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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夢王國 第十三章 作者：茱迪·麥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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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爬出木制澡盆，用女仆遞給她的柔軟浴袍把自己包起來。這件藍色浴袍顯然曾屬于一個比較高的主人，因為它的袖子比她的手指尖還長六、七英寸，而袍身在她腳后面拖了有一碼長。但是它很干凈溫暖，在珍妮看來已經(jīng)像是天堂里的東西了。她的房間里生起了火以驅(qū)逐寒意，于是珍妮坐在床邊開始把頭發(fā)擦干。 一個女仆來到她身后，手里拿了把梳子，開始無言地幫珍妮梳頭發(fā)。同時又有一個女仆過來，手里捧了一堆有淡金色光澤的布，珍妮推測那應該是準備晚上穿的禮服。這兩個女仆都沒有表現(xiàn)任何敵意，珍妮倒不覺得奇怪，可以料到是先前公爵在庭院中那段警告聲明的結(jié)果。 庭院中那一幕不斷自珍妮的記憶中浮現(xiàn)，就像一個難解的謎一樣使她困惑。雖然他們之間鬧得那么不愉快，洛伊卻刻意公開把他自己的權(quán)力賦予她，使她升至與他平等的地位，這在一般男人已是不太可能的事，而在洛伊更是不可理解的。 就這一件事而言，似乎是為了對她表示仁慈才這么做，但是她實在想不出有任何事情——包括釋放莉娜在內(nèi)——他不是因為另有所求而做的。 誰要把仁慈這種美德冠在他身上一定是傻瓜，她自己就已親眼看見他可能做出多么慘無人道的事：要殺死一個丟泥巴的小孩不僅是殘酷，簡直就是野蠻。但是從另一方面而言，或許他根本無意讓那個小孩死，或許他只是反應比珍妮慢了一點。 珍妮嘆一口氣，決意目前暫時不去為她丈夫這個謎傷腦筋，轉(zhuǎn)身對旁邊這個名叫葛絲的女仆講起話來。在梅家堡，女仆和女主人之間常常會彼此談笑，交換心底的秘密。 如今她雖然不敢想象這里的仆人會跟她談笑，但起碼應該會跟她講話�！案鸾z，”她盡量以一種謙和有禮的口氣說�！澳鞘俏医裉焱砩弦┑囊路䥺�？” “是的，夫人�！� “我想，它原來是別人的吧？” “是的，夫人�！� 這兩個小時以來，這兩個女仆第一次對珍妮開口。珍妮覺得既悲哀又氣餒。她還是很有禮貌地說：“是誰的呢？” “是從前主人的女兒，夫人�！遍T開了，她們都立即轉(zhuǎn)頭去看，只見三個仆丁搬了幾個大箱子進來。 “那里頭是什么？”珍妮困惑地問道。兩個女仆都不知道答案，于是珍妮自己下床去看。箱子里面盡是美得令她屏息的各式各樣的料子：錦緞、絲絨、鑲繡的絲、軟毛料以及薄得近乎透明的亞麻�！罢媸瞧翗O了！”珍妮喘著氣贊嘆道，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一塊翠綠色的緞子。 門口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三個女人受驚地旋過身來�！拔蚁肽氵�滿意吧？” 洛伊問道。他站在門口，肩膀靠著門框。 “滿意？”珍妮重復了一遍，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在她的頭發(fā)和頸間游移。她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隨即緊緊抓住領(lǐng)口。 洛伊的唇間微微露出一絲嘲笑。他瞥一眼那兩個女仆，淡淡地說了一句：“出去�！彼齻兞⒖虃}皇而出，經(jīng)過他身邊時更是加快了腳步。 當葛絲經(jīng)過他身邊之后，珍妮看見她匆忙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表示暗禱與驅(qū)邪。 洛伊把門在身后關(guān)上，站在那里望著珍妮。她不禁緊張得毛骨悚然，于是設法說一些話以緩和緊張，把第一件閃到她念頭里的事說出來：“你不應該用那么嚴厲的口氣對她們講話，我想你把她們嚇壞了。” “我不是來討論女仆的事，”他平靜地說著，一面朝她走過來。珍妮想到自己的浴袍之下什么也沒穿，本能地往后退，卻踩到浴袍過長的下擺，使她動彈不得，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到箱子前，伸手往里面胡弄一下那些衣料。“你滿意嗎？” 他又問了一遍。 “滿意什么？”她問著，手依舊緊緊抓住浴袍的領(lǐng)口，緊得自己幾乎都不能呼吸了。 “滿意這些料子，”他指著衣箱說�！斑@是給你的，你可以用來做禮服或任何你需要的衣服�！� 珍妮點點頭，警戒地看著他離開箱子旁邊繼續(xù)朝她走過來。 “你——你要什么？”她真氣自己的聲音竟然在發(fā)顫，掩飾不住其中的畏懼之意。 他在距她一臂之處停了下來，但并沒有伸手碰她，只是平靜地說：“我要你松開你的手，以免把你自己勒死。我看過吊死的人脖子上的繩子也比你這樣松得多。” 珍妮好不容易才使自己僵直的手指頭松了一點。她等他繼續(xù)說下去，但他只是默默地打量著她。終于她捺不住了。 “怎么樣？現(xiàn)在你要什么？” “現(xiàn)在，”他依舊平靜地說：“我要和你談一談，所以請你坐下來�！� “你來這里是要——要談話？”見他點點頭，珍妮松了一口氣，毫無異議地走到床邊坐了下來。