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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陷望月堡 第八章
作者:汪孟苓
   
  凌翠兒站在樹叢后,靜靜觀察著谷揚(yáng),不解地微微蹙起秀眉.瞧他耍的那套刀法,雖然架勢十足,力道卻嫌不夠,顯然內(nèi)功修?不深,心想,他究竟如何能救得冷傲霜呢?  

  「誰在樹后面?」谷揚(yáng)收住刀式,揚(yáng)聲詢問.  

  「谷大哥,是我.」她趕緊走了出去,柔柔一笑.「我剛好路過,本來不想打擾你練功,正想繞過去呢!」  

  「原來是翠兒.」谷揚(yáng)回予一笑,收刀入鞘謙虛地道:「怎?會打擾我呢?我這也只不過是隨便耍耍,反倒讓妳見笑了!」  

  「谷大哥是深藏不露吧?」她那雙漂亮的單鳳眼里,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剌探.「我知道你曾救過傲霜,若非有過人的功夫,又怎?辦得到呢?」  

  谷揚(yáng)朗聲笑著搖頭道:  

  「我想妳應(yīng)該也聽說了我和博士、慕綺的來歷吧?二十世紀(jì)的臺北與這里完全不同的地方,傲霜一身好功夫到了那,也要受制于高科技之下.」  

  「是嗎?」凌翠兒并不全理解他的說辭,故意進(jìn)一步地剌探:「這?說,你們臺北人應(yīng)該個個身懷絕技嘍?那你們跟著傲霜來到望月堡,一定是?了助他查明在暗處的敵人,進(jìn)而一舉殲滅吧?」  

  「翠兒,妳太?舉我了,事實(shí)上,我在這是一無是處,所以這會才要苦練功夫,希望自己派上點(diǎn)用場.」見她一臉莫名,他又笑著說道:「翠兒,妳一定無法想象我們兩地的差異,以后有空我再慢慢說給妳聽,免得妳以?我凈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把我當(dāng)怪人看.」  

  「不!」凌翠兒急切地?fù)u頭.「我一點(diǎn)也不覺得谷大哥奇怪,事實(shí)上,我覺得谷大哥既溫文、又親切,而且耐心十足,會說些我不懂的新奇事物,讓我增長點(diǎn)見識.」  

  她的贊讓谷揚(yáng)意氣風(fēng)發(fā)、樂不可支;這些缺乏想象的古代人,根本不相信他自小生長的時空里所發(fā)生的一切,難得凌翠兒有興趣聽,不禁讓他大有終于覓得知己的感嘆,而,且還是一位溫婉動人的紅?知己呢!  

  他興致勃勃地問:  

  「妳真的想聽?」  

  「嗯.」凌翠兒忙不?地點(diǎn)頭.  

  她當(dāng)然想知道!她想知道一切關(guān)于望月堡、關(guān)于冷傲霜,甚至是那叫「臺北」的地方所發(fā)生的任何事;而且她發(fā)現(xiàn),與其自謹(jǐn)言慎行的冷傲霜身上下手,倒不如從眼前這沒有心機(jī),且對她極?友善的谷揚(yáng)身上著手.  

  「谷大哥,你快說嘛!」她催促.  

  「好.」看了一眼她手上握的小圓扇,谷揚(yáng)笑著說:「我們臺北人天熱時不用扇子的,家家戶戶都有一種叫「冷氣」的玩意,那是一個箱子……」  

  @   。馈  。  

  走進(jìn)一片闃黑的廂房,冷傲霜不禁暗暗覺得奇怪,照說這會小廝早該亮起燭火的,怎?……  

  就著微亮的月光,他拾起圓桌上的打火石,點(diǎn)亮了煤油燈,卻嚇然見到凌翠兒坐在的床沿邊,而且已卸下了外衣,只著了一件單薄的白色長衫.  

  「翠兒,妳這是……」他霍然轉(zhuǎn)身,第一個念頭就是先行離去,以免有違禮教而遭人非議.  

  不料凌翠兒卻急急奔了過來,擋在緊閉的門扇前阻止他走開.  

  「翠兒,妳這是做什?」  

  她一雙如秋水般的瞳眸深款款地凝視著他,含羞帶怯地輕?紅唇道:  

  「傲霜,你與我自小就訂有婚約,算起來,翠兒早已是你的妻子了……」  

  「翠兒,如今妳家仇未報,不是談?wù)摶槭碌暮脮r機(jī)!雖然我們之間早有婚約,但仍該謹(jǐn)守分際,不可踰越了規(guī)矩.」他婉拒,但話中難掩一絲指責(zé)的意味.  

