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的,臥虎堡的下人全胡里胡涂的給挖了起來,說什么新姑爺失蹤了,可大伙兒還是一臉茫然搞不清楚狀況,大概是晚上喝多了,體內的酒精還未完全消化,只知道照著堡主及大小姐的命令分組搜尋整座臥虎堡,總之就是必須把新姑爺找出來便是。
搜索工作一直到天已大亮仍在進行中。
冷青峰簡直急瘋、氣瘟了,一張嘴不停的咒罵,「全是一群笨蛋、廢物,連個人都找不到,他媽的我養了一群白癡……」
聽見主子連聲咒罵的下人全都驚愕得不得了,他們幾乎在臥虎堡待了一輩子,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的,可從未曾聽他穢言一句,如今,別說是出口成「臟」,就連三字經也紛盼出籠,怎能不教人聽儍?
瞧,更奇怪的是——新姑爺失蹤,著急的應該是大小姐,怎么她一臉悠哉,好像事不關己似的,反倒是大少爺,他急得像瘋了似的!
這件事實在令人費解!
之前曾聽說太少爺有——那種怪癖,本來以為又是大小姐在胡言亂語,不過現在想相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就拿新姑爺失蹤這件事來說,瞧他緊張得像新姑爺是他愛人似的!哦——哦!原來——如此!
下人們在私底下已經議論紛紛,如今更用那種好奇加怪異的眼光瞧他們的主子。
找不到新姑爺大家也沒辦法,全然一副等著受死的模樣,教冷青峰見了直想大發雷霆。
。廴且蝗喊装V、沒用的家伙,退下,統統給我退下!顾麘嵟膰姎狻
豈有不退下之理?見主子震怒不退下難道等著挨揍?事實上在退下兩字自冷青峰口中吼出時,那一票人早巳成鳥獸散,半個也不留,只有那不怕死的冷家大小姐,此刻還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大哥,干嘛生這么大的氣呢?找不到就算了嘛!反正她在咱們這兒也沒用呀!更何況她騙了我的婚不走難道等我剝她的皮?哎呀!算了——]
她猛地住嘴,因為冷青峰的氣已經噴到她臉上來了,還有那眸光,簡直像要殺死她。她在看到他張開血盆大口時立即在腳底抹上油,溜了。
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妹妹?他真是氣炸了。
他氣呼呼的往大屋方向走:心中又惱又沮喪。
難道那丫頭揮了翅飛出臥虎堡不成?就算昨天夜里臨時送給她一對翅膀,但臥虎堡那三丈高的城墻地也未必飛得出去,該死的!那丫頭到底躲到哪兒去了?
什么聲音?他本來想走向大廳的,但在聽見自己臥房里的低泣聲時,他猛地煞住腳——紹剛?!他……他躲在我的房間里?該死!臥虎堡上上下下全給搜遍,只有自己的房間沒有,真是笨蛋!
他沖進房間,仇紹剛正縮在墻角哭泣,瞧她那紅得像兔子的眼睛,睡得像包子的眼皮,肯定是從昨夜一直哭到現在。按捺不住那股心疼,他上前抱住她,誰知道她一腳把他踹開,雖力道不大,但——
要命!正中要害,她踹著了他的「小弟弟],他此刻正抱著「小弟弟」在地上猛跳,看來真不是普通的痛。
這女人瘋了!存心要冷家絕子絕孫是不是?若不是看她傷心成這個樣子,他準會把她抓起來,狠狠地揍她一頓小屁股!
「別哭了好不好?」這聲音柔得不像他的。
這回他可不敢大意,腳步漸緩地朝她移動,雙目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直到確定她不會再一腳踹過來,才放心的伸手去摟那細肩。
「別傷心了,其實身為女人不是壞事呀!」當然,對他來說是好事。
仇紹剛緩緩抬起楚楚淚眸正視他,眸中有股怨懟之氣。哎喲!可憐喔!哭成這樣?冷青峰疼憐的拉起袖子往她臉上擦,不料,她突然低下頭——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只見冷青峰抬著手臂在空中猛甩,手臂上的那塊肉已血肉模糊。
「你最好不要再碰我,否則我連你的耳朵一塊兒咬下來。]她終于開口,卻撂下狠話。
冷青峰相信此刻的她真的會這么做,因此,快快地保持距離以策安全。他不明白為什么她知道自己是個姑娘后,反應會如此激烈?當姑娘不好嗎?他覺得很好啊!有人疼有人愛,有人捧在手心里當寶,奇怪她怎么會覺得不好?
