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耶律隆緒要閑雜人等退下。他端坐王位,手拿紙卷,打開長條狀的紙張,和坐其身邊的蕭太后、站在一旁的大丞相韓德讓等人慢慢閱覽其上所繪的山勢地形、城池與遼來兵營分布圖。
"西鷹,本王拿掉你的軍權,你沒喪志,還繪出這樣一幅兵力部署圖,好,很好!"
"郡王沒白去一趟宋國呢!宋國邊界的守備,你觀察得挺仔細的。"蕭綽微笑著應和兒子。
"謝太后、大王夸獎,這是臣應該做的。"耶律鷹站直身,朝高居臺階要面端的兩人行禮。
把兵力部署圖暫交韓德讓保管,耶律隆緒又從懷里拿出一信札攤開。"西鷹,早些你給本主的信上說,你不和女真族的公主成婚了?"
"是的。"耶律鷹回話。
"為何?是不是你中意了哪個貴族小姐?"
"不是,臣沒有中意哪個貴族。"耶律鷹朗聲答復大王,"臣喜歡的是宋國人邵盈月,臣要娶她為妻。"他要邵盈月做他的妻子!
在遼河河畔,天地為證之下,他終于坦白對她的好感,而一旦他確定自己愛上誰,他是絕不猶豫的,他向她示愛,希望也得到她的愛;但她竟拒絕他!
她竟膽敢拒絕他,膽敢對他說她是不可能答應一個想害她的親人,一心只想滅她國家的男人的求婚!
可惡!他偏要達成所愿。
耶律鷹的直率教江主母子和丞相都大吃一驚。"你要娶…… 邵通的大女兒邵盈月?"
"是的。請大王、太后祝福臣娶邵——"
"荒謬!你這能擺出絕佳軍陣的靈活頭腦是壞掉啦?你堂堂遼國的西鷹郡王,怎能迎娶敵國之女?"耶律隆緒大拍王位扶手,阻斷耶律鷹說話。"本王不準許你擅自決定婚事,你要迎娶的妻子該是女真公主完顏棋淇。"
"臣不愛棋棋,臣不能娶她。這件事我也和海普叔叔說了。"耶律鷹答得干脆。
蕭綽觀察耶律鷹啥都不怕的神情,忍不住開口,"西鷹郡王說不娶公主就不娶嗎?你可知道自從你拒絕了女真族的婚事,招來他們族人多少的不滿,甚至埋怨起我們契丹人在耍弄他們的情感?"
聞言,耶律鷹一愣,從女真部落回到王府后,他的心思全都擺在邵盈月身上,還真沒注意到別的事。
蕭綽在耶律鷹講話前,搶先再說道:"遼國要攻打宋國,就需要國內各族團結。完顏海普領導的女真部落能幫我們冶鐵、制兵器、提供糧食,我遼國定要和完顏海普維持友好關系……西鷹郡王,棋棋喜歡你,你和她盛大的婚禮對契丹、女真兩族來說,可是非常重要。"
"母后說得對。本王自十二歲繼承王位,母后就一直輔助本王處理朝政,她對女真族的事務很了解。完顏海普的部落強大,他不見得與本王親近,可對你過逝的父親、你和朵夫人卻特別有緣分。"
耶律隆緒拍拍耶律鷹的肩,"西鷹,本王與你是從小一塊玩到大的,咱們就像親兄弟般的親近,他的女兒棋棋青春可愛,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氣,本王也深感與有榮焉。。
"你和棋棋完婚后,契丹和女真就真是一家親了,到時候,本王把軍權還給你,你便可專心替本王率領士兵,連合北、南院的耶律休哥和到古哲的士兵一同對付宋國,這樣也有助于累積你的戰功,教那些反對你的貴族無話可說。
"姑且不講這個,你不是一直有個心愿,要把宋國的江南送給你娘親嗎?你這心愿很快就能實現啦!西鷹,太后與本王都對你有很高的期望,你別因為一個宋國女人而耽誤了程。"耶律隆緒的最后一句話吸引著耶律鷹。
同時,他也因想到邵盈月會為此傷心而感到……難受!可怎么會這樣?
***
上京臨潢府
幸得十一公主贈送御用令牌,邵武陽好不容易才排除萬難出邊關,馬不停蹄的趕來遼國都城,還費些工夫才打聽出邵盈月的下落,尋到西鷹郡王的府第。
"干什么的?
"大夫讓我來給朵夫人送藥。"
"放下吧!我們會送進去給朵夫人。"
邵武陽躲在遠處、仔細觀察進王府大門口的守衛和來訪者?交談,他費了三天的時間,從早到晚查看王府四周的情形,想找機會混進去,卻不得其門而人,最后他只好趁夜冒險攀上王府屋頂。
迎著風,他俯瞰廣大的房院建筑,卻根本不知道邵盈月身在?何處。
***
一陣風吹入仙露室、襲上邵盈月,她不由得縮起身子,她不知拒絕了耶律鷹,會不會又惹惱他,更加不肯讓她離離遼國;她是宋國人質,光關住她是沒多少作用的,還會浪費糧食呢!
我不娶完顏淇淇了。月牙兒,我喜歡你!嫁給我,做我的妻子……
粗暴的耶律鷹,溫柔熱情的耶律鷹,她弄不清楚哪個才是真正的他!他對她是認真的嗎?
"好痛!別梳了……元香,謝謝你,你可以去休息了。"她客氣的對站在她身后幫她梳頭的元香說。
突然,她的頭又泛起疼——和上回一樣,她的限前空無一物,不再能"預見"任何事,這讓她感到忐忑不安……
似乎從幫忙耶律鷹找到他母親后,她預知的力量就沒靈驗過,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她的腦中一團亂,愈想平靜就愈靜不下心,而紊亂的心理裝的,竟然都是耶律鷹!