  「爹娘慘死,翠兒于心難安,但翠兒終究只是一個弱質(zhì)女子啊……如今家破人亡,無依無靠,唯一可依靠的人,也只有妳了.」她哭著偎進(jìn)他懷里大膽地示愛:「傲霜,今夜讓我留下來服侍你……」  

  「不!絕對不行!」  

  冷傲霜急急推開她,不料力道太猛,致使凌翠兒跌倒在地,哀哀切切地哭了起來.  

  見她哭得柔腸寸斷,冷傲霜不忍心地想彎身攙她一把,沒想到凌翠兒又趁勢撲倒在他懷里.  

  「傲霜,不要拒絕我!」  

  「翠兒,快放手,別這樣!」  

  冷傲霜想掙開她,凌翠兒卻緊抱著他不放,掙扎中,房門卻毫無預(yù)警地被一把推開.  

  桑慕綺手里拿著她自個做的點(diǎn)心,一蹦一跳地奔了進(jìn)來,急著炫耀地高喊:  

  「冷傲霜,本小姐頭一回下廚,你快來嘗嘗……」  

  猛然見到拉拉扯扯的兩人,她登時噤了聲,一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一失神盛了點(diǎn)心的瓷盤就這?脫手飛出,砸在地上碎成片片;她花費(fèi)一整個晚上精心做的芝麻糕,這會像堆爛泥一樣癱在地上.  

  「慕綺!」冷傲霜終于掙開了凌翠兒,急切地解釋:「妳聽我說──」  

  「哈──這關(guān)我什?事嘛!」她硬是打斷他,隨即勉強(qiáng)堆出一臉笑容,活像中了頭獎似的興奮,那模樣夸張得讓人一眼就看出她是強(qiáng)裝出來的.「我應(yīng)該先敲門的,真抱歉,壞了你們的好事.我這就出去,你們繼續(xù)、繼續(xù)!」  

  「慕綺,妳誤會了!」  

  冷傲霜情急地一把拉住她,桑慕綺快如閃電地抽回手,一掌拍掉他的手,就像恨不得拍死一只令人惡心的臭蟲一樣.  

  「什?誤不誤會的?你們是未婚夫妻嘛,早晚會被送成堆;這會郎有情、妹有意,彼此有需求也是正常的嘛!就只怪我沒挑對時間,壞了你們的花月良宵.」  

  她凈說些言不由衷的話,表上笑得幫子都快抽筋了,事實(shí)上黑白分明的朣眸卻燃著熾熱的怒火,一顆心……冷得都凍成冰了.  

  「慕綺,妳真的誤會了,我完全沒想到翠兒會在我房里……」  

  他脫口而出后,便立刻后悔了.雖然這是事實(shí),但凌翠兒終究是女孩家,她這?一句話,豈不壞了她的名節(jié)?  

  桑慕綺拋開一切?裝,陰沉沉地來回瞪著他們兩個看.  

  「你的意思是──她自個送上門來的?」  

  凌翠兒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一個采淚水攻勢,一個像官爺似的審訊他,冷傲霜被夾在中間,已不知該說什?才好.  

  「不,是……」  

  「冷傲霜,到底是不是。俊顾堕_嗓門狂吼,最后還氣不過地砸了桌上的水壺、杯子,以宣泄她心中洶涌的怒火.  

  這陣騷動終于引來了宅院里的人,大伙只見凌翠兒衣衫不整地躲在屋角嚶嚶哭泣,桑慕綺氣急敗壞地破口大?,而一向英明睿智的堡主則像當(dāng)場被逮到的賊似的灰頭土臉; 這不尋常的情境不禁令大家議論紛紛、頻頻猜臆.  

  多了觀?,桑慕綺非但不罷休,反而愈罵愈帶勁,最后干脆將炮口轉(zhuǎn)向凌翠兒.  

  「我說翠兒啊,妳別只是哭嘛!妳平常的伶牙俐齒到哪去了?」她極盡嘲諷地說道:「別假惺惺了,既然有膽子跑到男人房里投懷送抱,這會干嘛裝得個被虐待的小媳婦似的躲著哭?」  

  她的話自然再度引起一陣騷動,侍衛(wèi)和家丁們無不面面相覷,丫鬟們更忍不住好奇地交頭接耳.  