當然,那個「有人」就是指他自己。
「你到底為什么這么傷心?」就是呆子也想得出來為什么,只有他——白癡!
不過這也沒辦法,他只要碰到她腦筋就會平白無故地少了幾根。
「為什么?」她抖斜地瞪著他,臉上的鼻涕眼淚比他手臂上的血肉還要模糊!「活了十八年,我居然不知自己是女兒身,還在一個男人面前……脫光衫子,甚至,還要人家來教我如何分辨男人女人,我……」用手蒙著瞼泣不成聲,「還有什么臉……見人,簡直是個……大笑話我……」
冷青峰怔住。這么說是該怪自己了?如果不是自己色迷心竅,怎么會沒阻止她脫下衫子?甚至還——想到她光著身子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要吞咽口水?傊f來話去就是自己不應該,活該被地踹一腿咬一口,真是罪有應得!
他在她面前蹲下,發誓這次就算她會殺了自己也由她。
「沒有人會笑你的,你又不知道自個兒是個姑娘!惯@是全天下最……溫柔的聲音。
她拾眸怒吼,「誰說沒有?你那個妹妹不就哈哈大笑!」卻因他充滿柔情的眸光而微微一愣。
「她——」沒錯,那丫頭片子當時確實哈哈大笑。他佯怒道:「我叫她來跟你賠罪。]
她怒氣騰騰,眥牙咧嘴,「我不要她賠罪,我要你撕爛她的嘴!
「撕——」這么狠?不過跟剛剛那一腿一口比起來也不過不相上下,但是——他為難的扭起五官。
「怎么,做不到是不是?做不到你就滾開去,別來煩我!顾罅ν扑。
冷青峰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如果你非得撕爛那臭丫頭的嘴才能消氣的話,那我代替她好了,現在我就在你面前,隨你要打要踢要罵要咬……我都不還手,好不好?」這不是哄哄而已,他是真的要這么做。
「你真的要這么做?」她懷疑。
她的目光柔和不少,看起來是狠不下心傷害他的。這使冷青峰寬心不少。
他重重的點頭。
「不后悔?」她好似心疼的顫著唇問。
「不后悔!购芎V定。
啊——
誰說他不后悔?瞧她拳打腳踢又咬又踹——
天啊!他怎么能不后悔?
瞧他鼻青眼腫,全身上下有哪一處不是又青又紫外加血肉模糊?這模樣——天!這還能見人嗎?
不后悔?他后悔死了!
媽呀!這女人發起狠來的時候絕對不可以小齪,否則真的會死得很難看!他發誓,今生今世絕不再輕易說出那三個字。
仇紹剛像剛跑完五千公尺似的,累得幾乎倒在地上,不過心中那份舒坦可真是前所未有,并非她有虐待狂,而是積壓在心中的怨氣實在無處發泄,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出氣包,她當然得盡全力發泄,否則哪天郁悶而死,吃虧的還是自己,最重要的是,她必須給那個看光她身子的男人一點顏色瞧瞧!
一點?她大概還不曉得這一點有多大點。
冷青峰強忍著痛,連呼也不敢呼一聲,他怕那娘們會笑他沒用,那豈不虧他生得高大威猛、壯碩魁梧,是不?
仇紹剛待胸口那口氣順了后才緩緩挺起腰桿——
「啊。菀宦曮@叫,她猛地向后跳退,整個背全貼到墻上去,睜著驚愕雙眸盯著眼前這個血肉模糊的怪物,問道:「你……你是誰?」
再有勇氣的男人聽到這句話都會昏倒,因為這代表著他已經沒「臉」見人了!
這女人怎么這么狠?把我打成這樣還問我是誰?
