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君一醒未,睜開眼睛,她知道自己又回家了。
這曾經(jīng)是她最愛的地方,如今卻也是她最想逃開的地方。
“你醒了?”
好像算準了她會在這時候醒來,上官璽偉推門進來,神情復雜地看著她,“睡得還好嗎?”
局促地站在床前,他不只干百次在心里臭罵自已。
該死的,不是說好要向她道歉的嗎?怎么你的大男人主義又在作祟了!只不過是一句簡單的對不起,你有什么好丟臉的?
快點,上官璽偉!拿出男子漢氣魄來!
只消一眼,筑君馬上可以看出他內心的矛盾,但她卻陰錯陽差地將他的心情解釋成另一種意思。
“我……為什么要帶我回來?”筑君低著頭,苦澀地問他。
他不需要這樣勉強自己,如果他不想看到她,又何必站在這里……
他不是不想看到她嗎?所以才會整天窩在公司不回來,甚至偶爾回來看到她,也是把她當成隱形人般視而不見!
對于她的說法,上官璽偉覺得好笑。
“你是我妻子,你當然要回來這里,和我在一起!
他特別加重最后一句話,希望她能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在她面前,他從來就不是那個在商場上,人人聞之色變的冷面羅剎。他無法告訴她內心真正的想法,夸張的時候連說話都頻頻吃螺絲,不然就是辭不達意,永遠無法說些浪漫體己的話,討她歡心。
但他是真心地希望能給她舒適的生活,所以他才那么拼命的工作,這全都是為了她啊!
不過心事重重的筑君,根本聽不出他的語中涵義,甚至還覺得他的笑容刺眼極了。
他這是在諷刺她嗎?瞧他神清氣爽的模樣,再看看自己披頭散發(fā)的憔悴模樣,到底是誰在為這錯誤所苦?他根本就不在乎……
“和我一起生活你明明就不快樂,那你又為何……我們不如好聚好散!彼氣地脫口說出這句話,但話一出口,她又懊惱不已。
不是的,她不是要這么說的,其實她最想待的地方就是他的懷里,她并不想離開——
聽完這句話后,上官璽偉膛大眼睛詫異地盯著她,久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看是你比較不快樂吧!”他悶悶地說。
昨天和蒼梧打一架之后,從公司回來才知道她獨自回娘家的事情,他匆匆忙忙地趕去臺中,結果卻得到她已經(jīng)回合北的訊息,他連休息也沒有,繼續(xù)驅車回來臺北。
他回到家卻沒有看到她,打她手機又不通,急得他只能開著車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尋找她。
一整天,他開了十多個小時的車,目的就是為了找她。
好不容易,接到了林佩姍的電話,一整天高懸的心終于可以落下。冒著可能發(fā)生車禍的危險,他以時速一百四十公里的車速在臺北街頭狂飆,為的就是想趕快見到她。
而當他看到她的淚痕,他的心緊緊揪痛,不禁咒罵自己一頓。
他原本想告訴她他不生氣了,沒想到她一醒來看到自己,不但沒有一絲高興的表情,反而一臉冷漠,還說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話,這叫他如何不懷疑?!
“說,哪個男人?”上官璽偉陰沉著臉色問。
什么男人?筑君一頭露水地看著他。
驀地,她懂了,原來在他眼里早就認定自己是個紅杏出墻的女人!呵——既然這樣,她也不需要多解釋了,就讓他這樣認為吧!
“我有沒有男人,并不關你的事……”她的表情平靜無波,像是談論天氣般地輕松平常,但她知道,她的心已經(jīng)在淌血了!翱傊揖褪且x開你,否則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我永遠都是愛你的,但我卻無法不恨自己。筑君在心里暗暗加這一句。
原本她以為自己這么說會讓他暴跳如雷,進而憤怒地答應她的要求,但他只是帶著一抹深沉的笑容看著她。
“不關我的事,是嗎?那好,我不會答應的,看你怎么和那個人雙宿雙飛!”上官璽偉沉穩(wěn)冷靜地說。
哼,他上官璽偉的人,誰敢來搶,他會讓他死得很難看!不過那里人到底是誰?他一定要叫人仔細調查清楚。
“可是我要離開這里、離開你!”筑君克制不住了,她歇斯底里地對著他尖叫。“我要和你離婚!”
這句話像炸彈般在兩人之間炸開,震得彼此都說不出活來。而沉重的空氣里仿佛還可以聽到她尖叫的回音,繚繞在這屋子里。
上官璽偉突地沖過來用力抓著她的手,目光如炬地逼視著她的眼睛,“為什么?你真的不再愛我了?”
“如果……如果我說不愛你,你是不是就愿意簽字離婚?”筑君用手捂著臉,因為她無法看著地的眼睛而說出這樣的話。
既然話已出口,她也無法再收回。
或許離婚才是對他們都好的一個選擇吧!