  葉清鼎深感事態(tài)嚴(yán)重,極具威嚴(yán)地?fù)P聲說道:  

  「沒事了,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摒退了下人,只剩下葉家父子和汪富貴以及谷揚(yáng)留在那;屋內(nèi)有短暫的沉窒,只隱約聽見凌翠兒低啜的聲音…  

  博士率先開口詢問:  

  「慕綺,究竟怎?回事?」  

  這?惡心的事,叫她怎?重說一遍?  

  「你去問冷大堡主!」丟下話,桑慕綺氣鼓鼓地飛奔而去.  

  「慕綺!」不待別人追問,冷傲霜立刻尾隨而去.  

  這下子,他們也不好再問些什?,相繼轉(zhuǎn)身走開,只剩谷揚(yáng)站在門邊躊躇.  

  凌翠兒愈形哀凄的啜泣,一聲聲扯痛了他的心,他眼中的她端莊嫻靜、溫婉可人,而且冰雪聰明,總對他說的每件事凝神傾聽,是個與他?投契,且相當(dāng)難得的好女孩,怎?會…….  

  他終于不忍地踅了回去,體貼地抓起她豐先擱在床邊的披風(fēng)?她披上,柔聲勸說:  

  「翠兒,別哭了.雖然我不相信傲霜會這?做,但我還是寧愿聽妳親口說,該不是他強(qiáng)逼妳的吧?」  

  她緩緩地?fù)u頭,?起淚濕的雙眸銜接上他關(guān)心的凝視,哽咽地說道:  

  「是我自愿的……我以?如此做傲霜就會開心,沒想到他……」  

  「唉!妳真傻……?什?要這?做呢?」  

  「如今我孑然一身,下輩子能指望的,也只有傲霜了.」凌翠兒盈眶的淚眼中,升起了一絲怒意.「偏偏他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我這?做,也只希望能讓他忘了……」  

  他知道她原本想說什?.  

  「妳難道看不出來,冷傲霜愛的是桑慕綺嗎?」  

  并非他有意剌激,而是這幾乎是堡內(nèi)上上下下人盡皆知的一件事實(shí),因?,冷傲霜的心,早被那古靈精怪的桑慕綺給偷去了.  

  「我知道,但你說我又能怎?辦呢?畢竟傲霜和我之間有婚約,這輩子,我早已注定是冷家的人.」  

  她臉上那茫然的表情和認(rèn)真的語氣,不知怎地竟像顆火種,瞬間點(diǎn)燃了他心中熊熊的怒焰.  

  這時代的女人難道注定就該這?可憐、悲哀、無助地任人擺布嗎?  

  不!他絕不能讓這種事發(fā)生在自己心愛女人的身上.沒錯!直到此刻,他才對自己承認(rèn),他早已偷偷愛上了凌翠兒.  

  對于冷傲霜,他沒有任何一絲的愧疚,因?他知道,冷傲霜和凌翠兒的婚約也只不過是指腹?婚、父母之言,這完全是在不合理制度下的兩個傀儡罷了,他們根本不愛彼此.  

  他谷揚(yáng)是二十世紀(jì)的文明人類,絕不能讓這迂腐的封建思想毀了自己的愛情.他發(fā)誓,他要?了自己、?了凌翠兒挑戰(zhàn)一切!  

  「翠兒,放棄傲霜吧!上一代的承諾根本無權(quán)綁住你們,唯有「愛」,只有愛情才能讓兩個人長相廝守,妳懂嗎?」谷揚(yáng)殷切地望著她,希望她能了解,并認(rèn)同他的話.  

  但凌翠兒只是茫然地望著他,那迷惘的眼神彷佛在問──「愛」究竟是什??在這個時代的女人,是不懂愛情,只懂認(rèn)命的.  

  「翠兒,成全他們吧!傲霜和慕綺是真心愛彼,此妳拆散不了他們的.」  

  「可是我呢?我怎?辦?」她一徑地?fù)u頭.  

  「妳有我啊!」谷揚(yáng)沖口而出,再也不隱瞞.  

  凌翠兒驚疑不定地瞪著他看,顯然被他的唐突嚇呆了!  

