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上房門,筑君全身無力地躺到床上去,臉上強裝的笑容終于卸下。
她沒想到演一出戲竟是如此困難,每當(dāng)提及上官璽偉的名字,她總要擺出幸福美滿的甜蜜笑容,但其實她的心早已碎成千萬片,這對她簡直是痛苦的磨難。
“君君?”衛(wèi)母敲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
唉,看來她又要偽裝了!筑君無奈地苦笑。
站起來,對著鏡子擺出一個她認為萬無一失的笑容后,她才開門。
“爸去公園和人下棋了?”側(cè)身讓母親進房來,母女倆面對面地坐在床上,她隨口問了父親的行蹤。
其實衛(wèi)清華的作息相當(dāng)規(guī)律,早已退休的他每天早睡早起,閑暇時候最喜歡到公園里和一群老朋友下下棋。
筑君知道這是父親對她的體貼,以往她每次回來總愛拉著母親聊上好久,所以他干脆自己找樂子去,讓她們母女倆談?wù)劇?br />
“是啊,他老太爺?shù)购妹,吃完水果就拍拍屁股走人,也不會幫我一下。”談到丈夫,衛(wèi)母免不了一頓嘮叨。
“還有什么要做的?我來幫你——”筑君不禁責(zé)怪起自己來。
她只顧埋在自己的愁苦世界中,全忘了母親為了她回來而忙東忙四的,而她竟然連整理、洗碗這最基本的工作,都扔給母親一個人做!她真是太不孝了!
衛(wèi)母握著她的手,笑著阻止她,“不用,我只是發(fā)發(fā)牢騷而已!闭f著,將她拉回床上坐下。
等她坐下后,衛(wèi)母立刻神秘兮兮地瞅著她,看得她全身不自在極了。
“媽,你怎么這樣看我?”筑君開口問道。
“君君哪,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訴我們?”
她聽得一頭露水,“什么好消息?”
“就是懷孕哪!”衛(wèi)母終于公布答案!澳愫铜t偉都結(jié)婚這么久了,也應(yīng)該生一個小寶寶了。而且我看你蜜餞、酸梅從進門到現(xiàn)在一直不離手,我才會這么認為。怎么,是不是!”
“呃……”
筑君呆住了,望著床頭柜上那一包包的蜜餞、話梅,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月事好像很久沒來了,可是那是多久前呢?
因為她每次月事來的時間并不固定,再加上這段時間她所有心思都在煩惱與上官璽偉的事,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月事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來了。
算算時間,至少也有兩個月了,這太不尋常了。
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是懷孕了,她不禁激動了起來,因為這是她和上官璽偉的第一個孩子!
她確信這孩子就是老天爺派來的天使,是為了讓她和上官璽偉重修舊好的一個機會!
突然,她看到母親滿心期待的神情,再想到自己之前有過誤以為懷孕的經(jīng)驗,她決定先到醫(yī)院檢查一下再說,免得到時候空歡喜一場。
“媽,你想太多了,我沒有懷孕,我只是最近吃不下飯,想用這些東西來開開胄!彼室馑膬蓳芮Ы,將話題輕輕帶過。
“唉,害我空歡喜一場。你不要學(xué)人家避孕喔,免得要生的時候生不出來,到時候就慘了……”衛(wèi)母歡喜落空之余,不免叮嚀女兒。
“媽——我突然想到璽偉要我做一些事,我得馬上趕回去。
她等不及了,如果今大不弄個清楚,她是坐不住也站不穩(wěn)的。
被這突如其來的決定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衛(wèi)母只能呆呆地看著她將行李再搬出來。
“什么事這么緊急,難道就不能明天再回去?”
不知為什么,她總覺得女兒這次回來有點奇怪。像現(xiàn)在回來不到半天,就又急著趕回臺北,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筑君一手拎起行李,另一手則握緊母親的手,對她露出愧疚的笑容,“對不起,媽,改天我再回來看你們,幫我告訴爸爸我回去了!