"我還沒來伺候邵小姐多久,就要我去休息?你這是嫌我服侍你服侍得不夠周到?"
"我沒這么說。"邵盈月感受到元香的敵意,也意識到她安于自處的寂靜世界,正因離家后的種種遭遇而逐漸瓦解。
"你沒說,那是元香小心眼兒多想羅?"
邵盈月被梳子重重地放到桌上的響聲嚇了一跳,"你對我有什么不滿?"
"元香哪敢對邵小姐不滿?元香只想提醒邵小姐,郡王和棋棋公主才是天生一對壁人,沒你插進來的份兒。"她不該這么沖動講這些的,可才短短幾天里,她看著自己失寵,她的男人還舍棄未婚妻打算娶一個人質,而這人質同她一樣都是宋國人,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以她的美貌、手腕,她在耶律鷹身邊待的年份,她都不該輸給邵盈月;可他卻這么快就選擇了邵盈月,那他置她于何種地位?
還居然要她服侍邵盈月!"別以為郡王說要娶你,你就信以為真,那是因為郡王對你還在興頭上,等他得到你、玩膩你后,你?就什么都不是,甚至從此會被轉給其他的契丹人!元香愈想愈難受,愈是不能克制言語,嫉妒心令她平日慣用的圓滑處事態度,完全不復見。
邵盈月不懂元香為什么突然說這些,更不懂她為什么要聽進這些話,弄得自個兒更煩擾,她不禁脫口而出,"你對我說這么多,是因為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元香哪能忍下情敵的嘲諷?"
"啪!"的一聲,邵盈月被一巴掌揮得重心不穩,身子偏離坐椅,她的兩手急忙扶住鏡臺。
隱忍多年的情緒教元香只覺她還發泄不夠,伸手扯住邵盈月的頭發,再給她一耳光!除了棋棋公主,郡王只能有我,我才是鷹王府真正的女管家,你別想搶走我的位
于!
"不——"邵盈月呼,兩臂護著燒辣辣的臉頰。
理朵來到仙露室,"盈月,你在休息嗎?我來找你聊天啦!"卻撞見元香正在毒打邵盈月!"元香!你做什么?"
打紅眼的元香突聞吼聲,登時嚇得丟開邵盈月,"朵……朵夫人!"
理朵推開元香,跑到邵盈月身邊,扶她站起來。"邵盈月,你還好吧?"
"還好……"邵盈月坐回椅上,雙手顫抖著整理儀容,剛才的事發生太快,她根本來不及細想,她什么都沒做,為什么她要因為耶律鷹而挨打?
"哎呀!臉都腫了,"理朵不忍邵盈月白嫩的臉蛋上浮出五指印,怒瞪著元香。"你為什么打人廣
"我……我……"元香懾儒,冷汗直冒,只怪自己在打人前,沒注意門窗,"邵小姐……我不是故意動手的……請你原諒我!請朵夫人原諒我……"為求自保,她立刻卑躬
屈膝。
"你跟我來?"理朵命令元香離開。"盈月,我等一下再過來看你,同你聊聊鷹兒和你的事情。"
邵盈月呆望著虛空,傾聽理朵和元香離開寢室!
天上明月讓緩緩移動的幾塊烏云擋住,夜風帶著原野的氣息,卷人鷹王府的各個角落。
在離仙露室不遠的一處小廳之內,元香正跪在理朵的面前仟梅,"元香不是有意對邵小姐動手……朵夫人求您別告訴郡王
"你不是有意打人,出手就如此重,你若是有意還得了?"
"朵夫人……元香知道錯了……您單獨在這兒跟元香說,就是維護元香的自尊,以免別的婢女日后嚼舌根……"
"你倒能猜出我的心情。你知道錯了?你說你錯在哪?"
"元香錯在為棋公主強出頭,錯在不該為邵小姐譏笑元香的過去,動手打人……"
"你真的知道自己錯在哪嗎?"理朵兩眉皺緊,瞪視元香,"你為棋公主出頭?我看你是在為你自己出頭才對吧?你說邵盈月譏笑你的過去,才一時失手打她,可我剛剛在寢室外就聽到你先對盈月吼叫,嘲笑她眼睛看不見,之后你就動手了!"
"朵夫人……"斗大汗珠流過臉頰,落到地上,一時之間,元香不知如何再隱藏敗露的行徑。
"我最恨表里不一,說謊騙人的人。"理朵嚴厲的說道:"你自認為是王府里的女管家?哼!看來,我和棋公主都被你騙了好久?… ··喂想到你的心機這么重這件
事,我一定要告訴郡王,要他來處置你。"
"不要用!"元香惶恐地抱住理朵的袍裙。"求您別告訴郡王…… 否則元香會……會……"
她會被郡王趕走的!她太了解耶律鷹的脾氣,他一定會這么做的。邵盈月是人質的時候,她就失去他的寵愛;更何況是現在,那女人若成了他的新歡,他豈能容忍她欺負?
到時候,她的命運可想而知!
"如果你還愛惜自尊,就一個人在這里好好反省,等著郡王來懲處你。"理朵甩開絆住她的人,往門口走去。
"朵夫人,求求您不要告訴郡王——"元香急得跳起來,擋在理朵前面。
你做什么?"理朵怒瞪竟敢抓住她兩肩,不讓她開門的元香,"你放肆!因為心急,一口氣竟突然喘不過來!
"朵夫人……"元香見理朵的哮喘病發作,她慌張的放開人,卻仍舊守住緊閉的窗門。
"哈呵、哈呵……"理朵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直冒冷汗,她本能的從腰上囊袋里掏出大夫給的急用藥丸。
"朵夫人……您還好吧!元香盯著朵夫人顫抖的兩手因拿不穩藥九而掉在地上,剎那間,她思緒飛快轉動著。
理朵沒空管其他,她搖搖晃晃的蹲下身,想揀回藥丸;可一只鞋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將藥丸踢得老遠?"元香你——"她大驚失色,這一氣,哮喘更劇烈!