  谷揚(yáng)再也按捺不住滿心的愛意,大膽地表白:  

  「翠兒,打從第一眼見到妳時,我就深深受妳所吸引.我雖然無家無業(yè),也不這時代的人,但至少我是真心愛妳!我發(fā)誓,我是個值得妳依靠終生的男人.我可以去跟傲霜解釋,我相信他會諒解的,而且愿意解除你們之間的婚約……」  

  「別再說了!」凌翠兒回過神來,原先一臉的茫然與無助,此刻已被熊熊的怒火所取代.「想必你因今晚的事而將我視?一個隨便的女子,但我不是,希望你以后別再說這些污辱我以及你自己的話!」  

  說罷,她便拂袖而去,留下一臉落寞的谷揚(yáng)……  

  @    。馈    。  

  眼見柳如嫣端了碗面走進(jìn)她房里,桑慕綺難掩驚訝地喚道:  

  「如嫣,怎?是妳?自從妳知道我是女的……唉!這些天妳像躲妖?鬼怪似的避著我,讓我好難過!」  

  柳如嫣將面端至她桌前,和聲說道:  

  「我瞧妳這兩天悶悶不樂的,也沒吃好,所以替妳弄了點(diǎn)消夜,妳快趁熱吃吧!我知道妳還?堡主和翠兒姑娘的事生氣,其實(shí)妳比我更了解堡主,妳應(yīng)該相信他的.」  

  她是相信,而且已不再生氣,只是覺得心煩而已.  

  事實(shí)上,她是被自己當(dāng)時那種激烈的反應(yīng)給嚇著了!因?直到那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如此在乎冷傲霜,甚至,她早將他視?己,有而凌翠兒儼然就像想偷走她珍愛寶物的壞女人似的.  

  這一切讓她忍不住懷疑,莫非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著了冷傲霜那家伙的道,而悄悄地……愛上了他?  

  「不談這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了.」她刻意岔開話題,雙眼圓睜地盯著柳如嫣直瞧,小心翼翼地問:「倒是妳,終于肯理我了,不生我氣了吧?」  

  「當(dāng)然氣!氣妳騙人……騙了人家的感情!」柳如嫣紅著臉,軟軟地白了她一眼后,才接著說道:「可是當(dāng)我仔細(xì)想過后,也只能怪自己太一廂情愿;再怎?說妳對如嫣有大恩,那是絕對假不了的,我怎?有臉責(zé)怪妳呢?」  

  「是嘛、是嘛!」桑慕綺討好地直扮笑臉.  

  「其實(shí),我早不氣了,只怪我自己有眼無珠,傻得愛上了妳這個「假男人」,羞得無地自容,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妳,所以只好避開了.」柳如嫣嬌羞地一笑.「這兩天瞧妳心情不好,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哪還忍心不理妳呢?」  

  「我的好如嫣,總算「桑公子」我沒有白疼妳!」桑慕綺調(diào)皮地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又裝出風(fēng)流倜儻的俊美笑臉.  

  「妳瞧,妳又來了!」柳如嫣不依地嬌斥.  

  「好、好!再也不敢了,我發(fā)誓!」她斂住笑,認(rèn)真地看著她.「如嫣,咱們雖然做不成愛人,但可以做對好姊妹啊!」  

  柳如嫣搖了搖頭,眼里溢滿了欣慰.  

  「雖然妳不嫌棄,但我怎高攀?算來我是妳的侍婢,怎可以「姊妹」相稱。俊  

  「以后不準(zhǔn)妳說這種話!」桑慕綺板起臉來命令,隨即又緩下臉色和聲說道:「如嫣,打我見到妳就覺得特別投緣,我桑慕綺這?多年來都是孤家寡人一個,早學(xué)會如何照顧自己,才不需要人服侍,我只想要一個可以陪我說知心話的好妹妹,妳懂嗎?」  

  她眼中的落寞,立刻激發(fā)出柳如嫣豐沛的感情,她毫不猶豫地承諾道:  

  「我懂!我不就是妳的好妹妹嗎?以后我會陪在妳身邊,分擔(dān)妳有煩心的事.」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桑慕綺興奮地笑了開來.  

  「嗯.」柳如嫣感染了她的活力,笑著附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  

  @    。馈   。  

  柳如嫣站在草棚下,細(xì)心地將博士采收的草藥分門別類地裝成一盒一盒,忽然聽見博士喚她的聲音,并急急朝她走了過來.  

