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著鏡子里的自己,君夢弦接過煙兒遞來的濕毛巾,將臉上胭脂輕輕抹凈,無意間瞧見云鬢里藏著的一根白發(fā),她驀然心驚,有著歲月不饒人的敏感。
“煙兒,你瞧瞧我是不是年華不再了?”靠近鏡子挑出那根白發(fā),她若有所失的輕聲問。
“小姐多心了,你一直都很美麗,比晶晶姐還漂亮!睙焹喊l(fā)自內(nèi)心的答。
“別尋我開心,都近三十歲的人了,哪能和晶晶比?年輕就是本錢,好比你,即使一身樸素,還是不時引來覬覦!
“如果可以選擇,煙兒情愿不要有這樣的容貌!睙焹侯D了頓!皩α诵〗,你注意到?jīng)]有?那個“無偷窩”的二頭子,沒兩天就跑來聽琴,既不喝酒,也不尋歡,可真是個奇怪的人。”
君夢弦停住動作,將懸在半空的手慢慢垂放到鏡臺上。
“當(dāng)然注意到了,自從個把月前他喝退蒲攻膺之后,三不五時就會瞧見他的出現(xiàn),一個強(qiáng)盜竟然會對聽琴有興趣,這可真是前所未聞。”
“說不定他是因為喜歡小姐,所以才來的!睙焹郝唤(jīng)心的道,將君夢弦盤住的發(fā)髻拆下,渾然不知她的表情有剎那的愕然。
“別胡謅了,連沈大爺誠心誠意的下大筆聘金都讓我拒絕了,這輩子,我已抱定一輩子獨身。”君夢弦一笑置之,試圖掩飾心底的小小漣漪。
煙兒取出梳子,細(xì)心地替君夢弦撫平青絲。
外頭傳來拍門的聲音,一群人鬧烘烘的,似笑成一團(tuán)。
“是誰?”煙兒忙問。
“我是晶晶,快開門來,有好笑的事情要告訴夢弦姐,呵呵……”說罷又笑個不止。
將門一敞,晶晶、咪咪、泡泡等人蜂擁而入,圍著君夢弦紛紛搶著話。
“好了好了,你們七嘴八舌的要我聽誰的?”君夢弦頭痛極了!熬Ь阏f,什么好笑的事情要告訴我?”
“喏,你的情書!绷壕Ьз\笑著將一張被抓爛的紙遞到她面前!笆恰盁o偷窩”那個二愣子托人拿來的。”
“情書?”
“是啊是啊,你別怪我們偷看,都是雀姨不好,她壞死了,找了個識字的人當(dāng)?念給大家聽,還說上面錯字百出,害我們一個個都快笑翻了!卑着菖菖踔ν吹亩亲拥。
“你們、你們怎么……”煙兒替小姐感到忿忿不平,但君夢弦用手勢打住了她接下來的話。
“不礙事,雀姨知道我對男人早沒了七情六欲,所以不會在意的!本龎粝逸p描淡寫的一語帶過,將紙攤平,端睨上頭龍飛鳳舞的一堆草字:輕唉的金莫嫌:我對你森森的唉意,如淘淘江水,連天地都會枯棄;
對你的吃情一片,多希枉你能感動,多橋我一眼,也許我呸不上你,但這世上我還是只洗官你一個,如果可能,求求你接受我森森的一片唉意吧!
你的強(qiáng)戈筆按捺不住的,她噗哧一聲同樣笑了出來。
“小姐?”煙兒睜大眼。真有這么好笑嗎?
“依我看,這情書肯定不是他寫的,雀姨說呀,送信來的是個小哥,還苦著臉說是被草上飛逼的。”游咪咪怕想說的話被搶走,趕緊脫口而出。
“誰是草上飛?”君夢弦止不住笑意的好奇追問。
“就是侯立強(qiáng)的妹妹侯荔誹啊,聽說是個鬼靈精怪呢,學(xué)了點輕功就愛飛來飛去,也不知道這草上飛是她自己取的,還是別人叫的。”晶晶噘噘嘴。
“這可真是有趣,原來“無偷窩”這一家子,都不算是超級大壞蛋!辈恢醯,君夢弦的笑容變得柔情似水,令一旁的煙兒有些兒怔忡。
“本來就是,人人都怕侯立史,可我偏不,他呀,床上功夫可是一流的呢!”游咪咪不害躁的沾沾自喜。
君夢弦不由得白了她一眼,把信塞到她手中!皦蛄藳]有?煙兒不經(jīng)事別污染了她。還有,這信請雀姨替我處理吧,我想,侯立強(qiáng)說不定還不知道這事情。”話里有著看好戲的心態(tài)。
“好主意,我這人最愛看熱鬧了,要是讓滿城的人都知道這事,那侯立強(qiáng)肯定氣得七竅生煙!庇芜溥渑氖纸泻茫?佳人說著說著又一溜煙跑出去。
“小姐,”煙兒總覺不妥,那個侯立強(qiáng)畢竟幫過她們。
“這么做好嗎?”