"我不能讓您去對郡王告狀。"元香連退幾步,不讓癱在地上不停喘咳的朵夫人碰到她。"朵夫人別怨我,這是您逼我做出的
理朵困難地抬頭望向猶如陰間索命鬼的元香,"來……來人?…… 救命……"她本能的掙扎著,十指不斷摳抓呼吸窒礙的喉?
元香就這么注視著理朵倒在地上,兩眼瞠大,哮喘由急促逐漸變得虛弱,終放安靜無聲;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心虛地靠近再沒任何動靜的朵夫人,檢查她還有沒氣息,之后她踉蹌的向后跌。
元香自知大禍已經造成,為了自個兒往后能繼續在王府里過好日子,她得盡夫找個替死鬼背工這樁禍事!
。
札勒述踏著輕快的步伐行經回廊,走過中庭。被罰好幾天做苦工,今天郡王終于饒過他,又讓他回到他身邊辦差,這還多虧邵盈月替他求情呢!
一想到能重回郡王身邊,馬上能幫忙籌辦婚事,他就感到很高興!雖然他覺得棋公主是不錯,可看過郡王和邵盈月相處,他還是認為他倆最相配。
來到仙露室前,札勒述請留守在門口的婢女代為通報。"請邵小姐到進飛院。晚點郡王回府要見她。"
"邵小姐不在這里。"
婦女的回答讓札勒述有點困惑。她不在?邵小姐去哪了?"
"不知道……"婢女搖頭。"本來元香在這給小姐梳頭,我去廚師那里幫忙弄邵小姐的晚膳,回來時邵小姐和元香就都不在?了。"
"邵小姐會不會在朵夫人那里?"札勒述低響,轉身前往棲鳳?院。
可她們不在,她們去哪里了?札勒述自然想到元香,便又往元香的住處。
但在元香的住處還是找不到人,連來往的仆婢也不知道三人到哪去了,他開始起疑,再次走回仙露室,扎勒述以為邵盈月只是暫時離開,一下子就會回來,可是卻沒有!
"找到邵小姐了嗎?
札勒述對仍守在仙露室門口的婢女搖搖頭,"你也幫忙到附近找找看。"
"好!婢女應答離開,札勒述則往她的反方向,一間房、一間房的尋找邵盈月,卻在行經廊道盡頭,隱約聽到小廳內有聲音,他不禁出聲,"請問是誰在里面?"
"札……札勒……"
一聽出是誰的聲音,札勒述立刻推開門。
"邵小姐……"他見到邵盈月的臉上布滿恐慌,正蹲在倒地不起的朵夫人身旁,"朵夫人!"
"朵夫人?!"聽聞呼喚聲,邵盈月這才確定倒在這屋子里的人是誰,"她……她沒呼吸了……"
"怎么會這樣?"札勒述問。
"我不知道……朵夫人的婢女帶我來這……我進來的時候?…… 她就-……"邵盈月只覺茫無頭緒,再加上眼睛看不見,更是講不出所以然。
札勒述望著落在墻角的藥丸,再看回似乎是病發身亡的理朵,認知這件事非同小可!"你別說,先離開這里,我去找人通知?郡王。"
可就在他扶渾身發抖的邵盈月站起來時,"砰!"的一聲,有?東西重擊上他的頭,在頭痛目眩,幾乎站不穩腳之際,他勉強回?頭,目睹有個女人高舉棒子,"元香?!"
"砰!的一聲,元香在扎勒述喊出她名字的當兒,又緊抓棒子狠狠地朝他的頭敲下。
這次,縱使札勒述的頭再硬,也被敲出了血,人也緊跟著倒在地上。
"啊……啊……
在邵盈月嚇卻虛弱的驚叫聲中,元香忙放下棒子,再奔到門?口把自門鎖好。
"札……札勒述……"摸到他的頭上有血,邵盈月渾身一冷,慌忙站起身,在黑暗恐懼中,她踉踉蹌蹌的試圖找出口,卻在碰到窗子被扯開,并被用力的推到墻上。"
肩膀撞上硬實的墻壁痛得邵盈月只能不停抽氣,她渾身不停的哆嘯,雖然恐懼,卻仍然不放棄逃走。
步履輕巧的元香伸出胳膊,從邵盈月背后勒住她的脖子!
"咳……放開……"窒息感令邵盈月益發慌亂,兩手本能的揮舞,向后拉扯,"咳咳……為什么……元香……你害死朵夫人?'""…阿
陡地感到一塊濕布蒙住她的界和嘴,她驚恐的呼吸,吸人喉嚨里的氣卻有股異味,剎那間她意識到,先前斷斷續續的頭疼,卻不能預知任何事,難道就是危險即將發生的警訊?!
"不是我害死朵夫人,是你害死的,邵盈月,如果不是因為你,朵夫人就不會罵我,還想去向郡王告狀,我也就不會拼命想攔下朵夫人,害她哮喘病發作!瞥了一眼張大眸子瞪她的邵盈月,她又看回自個兒身上被對方拍抓而留下的血跡,冷冷的笑了。
人們常說,做事情都是一回生,二回熟。
理朵死的時候,可把她嚇壞了,她硬起膽子才把尸身藏在小廳里,再到自個兒的房里拿出入備而未用過的迷魂水,隨后趕到仙露室,假裝另一個聲音騙邵盈月去到小廳讓她發現理朵……
但札勒述的出現不在她的計劃內,她自知進不掉.索性放手一搏。于是她松開門栓躲到門后,看他進來,趁他不備時攻擊他,解決意外闖來的麻煩,只對付瞎子就容易多啦!
