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點,當鋁門“喀喇”一聲輕輕關上時,莫芷婕清醒地睜開眼,伸手輕撫過藍劍儒方才躺過的地方,余熱猶在。
他出門了,如同這幾天以來的深夜。
她一直是清醒的,她清楚地知道他起身、親吻她的臉頰,然后出門。在這短短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內,她好幾次幾乎沖口而出:“不要走!”
壓下滿心的恐懼、憂慮與不舍,她終究沒有說出口。
她不會阻止他的,永遠不會,但她必定不會放棄等待。
*
*
兩個小時后,同樣的鋁門開啟,藍劍儒重新走入,手上多了一只皮箱,里面是莫芷婕的衣物。
為了怕吵醒她,他將箱子放置在起居室里,然后無聲地走入臥室。在發現她仍維持著他離開時的姿勢,身體均、平穩地起伏之時,忍不住放心地松了口氣。
他輕巧地躺回床上,閉上眼睛,聞著她的發香……
“你終于回來了。”
她突然的出聲害得他差點跌落床下。他警覺地望向她,然而她還是沒抬起頭來。
“怎么醒了?是我吵醒你的?”
“不,你的動作比貓還安靜,吵不醒我!
“那是怎么回事?還是睡不著嗎?天快亮了!
“天快亮了……你去哪里了?”
“沒什么,去找點東西。你冷嗎?”他顧左右而言它。
“你回去了,對不對?”
“嗯,回去看看情況!
“把我的衣服帶過來了?”
“嗯,順便收拾一下,一起帶過來!
“怎么那么久?”
沉默。
“你在等我?”
“嗯,我睡不著。”
“芷婕……”
“下次出門時記得叫我,我不想睡到一半醒來發現身旁沒人!
“芷婕……”這次,他的聲音中帶著驚奇以及欣喜。
“可以嗎?”她終于抬起頭來看他,眼神平靜,卻帶著笑意。
他奮力壓下心中猛然爆發而出的狂喜,沒有多余的心思回答她……
她說的是他想的意思嗎?
他用顫抖的手捧著她的臉頰,不知做何反應。
“我——”他試著出聲,卻被她迎向他的唇堵住了。
是了!這就對了!他沒猜錯,她果然是這個意思!
他欣喜地吻著她、吮著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七年分離造成的壕溝在這一瞬間被填平了,他敬畏地輕吻她甜蜜的雙唇,希望這一刻能持續到永久。
“你還沒答應我……”
“我答應、我答應……”他埋在她的肩膀上,心中充滿了感激。
她滿意地給了他一個充滿鼓勵與誘惑的吻。
“我的天,七年了……當時我一定是白癡,才會選擇離開你……”
“哼,對你而言反正沒差,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對你投懷送抱。”
“別冤枉人!我們是有婚約的。”
“哦?你終于想起來了!彼淖I誚中帶著笑意。
“芷婕……”
她沒打算放過他,一只手不安分地在他胸前畫啊畫的。
“芷婕,別挑逗我……我沒辦法控制我自己……”
“那就不要控制。”
藍劍儒停下所有動作,雙手用力地壓緊她的,不讓她蠢動。
“你是認真的?”
“廢話,呆子!”
她的聲音低得幾乎像是呢喃,但是他聽見了,并且隨即展開全面的行動。
遠處東方的地平面上,第一道燦爛的光芒射出;屋里,戀人間親密的游戲悄悄上演……
*
*
“中原標準時間,十二點整!