「我是冷青峰!惯@聲音很低,他以為地聽不見,可她還是聽見了。
「冷大哥?」這聲音大得足以刺破人耳膜。她走近他面前,側著頭十分仔細的端詳他,「你真的是冷大哥?」
「如假包換。」他道。
她驚恐的向后退了一步。她沒想到自己這么狠,居然把他打成這副德行?自己不過想發泄一下情緒,不過想給他一點顏色瞧瞧,怎么知道——
她又哭了起來,而且哭得挺傷心的。
「對下起啦,冷大哥,我也不知道自己出手會這么重,你快告訴我哪里有醫藥盒子,我好幫你上藥及包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全甩到他身上去。
他又心疼起她來了,盡管自己已面目全非慘不忍睹,他還是心疼她,再瞧瞧她心疼自己的摸樣,雖傷重卻也值得了。他喜孜孜地看著她,覺得好喜歡眼前的這個女人,盡管她現在的樣子實在丑死了,他還是喜歡。
「在柜子里!顾檬种钢鴫叺墓褡,柔聲道。
她抽抽泣泣的自柜中翻找出一個木制的方盒,然后走向桌邊將盒子擺在桌子上,扁扁嘴輕聲道:「你坐下。]
冷青蜂順從的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一對濃情密織的黑眸暖烘烘地膠著在她抽抽噎噎的臉上。
仇紹剛打開盒子,先是取出一瓶藥酒涂抹在他身上瘀紫的地方,然后輕輕地揉著、揉著,揉得他的心愈跳愈狂,那屬于男性的自然生理反應也開始暴漲——噢!再揉下去,他可受不了了。
仇紹剛像聽見他的心里反應似的,突然停下手,再從盒中取出金創傷藥粉撒在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的幾處傷口上,然后——
只見冷青峰那張早已見不得人的臉,益加難看的扭曲起來。
老天!這丫頭到底有沒有醫學常識?
她居然用紗布將他包扎——不,該說是「捆」才對——將他活生生的捆成一具木乃伊,連動也動不得一下,而他,那個超級大笨蛋,居然也由著她如此折磨自己。
有什么辦法呢?誰教他的三魂六魄全教這小妮子給勾了去,一見到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兒,整顆心疼憐得都快碎了,哪里還知道要抗拒!
說不定胸口底下的那顆心還感動涕零呢!
「好了!拱ぷ鞔蠊Ω娉伞
她淚眼朦朧地瞧了幾眼這個被自己包扎得只剩下眼睛、鼻「孔」及嘴巴的男人,對自己的包扎術十分滿意的在心中贊嘆——
「這是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替人包扎傷口,沒想到包扎得這么棒!看來,今后大可在診所里找個小廝的工作來做做,前途肯定似錦!
「謝謝!」冷青峰掀掀嘴皮,感激道。
「不客氣!顾贿吺帐搬t藥盒子一邊回答。
[紹——]
他接下來的話被突然撞進來的冷淇涓打斷。
冷淇涓本來是想來告訴冷青峰他的臥室搜漏了,沒想到會撞見仇紹剛,更吃驚的是他身邊居然有具木乃伊!頓時怔住,一張嘴也成了O字型。
也難怪她會吃驚成那樣子,木乃伊乃西方國家的怪人見不得祖先遺體腐爛而發明的創作,除了京城的展覽會根本沒地方看,沒想到——
「有事嗎?」冷青峰冷冷問道,翻著眼珠子瞪她,對她的到來感到不愉快。
他本來想藉機對仇紹剛吐露情意的,哪知全教這魯莽的丫頭片子給破壞了,怎能教他不感到生氣?
冷淇涓那丫頭像沒聽見他的話似的,緩緩移步繞過大圓桌行至木乃伊身邊,伸出好奇的手摸摸木乃伊的頭,然后拍手叫道:「好好玩喔!這木乃伊從哪兒來的?」她問仇紹剛。
木乃伊?她把他當作木乃伊?這……這分明在侮辱兼輕視我的包扎功夫嘛!仇紹剛一時忘了哭,本來就對她沒什么好感了,現在被她這么一侮辱,立即怒火攻心,馬上一手堵住冷青峰的嘴免得他誤了好事,一手靠在木乃伊肩上,笑道:「是朋友自西方國家運回來送我的。]
搞什么?冷青峰轉著眼珠子斜睨仇紹剛,不知道她玩什么把戲?有人會將木乃伊當禮物?除非那人瘋了!
「真的啊?。堇滗夸概d奮地叫著,兩只怪手猛吃木乃伊的豆腐。她一向沒大腦如此,怪不得會信!
這也信?仇紹剛點頭,在心里撇唇偷笑。
「那——可不可以借我一下?」冷淇涓當下就想把木乃伊拿出去展覽一番,
仇紹剛連考慮都下必,立即點頭答應,「當然可以。]這么容易就上鉤!她差點哈哈大笑。
冷淇涓真是太興奮了,移至木乃伊背后穩這姿勢伸出雙臂抱住木乃伊的腰——
「!」木乃伊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啊——有鬼啊——]嚇得她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滾出大屋。
冷青峰垮著眼皮,他全身是傷,怎禁得起被人那么用力掐?不尖叫才怪!