她用手指撩開額前的頭發(fā)，然后又搖一搖頭，把披在肩膀上的頭發(fā)甩到后面。 洛伊靜靜地觀察她整理頭發(fā)，心里想著只有她這個女人，能夠緊緊裹在衣服里面卻仍看起來那么誘人。 珍妮梳理好頭發(fā)，專注地盯著他�！澳阋勈裁矗俊� “談我們，談關(guān)于今天晚上的事。”他說著，同時朝她走過去。 她猛然從床上站起來，仿佛屁股燙著了一般。她往后退避，直到肩膀頂?shù)綁Ρ诓磐Ｗ ?br /> “珍妮——” “什么？”她緊張地問。 “你后面有火在燒�！� “我很冷，”她顫巍巍地說。 “再過一分鐘你就要著火了�！� 她懷疑地瞥他一眼，再低頭望一望袍子的下擺，隨即驚呼一聲，把衣擺從火爐里抽出來。她一面慌亂地拍去衣擺上的灰，一面說：“對不起。這件袍子很漂亮，可是也許會有一點——” “我指的是今天晚上的慶祝會，”他打斷她的話�！安皇侵改侵蟮氖�。不過既然我們的話題已經(jīng)轉(zhuǎn)到這上面來了，也許你可以告訴我，為什么和我睡覺這回事會突然讓你這么害怕�！� “我不是害怕，”她絕望地否認著，認為表現(xiàn)軟弱是一件錯誤的事�！暗且呀�(jīng)做過一次以后——我就不想再做了。我對石榴也是這樣，吃過一次以后，就再也不想吃了。有時候我是這樣的。” 他直走到她面前。“如果你的問題是缺乏意愿，我想我可以幫助你。” “不要碰我！”她警告著�！安蝗晃乙� “別威脅我，珍妮。”他靜靜打斷她的話�！澳銜蠡诘�，我高興什么時候碰你就會碰你。” “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破壞了我今天晚上的興致�！闭淠堇淅涞卣f�！拔铱梢宰约核较麓┮路䥺�？” 他的聲音似乎變溫和了一點�！拔业囊馑疾⒉皇莵砀嬖V你什么可怕的事情，不過讓你知道事情應該怎樣也好，省得你在心里亂猜。我們之間有許多問題需要解決，不過那可以以后再說�，F(xiàn)在讓我回答你原先的問題，我來這里的真正目的是——” 珍妮沒有注意到他手臂的輕微動作，只是戒慎地看著他的臉，以為他想要親吻她。 他猜到了她的想法，唇間露出笑意，但仍是靜靜望著她的臉。過了許久之后他才溫柔地說：“把你的手伸給我，珍妮。” 珍妮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很勉強地緩緩松開緊抓著衣領(lǐng)的指頭，朝前伸出來一、兩英寸。他用左手握住她的手，那溫暖的一握使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產(chǎn)生一陣顫栗。這時她才看到他的右手拿著一個鑲珠的小盒子。在盒子中間是一枚金戒指，上面鑲著一顆她所見最美麗的翡翠，在燭光下閃著光輝。洛伊拿著戒指緩緩套在珍妮的手指上。 也許是因為戒指的關(guān)系，也許是因為他那溫柔而專注的凝視，珍妮的心跳加速了。 他用充滿感性的聲音說：“我們做什么事情仿佛都不是按照正常順序來。我們在結(jié)婚以前先圓房，而我又在交換誓詞之后才幫你套上戒指�！� 珍妮像被催眠般定定地望著他深邃的銀灰色眸子，任他的話聲撫過她全身。他繼續(xù)說道：“雖然到目前為止我的婚姻沒有一點正常之處，可是我還是想請你答應我——”珍妮簡直認不出自己的聲音。“答——應——什么？” “只有今天晚上，”他說著，一面用指尖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我們能不能拋開歧見，表現(xiàn)得像在正�；檠缟系恼Ｐ禄榉驄D一樣？” 珍妮原以為今天晚上的慶宴是為了歡迎他回來，同時為了他打敗蘇格蘭得到勝利而慶功，沒料到是他們的結(jié)婚喜筵。 見到她在猶豫，他露出一個狡猾的微笑。“似乎一個簡單的要求并不能軟化你的心，讓我給你一個交換條件吧！” 她強烈感受到他指尖的撫摩所帶來的震撼與吸引力，只能用發(fā)抖的聲音輕輕說：“什么樣的條件？” “你答應我今天這一個晚上，我也就回報你一個晚上，隨便你要哪一天都可以。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會和你一起做你想做的事�！币娝�在猶豫，他夸張地搖搖頭�！靶液梦以趹�(zhàn)場上從來沒有碰到過像你這么頑固的對手，不然我早就敗得慘慘的�！� 他的話與其中的欽佩口氣使珍妮的抗拒消滅不少，而他接下來再說的更是突破了她的防線�！拔也恢皇窃谡埬銕臀颐�，也是在幫你。你難道不認為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折騰之后，應該有一些比較特別的事情讓我們的婚禮將來有值得回味之處嗎？” 一股無名的情緒涌上珍妮的喉頭，她雖沒忘記他給她帶來的這許多痛苦，但他剛才在庭院中的那一席公開聲明卻也依然記憶鮮明。而且想到只不過假裝和他是一對恩愛的新婚夫婦幾個小時——就這么一次而已——對她似乎不僅無害，反而具有一種甜蜜的吸引力，她終于點點頭輕聲說：“就如你所說吧！” 洛伊望著她的眸子深處，喃喃地說：“為什么每次你情愿讓步的時候，都使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打勝仗的國王。而若是我強迫你屈服的時候，卻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打敗的乞丐呢？” 珍妮還沒反應過來，他已轉(zhuǎn)身要離去。“等一下，”珍妮說著，把裝戒指的盒子交給他�！澳惆堰@個忘了�！� “那是給你的，里頭還有兩件東西也是你的。打開看看吧！” 她打開那個鑲了各式珠寶的金盒子，里頭是另一枚戒指，非常女性化的，上面鑲一顆紅寶石。