  「博士,怎?了?」  

  「如嫣,我已經(jīng)查出妳爹的病因了,而且也找到了治病的良方……」  

  「真的嗎?博士?」  

  柳如嫣喜上眉梢,因這希望而煥發(fā)出歡喜的光采.  

  但汪富貴卻若有所思地微蹙著眉頭;他緩緩地點(diǎn)頭,終于說出問題的關(guān)鍵:  

  「只可惜,我遍尋了城內(nèi)的藥店,甚至附近的山里,卻獨(dú)獨(dú)缺少了其中的一味藥.」  

  柳如嫣心一沉、臉色一黯,但隨即又強(qiáng)振作起精神,急切地詢問:  

  「博士,是什?藥呢?我去找,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找到它!」  

  「那是一種酷似牡丹的白色藥花,終年生長在陰寒的山里,我想必須往更北方的地方去尋找才找得到.」  

  「好!」一向嬌弱的她,此刻卻露出絕不動搖的決心.「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它?爹治病.」  

  汪富貴趕忙勸阻:  

  「如嫣,妳先別急!那種深山峻嶺、儼寒無北、地形又險要的地方,妳一個弱質(zhì)女子可千萬別獨(dú)自去冒險;再說妳這一走,不知要去多久,放下病中的老爹,妳可安心嗎?」  

  「可是……」柳如嫣進(jìn)退維谷,不知該如何是好.  

  汪富貴進(jìn)一步勸說:  

  「這事咱們得從長計議,我會告訴傲霜,我想他一定會幫妳的,好不好?」  

  柳如嫣只好按捺住急切,感激地致謝:  

  「博士,謝謝您!您和大家對咱們父女倆的好,如嫣終生感激!」  

  「傻丫頭!像妳這?一個孝順的好女孩,誰忍心不幫妳呢?」  

  「博士──」葉千雪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身后,打斷他們的談話:「有位村民前來求診,現(xiàn)正在側(cè)廳等您.」  

  「好,謝謝你,千雪.如嫣,耐心點(diǎn),這事就讓博士作主,好嗎?」  

  「是.」  

  見她承諾,汪富貴這才放心地轉(zhuǎn)身離去.  

  博士一走,柳如嫣又繼續(xù)她手上未完的工作,埋首整理著藥草,卻分神地注意到葉千雪并沒有隨博士走開,而且隱隱發(fā)現(xiàn)他的視線始終膠著在自己身上.  

  她終于轉(zhuǎn)身銜接上他專注的凝視,鼓起勇氣開口說話:  

  「很抱歉那日動手打了你,我……」  

  葉千雪那一無表情的峻臉,讓她無以?繼.  

  短暫的沉默后,他終于開口:  

  「桑慕綺把妳當(dāng)傻瓜似的捉弄,虧妳還理她.」  

  他原本只是在陳述一項事實(shí),沒想到柳如嫣的反應(yīng)卻像硬生生挨了他一巴掌似的臉色驟變.  

  他再次重揭她的瘡疤,令柳如嫣羞辱交加,黯然地說道: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討厭我,但我留在望月堡?的只是報恩,絕非你所以?的另有所圖;你可以漠視我、冷淡我,但只請你別以言語傷人!」  

  眼中含著薄霧,她很快地拾起藥盒轉(zhuǎn)身離去,只求能暫時避開他那鄙夷的眼神.  

  「妳……」  

  葉千雪舉起手,本想喚住她,最后卻又閉上嘴巴,頹然地放下手.  

  其實(shí)他并非有意剌激她,實(shí)在是……實(shí)在是不知該跟她說什?才好啊!  

  他無奈地輕嘆,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原來是這?一個拙于言辭的大笨蛋!  

 。馈     。馈     。  

  二更天過,凌翠兒跨進(jìn)廂房,身后則跟了一名懷里捧滿絲綢布料的丫鬟.  

  丫鬟小心翼翼地將絲綢收好,轉(zhuǎn)身詢問:  

  「小姐,時候不早了,讓我?guī)蛫吀戮蛯嫲!?nbsp; 

  「不用了,我還想多坐會,妳先下去休息.」  

  「是.」  

  丫鬟一走,凌翠兒立刻走向窗邊,開?了窗戶并朝窗外潑了杯水,再帶上窗戶走至室中央等待,很快地,房門悄悄被推了開來,并閃進(jìn)了一條黑影.  