上官璽偉抓開她的手,緊迫盯人地凝視著她!澳憧粗业难劬φf你不愛我,說不定我會考慮!彼幌嘈潘f得出口。
“你……”聽到他的要求,筑君真想現(xiàn)在就死掉算了。
他怎么可以這么殘忍?明知道她不可能說這天大的謊,這簡直是要她的命!但是—一如果她不這么做的話,他是不會死心的,最后他會發(fā)現(xiàn)孩子的事,他就會恨她,甚至鄙視她……
不、不可以!她不要他恨她,她不要!
強迫自己深呼吸,她知道自己這一次一定要成功,否則她將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鎮(zhèn)定自己后,她以最堅定的口吻,一個字一個字地向他宣示——“我、不、愛、你!”
瞬間,上官璽偉覺得他體內的所有空氣都被抽走了,他不能呼吸,搖搖晃晃地退了好幾步,直到背脊抵在墻上,沒有退路。
“你在說謊!”他痛心地大吼,握緊拳頭,心中燃起那名叫憤怒、妒恨的火焰!盀槭裁矗繛槭裁茨阋@樣折磨我!”
他沖過來拼命地搖晃著她,仿佛她是一個毫無生命的布娃娃。
筑君任憑他盡情宣泄也不反抗,只是用她那雙清澈的大眼看著他,淡漠地說:“如果你肯高抬貴手的話,你我就不需要繼續(xù)生活在地獄里了!
上官璽偉睜大眼睛,震驚地看著她,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地獄?想不到你居然認為和我生活,好像在地獄一樣?!”他激動地仰頭大笑,笑得連身體都不受控制的發(fā)抖,笑得他眼淚都流了下來。
見他這么傷痛,筑君也心痛得無法言語,閉上眼,握緊拳頭,害怕再看眼她會崩潰,會不自主地伸出手去擦掉他的眼淚……
笑聲過后,上官璽偉轉過頭來盯著她,陰鷙地問:“你告訴我,我做錯了什么?我改、我馬上改!”
他愛她,就算她背叛了自己,他還是愛她;就算她心里有了別人,他還是愛她,但是他不能接受她的離開。
聽到他這么說,筑君禁不住又哭了,她的心好亂、好苦啊……
“求求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她啞著聲音哀求,“求求你讓我走吧,我要離開這里……”
不要,她不想看到他這么委屈自己,這只會讓她罪惡感深重。如果她沒有懷孕,她一定會為他這些話而高興好幾天,但老天爺就是這么愛捉弄人,偏偏讓她懷了不該有的孩子。
她不能這么自私,拖著他一起承擔這個錯誤!
過了良久,上官璽偉終于作出痛苦的決定。
“既然你這么堅定,那就走吧!彼裆v地看著她,仿佛這個決定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筑君無法相信,“你真的……”
她的反應讓他一陣苦笑。
“我能說不嗎?你肯給我第二個選擇嗎?”如果有的話,我一定不會讓你走的。上官璽偉在心里論著。
“更何況就像你說的,就算我勉強把你留下來,你也不會快樂,不是嗎?”
筑君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好矛盾呀!她明明恨不得他能答應,但聽到他答應了,她卻又希望這不是真的。
“我馬上走!奔热凰呀(jīng)答應了,她也不會厚臉皮地待著,因為這只會讓她更加心痛……
“不行!”他霸道地阻止了她欲下床的動作。
不讓她有發(fā)問的權利,他搶先一步解釋:
“你現(xiàn)在還是我上官璽偉的妻子,這么晚了,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在外面過夜!
該死的,直到現(xiàn)在他還是放不開她,只求能再多看她幾天、幾小時、幾分鐘……不,哪怕只有幾秒鐘也好。
而且他知道她不可能持著行李回娘家去的, 要她一個人住在飯店里,他根本放不下心。
“我可以到飯店去住!
“不要對我那么好!”筑君在心里吶喊著。
感動他到這時候還為自己的安全而擔憂,但 更因為加此,她覺得還是早走早好。因為她會眷戀他的溫柔,她會不想離開的……
她這是什么反應?!
難道她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想離開自己?
“這更不行,因為我上官家丟不起這個臉!”
上官璽偉冷著一張臉,憤怒之下他只想用話來傷害她,就像她傷害他一樣。
果然,筑君原本就蒼白的臉瞬間失了血色,她訥訥低喃:“丟臉?原來如此……”
見她這黯然模樣,上官璽偉又開始詛咒起自己,只是當他憶起她堅決求去的態(tài)度,他不禁硬起心腸,故意露出一個嘲諷的淡笑,為的只是要武裝自己,不讓她看穿他內心的痛楚。
望著他嘴角那抹無情冷笑,筑君突然覺得自己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他真的是上官璽偉嗎?還是她引起了他血液里的邪惡因子?
唉,她恐怕是知道答案的……
“不然你想怎么樣?”談判到這時候,她已經(jīng)無心、也無力再和他糾纏下去了。
上官璽偉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容。
“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我保證會給你最想要的離婚協(xié)議書。到時候,我再也不會干涉你的行動,你要到哪里都可以!這段時間,你就繼續(xù)住在這間房間,我會搬到客房去睡!