掐?想當然耳,是仇紹剛那丫頭在作怪,瞧,她正笑得人仰馬翻呢!
冷青峰那深情款款的黑眸鎖住那迷人的燦麗笑顏,嘴角在不知不覺中又揚了起來。
她終于笑了!那么自己痛一下也是值得的。
片刻,仇紹剛突然想起某事而止住笑聲,皺著小臉問:「冷大哥,現在我已經不是個男人,那么咱們交換條件的事是不是不算數了?]
冷青峰沒回答,仍是呆愣愣地瞧著她。
她的唇又顫了起來,「你不說話就是不幫我報仇了?圩,那我自己想辦法,我現在就離開臥虎堡去找哈爾王算賬,就算必須賠掉我一條小命,我也要替我爹報仇。]
「不準走。]冷青峰出聲制止她離開,「就算你要報仇,也得等馬叔來搞清楚事情始末后再說,難道你希望自己在未了解整件事的真相前就送命嗎?更何況我又沒說不替你報仇了!
「你的意思是——你還肯幫我?」她詫異。
「當然!
「為什么?我是說……在我當不成你的妹婿后,你為何還肯幫我?」
「因為我喜歡你!顾K于有機會吐露心聲。
。勰阆矚g我?」仇紹剛捂住像被東西重擊而停擺的心臟,一陣火熱漲紅了她漂亮的臉。噢!天!她快昏到了!快被那沖上腦門的陣陣喜悅給撞昏了。
天知道她的心里也是喜歡他的,只是當時不知自己是女兒身因此不敢承認,現在……哇噻!這種可以光明正大的對自己承認喜歡別人的感覺真是棒透了!
我也喜歡你。她在心中對自己說,而臉上的紅霞更加深了色彩。
。 。 。
仇紹剛「解衫現身」之事在臥虎堡傳遍。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誰干的好事!除了冷淇滑那一向不知輕重的臭丫頭還會有誰?
她真不該當人,應該去做擴音機、傳聲筒,這么愛講話嘴巴遲早會爛掉!
這件事她本來不想傳出去的,可又氣不過,誰叫那姓仇的捉弄地,把她大哥扮成木乃伊來嚇她?害得她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滾出大屋!
有道是「有仇不報非君子」,她冷淇涓從不做小人的。
不過現在可慘了,冷青峰剛剛差人傳話來,要她馬上到大屋去一趟。聽說那姓仇的聽聞此事,此刻正在大屋那邊哭得死去活來尋死尋活的,八成是真的看不開了,而冷青峰也雷霆勃怒,揚言要撕爛她的嘴并且將她大卸八塊,她這下真的玩完了,她太了解她大哥的脾氣,如果真的惹火他,休想得個全尸,雖然她是他的妹妹,可也不敢保證不會被分尸,噢!這下穩死了啦!
怎么辦?都怪自己這張嘴,沒事那么愛說話干什么?現在終于體會出何謂「禍從口出」了吧?可現在后侮恐怕已經來下及了——救苦救難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禰們就發發慈悲保佑保佑小女子我吧!我發誓,只要能逃過這一劫,這輩子絕不再亂講話。
冷青峰不知道已經發過幾頓脾氣,那臭丫頭至今還不前來賠罪,分明是不把他這個做大哥的放在眼里,真是氣死他了!瞧他那仍紫青著的臉,現在真是比鬼還可怕。
仇紹剛坐在桌邊兒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直教冷青蜂心疼死了。他可是千說萬說好說歹說才打消她尋死的念頭,可那臭丫頭偏偏到現在還不肯來賠罪,萬一——她性子又起,他真怕自己勸不住。
「那臭丫頭到底在干什么?」
冷青峰氣炸了,突然拍案大吼,不只站在一旁的福伯,就連仇紹剛都被嚇了一跳而忘記哭泣的抬眸瞧他。
福伯垂著頭,嚇得雙褪直發抖,「大少爺,大小姐她答應要過來的,也許——」
「我現在就去把她抓過來。」冷青峰站起,像要殺人似的朝門外邁步。
福伯是看著他長大的,太了解他那股脾氣。平常他是冷冰冰沒錯,但也不容易發火,可一但發了火誰也制下住。大小姐這回不知輕重毀了新姑爺——不,是仇姑娘,毀了仇姑娘的名節,這事的確做得太過分了,加上大少爺對仇姑娘——其實只要有眼睛都看得出來,大少爺對仇姑娘可以說是情有獨鐘,因此,也莫怪他要發那么大的睥氣了!