"宋國人質不聽朵夫人勸告,執意要逃,朵夫人一個心急,竟引發哮喘,不幸死亡。至于札勒述嘛!你可倒楣了,什么時候不來,偏偏這個時候闖進來,你就陪這女人一塊上路吧……?正?好,我可以去向郡王說你對邵盈月有好感,愿意當她的眼睛,助她回宋國,郡王不氣得殺人才怪,呵呵!我得趕在郡王沒回來前,府內還沒人注意到你們在這里之前,趕緊把你們處理掉才?行。"
邵盈月隱約感受到元香在搬移札勒述,她拚命想挪動四肢,可身子沉甸甸的就是動不了,也無力張嘴講話,很快的,她控制不住眼皮往下垂,鷹……救我!
潛伏于鷹王府屋頂的邵武陽,宛如裝飾屋脊的神獸,動都不動一下,靜靜觀看府第里的一切,等待著行動的最佳時機。
等到他決定有所行動,才開始彎身輕移時,忽然望見一名身上沾有血跡的女子鬼鬼祟祟地離開房室不久,又換穿新衣服回到原來的房室里。
直覺驅使他放棄剛才的行動,改落到那女子進去的房室附近,一到地面上,邵武陽趕快奔至長廊,順著燈火照不到的昏幽處而立,耳朵貼在房室窗戶上……
聽著窗內發出的搬移聲,他忍不住從腰上抽出匕首,輕輕刺破窗上糊紙,透過縫隙望進室內——
他目睹到一名女子蹲在一長形木箱旁邊,把側躺在地上的女子翻個身,再連拖帶拉的丟到箱子里!當他仔細看清楚被塞進箱內的人的長相,"那是……姊姊!"他禁不住低呼!
邵武陽正愁是該和耶律鷹正面交鋒,還是能不動聲色的找到邵盈月,將她帶離遼國,可沒想到竟是這樣找到她;他興奮得整個人都要跳起來!
他捂住嘴,忍住大叫的沖動,以免打草驚蛇,繼續躲在暗處監視那女人在邵盈月的身上鋪滿衣裳、飾物,再關上箱子。
女子步出房室、關門;邵武陽想乘機進到屋,可很快的那女子又帶來兩名看似仆役的男子,指揮他們把木箱子搬離房室。
他偷偷跟著他們來到柴房,見那女子交代幾句,男仆就將箱子抬上裝了兩個大木桶的推車,隨即往府第偏門推去。
"千古,又送菜渣出府啦?"
"是啊!
"咦?這木箱里是什么?挺沉重的。"
"這是朵夫人讓元香從府中收抬出的舊衣物、小玩意兒,送給千古一家人的,我也覺得它好重呢!啊……我這就打開讓你們檢查。"
"沒問題,快幫元香開門。"
邵武陽聽見名為元香的女子蒙騙過守衛,讓千吉順利將推車推出去,而她自己又折回府中;他無暇多想她的意圖,趕忙跟上千古駛的馬車。
大風呼嘯吹過無人且靜寂的原野,卷起漫漫沙塵,車輪子碰擅草地上的碎石,發出"喀,喀"響聲。
和馬車保持一段距離的邵武陽心中緊張難安,不知邵盈月的狀況,好一會,他覺得離鷹王府夠遠了,想現身之際,見千吉將馬車停在河流旁邊,朝斜前方揮手。
邵武陽在幾株矮樹后按兵不動,觀望由遠而近的一人一馬奔到千吉面前。
同一時刻,千吉細心的問:"你是元香姊讓你來的?"
"是的。"男人手執火把,一手掏錢給千古。"這是元香說好要給你的銀兩,勞煩你幫忙把箱子抬下來。"
"唉!"千古應聲,歡喜地把鼓滿囊袋的錢收好,快手快腳地把沉甸的木箱從馬車上抱起放到地上,還忍不住好奇的詢問,"元香姊為什么要講朵夫人把這箱東西給我又要拿回去?"
"女人嘛?瞧見漂亮的東西都想拿來自己用,雖然這些是主子的舊東西,元香還是舍不得見到它們被送走,所以才出錢買回去。"男人聲音低沉,一面驅趕千古。"別問那么多,快把菜渣運走吧!記住如果有人問起這件事,你要說你留著朵夫人的贈禮,否則,以后你就別想在王府工作,知道嗎?"
"知道……"千古恭敬的答應,忙坐上馬車離開。
男人等著馬車走遠,眼見四下無人,便將火把插在石堆之間,這才打開箱子,撥開衣服飾物,把仍然昏迷不醒的邵盈月拖出來丟在河邊。
從靴里抽出短刀,男人冷笑一聲,"邵盈月,你和扎勒述一塊死吧!我將你們丟到河里,再放火燒光箱子,干干凈凈的不留痕?跡。"兩手握住刀子,往女人身上刺——
就在刀尖要插進邵盈月胸口的瞬間,邵武陽即時趕到,他氣極敗壞地抓住握刀的手,直往對方背后扭轉!
"呀啊——痛。
男人細尖的喊痛聲令武陽懷疑的打掉刀子,扯住對方的衣?襟,"你不是男人,是女的……你是元香?!"同時扯掉她的假胡?子,將她摔到地上!
"臥……"跌倒在地上的正是元香,她痛呼出聲,"你……你是誰?!"
查看姊姊只是被迷昏,邵武陽大松一口氣,卻驚見木箱里還?躺著耶律鷹的隨從,他銳眼直視要殺死姐姐的兇手元香,"我是邵武陽。"
元香他的名字震住。"你是邵盈月的——你為什么在這里?-……為什么……知道我?"
"你在王府偷偷摸摸把我姐姐塞進木箱,我就一路跟上了。"邵武陽逼近一直往后躲的元香,厲聲質問,"是耶律鷹要你殺人?的?"
