肿志渚浣o打動了,他說:“能聽到你說出這樣一番善解人意的話來,我怎能不多愛你一些,也恨不得能夠天天陪在你的身邊,恨不得能夠給你全世界,”
“你別這么說,駱奇。”夏紫云深情款款的,“你給我的已經夠了,何況,能得到你的真愛,我就不虛此生了,你還是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好好去找你母親吧!
“可我完全不知道她在哪里,茫茫人海,佛羅倫斯又那么大,我卻一點線索也沒有。”
“別灰心,駱奇!毕淖显瓢参康恼f:“你千里迢迢而來,我相信老天爺不會那么無動于衷,在把你們母子分隔二十幾年之后,還要繼續讓你們天倫夢斷。”
“沒錯!瘪樒嬉残挠兴械恼f:“老天爺不會那么殘忍的,紫云,謝謝你給我的鼓勵,我會認真去尋找我的母親,不管天邊海角,不管山窮水盡,我都一定要把她找出來,不僅僅是為了我,也是為了你!
“為了我?”夏紫云愕然的睜大眼珠。
“是的,是的!瘪樒娴暥隙ǖ恼f:“是為了你,因為等我找到了我母親,我就要把你和她一起帶回到臺灣去,當然也包括曉竹,我們可以找個有山有水有云煙的地方,重新建立一個家庭,每天采擷朝露暮霧,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你說,這樣好不好?”
遽然,夏紫云的眼睛里閃著一層淚光,她感動的說:
“你快要把我弄哭了!
“哦,紫云。”駱奇迅速把她擁入了懷里,緊緊的讓她貼在自己的胸口,溫柔而真摯的說:“你別哭,你知道我多么心疼于你的眼淚嗎?那每一顆顆,都會把我的心弄痛的。不行,我要治好它,我要治好它……”
然后,他低下頭,努力尋找她的嘴唇,就牢牢的印烙上去。
一時間,夏紫云只感到天地悠悠,仿佛地球停止了運轉,也讓她忘了魂飛何處。
就在同時,一輛紅色跑車,正對著鐵塔的方向駛來,直到一陣強光直直照射在他們臉上,駱奇才迅速放開夏紫云。
他愣愣的看著前方那盞光彩奪目的車燈,在瞬間被熄掉之后,車上立刻走下來一個明亮大方的女孩。那高雅的氣質,那漂亮的五官,那發亮的妹妹頭,把駱奇震得目瞪口呆。
那是石霜霜。
她正一步步朝著他們走來,終于在鐵塔的燈光下,她停下腳步,用一雙帶滿;蠛腕@訝的眼睛,看了看一身“仙杜拉”裝扮的夏紫云,又看了看慌亂無助的駱奇,才用不相信的聲音說:
“真的是你?韓偉杰,這就是你今晚不來找我的原因嗎?”
駱奇愣了愣。
“不,小姐!彼麩o措的說:“你一定認錯人了,我不是韓偉杰,也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什么?”石霜霜驚愕的喊:“你不認識我?韓偉杰,你別騙我了,雖然你瞼上少了一副鏡架,雖然你的粗獷里少了一份書卷氣,但我不會認錯,就算你改變了身份,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一樣認得你,你就是來自香港的蘋果日報記者韓偉杰。”
“不不不!”駱奇有些慌了,他一連疊聲的喊:“我不是的,不是來自香港,更不是來自什么蘋果日報的記者!
“好!笔频剿矍埃叭绻愀以俑艺f一個‘不’字,敢再否認我們這些日子以來的朝夕相處,和共同制造浪漫的點點滴滴,那么,我馬上掉頭就走,從此和你一刀兩斷,絕不再有任何的牽扯!
“不要!”駱奇猛然慌亂的叫:“你不要走,霜霜,你聽我說清楚!
石霜霜不禁站定了身子。
“很好。”她轉過頭,深深切切的凝視著他,“你終于肯叫出我的名字!了,終于肯承認你就是我所熟悉的韓偉杰了。”
駱奇無可奈何的點點頭。
“沒錯!彼駸o主的說:“我就是韓偉杰!
“那么你剛剛為什么要欺騙我?為什么要隱瞞你的身份?”石霜霜指向夏紫云,“難道你這么做,就為了這樣一個妖冶輕浮的女人嗎?”
“霜霜!瘪樒驺と淮舐暤慕校骸笆栈啬隳蔷溲陛p浮的話,我不許你侮辱紫云,她是個溫柔善良的好女孩。”
“她究竟是誰?偉杰,你告訴我,你告訴我,為何你會認識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孩?又為何你會跟她在三更半夜,一起踩著明月,一起站在鐵塔下,甚至你還吻了她,韓偉杰,你為何要這么做?為何要欺騙我的感情?”