“不叫璽偉或林伯來接你?”走到大門口,衛(wèi)母不放心地問。
筑君笑著搖搖頭,“這樣來回太麻煩了!迸e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她迅速地坐進后座,然后隔著車窗向母親道別。
“媽,我走了,再見!
“再見!睂χ囎拥谋秤,衛(wèi)母低聲地說。
☆ ☆ ☆
一趕回臺北,筑君就丟下行李,直接坐著原車到醫(yī)院,檢查自己是否真如母親猜測的已經(jīng)懷孕。
坐在椅子上,看著醫(yī)生盯著自己的診斷書卻沉默不語,讓她焦躁不安。
“上官太太,恭喜你懷孕了!迸t(yī)師露出笑容,向她道賀。
“真的?”
筑君簡直不敢相信,她高興得眉開眼笑,歡喜地想著該如何向上官璽偉說這個好消息。
他會喜歡這個孩子嗎?嗯,一定會,因為他是多么期待他們倆愛情的結(jié)晶。
她的喜悅同時感染了眼前的女醫(yī)生,她微笑地點點頭,“是的,目前胎兒已經(jīng)有六周大,預(yù)產(chǎn)期是在明年……
“六周!”
聽不見她接下去說了什么,筑君只被這兩個關(guān)鍵字眼給吸引住,燦爛笑容瞬間凍結(jié),她無法置信、瞠大雙眼地瞪著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
如果孩子已經(jīng)六周了,推算日子,是在夏威夷度蜜月時有的,而且是在上官璽偉離開她、自己喝醉酒的那一夜產(chǎn)生的!
這孩子根本不是上官璽偉的,而是……
她突然想起自己喝醉酒后,是殷天棋待在自己身邊,而隔天他說的話又是如此暖昧,難道——孩子的父親是他?!
不、不會的,老天爺不會這么殘忍的!
她焦急地拉著醫(yī)生的手,“你有沒有弄錯?時間會不會是早一點或是再晚一點?”
她不停地在心里祈禱,隨便早一個星期或晚一個星期都好,就不要是那可怕的六周!
不解她的情緒轉(zhuǎn)變?yōu)楹稳绱酥,醫(yī)生重新看過診斷書,最后以確定的口吻說:“不會錯的,我們醫(yī)院——”
不等她說完,筑君逃難似的跑出診斷室。走在笑聲不斷的走廊上,她卻感覺到身體越來越冷……
“不會的,不會這么湊巧,一定是這家醫(yī)院弄錯了,我要換家檢查。對,換家檢查才算數(shù)!”她喃喃自語地坐上計程車,往另一家大型醫(yī)院出發(fā)。
然而,同樣的結(jié)果再次上演——
她必須靠著柱子才能勉強站立,手中激動地緊握著診斷書,在看過一遍又一遍之后,她不得不相信命運的捉弄。
怎么辦?她該怎么辦?
原本她希冀這個孩子,能為她挽救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但沒想到老天爺?shù)囊粋玩笑,卻讓自己跌入萬丈深淵中。
“不、不行,我不能讓這孩子生下來!”突然,墮胎這個念頭閃過她的腦際,卻在下一秒鐘,她為自己的殘忍心腸感到震驚。
“老天,我到底是怎么了,居然想害死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她驚訝地呆看著玻璃上的自己,不敢相信那個狠心的女人就是自己。
可是留下它,你的婚姻就會破滅。
心里的另一個聲音告訴她。
你不能這么殘忍,生命是無辜的。
另一個聲音卻這樣說。
兩個立場完全相反的聲音,在她耳邊不停地響著,讓她幾近崩潰。
“誰來告訴我,我該怎么辦?”捂著耳朵,她歇斯底里地放聲大叫。
☆ ☆ ☆
一聲聲急促的門鈴,讓林佩姍不得不頂著一頭還在滴水的頭發(fā),狼狽地出來開門。
“搞什么鬼呀,趕著去投胎啊……”
她的聲音倏地消失,因為在門外的是她的好朋友——衛(wèi)筑君。
“哈羅,佩姍……”揮舞著小手,筑君開心地和她打招呼,然后在林佩姍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進到屋內(nèi)。
扶她坐進抄發(fā)里,冷眼看她微醺的緋紅雙頰,再聞到她身上濃厚的酒味,林佩姍馬上就知道她這個好朋友做了什么好事!