莫芷婕喃喃說道,身上仍然穿著昨晚藍劍儒給她的襯衫,親密地趴在他赤裸的胸前,一手捧著他的俊臉,一手拿著粉撲、眼影等化妝品不斷地往他臉上抹去。
而后者猶自渾然不覺地沉睡著。
好了,最后一道……她在化妝包里翻翻弄弄,終于找出一條顏色最為鮮艷的口紅——
“太好了,終于找到了。”
她喃喃說道,接著俯向床上熟睡得不省人事的藍劍儒,一手拆開他豐厚的下唇,一手開始一圈、一圈地仔細涂著。
滿室的寂靜中,沉睡中的人體蠕動了下,似乎在抗議她不該干擾他的睡眠,然后毅然地翻了個身,害得莫芷婕被他翻倒在床上。
算了,饒過你……
她決定不再折騰他,乖巧地、安靜地與他面對面躺下,手撐著頭,一面欣賞著自己的杰作。
她已經這樣自得其樂一個早上了,本來是想藉著幫他化妝吵醒他的,不料他的毅力驚人得很,硬是吵不醒。
繼而一想,他恐怕是真的累了。從她住進他家以來,她從來沒看過他睡覺,每晚都是她先睡,但早上她醒來時,他老早就好整以暇地埋在電腦前了,再加上他老是利用夜里外出,她真的懷疑他是不睡覺的。
難得有個機會,她可以對他為所欲為……
她伸手輕觸著他胸前、臂膀上有力的肌肉——以前還不是這個樣子的,幾年下來,他變得結實、黝黑多了。
他的嘴唇看起來很可口,對所有的女性而言是種致命的挑逗——至少對她而言是。若非礙于那層艷紅的唇膏,她可能會一口咬下去。
他的鼻梁挺直,也是好看的那一型,與他剛正不阿的性格相符;他的臉頰瘦削,很男性化;他的眼珠是褐色的,只有在情緒激動時才會變成黑色……
咦,他的眼睛怎么是睜開的……哇!他醒了!
“早!彼尚毁獾卣泻舻,心里不安地忖度著,他什么時候會發現她的惡作。
“早?”他的聲音還帶著濃濃的睡意,似乎還沒清醒。
他終于將眼光從她身上移開,看見了窗外灑進來的陽光……陽光!
他猛地坐起身。
“早上了!我竟然睡那么晚!”
莫芷婕一臉的不解。
“你不能睡那么晚嗎?我們天亮才睡的,不是嗎?”
“我每天都是天亮才睡的……天哪,幾點了?”
“十二點——”
“十二點!”
“十五分。”
“十五分!該死!”他開始忙著掀開糾結在他身上、身下的被單。
“你到底在緊張什么?”
“你幾點起來的,怎么沒叫醒我?玉面他們早上應該過來向我做簡報,他們來了嗎?”
“喔,那個啊……”她笑開了。
藍劍儒停下動作,眼神精明地打量著她。
“你這是什么意思?”
她轉身悠閑地仰躺,眸中閃爍著得意的光芒。
“有啊,玉面打了電話來,他說正要過來,可是我告訴他你還在睡,要他們下午再過來!
藍劍儒倏地倒下,整個人癱在床上。
“你怎么了?”
“你這么告訴他?!”他的聲音像是哀號。
“是啊,有問題嗎?”太好了,目前為止他還沒發現,看他頂著一副大濃妝緊張兮兮的樣子,真是難得的經驗。
“問題大了……他怎么反應的?”
“笑啊,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笑。說你在睡覺很奇怪嗎?”她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疑問,像是不太關心問題的答案。
“當然奇怪,對他們來說,這是破天荒第一遭。”
“奇怪什么?你不睡覺的嗎?你是鐵面,又不是鐵人,何況你昨天真的累了,狠狠睡他一覺有什么關系,建功的人有權得到一場好眠——這是我的信念,workhard,sleephard!”
“你不了解,我一向睡得不多,一天三、四個小時是我的極限,玉面他們都知道——”
“為什么?你睡不好嗎?失眠?還是真的有那么多事等著你處理?”
“一開始是因為壓力,后來就養成習慣了,倒不是真的忙到沒時間睡。”
“這幾年都是這樣子嗎?”
“嗯!
“你沒黑眼圈也真是奇怪!
他無奈地搖搖頭,轉身面向她,一手撐著頭。
“玉面還說了什么?”
“他說審訊已經結束了,答案保證讓你滿意,詳細情況他會再向你報告。”
“他告訴你這些?”
“當然,我問他,他就說了。”
“下午……下午幾點?”
“兩點。”
他翻了個白眼。
“你真是我的‘賢內助,……”他微微一笑,無可奈何地說道!艾F在大家都知道我今天賴床了,你叫我怎么面對他們?”