另外在它旁邊是——珍妮驚異地抬頭看他。“絲帶？”她瞄一眼那條簡單的粉紅色絲帶，整整齊齊地放在那么一個豪華的珠寶盒里。 “這兩枚戒指和絲帶是我母親的東西。我和泰凡出生的地方后來遭洗劫，結(jié)果就只剩下這一點東西。”他走出去之前，告訴她他會在樓下等她。 洛伊把門關(guān)上之后，有一分鐘的時間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自己也很驚訝剛才會對她說出那些話——而且用那種方式說出來，而他仍沒有忘記她對他所做的事，包括在哈定堡欺騙他兩次，以及她和她父親合謀要使他既賠了夫人又將沒有子嗣。但是有一樣不容他爭辯的事實，就是珍妮所說的那一段話—— “這都是因為我自己走上山，擋住了你那出來劫掠的兄弟的路……” 洛伊帶著期待的笑意走下樓去。他已經(jīng)決意寬恕她以往的各種行為；然而他也決定要讓她明白，以后他絕對不會容忍她有任何欺騙行為。 洛伊離開后，珍妮還是站在原地不動好幾分鐘。她低頭看著他塞到她手中的盒子，突然有種想?yún)群俺鰜淼臎_動。她轉(zhuǎn)身走向床邊拿起放在上面的禮服，與自己的良心爭辯著當然這不是背叛自己的家人和國家。她當然有權(quán)享受一下這小小的愉快。她的婚姻生活沒什么好指望的，只有這幾個小時里她或許可以拋開一切，讓自己感覺像是一個新娘。 她把禮服拿到身前比著，發(fā)覺它的長度正合適，而那料子摸起來又涼又滑。 葛絲手里捧著另外兩件絲絨外袍進來，訝異地發(fā)現(xiàn)惡名昭彰的梅家女孩竟然光著腳站在房間中央，抱著禮服在胸前比著，眼里綻放出喜悅的光采。珍妮抬眼興奮地對葛絲說：“真漂亮，不是嗎？” “這——”葛絲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這是從前任堡主的女兒所有物中找出來的�！� 葛絲原以為她會不屑地把人家穿過的舊衣服丟開，但這位女伯爵卻只是高興地笑著說：“可是你看——它是那么合身！” “它——”葛絲又結(jié)巴了，心里努力想把眼前這個天真的女孩與種種有關(guān)的傳說湊在一起比較。根據(jù)某個農(nóng)奴的說法，主人自己都說她是一個潑婦�！皠偛拍闼X的時候，我們把它拿去裁短了，夫人�！彼貌蝗菀装言捳f出來，同時把手中的外袍放在床上。 “真的？”珍妮訝異地望著那整齊精細的縫線。“是你縫的嗎？” “是的�！� “只不過幾個小時就縫好了？” “是的�！备鸾z說著，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原應該憎惡這個女人的，此刻卻開始懷疑了。 “縫得真好，”珍妮輕聲說�！拔揖蜎]辦法縫得這么好�！� “你要我?guī)湍惆杨^發(fā)梳起來嗎？”葛絲冷冷地說，有意不理會珍妮的稱贊，但是心里又覺得不安。她拿起梳子走到珍妮身后。 “噢，我想不用了，”她的女主人回頭對愕然的葛絲說�！敖裉焱砩衔乙鰩讉�小時的新娘，而新娘是可以把頭發(fā)放下來的。” 樓下的嘈雜人聲原來在她房間里就可以聽見，此刻當她要走入大廳時，更是吵得震耳欲聾。她站在最后一級樓梯上猶豫著。 不用看她也知道，大廳里一定充滿了知道她種種背景的人。有的人曾看過她像被綁起來的鵝一樣被帶到洛伊營里，有的人也許參與了把她從梅家堡綁架出來的行動，而有的人也看到了她今天在村民面前受辱的情景。 半個小時以前，當她丈夫用具說服力的聲音跟她提到什么值得記憶之事時，她所預期的婚宴是挺誘人的，然而此刻現(xiàn)實卻使她方才的那一點興奮消失無遺。她想轉(zhuǎn)回自己的房間去，但是又知道洛伊一定會找她。而且她遲早得面對這些人，而梅家人絕對不會這么怯懦的。 珍妮深吸一口氣走下最后一級樓梯，繞過轉(zhuǎn)角見到大廳中的情景，不禁為那盛大的場面嚇一跳。廳內(nèi)大概有三百多位賓客，包括一些女士在內(nèi)，還有許多表演節(jié)目在進行，演奏音樂、唱歌、小丑玩球、特技表演散布在各個角落。 珍妮很容易就看到了洛伊的所在，因為除了里克之外，全場中就數(shù)他最高了。他距離她并不遠，正舉著酒杯在和一群男女談笑。珍妮發(fā)覺她從來沒有看見他這樣子過——輕松談笑，全然是自己城堡的主人。今天晚上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傳說中的侵略者，反而像是一個有威嚴的貴族，并且是一個英俊得危險的貴族。珍妮打量著他那壯碩的身形，心頭閃過一絲驕傲。 大廳里突然安靜下來，使洛伊知道珍妮露面了。他把酒杯放下，向正在談話的客人說聲失陪便轉(zhuǎn)過身來，瞬間凝立在那里。他的唇邊緩緩露出一絲贊賞的笑意，看著穿了一身藍綠色絲絨禮服、襯金底的裙子和鑲金邊絲絨外套的珍妮朝他緩步高雅地走來。她那秀麗的金紅發(fā)自中央分開，披散在肩旁成波浪狀，與藍綠色的絲絨形成強烈的對比。 洛伊遲遲才悟到自己不該讓新娘來趨就他，于是趕忙走向前迎接。他握住她冰涼的雙手把她拉近，毫不隱瞞地露出贊美的笑容�！澳阏媸敲罉O了，”他輕柔地說道�！跋炔灰獎�，讓大家好好看看你�！� “據(jù)我所知，你反對娶我的許多理由之一——即使我是蘇格蘭女王也一樣——是因為我很丑�！闭淠菡f道，看見他眼里露出困惑的神情。 “我相信我在那次與亨利碰面時說了很多氣話和反對的理由，但其中絕對不包括這一點�！彼制届o地加上一句：“我也許在很多方面沒看出來，珍妮，但我絕對不是瞎子。” “這樣子的話，”她開玩笑地說�！拔揖徒邮苣憬裉焱砩蠈ξ业呐袛��！� 他語中有深意地說：“那么其他方面你也都愿意接受我嗎？” 她昂然地說：“好的——只要我們一直待在樓下這里�！