  凌翠兒謹(jǐn)慎地上緊了門栓,才轉(zhuǎn)身面對福伯.  

  這在人前總是卑躬屈膝、唯唯諾諾的凌家老仆,此時卻昂然挺立,臉上孤傲嚴(yán)厲的神情,隱隱透著一股邪惡冷酷的殺氣,令人望之生畏.  

  「趙護(hù)法!」凌翠兒十足恭敬地喚道,顯然震懾于他的酷之下.  

  「今早我與接頭的人碰面了.」趙成緩緩地說道:「頭兒顯然相當(dāng)不滿咱們兩個辦事的效率而頗有微辭,他要接頭的人轉(zhuǎn)告咱門,務(wù)必盡快將事情辦妥!」  

  「我知道,我也始終在努力,只不過……」  

  只不過她實(shí)在沒想到望月堡戒備得如此森嚴(yán),更沒想到冷傲霜是這?一個剛正不阿的正人君子,還有那阻擋在他們之間的桑慕綺……這種種因素,無疑讓她的任務(wù)更形艱巨.  

  「我倒覺得妳可以努力點(diǎn)的……」趙成語氣上有一抹未經(jīng)掩飾的剌探和指責(zé).「該不會是在這的日子過得太安適,而讓妳樂不思蜀了吧?」  

  「趙護(hù)法你自始假裝成福伯,跟我一起混進(jìn)望月堡,你不會不清楚我是如何盡心盡力吧?」凌翠兒十足委屈地替自己申辯:「我不但得忍辱負(fù)重,處心積慮地討好冷傲霜,最后甚至不惜犧牲色相,以獻(xiàn)身作餌來誘惑他,我做得還不夠嗎?」想起這些羞耐,她便氣不過地咬牙切齒道:「要怪,也只怪那壞事的死丫頭桑慕綺!」  

  趙成一雙冰冷的眼睛,帶著滿滿的懷疑緊盯著她看.  

  「我知道妳恨那姓桑的丫頭,但我不確定妳是恨她壞了咱們偉大的計畫,還是恨她壞了妳和冷傲霜的好事.」  

  「趙護(hù)法,你這話是什?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的眼神更加冷硬,充滿了威脅.「妳該不會是愛上了冷傲霜那小白臉,妄想將錯就錯,打算以凌翠兒的身分嫁給他吧,季筱冰?」  

  他的話就如同引火的種,教她聽得五臟六腑全沸騰了起來.  

  她以同樣冰冷的眼神迎視著他,口氣不善地回道;  

  「我想趙護(hù)法不會不知道我與冷家有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吧?想當(dāng)時我自動起纓效力頭兒,?的不是金銀珠寶或者其它,?的只有報仇!」她姣美的容?上,閃現(xiàn)出堅如鐵石的決心.「我答應(yīng)替頭兒取得他一心想要的東西,頭兒也答應(yīng)替我殲滅望月堡,這就是我季筱冰所要的一切!若非如此,我何必假冒已死的凌翠兒,來到仇人窩以身涉險呢?」  

  看她燃火的雙眸,趙成滿意地笑了開來.  

  「最好如此,否則……」他沒有說完話,但其中的威脅卻不言可喻.  

  不再給她回話的機(jī)會,趙成身形一閃,就像來時一樣悄然又消失了.季筱冰頹然地跌坐在椅中,激動的心情一時無法平靜,腦海中浮現(xiàn)的凈是當(dāng)年爹慘死后,小小年紀(jì)的她所歷經(jīng)的一切苦難……  

  迷失在痛苦回憶中的她,直到床幔后走出了個身影才震醒了她.  

  「是誰?」  

  谷揚(yáng)僵硬地走了過來,指責(zé)地瞪著她,但他看起來反倒像只斗敗的公雞,臉上的失望更多于忿怒.  

  「你……你怎?會在這?」  

  他是專程而來的.他自那天大膽地表白情愫后,她便刻意地躲著他,于是今晚他下定決心,將利用夜深、避人耳目之際來她房間與她深談.方才見了丫鬟隨行,?了不招人非議、徒增困擾,他一時情急藏身于床幔后,沒想到卻因此而聽到這椿陰謀.  