"哇一一別殺我?"元香兩眼直勾勾地瞪著就要刺進脖子的劍尖,腦袋靈活的打轉,"是……是的……我是受郡王命令,不得不這么做……大人不瞞您說,我很同情邵小姐,她眼睛看不見…… 我真下不了手殺她……能遇上您就太好啦!您可以帶邵小姐離開……不要殺我……我不會對郡王說您帶走邵小姐……"
邵武陽直視淚眼婆婆,一副快嚇昏的元香,考慮她講的話里有幾分真實,但無論如何姊姊是找到了,當下他該做的是趕緊帶?她離開遼國,至于其他事統統不重要。
"哼!"
元香本以為自己的性命不保,可卻驚見邵武陽已轉身離去,"謝謝大人不殺之恩,謝謝大人不殺之恩!"
此時她慌亂的思忖著,她得趕在耶律鷹還沒從王城回來前,快點趕回鷹王府,否則,她這辛苦的一趟不在場證明就要露出馬腳了。
。
棲鳳院里,放眼望去,全是跪著的仆婢哭泣哀號!
他們見到耶律鷹到來,紛紛讓出一條路……
踏進房室,耶律鷹兩眼呆滯,不能接受母親動也不動的直直躺在床上,"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郡王……"待在床用旁的元香淚流滿面,"札勒述去仙露室找邵小姐……他說喜歡邵小姐,既然小姐要辜負郡王的愛意,不愿意和您成婚,他就要幫她回到宋國……朵夫人聽見他們兩個的談話……急著阻止他們離開王府……沒想到朵夫人的哮喘病就……就突然發作……我想幫朵夫人……可札勒述把我迷昏
她哭得悲戚識見耶律鷹已來到床邊,哀拗地抱住他已死的娘親;她暗自在心里連呼好險,因為當時情況急迫,她只能草草補札勒述一刀,將他推到河里,再把木箱埋進石堆里,隨即匆匆騎馬趕回王府換裝。
"朵夫人死得好冤吶……"元香便咽呼喊,頻頻用手絹拭淚,順便偷擦去因趕時間趕出來的一身熱汗。
母親之死帶給耶律鷹沉重的打擊,現在還加上札勒述帶著邵盈月逃跑!
月牙兒……他的腦里都是她柔美的身影,為了她,他不娶完顏淇淇、得罪女真族,還和大王、太后僵持不下,而她竟然完全不珍惜他對她的愛逃走!
眼看早世逼對他有說有笑的母親,才沒多久,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月牙兒,札勒述?"
他咬牙切齒,握拳的手不自覺捏碎床邊擺飾的碧玉夜光杯,人整個沉浸在想要報復害死娘親的兇手的激動情緒里。
"人死不能復生,郡王請節哀。"元香凝梯他的俊顏扭曲,人已被妒很氣得完全失去理智,她忍不住暗自竊喜,"郡王保重身體……"
他推開元香,轉身面對來向他稟報的人。
"郡王,我們每間房都查過了,沒找到札勒述。"
"仲女們找不到邵小姐……"
"好呀!那兩個人當真逃了……元香,札勒述他們走多久?了?"
"我昏倒前,大概是晚膳的時間?"元香回答,怏怏不樂地瞅著沒再看她一眼的耶律進。
"兩個時辰?那他們應該沒走多遠,來人,從府里挑選二十名衛士,要他們跟我一起去抓人!耶律鷹從齒縫擠出的話全像著火般,滿是憤恨、嫉妒!
"你立刻趕到邊關,要那里的軍營提防札勒述和邵盈月闖關。告訴士兵只要見到那兩人,絕對要活捉,如果他們反抗,讓他們受點傷都無所謂!"
"遵命!"
元香聽著耶律鷹的命令,心里只是七上八下的祈求——希望邵盈月逃得遠遠的,永遠別再碰見郡王!
。
理朵死了,她被元香害死了!
"害死朵夫人的是你。∩塾,你和札勒達一塊去死吧!元香大笑著。
元香拿刀子和她!她卻叫不出聲、跑不動,她急促的抽氣,感到胸口好病,血從她的胸前流出來,連著札勒述漢出的鮮血
邵武陽看見邵盈月驚醒坐起,連忙跑到她身邊扶住她。"姊姊別怕,武陽在這里,沒人來害你了。"
"武……陽?"緊縮的喉嚨擠出聲音,卻還是不敢確定家人真的已在她身邊,她兩手觸碰對方的臉,摸到他眉心間些微凸起的圓形胎記,這才激動得落淚。
邵武陽張口結舌,"姊……你能講話?我沒聽錯吧?你能…… 講話了?他抱住姐姐,看到她十指顫抖地揪著他的衣服,心情與他一樣興奮!
姊弟倆好不容易碰在一塊,都有許多問題想問對方可都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個?
邵盈月的頭還有些暈,"這是……哪里?你……一個人……來……來遼國?皇上準你來?你怎么找到我的?"
"這是過往草原的生意人休息的旅店,我向老板租了一間房。"邵武陽扶姊姊靠坐在床頭,"至于我來遼國……沒得到皇上準許,這件事有些曲折啦,……總之,我打聽出你被關在郡王府,就在附近等候時機準備救你,沒想到竟然讓我撞見那個元香把你裝人箱子運出府,她還想殺你,幸好我及時把你救下來。"他簡單的解釋。
"你的身體覺得怎樣?能走嗎?來,我扶你,我們邊走邊聊?…… 我們得趕緊離開,到邊關去。"
離開!聽了弟弟的話,邵盈月雖然不能全部明白,卻大致猜出元香要嫁禍給她和札勒述,并想殺他們滅口的狠毒意圖,倘若耶律鷹相信元香的詭計,豈不是……
邵盈月抓住弟弟的手,吸著鼻水猛搖頭,"我現在不能離開…… 朵夫人死了……我要去告訴耶律鷹……元香害了……他的母親……還有札勒述……"
邵武陽怪異的瞪著邵盈月,不了解她在想什么?"姊,你真清醒了嗎?你怎么啦?竟然要自己送上門去給蠻子?你想讓我們兩個都回不了家嗎?