“放心吧,他們會了解的!彼参康貙λπ。
既然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他欺身向她,準備向她索求一個早安吻,哦,不,午安吻。
莫芷婕連忙推開他,看到他一臉怔愣的模樣,險些撲哧笑開。
“怎么了?”他不解地問道。
“沒、沒事。你確定不先去梳洗一下嗎?我去幫你弄午餐,你要什么口味的?紅燒牛腩、梅干扣肉,還是宮保雞?”她跳下床,邊問邊退向門口的方向。
“隨便!彼{劍儒納悶地回答,猜不透她何以突然笑得像蒙娜麗莎。
“好,馬上來,你快一點,否則飯會涼掉!闭f完,她忍著笑逃向廚房,一面在心里默數著。
十、九——他伸個懶腰,在床上坐起。
八、七——坐著發呆,或許傻笑。
六、五——起步走向浴室。
四、三、二——低頭拿牙刷,擠牙膏。
一——抬頭看鏡子。
“莫、芷、婕!”一秒不差。
她終于放聲大笑,嘹亮的笑聲在公寓里回響著,下一秒,藍劍儒已經站在廚房里了,原本一張俊臉除了變成大花臉外,更因他的齜牙咧嘴而顯得猙獰萬分——不過,她還是覺得他帥。
她笑到流眼淚,看見藍劍儒突然正色地緩緩向她走來,不禁警覺地往后退去。
“你想干什么?我只是開個玩笑,沒什么惡意的……記得劍文小時候最常說的話嗎?好男不與女斗……你不會想報復吧?”
他邪邪一笑,腳步沒停下來,說道:
“報復?你怎么會有這個念頭?我沒那么小心眼的……不過,自作自受這句話你總聽過吧?”
“你到底想怎么樣?”她聰明地斂起笑容。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一個箭步縮短兩人的距離,攔腰抱起她,”張滿是粉彩的臉猛往她細致的臉蛋上磨蹭著,惹得她哀哀求饒。
然而,他的懲罰還沒有結束,一張血盆大口趁她無力反擊之時印上了她的唇,一陣熱烈而激情的吻在兩人之間燃燒。
“劍儒……”她嚶嚀著。
他分開兩人,得意地看著她的花臉,口紅的印子印得她滿臉都是,不過,仍然無損她驚人的美。
“你說下午兩點,是不是?”他啞著嗓子低問。
“嗯……
“我們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你說怎么樣?”
“嗯?”
她不解地抬頭看他,在看到他深邃而充滿欲望的眼神之后,終于明白。
看來,這頓飯還有得等呢。
*
*
“嘖、嘖……”
下午兩點,玉面、影面兩人準時出現在藍劍儒的書房里。影面一徑帶著迷樣的笑容,玉面則是夸張得猛繞著藍劍儒嘖嘖稱奇,而后者則是一臉鐵青,恨不得把他踢到馬路上撞車。
“玉面,你就別再惹鐵面了!庇懊娼K于發揮慈悲心腸,為藍劍儒求饒。
“‘鐵面’?你指的是誰?哦,原來是我們的老大……他還能叫鐵面嗎?我看一點也不像鐵面嘛,怕是融化了吧!”白知雨不知死活地戲譫道。
“玉面……”可憐的藍劍儒,臉色都沉下來了,然而玉面還是帶著一臉找死的笑容瞅著他。
“玉面!”戚如鏡警告道。
莫芷婕拿了瓶喝了幾口的牛奶走進書房,正好看到這幅經典畫面。
“怎么了?玉面,是不是你又再撩撥劍儒了?”她好笑地問道,隨即又灌了一大口牛奶。
習慣是會互相傳染的,最近,她發現自己也開始“酗牛奶”了。
“嘖……我想,我們煞星警隊可能要新增加一位生力軍了,是不是,伙伴們?”白知雨用著戲劇化的口吻說道:“芷婕,你說,你想要什么代號呢?可惜‘玉面’已經被我用掉了,否則非你莫屬……對了,你覺得‘辣面’怎么樣?不、不,你現在看起來一點也不辣,那么叫‘柔面’好了,你們說好不好?”
“什么‘辣面’、‘柔面’的,你在說什么?”莫芷婕狐疑地問道。
“不、不,都不好,辣面聽起來像拉面,柔面聽起來像衛生紙的牌子,叫出來會被笑,那該叫什么呢……”白知雨還在那兒自導自演。
“玉面,我鄭重警告你,想都別想!”藍劍儒一臉不容懷疑的嚴肅與認真。
“鐵面老大,別那么吝嗇嘛,我們警隊是需要有志青年男女加入的,如果芷婕要加入,我們求之不得!”
“我不準!”
“嘖……想當初冷面要加入時,影面也是這個口氣!卑字赀在那兒說著風涼話。
“別扯上我。”戚如鏡抗議道。
“不管怎么樣,我都不會讓芷婕受到絲毫危險!