  他不敢相信地問:  

  「原來傲霜遇劫、凌家慘遭滅門,這一切全與妳有關(guān)……」  

  「你全聽到了!」她的一顆心沉重如石.  

  「翠兒……不,妳真正的名字該叫「季筱冰」吧」這陌生的名字、這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事實(shí),此刻就像把利刃一寸寸地剌戳著他.「我只想知道,望月堡和傲霜到底與妳何怨何仇?」  

  略?沉吟,她終于說道;  

  「十年前,我爹北岳刀王──季天鵬與冷傲霜他爹比武,沒想到竟慘死在冷威刀下.父仇不共戴天,我季筱冰曾發(fā)誓定要?父報仇!」  

  「妳想?父報仇并沒有錯,但比武這種事論的是功夫高低,況且刀劍無眼,生死本來就是各安天命──」  

  季筱冰惱怒地打斷他:  

  「你別說了!父仇不報,愧?人子.冷威既死,父死子還,我要冷傲霜還我這筆血債!」方才說話時,她便悄悄地往床的方向移動,這會她猛然從床褥下抽出了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對著他揮舞,咬牙說道:「沒人可以妨礙我的報仇大計,雖然我不想濫殺無辜,但你既然知道了一切,就得死!」  

  谷揚(yáng)的心一陣揪痛,即使她的匕首還沒剌中他,他卻覺得自己彷佛已死過了.  

  「動手吧!」季筱冰生澀地舞著手中的匕首,微顫地說道:「我知道自己的功夫和氣力都比不過你,但事到如今,我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谷揚(yáng)依舊木然地站著.  

  「我不會與妳動手的!這樣也好,我并不想?妳而背叛傲霜,但我更不忍心傷妳,或許死對我來說是最好的抉擇,妳殺了我吧!」  

  他似乎看開了一切,神情充滿了豁然,認(rèn)命地閉上了眼睛,隨時等著她手中致命的匕首插向自己的心窩上.  

  這是殺他的最好機(jī)會,但季筱冰卻遲疑地佇立原地,痛苦地掙扎、惱怒地低嘶:  

  「你別再耍花招,我不會上當(dāng)?shù)!?nbsp; 

  谷揚(yáng)張開了眼睛,眸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  

  「妳下不了手吧?翠兒,我知道妳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別讓仇恨蒙蔽了妳,忘了一切吧!」  

  「不!」她一徑搖頭,藉此搖去她滿心的矛盾,并努力尋回那滿滿的仇恨之心,她恨恨地說:「我知道你想玩陰的,我也知道你以?我不會真的下手殺你,谷揚(yáng),你錯了,無論你還不還手,都得死!」  

  說罷,她便持著匕首剌向谷揚(yáng)──  

  她以?他會還手,他會的!直到手中的匕首毫無阻礙地剌進(jìn)他的心窩,季筱冰才終于幡然醒悟……她竟錯看了他!  

  谷揚(yáng)踉蹌了幾步,終于因這難忍的痛楚而頹倒在地,但他愈見蒼白的容?卻沒有一絲的埋怨,有的依然是對她滿滿的關(guān)心和愛意.  

  「翠兒……只希望我的死能讓妳忘了一切仇恨……重新開始妳的人生……」  

  季筱冰茫然地盯著他,腦中一片空白,就像個一不小心犯了錯的孩子般,不知所措地望著他,渾身顫抖得猶如風(fēng)雨中隨時可能飄零的樹葉.  

  「我不能死在妳房里,那會拖累妳的……」  

  即使身負(fù)重傷,谷揚(yáng)依舊處處?她著想,努力撐起他痛得幾乎已失去知覺的身子.跌跌撞撞地奪門而去.  

  季筱冰木然地追至房門口,只見他腳步踉蹌,隱身于黑暗中,朝著安靜的后花園走去,顯然打算一個人躲在那兒靜靜地等死.  

  感動夾雜著自責(zé)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沿腮而下,湮沒了一切,甚至包括了她的仇恨……    

 。馈    。馈    。  

  「谷兄,好多了吧?」冷傲霜關(guān)切地望著半靠在床塌上的谷揚(yáng),殷殷地詢問.  

  「好多了,有博士全天候的照料,我復(fù)原得很快.」谷揚(yáng)強(qiáng)擠出一絲笑意.  

  在博士細(xì)心的照料下,他的傷口已開始愈合,但可惜的是──博士無法同時醫(yī)治他的心靈上的創(chuàng)痛.  