� “頑固的女孩，”他假意責怪地說，然后又親密地再看她一眼�！靶吕膳c新娘該去見見賓客了�！彼炱鹫淠莸氖直坜D(zhuǎn)過身來。珍妮發(fā)現(xiàn)剛才他們兩人講話的時候，他的騎士已經(jīng)在他身后排成一列——顯然是預先安排好的——以正式引見給他們的新女主人。為首的是藍泰凡，他在珍妮的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后退后一步，對她露出笑容。 珍妮這時才訝異地發(fā)現(xiàn)他和洛伊長得非常像，尤其是笑的時候。泰凡的發(fā)色比較淺，五官也沒那么粗獷，眼睛是藍色而非灰色，但是和他哥哥一樣也有一種魅力�！皩τ谖医o你帶來的麻煩，光道歉是不夠的，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事過境遷了，夫人。我現(xiàn)在誠心誠意地向你賠罪，希望有一天你會真心原諒我�！� 這個賠罪是如此真誠而且合宜，而且在今天晚上這樣的氣氛之下，珍妮只有接受了。她表示原諒之后，她的小叔露出笑容，湊向前又說：“當然我不必對我哥哥道歉，因為我算是幫了他一個大忙�！� 珍妮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感到身旁的洛伊在看她，于是抬頭一看，見到他的銀灰色眸子中流露出無盡的溫暖與驕傲的贊許。 接下來是里克。當他走上前時，整個地板好像都在動，而他的一步就有一般人的兩倍大。正如珍妮所預料的，他并沒有道歉，也沒有說話，甚至也沒有行禮，只是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她，望著她的眼睛，微微地點了一點頭，就轉(zhuǎn)身大步走開了。 洛伊見到珍妮又驚訝又狼狽的樣子，他低頭在她耳邊笑著說：“不要覺得受到侮辱——里克就連對我也沒有真正發(fā)誓效忠過。” 珍妮望著他那帶笑的銀灰色眸子，突然之間，展現(xiàn)在她眼前的似乎是一個洋溢著興奮與甜蜜保證的晚上，宛如溫暖的初春之夜一般。 接下來輪到洛伊的私人侍衛(wèi)隊。高大英俊、年近三十的高菲很快就贏得了珍妮的好感，因為他在親吻她致意之后，立即采取行動化解了過去的恩怨：他轉(zhuǎn)身用大家都聽得見的聲音宣布說，她是他所見唯一擁有能夠騙過整支軍隊的機智與勇氣的女人。然后他又回身對她笑著說：“夫人，我想，萬一你打算逃離柯萊莫的話，能不能給我們留下一些蛛絲馬跡好追蹤，讓我們恢復一點信心？” 珍妮假裝正色說：“如果下次我想從這里逃跑的話，一定會盡量想辦法用笨一點的方式�！彼脑捠垢叻拼笮Τ鰜�，并且再度親吻她的面頰。 金發(fā)而英俊的尤斯有一雙愉悅的棕色眼睛。他宣稱，如果她當初逃跑的時候頭發(fā)是披散下來的，那么不論她躲在何處，他們都一定會很輕易就看見那火焰般的紅發(fā)而找到她。洛伊投給他一瞥要他收斂一點，尤斯卻反而更湊身向前，開玩笑地對珍妮說：“他在嫉妒，你可以看得出來——嫉妒我長得比他好看，講話比他豪爽。”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來到珍妮的面前。這些身經(jīng)百戰(zhàn)、當初只要主人一聲令下就會把她殺死的勇猛武士，如今卻將不顧性命保護她了。年紀較大一點的騎士都分別以禮待她，然而幾個比較年輕一點的就會為自己以往的態(tài)度而感到不好意思。年輕的萊尼對她說：“我希望我沒有害你太難過，當我——當我——呃，抓住你的手臂——” 珍妮笑著揚起眉毛接口道：“然后護送我到我營帳的時候？” “不錯，護送�！彼玑屩刎摰卣f道。 最后一個被正式引見的是年輕侍從佳文。他顯然年紀太輕，不像其他人那么世故。 他對珍妮行禮致意，親吻她的手，然后就不懷好意地說：“夫人，我想當你弄破我們的毯子的時候，并不是真的有意要讓我們凍死吧？” 他的話招來尤斯狠狠的一掌。尤斯嫌惡地對他說：“如果你對婦女是這樣獻殷勤的話，難怪年輕的安娜小姐看中羅迪克而不是你。” 一提到安娜和羅迪克，年輕的佳文憤憤地朝另外一個方向望過去，然后匆匆向珍妮道了一個歉，就朝一個漂亮的女孩走過去。那個黑發(fā)女孩正在和一個珍妮不認識的男人講話，而后者看起來一副好戰(zhàn)的樣子。 洛伊看著佳文離開，對珍妮投以既抱歉又好笑的一瞥。 “佳文為了那個漂亮女孩昏了頭，顯然已經(jīng)沒什么理智了。”洛伊對她伸出手臂，說道：“來吧！讓我們?nèi)タ纯雌渌目腿恕！?br /> 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珍妮原先擔心不被接納的感覺幾乎完全消失了。洛伊早先在庭院臺階上講的話顯然已經(jīng)傳遍遠近——連那些鄰近地區(qū)來的客人都包括在內(nèi)——在被引介時，珍妮雖然偶爾還是會碰到不甚友善的目光，但是對方也都會盡量用禮貌的微笑掩飾過去。 所有賓客介紹完畢之后，洛伊堅持要珍妮一起用餐。餐桌上氣氛相當愉快，大家聊了許多話，只有在新菜上桌時才間或被打斷。 愛琳姑媽興奮極了，有三百多個人可以當作她講話的對象。不過最常變成她談話的靶子竟然是里克！珍妮看到好講話的愛琳姑媽竟然和幾乎一言不發(fā)的里克在一起，覺得這真是最有趣的一件事。 “今天的食物還合你的口味嗎？”珍妮轉(zhuǎn)頭問洛伊，只見他正拿起第二回合的烤孔雀和填鵝。 “還不錯，”他微微蹙著眉說�！翱墒俏以诖啬茏審N房做得再好一點。” 這時正好總管家艾伯特出現(xiàn)在洛伊身后，珍妮有幸初次見到他，只見他用冷冷的正式口氣說：“我對食物沒有什么興趣。不過我相信如果由夫人掌管廚房，一定會做出許多您喜歡的菜式�！