“我……”駱奇一時為之語塞。
“你作賊心虛,根本說不出口了,是不是?”看著他的欲言又止,石霜霜馬上接口說;“你太教我失望了,韓偉杰,想不到你竟是這樣一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竟是這樣一個游戲人間的采花大盜,我原本以為你風度翩翩,一身書卷氣,誰知道你竟戴著假面具,誰知道我引狼入室,把自己傷得那么體無完膚,我真是該死,我真是該死——”
“駱奇!闭驹谝慌缘南淖显疲贿@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弄得滿頭霧水,她迷迷蒙蒙的問:“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你會變成另一個陌生的名字?為什么這一切我愈聽愈糊涂?”
“對不起,紫云!瘪樒嫘幕乓鈦y的看她,“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解釋,只求你別胡思亂想,等我理出了頭緒,我再一件一件的向你說個明白,好不好?”
“但你為什么要跟我說對不起?”她心中起了疑竇。
“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任何的傷害。”
“天!”聽著駱奇這樣柔軟的語調,石霜霜不自覺的大叫起來:“你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跟她是什么關系?為什么你只在乎她會受到傷害,卻完全漠視我的感受?韓偉杰,你是個偽君子,你是個愛情騙子!
駱奇慌了。
“我沒有,霜霜。”他極力的叫:“你先不要激動,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聽!”石霜霜猛搖著頭喊:“我什么都不要聽,也不要再上你的當了,韓偉杰,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說著,她一把推開駱奇,就死命的向河岸奔去。
“霜霜——”駱奇一急,大叫的迫過去,才追了兩步,他又猛然回頭,對著一臉茫然,一臉無助的夏紫云說:
“給我時間,紫云,我必須去把霜霜追回來,她性子烈,我擔心她會想不開,不過我保證,我會圓滿解決這件事,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然后,他尋著石霜霜的方向追去。
在一座美術館的堤岸邊,駱奇迅速攔下了她。
“霜霜!”他喘著氣叫:“請你冷靜下來。”
“發生這樣的事,你教我怎么冷靜?”石霜霜傷心欲絕。
“最起碼,你必須聽我把話講完。”
“只怕這一聽,我就再也不能回頭了,韓偉杰,你為什么要出現?為什么要來招惹我?為什么要讓我深陷不已?”
石霜霜一邊說,一邊掉下了眼淚。
“過去,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上天寵愛的幸運兒,是個被幸福圍繞天之驕女,不但有人人羨慕的家世背景,有豐碩的舞蹈細胞,還有許許多多人對我的愛護,當然也包括優秀的楊浩,但是愛捉弄人的老天爺,卻把你送到我的眼前來,讓我知道這世界之外,還有太多太多的美麗,太多太多的浪漫,以及太多太多的神奇和感動,我才不顧一切的瘋狂愛上你,愛上你的文質彬彬,愛上你的氣宇不凡,愛上你的純真和坦率,也愛上你打扮成送餅工人的那份模樣,誰知道,這不過是一場夢,而這個夢,卻很快被敲醒了,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連你的名字也是假的。”
“霜霜。”駱奇滿懷愧疚的說:“我不是叫做韓偉杰,我真實的姓名是駱奇!
“這么說來,”石霜霜噙著淚水,“你也不是來自香港,不是什么蘋果日報的記者了?”
“是的。”
石霜霜不禁長長的,失落的呼出了一口氣,“這太教我震驚了,偉杰,不,我應該叫你駱奇,你為什么要欺騙我的純真?為什么要冒充蘋果日報的記者來接近我?你對我到底有什么企圖?”
企圖?駱奇心跳了一下,忽然想起黃天霸交給他的任務,整個人就跌進了迷亂里。許久,他才用力的把頭一甩,挺直背脊的說:
“你說對了,霜霜,我不否認對你別有用心,也另有所圖,那是因為……”
“因為什么?”
駱奇屏住氣,絞盡腦汁的說:“因為我在一次無意中,見識了你的才氣和美貌之后,我就深深被你吸引了,也一發不可收拾的愛上了你,霜霜,那種微妙的感覺,終于讓我相信一見鐘情,不再只是個傳說。”
一下子,石霜霜被他的一句“傳說”給扣住了心弦,她出神的聽著駱奇低低的傾訴:
“所以,我才不顧一切打聽有關你的消息,也掌握了你的所有性情,故意化成蘋果日報的記者,化成韓偉杰這個虛構的人物,藉著采訪新聞的幌子認識你,又打扮成送餅工人的模樣,只是為了搏取你的好奇和歡心,這種種的假冒,你說我別有心機也好,說我在游戲人間也罷,我一概承認,但我要慎重告訴你,我絕不是有意要對你做出欺騙,那全是出自我一片癡心的本能,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不信!”石霜霜猛然退縮身子,“任憑你說得再天花亂墜,任憑你的演技再入木三分,我都不再相信你了,因為我看得出來,從頭到尾,你都一直對我演戲!