  「谷揚(yáng)也算命大,只要匕首多偏那?一寸,恐怕連神仙都救活不了他嘍!」汪富貴一臉的慶幸.  

  桑慕綺湊了過來,率直地調(diào)侃起仍負(fù)傷臥床的谷揚(yáng):  

  「我說谷揚(yáng)啊,你也實(shí)在有夠笨的!怎?會有人練個武,練到把自己手中的刀子往肚子上插嘛!你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可以列入金氏紀(jì)錄了!」  

  谷揚(yáng)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只能搪塞以對:  

  「都怪我自己學(xué)藝不精……」  

  「你啊──是拜錯師父了,誰讓你老跟葉千雪那木頭學(xué)功夫的,難不成他是這?教你的?」她奚落完谷揚(yáng),突然轉(zhuǎn)話鋒:「對了!傲霜,我好象有好多天都沒見過葉千雪那木頭,他到底跑哪去了?是不是你派他去辦什?事?」  

  冷傲霜靜靜地說道:  

  「千雪出堡去辦些私事,至于是什?,我也不知道.」  

  事實(shí)上,就連清叔也不知道,葉千雪這不尋常的舉動,還真教他費(fèi)疑猜.  

  桑慕綺不以?然地嘀咕:  

  「他一定是借故開溜、曠忽職守,出堡逍遙快活去了!」得不到響應(yīng),她又調(diào)皮地捉弄起谷揚(yáng):「我看你以后敢不敢學(xué)人舞刀弄槍的,這回在自己心窩邊剌了個洞,下次恐怕連腦袋瓜都給砍下來嘍!」  

  谷揚(yáng)終于受不了地露出生不如死的表情,央求道:  

  「傲霜,求求你快把慕綺帶出去,否則我沒死在自己的匕首下,也會被她那尖酸刻薄的叨給活埋了!」  

  「好吧,你好好休息.」  

  終于,一行人魚貫地走出他的廂房,留給他極需要的安靜,但無邊的苦楚卻立刻像潮水般的朝他襲來.他現(xiàn)在真正唯一想見的人,竟是動手殺他的季筱冰!  

  他痛苦地緊閉上眼瞼,卻仍隔絕不了她的倩影;谷揚(yáng)無奈地再張開眼睛時,赫然見到她就站在自己的床前,靜靜地凝視著他.  

  「筱冰!」他沉郁的臉豁然開朗了起來,雖仍蒼白如紙,眼中卻綻放出喜悅的光芒.  

  見他憔悴的模樣,她的心再度因自責(zé)而扭絞在一塊.  

  「?什???什?你不揭穿我,反而扯謊替我掩飾罪行?」  

  「妳不也是嗎?」谷揚(yáng)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當(dāng)時妳本來可以補(bǔ)我一刀,永絕后患的,再不然也可以讓我在后花園里靜靜等死,但妳沒有,我知道是妳的呼救聲引來了傲霜他們.」  

  「我……」季筱冰無話反駁.  

  她并不確定自己當(dāng)時?什?會救他,只知道……就算事情再重來一次,她依然會作同樣的抉擇.  

  他似水柔情地低語:  

  「筱冰,妳終究是在乎我的!」  

  他的柔情幾乎融化了她,讓她不住沖口而出:  

  「谷揚(yáng),如果你真愛我,就助我報仇吧!」  

  「不!」他斬釘截鐵地拒絕:「我愛妳,所以我絕不會出賣妳,更不想傷害妳,但我會拼死阻止妳傷害傲霜.雖然我知道很難做到全其美,但我也只能這?決定,筱冰……」他殷切地望著她.「我只希望妳早日覺醒,別再?虎作倀,難道我的愛不足以讓妳忘了一切仇恨嗎?」  

  季筱冰避開他伸過來的手,一徑地?fù)u頭道:  

  「不!只要我們?nèi)允菙硨Φ碾p方,我們之間便不會有未來!」  

  說罷,她便急欲離去,不想再面對他充滿愛意的乞求,只怕……只怕她自己會軟化.  

  「筱冰!」他不舍地喚她.  

  季筱冰在門前停下腳步,回過頭看,他終于不忍心地叮嚀:  

  「別再接近我,小心趙成看出什?破綻,到時你小命不保.」  

  深深望了他一眼后,她才帶著滿心的混亂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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