邵武陽的話語令邵盈月猶豫了,回家是她日思夜想的……她要快些回家呵!
可一想到事母至孝的耶律鷹,他在元香的挑撥離間下,會怎么的恨她和禮勒述。克男亩季揪o成一團!
突然,邵盈月和邵武陽都聽到有腳步聲踏人旅店,邵武陽立刻戒備,他放開邵盈月,要她保持安靜,自己則貼在窗邊,從縫隙瞄到柜臺前面站了幾個鷹王府的侍衛。
"伙計,有沒有看見一個男的帶著一個瞎眼女人投宿?"
"瞎眼女人……好像有幄!"
就在侍衛盤問伙計的當兒,邵武陽已火速護著邵盈月離開房間,往旅店的后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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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東升。
人們從氈帳、從房舍里出來活動,成群的牛羊也被放到原野上吃青草。
自從離開旅店,邵武陽就帶著姐姐騎馬不斷前進,他繞路經過人煙稀少的地方,直往邊關奔馳!
"瞅瞅瞅——"聽聞空中鳥兒數聲長嘆,邵盈月的心情益發煩亂,"那是托托……"
"托托?"邵武陽鞭策坐騎加快,一面跟著姐姐抬頭望天空。
藍天白云之間,一頭黑色大雕伸展羽翼,似在尋找獵物般的,時高時低的飛翔滑行。
"托托是耶律鷹飼養的雕鳥,"邵盈月不安的哺哺自語,"鷹…… 他就在附近了。"
同一時刻,耶律鷹乘坐馬上.神情嚴政的眺望無際草原連著藍天。
天空里有黑雕滑翔,那是他雙眼的延伸,它在指示她前去的方向!"那兩個人往那里走了哼!
他冷淡出聲,喝斥坐騎掉頭,"嘩——"他的手指擱在唇上吹出響亮的哨音,朝空中送去。
跟在耶律鷹身后的是一夜沒睡,倒隔日仍繼續追捕逃犯的衛士們。
還在剛才,多加了從鷹王府趕來報信的男仆,還有耶律隆緒、完顏海普派來的人。
"郡王,回去吧!
"西鷹郡王,我們的族長和公主現下正在棲鳳院內,等著您回去。"
"大王有令,派我等追捕逃走的宋國人質,請西鷹郡王即刻回——"
"閉嘴!耶律鷹轉頭大吼,"我才不管你們講什么,我一定要親手抓住邵盈月、札勒述,讓他們跪在我阿娘的面前!你們誰敢阻止我,我這刀子就向著誰!
失去理智的男人教前來傳達訊息的三人退卻,他們眼看著鷹王府的衛士們在耶律鷹的命令下,再度前進!
***
邵武陽和邵盈月又趕了一天的路,到傍晚,終于抵達遼宋邊界,他們已經非常疲倦,目前只剩通過契丹人把守的最后一關,就可以見到宋國軍營。
"帽子脫下來,我看看你的臉。"
"竹簍打開。"
邵武陽拉好馬匹,一手牽著邵盈月,觀望排隊的人們耐心等待守衛的檢查,以及對照畫像,"看樣子,蠻子畫了你的長相,不僅在兩國的邊防上加派士兵,連通關查驗都更嚴緊了。"
"我們能過去嗎?邵盈月握緊邵武陽的手,為了親人的安全,她只能讓耶律鷹憎恨她了。
邵武陽輕輕拉好姐姐圍在口鼻上的絲巾。"恐怕不能.咱們先離開,再想別的辦法。""
兩人帶著馬匹脫離隊伍,卻被站在城門邊高臺上的士兵眼尖注意到,"喂!那邊的兩個人站住。"
聽聞士兵喊叫,邵盈月禁不住背脊發涼,她感到弟弟也變得緊張,卻牽著她繼續走。
"叫你們站住啊!喂……"
其他士兵看見有人敢不理命令,紛紛出聲,"快抓住那兩個人!"
邵武陽瞟視朝他們追過來的士兵們,心里暗呼不好!他想上馬河已來不及,便靈機一動,拉轉馬匹,旋即拔劍,劍柄往馬兒臀部用力刺下。
"嘶嘶嘶!馬兒吃痛,哀叫著往前亂沖。
"哎呀……"一些士兵躲避不及,被橫沖直撞的馬兒撞倒。
"姊,我們闖關!
邵盈月聽到邵武陽的吼聲,知道他打算以奔跑的馬匹做掩護,突破士兵包圍,帶她沖向關口。
契丹人里,不知是誰先喊出,"兄弟們,找到啦!畫像上的女人就在這里,西鷹郡王要抓的宋國人在這里,大家快抓住他們!西鷹郡王有令,只要活捉,讓他們受傷都無所謂!"倒地士兵很快有人遞補上,他們都奮勇追著邵盈月。
"該死的!
陡地,一名士兵從她背后攻來,她驚呼,本能的往邵武陽那兒躲、她感到發上的玉簪子已被刀砍斷。
"呀——"邵武陽大吼,扭身揮劍,很快就解決攻擊姊姊的士兵。
可敵人持續增多,縱然他有神力也難以一搏眾,更何況他還得保護眼盲的姐姐!