“你喝酒了?”她微怒地問道。
“是啊……”筑君自首地點頭承認,但她隨 即一笑,“我發(fā)現(xiàn)這玩意兒還蠻不錯的。”
搖搖手中的酒瓶,她仰頭準(zhǔn)備再喝一口。
林佩姍搶過她手中的啤酒,輕聲斥責(zé):“別再喝了,如果你喝醉了,我怎么向你老公交代!”
“哇……”突然她一聲大叫,只因筑君毫無預(yù)警地抱住她,并嚶嚶地哭了起來。
“佩姍,我好痛苦!”
“怎么了?你老公欺負你了?”林佩姍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
今天她實在太反常了,但是要她把原因歸咎到她那口子身上,林佩姍實在很難辦到。因為上官璽偉對筑君的呵護愛憐是出名的,早在她們念大學(xué)時就已眾所皆知,當(dāng)時還不知羨煞多少女生咧!
所以,她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倚在她的肩膀上,筑君難過得不停啜泣,讓人聞之心疼。
“不,是我,是我錯了。你說他會不會原諒我?”她低聲問著好友。
“筑君,你在說什么?我都聽不懂,你說詳細一點……”完全聽得霧煞煞的林佩姍,一臉困惑地要她再說一遍,卻發(fā)現(xiàn)不諳酒性的筑君已經(jīng)醉倒在她肩膀上。
她嘆口氣,輕輕地將筑君安置在沙發(fā)上,打算讓她睡一覺后再問清楚,而且頭上末干的頭發(fā)提醒她,應(yīng)該繼續(xù)未完成的工作了。
等到洗好頭發(fā),并將它吹干,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后的事了。
看著仍舊沉睡的筑君,她決定打電話給上官璽偉,請他來帶人。
不是她沒有朋友道義,而是她沒那個膽量霸占著筑君,因為那會被上官璽偉給殺了!
不過要聯(lián)絡(luò)上官璽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又沒有他的手機號碼……
“嗯,筑君的手機里應(yīng)該有!
從筑君的包包里找出手機,才一開機,她的電話就響了。不加思索地,林佩姍替筑君接了這通電話。
馬上,話機另一端傳來上官璽偉焦急的聲音。
“我不是筑君,我是她的朋友——林佩姍。嗯,筑君現(xiàn)在人在我這里,不過她喝醉了!
哈哈,她就知道有人已經(jīng)急著找老婆了。
“好,我等你!甭牭缴瞎侪t偉表明要來帶回筑君,她當(dāng)然是求之不得!
不到二十分鐘,她的門鈴再度響起。
林佩姍看看手表,老天!他是用飛的嗎?原本要一個小時的車程,居然不到半的時間就到了,他簡直是超人!
打開門,果然是上官璽偉。
“筑君人呢?”一看到她,上官璽偉劈頭就問妻子的蹤影。
佩姍早已見識過他對筑君的占有欲,微笑著側(cè)過身,示意他筑君就在里面。
進到屋內(nèi),上官璽偉發(fā)現(xiàn)他的小妻子斜躺在小小的沙發(fā)上,他心疼地將她橫抱起,卻發(fā)現(xiàn)她臉上未干的淚痕。
想到這段日子來自己對她的冷淡,他不禁愧疚萬分。
“她睡著之前還是很難過,一直哭著問我說你會不會原諒她。我不知道你們發(fā)生了什么問題,但看到你這么心急地趕來,我想問題應(yīng)該可以化解的,對吧?”倚在門邊,佩姍笑著問他。
上官璽偉點點頭,投給她一個感激的眼神,“謝謝你!
“不用客氣,但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迸鍔欁爝呺m掛著微笑,但眼里的警告意味不容忽視。
愛憐地凝看著懷中的妻子,他發(fā)誓地說:“不會的,你放心!
看著兩人的背影,佩姍不禁感嘆:“唉,什么時候才會有人這么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