他不會讓她走的!這七天內,他一定會想出一個好辦法留住她,或者殺了那個男人。但該死的!他居然連他的對手是誰都不知道!
“我不要!”筑君大叫,要她繼續(xù)睡在這間有著兩人甜蜜回憶的房間里,她會瘋掉的!“我到客房去!
這回上官璽偉倒不再反對,只要她在這屋子里、在他視線范圍內,他并不想象關犯人般囚禁她。
“隨便你。”丟下這句話后,他轉身邁步離去。
就在他手碰到門把時,筑君喊住了他!暗纫幌隆
他轉過身來,“怎么?還有什么條件?難道連這七天你也忍受不了?”
如果她敢點頭,他非掐死她不可!
不敢迎視他殘暴的雙眼,筑君低下頭,“我……”
其實她要說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想多看他幾眼,因為以后她只能在記憶中尋找他的容貌了……
“別說——!”不等她說完,上官璽偉口氣惡劣地制止她。
“三天!三天之后,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緊握著雙拳,他丟下這句話后憤而離去,再不回頭。
他恨、他怨!老天爺為什么要讓他愛上這個女人?他是上輩子欠了她,所以今生就注定要愛慘了她?!
耳朵還因為他離去時的甩門聲而隆隆作響,筑君僅剩的惟一感覺,只有那椎心的痛楚……
☆ ☆ ☆
憤怒離家的上官璽偉直奔酒吧,一坐下來就仰頭大喝。
“你這樣的喝法是會醉的!”壓下他欲再舉起的手,何蒼梧好心地提醒他。
“滾開!”上官璽偉憤恨地揮開他的手,又大口灌下酒。
醉?!他寧愿醉死也不愿清醒,以前他最瞧不起那些借酒消愁的男人,總認為那是懦弱的舉動,但如今他卻需要酒精這玩意兒來麻痹自己。
“哈,可笑,真是可笑!想不到我上官璽偉 竟連老婆也留不!”他喃喃自語后一陣狂笑,手里倒酒動作未停,只見他一杯接一杯,倏地飲盡。
看著他失常的舉動,何蒼梧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怎么回事?一向液酒不沾的上官璽偉竟狂飲起來,明明昨天他還笑著離開,為何今天卻……
他想到最有可能讓他失常的原因就是筑君,遂他焦急地問:
“怎么了?是不是筑君她……”
“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她的名字!”上官璽偉惡狠狠地盯著他,猩紅的雙眸里充滿憤恨與痛楚。
“該死的你倒是說清楚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只要關系到筑君,就算他拿著槍抵著自己的太陽穴威脅,他何蒼梧都不會不管。
“什么事?你不知道嗎?她要和我離婚。離婚!你懂嗎?”
上官璽偉瘋狂地大吼大叫,最后還泄憤似的大手一揮,將桌上的酒瓶、酒杯統(tǒng)統(tǒng)掃下地去,嚇得其他酒客趕緊鳥獸散。
而酒店老板一看是他們兩個,也不敢上前詢問,只好摸摸鼻子躲到后面休息室里,想說明天再去上官集團請款就好。
“離婚……”
何蒼梧被這消息給震懾住,久久無法言語。
當他回過神后,立即不可置信地低喊:“不、不會的,筑君這么愛你……”
“愛?那全是狗屁!”上官璽偉冷哼一聲。
情緒處于崩潰狀態(tài)的他脫口而出:“她如果愛我,就不會這么堅決地要離開我!
“你就真的答應她離婚?”何蒼梧盯著上官璽偉追問。其實他早知道答案,再問一遍,只想更確定他的心。
“不是我要離婚,是她,她說和我在一起生 活好像地獄一樣,是她哭著求我放她走的!”上官璽偉想起那一幕痛徹心扉的畫面,痛苦得直想死去。
“不要說這些了,”突然他話鋒一轉,并且替何蒼梧倒了一杯酒,“來,陪我喝酒!”
他仰頭大口飲盡杯中的酒,一杯接著一杯。
看著他這么消極地灌酒,何蒼梧也不知該如何歡起。難道就真的讓他們離婚?
“我去找筑君說說,或許她只是一時沖動想不開!闭f著,他起身想要離開。
上官璽偉猛地一把揪住他的領口,布滿血絲的雙眼惡狠狠地瞪著他,鼻息粗重地說:“我警告你不要去找她,否則主仆之名、兄弟之情到此一刀兩斷!”
放了何蒼梧,他繼續(xù)拿起酒來喝,最后更是直接拿起酒瓶就往嘴里灌去。
“夠了你,就算不要命也不是這樣的喝法!”搶下他手中的酒,何蒼梧憤怒地與他對望。
最后,他幽幽嘆口氣,攬過上官璽偉的肩膀。
“算了,你要喝,我陪你一起喝!”他替自己和他都倒了滿滿的酒。
他能體會他此刻內心的痛楚,所以他更不能丟下他不管。
“只是,為什么一對甜蜜的夫妻,會鬧到離婚的地步?”
他問蒼天,但蒼天也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