他心急如焚,眼看差幾步路就能闖出關了,他腳程加快,卻忘記姐姐無法跟上。
邵盈月不能趕上弟弟的腳步,兩腿還在亂中出錯,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絆倒。
"姐姐……"邵武陽頓停沖勢,扶住身邊的人兒,可這要命的耽擱,卻讓兩人過不了關口,反而被契丹士兵逼得直往后退。
經過一番鬧烘烘的追逐打斗,跟在邵武陽身邊的邵盈月已經氣喘吁吁,頭發亂了,圍在臉上的絲巾亦不知掉到哪兒。
"姊,上高臺!"才耳聞邵武陽大喊一聲,她整個人已被抱起。
"你們逃不掉了,乖乖束手就擒吧!哇啊——"想上階梯的士兵立刻被邵武陽用劍刺死,滾回地上。
邵盈月背抵著城墻,大風襲過她驚惶顫動的臉龐。"邵武陽…… 對不起,姊姊連累你了……你別管我……一有機會你就一個人闖關吧!
"別這么說!姊,我們是一家人,無論如何,我都要和你一起走。"邵武陽護在姊姊的面前。
瞪視高臺底下舉著武器的士兵們,他握緊利劍,急思突圍的辦法……
漸黑的空中烏云密布,行進的耶律鷹望見派出探消息的衛士回來了,"郡王,宋國人當真在關口廣
同言,耶律鷹精神大振,他喝斥坐騎飛奔,直往邊關,衛士們亦跟隨主子向前奔馳。
當耶律鷹趕到關口,就著一束束火光照耀,老遠就看見一抹嬌小的身形怯縮在高臺之上。
是他的月牙兒!
他瞇起整整兩天沒合此時滿布血絲的棕色雙瞳,視線搜到與她在一起的人,"邵武陽?為什么不是札勒述?"
他是有些疑惑,可喪母的悲仇勝過一切,他斥令坐騎奔高臺,"不許你們插手,這兩個人是我的!"
"西鷹郡王來啦……"
邵武陽發現朝高臺快速過來的人,"耶律鷹?"他沒料到對方竟不用階梯,直接站上奔跑的馬背,猛力向前一躍,就來到高臺上,他大吃一驚,忙舉劍擋下劈來的刀?
"鏘鏘!"兵器刺耳的碰撞聲令邵盈月臉色慘白,"耶律鷹…… "她顫抖的感受到挾著狂烈怒火的耶律鷹正在攻擊她弟弟。
一次、一次又一次,刀刃能致命!
"你們住手時……不要打了啊!"她大喊,仍無法阻止在她面前的兩個人互相砍殺。
冷風直撲邵盈月,她渾身哆嘯,忘不了理朵、札勒述的死,"邵武陽……耶律鷹……快住手……"
"危險!邵武陽提劍接下耶律鷹的進攻,在千鈞一發之際,他將快被刀子削到手臂的邵盈月推開。"姊,待在原地不要動!"
契丹人站在僅能容納幾個人站立的守備高臺底下,緊張的觀看戰局。
耶律鷹想快些解決對手,抓住邵盈月;可邵武陽不是普通人,他使劍-一化解耶律鷹的攻擊,在守勢里伺機而動。
耶律鷹久攻不下,只能對貼著墻瑟縮的女人干瞪眼,"媽的…… 邵武陽!邵盈月為什么跟你在一起,而不是跟札勒述?"
"我不知道札勒述是誰!"邵武陽身軀一偏,舉劍吃力的擋住刀勢,但人也被對方逼到高臺邊緣。
"邵武陽,你死定了!"耶律鷹趁勢迫擊。
"西鷹郡王殺死他——"臺下的契丹人振臂喝采。
邵武陽不輕言放棄,看準耶律鷹沖勢過猛,他一個矮身躲避刀鋒,兩手緊握長劍反轉斜劈,借力使力,竟將耶律進也逼得差點掉下高臺。
"耶律鷹,你講的話回送給你。"
"不要打了,快住手啊!武陽、耶律鷹……我不要你們有誰受傷……不要再打了……"她哽咽,忽地一腳踏空!
"啊!"邵盈月的驚呼聲令耶律鷹和邵武陽同時轉頭。
"月牙兒!"
"姊!"
兩個男人都緊張的撤回兵器,一塊奔向就要跌落階梯的邵盈月,身子懸空的邵盈月感到兩人一起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拉回高臺上。"鷹、武陽……謝謝你們……"
她余悸猶存,小手揪住兩個男人的衣袖,卻不知道一劍一刀就橫在她眼前。
"西鷹郡王——"契丹人擔心邵武陽的劍尖抵在耶律鷹的胸?口。
刀子指著邵盈月的咽喉,耶律鷹喘著氣,厲眼盯著邵武陽也因一陣拚斗后,累得呼吸直喘。"要來比比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刀快?"
邵武陽不語,在這場勢均力敵的比斗中,在他擔憂著姊姊的安全的瞬間,他已經位居劣勢。
"抓住邵武陽!"
"不——"邵盈月驚呼,不明白發生什么事,只聽到契丹士兵遵照耶律鷹的命令,紛紛踏上高臺來,準備把她弟弟抓走,她伸手想拉回邵武陽,耶律鷹卻抓住她,將她一同
帶下高臺。
"姐姐!"
聽到士兵打了邵武陽幾拳,邵盈月哭喊,"鷹,求你……放過我弟弟……"
"現在你會求人了?"耶律鷹粗暴的搖晃她,積壓了兩天的悲拗、憤恨、不舍的愛戀全都發泄在柔弱的邵盈月身上。"為什么你要害死我阿娘,還跟著札勒述逃跑?他人呢?札勒述在哪里?"