� 珍妮對菜式毫無所知，對艾伯特的話并未聽進去，只是沒由來地對他無法產(chǎn)生好感。這個瘦削的男人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看人的時候目光冰冷，他對洛伊的敬重顯然比對珍妮的態(tài)度好一點。艾伯特又對洛伊說：“我相信今天晚上除了食物以外，其他方面您還滿意吧？” “都不錯，”洛伊說著一面把椅子往后推打算站起來，大廳的另一端已開始要跳舞了�！叭绻魈炷闵眢w好些的話，我想看一看帳，然后后天我要巡看一下產(chǎn)業(yè)。” “當然可以，老爺�？墒呛筇焓嵌�，通常是審判日。你要不要把審判日往后延期呢？” “不了，”洛伊毫不猶豫地說道，同時托著珍妮的手肘示意她起身�！拔蚁肟纯磳徟腥帐窃趺催M行的�！� 艾伯特對洛伊鞠一個躬，又對珍妮微微一點頭，退了下去，拄著拐杖緩緩地走回自己房間。 當珍妮知道洛伊是要帶她去跳舞時，不禁退縮了�！拔液苌偬瑁彼忉屩�，一面看著那些精力充沛的賓客翩翩起舞，想搞清楚他們究竟在跳什么舞步�！耙苍S我們不該跳，現(xiàn)在有那么多人——” 洛伊笑了，堅定地摟住她說：“你只要抓緊我就好了�！彼f著，開始熟練地帶著她轉(zhuǎn)起來。珍妮立即發(fā)現(xiàn)他是個舞林高手，而且也是很好的老師——到第三支舞的時候，她已經(jīng)能夠和大家一樣順暢地跳起來了。于是舞一支支地接下去，泰凡首先邀她共舞，然后是高菲和萊尼，接著所有的騎士都排著隊等著和她共舞了。 當高菲試圖再邀她共舞時，珍妮一邊喘氣一邊笑著搖頭拒絕。洛伊和幾位女賓客共舞之后，就一直站在場邊和一群賓客聊夭。此刻他仿佛感覺到珍妮已經(jīng)累了，適時出現(xiàn)在她身旁�！罢淠菪枰菹ⅲ叻�。”他朝著佳文的方向點點頭，只見佳文正在和羅迪克當著安娜的面激辯著。洛伊說：“我建議你改邀安娜小姐共舞——以免佳文做出什么傻事，譬如要求和羅迪克決斗而被殺之類的�！� 高菲很體貼地跑去邀請那位安娜小姐共舞，洛伊則把珍妮帶到一個安靜的角落。他遞給她一杯酒，站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同時用一只手撐在她頭旁邊的墻上。 “謝謝你，”珍妮說道。她看起來相當高興，雙頰發(fā)紅，胸部劇烈起伏著�！拔艺娴男枰菹⒁幌隆！甭逡恋哪抗庖频剿男厍�，珍妮頓時感到一股莫名的興奮和緊張。 “你的舞跳得很好，”她說著，使他的眼光不得不上移至她的臉上�！澳阍趯m里一定常常跳舞�！� “在戰(zhàn)場上也一樣�！彼χf。 “在戰(zhàn)場上？”她困惑地問。 他點點頭，笑得更開了。“你如果看到戰(zhàn)士閃避飛箭和刀劍的樣子，會發(fā)覺那也需要高超的腳上功夫�！� 他的自嘲使珍妮原己因酒力和舞跳得太多而發(fā)熱的心更加熱了起來。她覺察到自己的狀況，于是有意朝旁邊望過去，看見里克就站在幾碼外。別人都在吃喝玩樂，只有里克雙臂交抱胸前，穩(wěn)穩(wěn)地站在那里，臉上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在他旁邊的愛琳姑媽正在對他喋喋不休，仿佛她這輩子就是要仰仗他開口講話。 洛伊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開玩笑地說：“你的姑媽似乎很喜歡玩火�！� 酒意使珍妮有膽放開懷對他微笑�！袄锟擞袥]有真正講過話——我是說用完整的句子？或者笑過？” “我從來沒有看見他笑過。而他也總是盡可能只在需要的時候講話�！� 珍妮望著他那令人著迷的眸子，很奇怪地竟有一種安全感，然而又很不安地發(fā)覺她丈夫?qū)嵲谑且粋�謎。她猜想他在現(xiàn)在這種心情下也許會愿意回答問題，于是就輕聲問：“你是怎么認識他的？” “我們從來不曾正式彼此介紹過，”他開玩笑地說。珍妮依舊看著他，期待他能夠說得清楚一點。于是他又說：“我第一次看見里克是在八年前，那時我們在戰(zhàn)場上正殺得難解難分，而他是一人遭到六個人圍攻。我過去幫他，兩個人把敵人打敗了。我受了傷，可是里克連謝字都沒有說，只是看著我，然后就騎開繼續(xù)投入戰(zhàn)場中。” “就那樣嗎？”珍妮見洛伊不說話了，就追問著。 “并不盡然。第二天天快黑的時候，我又受傷了，而且被打落馬背，我彎下腰去撿盾牌，瞥見有一個人騎馬對我沖來，槍矛正對著我的心臟。但轉(zhuǎn)眼之間他的頭就不見了，原來里克站在那里，拾起那把血淋淋的戰(zhàn)斧，又一言不發(fā)地騎開了。” “我因受了傷不太能應戰(zhàn)，而那天晚上里克出現(xiàn)了兩次——仿佛都是突然冒出來的——在我寡不敵眾的時候幫我擊退敵人。第二天，我們沿著敵人的路線追下去。我發(fā)現(xiàn)里克就騎在我旁邊，而且從此以后一直就是那樣子了。” “原來你是因為幫他打敗六個敵人才獲得他的誓死效忠？”珍妮問道。 洛伊搖搖頭。“我想應該是在一個星期以后，有一條蛇要溜到里克的毯子底下，而我把蛇殺了�！� 珍妮笑了起來�！澳闶钦f，那個大巨人怕蛇？” 洛伊假裝受到冒犯地瞥她一眼�！芭瞬排律�，男人只是討厭蛇�！比缓笏种蓺獾匾恍Α！安贿^這都是同一回事�！� 洛伊凝望著她的笑眼，非�？释H吻她。而珍妮在被他這和善可親的一面吸引之余，突然又冒出一個積壓在心的問題：“你今天真的會讓他把那個小男孩殺死嗎？” 他微微僵了一下，然后平靜地說：“我想我們該上樓了。” 珍妮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作這個決定，也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是要回房間去談，于是遲疑著�！