“不——”駱奇否認的喊:“我不是在演戲,霜霜,我對你的種種,那是真情流露呀。”
“那么,”石霜霜疑慮末除,“你說,她的存在又要作何解釋?”
駱奇心中一凜。
“你是說紫云?”
“對!”石霜霜氣焰高漲的說:“你和她在街頭共同演出的那一幕浪漫情節,不但纏綿悱惻,也動人心弦,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算你再多花言巧語,我看你要怎么賴?”
“霜霜。”駱奇輕輕吐氣,心情復雜的說:“你誤會我了!
“人贓俱獲,你還敢說這是誤會嗎?”
“是真的。”駱奇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說:“你千真萬確看錯了,剛才這兒風大,有沙子飛進紫云的眼睛裹,她痛得難受,我才幫她把那些惹禍的沙子吹掉,沒想到讓你撞個正著,造成天大的誤會,霜霜,整件事情的緣由,就是這樣呀!薄
石霜霜半信半疑的。
“你沒有騙我?”
“我發誓,如果我說的有半點虛假,就讓我遭……”
立刻,一只手封住了駱奇的嘴巴。
“不要。”石霜霜慌忙的叫:“你不要發任何的詛咒,駱奇,我信你了,我信你了,從此不再過問你和她之間的關系了。”
然后,她整個人撲進了駱奇的懷里,把頭緊貼在他的胸前,一任月色輕輕的灑下來,也一任風聲在耳邊飄飄蕩蕩……直到一陣腳步聲幽幽定來,駱奇不禁抬起眼簾,猝然接觸到一道柔光,像針般的把他的神志都刺醒。
他驚愕的放開石霜霜,才清楚看見夏紫云滿臉蒼白的站在路邊一處街燈下,,眼睛睜得又圓又大,用充滿哀痛,絕望,和不敢置信的眼神,一瞬也不瞬的瞪視著他。
“完了!”他在心里暗暗的叫了一聲,第一個直覺反應就是沖向前,一股腦的叫“紫云,這不是真的!
瞬間,一串淚水,滾滾如珠的從夏紫云臉上滑落下去!
“你不要過來。”她哭啞著喉嗓叫。
駱奇整個人都僵住了。
“紫云!彼麆右膊粍拥恼驹谠,著急而心亂如麻的叫:“請你相信我,你看到的都不是事實。”
“夠了!”夏紫云聲淚俱下的說;“我不再相信你的甜言蜜語了,駱奇,你們的所有對話,我全聽見了,也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更厘清了你們之間的關系,只是我不懂,既然你情有獨鐘,為何還要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間,你究竟把我當成了什么?”
“不不!瘪樒媾Φ慕忉專骸白显疲覜]有玩弄你,請你原諒我的情非得已,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不要聽你的什么苦衷,”夏紫云心碎的喊:“那全是騙人的謊話,全是在掩飾你的罪行,掩飾你的風流多情,而我竟天真的以為你是個好人,可以托付終生的好人,卻沒想到,你竟是一匹戴著面具,披上羊皮的惡狼!
“紫云,你一定要這么說我嗎?”駱奇哀求的。
“是的,是的。”夏紫云失去理智的喊:“我根本沒有說錯,你是一匹殘暴而狠毒的惡狼,不但把我脆弱的感情啃噬得一絲不剩,也把我僅有的意志和自尊,都毫不留情的全部咬碎,如今我已遍體鱗傷,心神俱碎,如果我再相信你,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如果我再相信你,我就會萬劫不復,駱奇,你放了我吧。”
說完,她轉過身子,就往河岸大道的公路飛奔而去。
“不行!瘪樒嬷朗聭B嚴重,想也不想就追上去,狂喊著:“你不可以走,紫云,你回來,你回來,你不能就這樣帶著誤會離開!
夏紫云突然停下了腳步,悲絕的回頭說:
“你別再白費心機的追我了,駱奇,這就是你要給我的滿意交代,我全弄明白了,如果你敢再追過來,我就馬上撞車給你看!
駱奇悚然一驚,凜凜然的站在風中,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只是著急的,忙亂的,痛楚的望著她奔馳在月光下那條寬闊的河岸大道,奔馳在夜色茫茫的車海里,他的心都冷了也碎了,整個人就跪在地上,嘶聲的大喊:
“天哪!為什么要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為什么眉間心上,無計相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