「仇姑娘,您就別太傷心了,相信大小姐也是無心的,您也知道她那張嘴總愛胡說八道,咱們下人也沒個當真,況且這檔事誰也沒瞧見,誰又敢認定是真是假,所以——仇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就別與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否則,大少爺這頓脾氣恐怕是饒不了她了,算福伯不自量力倚老賣老好了,就請您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饒過她吧!」說著,居然屈膝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仇紹剛被他那一番話說得一愣一愣的,現在又見他老人家給自己跪了下來,著實一慌,連忙跳下椅子去扶他。
[福伯,您千萬別這樣,先起來再說。其實我也并下是怪罪她,只是……心里實在不好受,十八年來不知自己是女兒身已經夠可笑的了,沒想到還——您活到這把歲數這種事大概也是頭一回聽聞吧?也許您心里真的沒當它一回事,可我卻覺得是莫大的恥辱,我找大小姐來不是要怪罪她,而是請她放過我,我真的再也受下了這種折磨了,福伯,大小姐雖父母雙亡,可有您這般疼她是她的好福氣,紹剛也希望您能了解我,給我繼續活下去的力量,好嗎?]
她聲淚俱下,雖著男兒裝,卻完全是女兒家的溫婉善良,那楚楚可憐只求一線生機的模樣,教福伯打從心庭疼憐起。就連他老人家都為之動容了,更何況是大少爺!看來,臥虎堡是「真的」喜事近了。
再瞧這仇姑娘,不但生得一張芙蓉臉,身上還散發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尊貴之氣,配咱們家的大少爺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下及——一對眼珠子上下轉,愈看是愈喜歡:心想這大概是老爺夫人在天有靈,給少爺尋來的一門好親事!
「仇姑娘這般聰慧,他日哪家少爺娶了您便是好福氣。老身在此先代大小姐向您謝過。]
福伯這嘴才合上,就見冷青峰像當初拎著仇紹剛的模樣,噴火的拎著嘴嚷腳踢抱著包袱的冷淇涓進門來。
不用想,那丫頭準是知道事態嚴重,便收拾包袱想溜,卻被冷青峰逮著抓了回來。
冷青峰幾乎用扔的把她丟在地上,看得仇紹剛滿瞼驚愕,奇怪這男人生起氣來真的六親不認?
「你憑什么要我跟她道歉?她騙了我的婚又捉弄我,你為什么就不怪她?我不過說了幾句【實】話,你卻要我跟她道歉,憑什么?」真倔,都已經被丟在地上了,嘴巴還下停的動。
「我要你立刻道歉。]聲如震天雷。
「我不!」這丫頭豁出去了,既然倒楣被抓回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便是,要她道歉?哼!想都甭想。
福伯瞥了目露兇光的冷青峰一眼,著實的替那倔脾氣的丫頭捏了一把冶汗,一顆心忘忑不安的上前規觀,「大小姐您——」
此刻的她是半句話也聽不進去,拗著性子吼道:「我說不就是不,誰都休想逼我!
冷青峰怒氣沖天的瞪著眼,那握得青筋暴露的雙拳明顯可見他內心的掙扎。十二年了,一轉眼就是十二年,回想這十二年來他是如何的寵溺地,才把她寵成這般刁蠻任性、目中無人?他內心有愧他的爹娘,都是自己沒好好地教導這丫頭才會讓她變礙無法無天,還養成這般臭脾氣,今天,他非好好的教訓她不可。
[做一個冷家的大小姐就該有擔當,不能做錯了事就想開溜。紹剛被你傷得這么深,也不過要你說句抱歉,難道這小小的要求,你都做下到?]
仇紹剛詫異的注視冶青峰。他大概誤會她的意思了,她沒有要淇涓道歉,她只是——
「冷大哥,我——」
冶青峰揮臂制止她說下去,目光仍犀利的放射在冷淇涓硬邦邦的臉上,最后一次問,「你到底道不道歉?」
冷淇涓像只下肯認錯的斗雞似的抬高下巴瞪他,斬釘截鐵地大吼,「我不。]
這丫頭分明想活活氣死他,他今兒個若不給她一點點教訓改改她的脾氣,難保有一天她下會因此而出亂子,為了她好他必須這么做。
冷青峰咬牙,舉起一只手臂一掌朝那丫頭身上劈下——
「不——啊——」
冷青峰、福伯、冷淇涓三人當下驚怔。
只見仇紹剛撲向冷淇涓的身子從冷淇涓身上滑下,一口鮮血遠遠地噴向門邊那面墻!