盀槭裁�？” “因為你想談話，”他平平地說�！岸蚁霂闵洗病o論如何，這兩件事在我房間做都比這大廳里適合�！� 珍妮不愿引人注意，明白自己別無選擇，只有跟他一起離開大廳。她剛要跟他走，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他們不會要跟著我們吧——”她哀求地問�！拔沂钦f，不會有鬧洞房之類的事吧？” “就算有也沒什么關(guān)系，”他很有耐心地說�！澳鞘枪爬系膫鹘y(tǒng)習俗。我們可以事后再談。”他滿含深意地說道。 “求求你！”珍妮說�！澳菚且粓鲷[劇，因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已經(jīng)——已經(jīng)做過那件事了，鬧洞房只會使話題又被惹起來�！� 他沒有答話，但當他們經(jīng)過里克和愛琳姑媽的時候，他停下來和里克說了幾句話。 新郎和新娘要離開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開始對洛伊鼓噪著喊出一些“鼓勵”的話和“忠告”，使珍妮聽了不禁羞紅臉。他們開始上樓時，珍妮心慌地偷眼回頭看，不禁松了一口氣。原來里克已正經(jīng)八百地守在樓梯口，雙臂交抱胸前——顯然是出于洛伊的命令——阻止那些想鬧洞房的人跟上來。 等洛伊打開進入他臥房的門時，珍妮已是驚懼而絕望。她默默地僵在那里，看著他把門關(guān)上，惶恐地瞪大眼睛望向那張豪華的大四柱床。這房間內(nèi)除了那張懸掛有幃幔的床之外，還有兩張椅子擺在壁爐前，墻邊擺著三個雕花箱子。珍妮不用看就知道那些箱子里一定都是金銀財寶。壁爐邊有兩個燭臺，床頭也有兩個。最引人注意的是這房間有一扇向外凸出的大窗子，可以俯瞰庭院。 左邊有一扇半掩的門通往化妝室，右邊那扇門則顯然是通到珍妮的房間。珍妮的目光故意避開那張大床，望向那兩扇門。洛伊一移動身子，她便不假思索地把第一個跳到腦子里的問題說出來：“那——那兩扇門通到哪里？” “一扇通到化妝室，另外一扇通壁櫥�！彼浪幸饣乇苣菑埓玻谑瞧届o而威嚴地說：“你可以不可以解釋一下，為什么在我們已經(jīng)結(jié)了婚之后，你反而比婚前還怕和我睡覺呢？” “我那時候沒有選擇�！彼o張地辯護著。 “你現(xiàn)在也沒有選擇�！彼赋鲞@一點。 珍妮只覺得唇干舌燥。她雙手抱在腰間，仿佛突然很怕冷，而眼中則充滿困惑�！拔也涣私饽�，”她解釋著�！拔乙恢辈恢罆龅绞裁礃拥臓顩r。有時候你似乎很好、很有理性，而就在我要認為你其實人很好——我是說很正�！臅r候，你又做出瘋狂的事情，對我作無理的指控。我和一個自己不了解的人在一起覺得很不安，你就像一個可怕而捉摸不定的陌生人！” 他朝她走近一步，然后又走近一步，珍妮也跟著一步步退后，直到腿頂?shù)酱策�。她進退兩難，只好默然地站在那里。 “你不要碰我，我討厭你碰我！”她聲音發(fā)顫地警告他。 洛伊皺起眉頭直視著她眼睛，一面伸出手指到她領(lǐng)口，然后往下移到她的乳溝之間，上下移動著撫摩她的雙乳內(nèi)側(cè)。珍妮體內(nèi)開始燃起火苗，使她呼吸變得急促異常。他的手又往她內(nèi)衣里頭探索，罩住她整個乳房�！艾F(xiàn)在再告訴我說你討厭我碰你。”他輕聲地說道，雙眸牢牢盯住她。 珍妮覺得自己的乳房腫脹起來，她把頭別過去，死盯著壁爐里的火光，同時生氣自已無法控制身體的反應。 他突然把手收回�！拔议_始認為你一定是喜歡引誘我，因為你比我所知的任何人都更擅于挑逗我�！彼藓薜赜檬职前亲约旱念^發(fā)，然后走到爐邊倒一杯酒。他轉(zhuǎn)過身來默默地打量她，一分鐘以后，他以一種近乎道歉的口氣開始說話，使珍妮驚訝地望著他�！皠偛攀俏业腻e，和你引誘我無關(guān)。你只是給了我一個借口做自從看見你穿上這件衣服之后一直想做的事�！� 珍妮依舊保持沉默，警戒而懷疑地看著他，他生氣地嘆一口氣說：“珍妮，這樁婚姻雖不是我們自己的選擇，但是既然已經(jīng)結(jié)了婚，我們就要設法和諧相處。我們都曾經(jīng)誤解對方，那是無法改變的事。我希望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但是你似乎很想談談，說不定那樣也好。”他仿佛在作結(jié)論地說：“好吧，你把你的委屈說出來吧！你想知道什么？” “先有兩件事�！闭淠萦娩h利的口吻說�！澳闶鞘裁磿r候開始發(fā)現(xiàn)我被誤解的？同時看在老天的份上，憑什么說我誤解你了？” “我不想回答第二個問題，”他平靜地說�！敖裉焱砩系侥惴块g之前，我曾經(jīng)在這個房間里待了兩個小時，把你所做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決定不予追究�！� “你真大方，”珍妮說�！暗也]有做過任何事情需要你寬恕或是需要對你解釋的。不過，如果你愿意對我解釋清楚，我也很樂意依你希望的試著解釋清楚。你同意嗎？” 洛伊望著眼前生氣的美人，她似乎已經(jīng)氣得忘記害怕了。 他勉強露出一絲笑意。他發(fā)現(xiàn)，她怕他是一件非常令他痛苦的事。他點點頭�！巴耆�。你說吧！” 她打量著他的臉，想看看他有沒有欺騙之意，然后突然冒出一句話：“你今天會不會讓里克殺那個小男孩呢？” “不會，”他平靜地說。“我不會的。” 珍妮的敵意與恐懼開始消失了。“那你為什么不說話呢？” “我不需要說。里克只有在接到我命令時才會行動。他停下來不是因為你尖叫，而是在等我作決定�！