耶律鷹的暴吼聲令邵盈月嚇得答不出話,只是兩眼不斷滾下熱淚,"我沒害朵夫人……我……札勒述他……"她極力想解釋,可嘴巴不知怎地,在這緊急關頭竟駭得發麻結巴。
經過兩天身心的煎熬,疲憊的耶律田已經沒有耐性等她解釋,他已認定元香說的一切。
"呀啊——"抑郁大叫出聲,他揮刀向她。
她,拒絕他的求婚;她,和札勒述逃走;最不可饒恕的是,她害他的母親病發身亡。
望著她盈盈淚光、凄楚迷茫的容顏,他,卻狠不下心動手殺她!"你為什么講不清楚?你是做賊心虛嗎?阿娘就是你和札勒述害死的!
他咬牙切齒的吼出,對她還是下不了手,"我先一刀殺了你弟弟,要你也和我一樣感受失去親人的痛苦!"
"不要!"邵盈月驚恐大喊,兩眼不自覺睜大,步履隨著他的方向跨出,扭身擋在他前面。
"姐姐!邵武陽目睹只離他幾步的邵盈月左肩已被刀子刺中。
眾人都看見了刀尖削落數根黑發絲,穿過衣裳,直直刺人邵盈月細嫩的肌膚里,登時涌出鮮紅的血液!
耶律鷹嚇一跳,刀勢頓止,他呆望著被血染紅邵盈月雪白的上衣,債張的怒火立即削減。。
邵盈月感到左肩劇痛,知道自己應是受傷了吧?有很多血嗎?是不是像札勒述那樣的?
"鷹……我沒害朵夫人……是元香做的……我不知道事情怎么發生的……札……札勒述也死了……你相信我,求求你?…… 別殺我弟弟……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唇齒打顫,拼命向著黑暗說話。
札勒述死了?!
元香害死阿娘?!
她幽幽的話語教他一時為之迷惑,耶律鷹抽回刀,怔然瞪著染血的柔弱身子軟跪倒在地上。
"姐姐!"邵武陽掙不開契丹士兵,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背向他的邵盈月倒地不起,他盯住手握血刀的人,"耶律鷹——"憤慨的吼聲響徹云霄。
"郡王!"二十名衛士全都涌到主子的身旁。
耶律鷹看不見其他人了,此時在他眼中只剩下他傷害的邵盈月。"元香害死阿娘?札勒述死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信……"
邵盈月想幫思緒混亂的耶律鷹,可她力不從心,熱痛的左肩不斷冒出鮮血令她迅速流失體力,"鷹……放過我弟……別殺他
母親怎么死的?札勒述人在哪里?是邵盈月說謊騙取他的同情,還是這件事情另有隱情?耶律鷹不自覺張口,"放開邵武陽….。
西鷹郡王的命令困惑士兵,他們彼此看來看去,最后,還是小心謹慎地松開不停掙扎的邵武陽。
"姐姐——"一得到自由,邵武陽立刻跑到邵盈月的身邊,先點住她傷口周圍幾個大穴減緩血流速度,再忍不住抬頭大罵只呆站著不動的耶律用,"你這樣對待二個手無寸鐵的人?無恥!"
耶律鷹神情怔忡,手握著兇刀,他無可辯駁。
"聆……"在暗黑里,痛得迷糊的邵盈月還以為自己是在耶律鷹的懷抱,不由得揪緊對方的衣襟,傾聲道出,"我沒害朵夫人?…… 你信我?我們不要敵對……耶律……鷹……你會是……遼國新的大王……我求你……要與宋國和平的……"
"姐姐?"邵武陽很擔心邵盈月說出未來的事,更擔心她傷口的血雖然流慢了些,可不趕緊處理,以她本就柔弱的身子,再加上這兩天一直趕路沒有獲得充分的休息,情況會非常不好。
耶律鷹沒聽清楚邵盈月在講什么,他忍不住矮下身,關心起她的傷勢。
"不要砍我妹姊!"邵武陽打掉耶律鷹伸向邵盈月的手,小心守護姐姐。
"你膽敢對西鷹郡王無禮!"
"你們退下。"
"我想……回家……鷹……放過我和弟弟……"暮地,正在相互對視的兩人都聽見昏沉的邵盈月的響響吃語。
"姊姊,我現在就帶你回家。"為了爭取時間,邵武陽立刻抱起邵盈月。
耶律鷹怔怔的盯著緊閉眼,面色死白的人兒經過他。
士兵看見耶律鷹仍舊握緊長刀庫膝跪在原地不動,就這么讓邵武陽往關口走去,他們忍不住沖上前,亮出武器阻擋宋國人的去路。"不準動!
耳聽契丹人叫囂,邵武陽護著邵盈月,已經做好犧牲的準備。
"你們不要擋路,把馬還發邵武陽,讓他們出關。"
眾人卻沒料到,耶律鷹忽然發出一道怪命令!
"西鷹郡王,不能放宋國人出去!一旦放人,對面的宋軍就可以立刻趕來救走他們……"他們不敢相信的望向耶律鷹,連?邵武陽都懷疑他是否聽錯了?
面對四周一雙雙疑惑的眼睛,耶律鷹站直吼出,"讓他們走!"
他沒回頭再多看邵盈月一眼,只聽到馬蹄由近而遠的聲音,知道邵武陽已帶她通過關口。
冷風卷起他棕色的長發,紅絲密布的雙瞳盯著鮮血順刀身流下、滴在草地上,耶律鷹只想到,邵盈月差一點就死在他的刀下!
在那瞬間他才覺到,他恐歡失去她,而那強烈的恐懼勝過一切。
就這樣吧!耶律鷹濃眉緊鎖,趁他還沒反悔前,就這樣放過她和她弟弟。
雖然沒有結果的感情、未報的喪母之仇,還有錯縱復雜的國家利害等著他解決,"啊——"
"西鷹郡王!眾人被仰天怒吼的耶律鷹驚了一跳,見他丟掉刀子,一躍上馬,朝漆黑的草原狂奔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