冷青峰死也想不到,不懂武功的仇紹剛會奔過來替淇涓挨了這一掌!如果這一掌是挨在那會武功的淇涓身上,絕對不會這么嚴重的,最重要的是,淇涓那丫頭絕不會乖乖的接他那一掌!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一直寸步不離守在床邊的冷青峰,一見仇紹剛醒來劈頭就問,眉宇間的那份自責與心疼非筆墨能形容。
仇紹剛一臉蒼白,低吟道:「我不要你們兄妹倆為了我產生不愉快!雇A艘幌,「冷大哥,請你不要怪淇涓,她沒有錯,是我先對不起她的。在這兒,我已經給你們添盡了麻煩,不要再讓我感到內疚,好嗎?」
冷淇涓端了一盅藥汁走進門,聽見仇紹剛說的這一席話慚愧得臉都紅了。和她比起來自己未免肚量狹小,太小家子氣了!沒錯,她是先對不起自己,可她也是無心的,她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是女兒身呀!而你卻——
「仇姊姊,對不起!]
冷淇涓終于說出那三個宇,而且是由衷的。
「淇涓……」冷青峰、仇紹剛同時扭眸望向她。
冷淇涓將那盅藥汁放在桌上,移步至床前,「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仇紹剛緩緩牽唇露出一抹燦麗笑容,輕輕執起冷淇涓的小手,道:「是我先對不起你的,咱們一人一次算扯平了好不好?」
在仇紹剛替她擋了那一掌后,她的心里哪還會記得彼此間有什么大不了的芝麻綠豆冤?當然是前嫌盡釋的露齒而笑,且重重的點頭。
冷青峰見她倆言歸于好,心里頭是喜孜孜的,外表卻一如往常的酷,斜睨冷淇涓,訓道:「以后不許再任性了,知道嗎?]
誰料那丫頭非但不把他放在眼里,還皺著鼻子朝他重重地哼了聲,并且反唇連聲攻擊,「你是我的好哥哥,哦?爹娘臨終前要你好好照顧我,而你,就是這樣照顧我的?為了一點點事情就出手打我,而且下手還那么重,我就不信你那樣打我心里會好過,如果不是仇姊姊突然撲過來使你收了幾成掌力,這一掌足以令人致命你知道嗎?你以為你打死了我,將來到地下有辦法對爹娘交代嗎?而這輩子,你的良心又能安嗎?」
冷青峰濃眉倒豎,很詫異這丫頭會說出這等怨氣沖天的話來?昨兒個他不是想打死她,而是想給她一點教訓罷了,而她卻將他說咬是個十惡下赦、想手刃親妹的大壞蛋?無知道她的功夫底子,那一掌也許真能傷她幾分,但致命?她以為自己是耶種只會琴棋書畫的纖弱女子?天知道她除了武功及胡言亂語外什么也不會!
冷淇涓見冷青峰臉色怪異,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么,因而別扭的轉了轉眼珠子,趕緊岔開話題免得又自找麻煩:[仇姊姊,你的傷不要緊吧?」斜斜的瞥了仍愣著的冶青峰一眼,續道:[雖然你到臥虎堡已有些時日,但卻不會好好的參觀了解堡內情形,等你傷好了之后,我再帶你瀏覽一番,仔細瞧瞧那大得令人咋舌的織造工廠。咱們冷家的織造業在關內外名皆盛響,而且——」
「淇涓,」冷青峰打斷她羅哩羅唆的話,「紹剛需要休息。]擺明了要她離開。
嘿!正合她意,別以為她會喜歡留在這兒看他的臉色!冷淇涓偷偷白了他一眼,對仇紹剛說:「你好好休息,有「機會]我再來陪你。]
仇紹剛淡淡一笑,「謝謝你。」目送她邁出房門。
「那丫頭真是被我寵壞了。]冷青峰嘆氣道。
「她是個可愛的姑娘。]
。劭蓯?刁蠻任性,孩子氣又不講理,這叫可愛?]忍不住又一聲嘆息。
這令仇紹剛想起冷淇涓曾經批評過冷青峰的話,她說他蠻橫專制、狂妄又不講道理,看來,這對兄妹的性子分明一個樣,而且同是看得見對方卻看不見自己。
她忍俊不住輕笑出聲。
[你笑什么?」他訥訥的問。
「沒什么。」她搖頭,收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