� “你——你不是在騙我吧？”她打量著他的臉問道。 “你認為呢？” 珍妮咬緊嘴唇，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小心眼�！拔业狼�，當時不必那么魯莽�！� 他點點頭接受她的歉意，然后又有禮地說：“再說吧！你的下一個問題是什么？” 珍妮深吸一口氣，然后緩緩吐出，明白自己已經(jīng)接近危險地段了。“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羞辱我父親和家人，證明你可以突破梅家堡的防御，把我從自己的床上綁來？” 她不理會他眼中突現(xiàn)的怒火繼續(xù)說：“好了，你已經(jīng)證明自己有那種能力了�？墒悄慵热幌Ｍ覀兒椭C相處，又為什么要做這種小心眼的事呢——” “珍妮，”他打斷她的話�！澳阌夼宋覂纱危埠ξ易隽艘淮紊倒�。這個紀錄已經(jīng)很不尋常了�！彼S刺地說。“現(xiàn)在請你鞠躬下臺，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珍妮憑著天生頑固的本性再加上幾分酒意，打量著他的臉。她發(fā)覺似乎他所說的“陰謀”不僅會使他生氣，而且使他變得尖苛起來。她不顧危險繼續(xù)說：“我很樂意下臺，但是先要確知我到底做了什么讓你這么做。” “你當然知道我說的是什么事�！� “我不很——確定�！� “你真讓人驚訝。你可以一面說謊，又一面直視著我的眼睛。好吧！讓我們玩這場游戲吧！首先，你那個妹妹——我敢發(fā)誓她連自己穿衣服的膽量都沒有——借著你和那羽毛枕頭的幫助……” “你知道這件事？”她忍不住想笑。 “我可不鼓勵你笑出來。”他警告著。 “為什么不能笑？”珍妮狡猾地說�！澳菍ξ乙彩且粋�玩笑�！� “我想你對這件事一點也不知情？”他望著她臉上的紅霞，不知那是因為她喝了酒還是說謊的關(guān)系。 “如果我知情的話，”她正色說道�！澳阏J為我會為了羽毛而急著賣身？” “我不知道。你會嗎？” 她若有所思地說：“我不確定。為了要讓她逃脫，我想我會——可是必須等我已經(jīng)計窮了才行，所以就這件事而言我不可能騙你。還有什么事呢？” 他把杯子擺到桌上，開始朝她走近。 “我想你是指我和威廉逃走的事吧？”她不安地退后一步。 “我也不能為這個認錯。他就躲在林子里。我是一直等到你要和里克一起走開時才看見他�！� “很好，”他冷冷地說�！半m然你知道我說過即使你是蘇格蘭女王我也不娶你，但是你不知道就在你逃走的時候，我還像傻瓜一樣地告訴桂佛利說我打算娶你。而且你也不知道我們在梅家堡舉行婚禮之后，你就要住到修道院去了吧？那樣會很技巧地使我一輩子都和你有婚姻名分，卻又不能有子嗣！如果你再對我說一次謊——”他把她抓到跟前瞪著她。 “你那時打算做什么？”她低聲問著。 “傻話說夠了�！彼荒偷卣f著，然后低頭用力地吻住她的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她并沒有反抗，事實上她似乎根本不知道他在對她做什么。他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她正瞪著他，藍眼睛里是一種他從未看過的神情。 “你那時打算做什么？”她又輕聲問道。 “你聽見我說的了。” 一陣暖流襲遍她全身。她凝望著他那催眠般的眼睛輕聲問：“為什么？為什么你告訴他你打算娶我？” “我那時候昏了頭了�！彼淅涞卣f。 “因為我？”她恍惚地問著。 “為了你的身體�！彼麩o情地說道。但是珍妮的心底已開始逐漸接受一件事實…… 而這解釋了一切。 “我不知道，”她直率地說�！拔覜]想到你會想和我結(jié)婚�！� “如果你知道的話，你就會把你兄弟趕走和我繼續(xù)留在哈定堡？”他嘲諷地反問。 這是珍妮這輩子所做最大的冒險，因為她對他老實地說：“如果我——知道離開你以后的感覺，我也許就會留下了�！彼娝蚱鹱齑�，不假思索地伸手用指尖觸摸他的臉頰。“請你不要這樣看我，”她深深地凝望著他的眸子低語道：“我沒有騙你�！� 洛伊極力想忽視她的溫柔觸摸，于是平靜地說：“那么我想，你對你父親的陰謀也全然不知情了？” “我沒有要去什么修道院，我第二天就要和你一起走，”她坦然地說。“我絕不會做那么……卑鄙的事。” 洛伊不忍再聽她的謊言，把她猛然摟到懷里親吻，可是她并沒有抗拒他的強吻，反而踮起腳尖迎接他，雙手同時環(huán)抱住他的頸子。她張開雙唇貼住他的唇輕輕移動著，令洛伊驚訝的是她竟然在安撫他。這時他再也按捺不住了，雙手移到她背部不住上下愛撫，然后移到她頸后把她的頭托向前，使她的唇更貼近他饑渴的雙唇。 在激情迅速升高的同時，洛伊的愧疚感也開始滋生。他懷疑自己每件事都錯了。他好不容易才與她的雙唇分開，把她緊緊摟在懷里，等自己的呼吸漸漸緩和下來，然后把她朝后推開一點，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望著她的眼睛，“看著我，珍妮�！彼麥厝岬卣f。 她抬起眼睛，眸子里流露的是真情與信任。結(jié)果他的問題變成了敘述，因為他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澳悴恢滥愀赣H的陰謀。是不是？” “沒有陰謀�！彼纱嗟卣f。 洛伊頭往后仰，閉上眼睛，卻仍掩不住昭彰的事實：他強迫她遭受自己家人的疏離，又把她半夜從床上拉起來，逼迫她嫁給他，再把她連拖帶拉地帶到英格蘭來，然后又自認寬大地要“寬恕”她，“既往不咎”。 他現(xiàn)在面臨了兩個選擇，一個是粉碎她對她父親的幻象，一個是讓她繼續(xù)以為他是一個野蠻的瘋子。