“唉,愛情的力量……”
“玉面,言歸正傳!庇懊嫣嵝阉。
“好吧。昨晚,我們整整盤問了他們十二個小時,一直到早上九點才得到令人滿意的結論,本來想馬不停蹄地趕來報告的,可是,‘某人’竟然睡著了——”
“你離題了!”藍劍儒咬牙切齒地警告道。
“反正結論就是他們人太多了、又愛逞英雄,嘴硬得很,不過,遇上我算他們倒楣!
“最后,他們血淚俱下地指控玉面刑求。”影面好心地補上一句。
“刑求?我這還算是友好的了。總之,所有人都招認了。十四個人全是‘青聯幫’的,里面有四個是被你……”他指莫芷婕。“撞見在孔家宅子里搬軍火的,他們奉命在十天之內取你的性命,否則他們自己會被處死,因為你可能會指認出他們。里面輩分最高的是他們的三堂主,其他十個都是他們幫內的核心人物,這次的落網對他們打擊不小!
青聯幫,一個近十年來新竄起的黑道幫派,一直沒有什么特別惹人注目的作為,原來都在暗地里從事走私交易,又有孔氏這樣響亮的企業護航,難怪能安然度過這些年。
“所以,‘黑狗’是他們的幫主?”藍劍儒猜測道。
“嗯,沒錯?墒恰浵仭@個人的身分非常可疑,我們還沒查出來,那些人顯然是真的不知道螞蟻的真實身分。”
“哦?”藍劍儒思索著,看來“螞蟻”的謎底要靠朱安妮或者黑狗來解了,如果他猜得沒錯,這名神秘的“螞蟻”應該是銀星壽險的高層主管。
至少,他們已經縮小了不少范圍,對付一下子頓失十四名好手的青聯幫應該打鐵趁熱、事不宜遲……
影面緩緩地露出甜美的笑容,說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鐵面。我已經派了十二個人去包圍青聯幫了,即使不能一網打盡,至少也能活捉到‘黑狗’,最晚明天中午以前會有好消息傳回來。”
藍劍儒贊賞地點了個頭,望向玉面。
“朱安妮有消息嗎?”
“我已經過濾出幾個她最可能藏匿的地點,現在也都有人在那兒埋伏,這兩天會有回報!蓖蝗,白知雨笑了開來!澳敲茨隳?鐵面。”
“我怎么了?”
“你的任務是好好照顧芷婕,你有盡到責任嗎?還是監守自盜了?”
“白知雨!”藍劍儒低吼?上У氖悄莻不知死活的人逃得挺快的,一溜煙已不見人影,看來他這個隊長的權威已經搖搖欲墜了。
奇怪的是,他一點也不覺得難堪,反而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都是為了莫芷婕!
“報告完畢,我也該走了。”影面帶著充滿興味的笑容說道,沒有藍劍儒開口,便徑自走出書房。
“咦,怎么今天大家走得那么快?”莫芷婕追出去問道,手上的牛奶早在聽他們報告時已經喝完。
“我們看起來像超級電燈泡!
有這么明顯嗎?莫芷婕自問道,接著,轉身走回書房。
“你說不準我加入警隊是認真的嗎?”
“當然!
“為什么?”她不服氣。
“你沒受過正式的特警訓練,也沒取得資格,當然不行!
“冷面也沒有,不是嗎?”
“他不一樣!
“什么不一樣?說穿了不就是性別歧視!彼谅暦瘩g道。
這時,藍劍儒終于有點危機意識了,他正色看向她。
“你別亂想,冷面他出生在外交官世家,從小就受過高深的武功訓練,做為防身用的,所以他的拳腳功夫一點不輸真正的特警,再加上他對法律的認識遠超過警隊里的任何一個人,這正是我們需要的,所以才破例讓他加入,這樣,你了解嗎?”
她不情愿地點點頭,說道:“可是……我還是想試試!
他板起臉!安恍,我們家里有一個當警察的就夠了!
這話引起了她的興趣,她走到他身后,雙手環住他的頸子。
“哦?只準一個……那么,如果以后你兒子也想當警察,你準不準?”
“這就要看他未來的老婆答不答應了!
她笑著將臉蛋埋入他頸子里,心里漾滿了柔情……一切聽起來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