洛伊選擇了前者。 他現(xiàn)在沒有心思顧慮到什么俠義精神——不能為了這個而犧牲他的婚姻。 他撫著她的秀發(fā)，低頭望向她那雙滿懷信任的眼眸，心中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對她總是無法保持理性�！罢淠�，”他靜靜地說�！拔也⒉皇悄闼詾榈哪敲匆粋�怪物，而且確實是有一個陰謀。請你至少聽聽解釋！” 她點點頭，但是卻露出一副認為他純粹想象力太豐富的微笑。 “當我動身往梅家堡的時候，一心以為你父親或是你們某一個家族會企圖違反和平協(xié)定，要趁我在蘇格蘭的時候不顧保證而把我殺掉。于是我先派了一些人安置在往梅家堡的路上，對任何人都盤問之后才放行�！� “結(jié)果沒有人違約�！闭淠轁M懷自信地說。 “沒有，”洛伊承認道。“但是我們發(fā)現(xiàn)有一個車隊急著要趕到梅家堡，里頭包括一個修道院院長和十二名護衛(wèi)。我的手下并不如你所想地專門攻擊圣職人員，他們只是假裝要護送他們到梅家堡借機詢問內(nèi)情。結(jié)果那位院長很樂意地告訴我的人說她是要去接你的�！� 珍妮的秀眉蹙在一塊，一臉不解的樣子。洛伊幾乎要后悔自己必須說出實情了�！袄^續(xù)說下去�！闭淠菡f道。 “院長那一行人因為北方下雨而耽擱了行程——所以你父親才會編造出一個荒謬的借口，說班修士臨時生病不能主持婚禮。根據(jù)那個院長的說法，有一位珍妮小姐因為被迫結(jié)婚，所以想遁入空門，但是那個丈夫想從中阻撓，因此她來這里是為了幫助珍妮的父親把珍妮弄到修道院去——偷偷脫離那無神論丈夫的掌握�！� “你父親此舉是一項非常完美的報復：因為我們已經(jīng)行過房了，所以我無法使婚姻宣布無效或離婚。而我既沒有辦法再婚，也沒有辦法有子嗣——柯萊莫和我的所有產(chǎn)業(yè)在我死后就得歸還國王�！� “我——我不相信你，”珍妮說完，又補充道：“我相信你相信這件事，可是事實上我父親不可能不給我選擇機會就讓我一輩子待在修道院里�！� “但他正是如此打算�！� 她猛搖著頭，洛伊突然發(fā)覺她是無法忍受這事實。“我父親……愛我，他不會那么做的，即使為了報復你也不會那樣�！� 洛伊覺得自己像個野蠻人，竟然試圖破壞她父親在她心中的形象�！澳阏f得對，我——那是誤會�！� 她點點頭�！耙粋�誤會�！彼龑λ冻鲆粋�甜甜的微笑。這個微笑與以往都不同，里面充滿信任、贊許，以及一些他所不知的意味。 珍妮轉(zhuǎn)身走到窗前，望著外面星光照耀下的夜色。城墻牒口上點著火炬，襯托出巡城守衛(wèi)的身影。然而她的心思并不在星星或守衛(wèi)身上，也不在她父親身上，而是在站在她身后那個高大的黑發(fā)男人身上。他原來想娶她，這件事實使她心底產(chǎn)生一種強烈的感情。與這種感情相形之下，什么愛國主義和復仇心理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她伸出手指在玻璃上順著他的輪廓畫著，想起了她在梅家堡無數(shù)個夜里，因為思念他、渴望他而覺得空虛無法成眠。 她聽見他在身后朝她走近，知道他們之間將發(fā)生什么事情，就如她知道自己愛他一般地肯定。上帝原諒她，她愛上了她家的敵人。她在哈定堡的時候就知道這一點了，但那時候她比較堅強——也比較害怕。害怕自己會愛上一個只想玩弄她的男人。但她肯定自己愛他，也知道他愛她。這解釋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他的憤怒、他的笑、他的耐心……他在庭院中講的那一席話。 他由她身后緩緩伸臂環(huán)抱住她，把她拉到他的懷里貼著他身體。他們的目光在窗玻璃上交會，珍妮望著他的眸子，提出一個要求請他允諾。這個允諾將會使她對他的愛及獻身成為無罪。她激動地輕聲問道：“你愿不愿意發(fā)誓絕對不對我的家人動手？” 他低語著：“愿意�！� 一陣溫柔的感覺涌遍她全身，她閉起眼睛軟軟地靠在他的懷里。他低頭用嘴唇輕撫她的額旁，沿著她的臉頰吻到她耳后，他的手同時緩緩滑到她胸前。 珍妮此時已被欲望所淹沒，溫馴地任他把她身子轉(zhuǎn)過來，吻上她的唇；當他把她的衣服褪下時，她絲毫不覺得羞恥或愧疚。 當她的唇離開他時，他失望呻吟出來，以為自己脫韁的激情把她嚇著了——但是等他睜開眼睛，見到她臉上竟是迷醉無比的神情。他只覺得一股甜蜜涌上心頭，靜靜地看著珍妮捧住他的臉，用指尖撫摩他的眼睛和顴骨。然后她湊上前，熱情地親吻他。接著她把他推到枕間，親吻著他的眼睛、鼻子、耳朵。當她吻到他胸部時，洛伊再也按捺不住了�！罢淠�，”他低喚著，再度吻上她的唇，把她壓在身下�！罢淠��！彼煌５貑局拿郑苍诩で橹泻傲顺鰜恚骸拔覑勰�！” 他仰躺著，而他的妻子緊緊貼在他身側(cè)。他靜靜等著自己的心跳與呼吸平穩(wěn)下來。 在他多年的縱欲生涯里，從沒有一次像今晚一樣帶來無盡的狂喜。 珍妮抬起頭望著他，他在她眼中看到與自己同樣的驚喜與困惑�！澳阍谙胧裁�？” 他微笑著問。 她也回笑，一面用指尖撫摩著他的胸膛。 她想到的是兩個問題。雖然她渴望聽到他說他愛她，但她只把第二個念頭說出來。 “我在想，”她輕語道：“如果上次……在哈定堡……像今天這樣，我想我不會跟威廉離開�！� “如果上次和今天一樣，”洛伊笑著說�！拔揖蜁グ涯阕坊貋砹恕！� 珍妮的指尖移到他的腹部。“你為什么沒有追？” “那時候我被逮捕了，”他抓住她的手。“因為我拒絕把你交給桂佛利。”他們又緊緊擁吻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