君夢弦不置可否的聳肩,其實心里另有想法。
但她沒料到,一封情書會引起這么大的連鎖效應(yīng),先是侯立強(qiáng)的妹妹侯荔誹夜采芳香妓院,掉進(jìn)假山水池里,幸虧煙兒眼明手快,不由分說的跳下去救她,才沒釀成大禍。
之后侯荔誹因情書一事惹火二哥,心里愧疚想做補(bǔ)償,但君夢弦根本不想嫁人,所以隨口掰了個理由,說她曾在“鑾金四臂菩薩”前起誓終身不嫁。怎知一個戲言竟讓侯荔誹當(dāng)了真,千里迢迢動身前往貢玉鎮(zhèn),是她始料未及的。
等侯立強(qiáng)、侯立勇兄弟倆將她帶回時,已過匆匆數(shù)個月,才知侯荔誹險些毀于惡人之手,一度重傷昏迷不醒,讓她著實過意不去。
為了補(bǔ)償犯下的錯,君夢弦?guī)е鵁焹嚎绯隽朔枷慵嗽海粫r帶著藥草補(bǔ)品到“無偷窩”探望侯荔誹,就此注定她和侯立強(qiáng)的不解情緣。
???
“煙兒,你在外頭等我一下,我在蒙谷大夫這訂了不少上等藥材,一會兒就出來。”
拎著大包小包的補(bǔ)品,郁還煙點頭看著君夢弦走進(jìn)藥草鋪子。
烈日當(dāng)頭,陽光刺眼的教人睜不開眼,她挪步躲到賣包子小販的草蓬底下遮蔭,輕吁一口氣,額上早已泌出香汗。
“小姑娘,要不要買個包子呀?”賣包子小哥殷勤的問。
“呃……不了,謝謝你!彼狡鹊拇。也不好阻了人家做生意,急忙往蓬外走。
“哎呀,不買沒關(guān)系,用不著站到外頭曬,我小哥可不是小氣的人!毙「缫娝L得標(biāo)致,那雙亮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才不忍心讓她給太陽曬昏了。
“謝謝你,你真好心!泵銖(qiáng)牽動嘴角一笑,煙兒又慢慢踱回陰暗處。
正想著小姐怎么進(jìn)去這么久的時候,一抬起頭,她驚駭?shù)赝肆藬?shù)步。
“果然是你!”那雙桀騖不馴的冷眸,在對上她惶恐的眼后萌生笑意!霸醯,還記得我吧?”俊挺的外貌,總以漫不經(jīng)心掩飾真正情緒,只在精光冷斂的黑眸中,稍微泄漏了讓人不敢逼視的威嚴(yán)。
緩緩地收起折扇,那身白衣就像她的夢魘,同樣蒼白了她的臉。
“對不起,小女子并不認(rèn)得閣下!眰}惶的將臉別開,生硬的聲音逼出喉管。她已經(jīng)害了丁老爺,不能再害夢弦姐,假如裝作不認(rèn)識可以逃過這一劫,她就得發(fā)揮蹩腳的演技不可。
“不認(rèn)得?”時墨仔細(xì)打量她,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憑他過人的記憶力,是絕對不可能認(rèn)錯人的。將近十個月不見,她稍稍豐腴了些,該長肉的,都沒教人失望,那個曾經(jīng)瘦如紙板的女婢,如今曲線玲瓏;當(dāng)然,若以他審美的標(biāo)準(zhǔn)判定,仍是過于纖瘦,但整體說來,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兒。
這真是個意外,他不知道那個被熱茶潑、被鞭子打的小婢女除了彈得一手好琴,還是個驚?天人的美女呢。
極力避開他剖析般的深邃視線,君夢弦的出現(xiàn)無疑救了她一命。
“小姐,我在這!彼泵︻^也不回的跑走,把時墨丟在身后。
“怎為了?”君夢弦注意到她神情焦灼,急忙撐起紙傘。
“哎呀,看我這記性,忘了把傘留著讓你遮陽,是不是熱過頭了?”
“不、不,我們快走吧!睙焹翰桓叶毫簦鲋涌炷_步的遠(yuǎn)離此地。
時墨望著兩位伊人娉婷的身影離去,復(fù)又執(zhí)起扇子風(fēng)。
“殷旗,替我查查這兩位姑娘住哪兒!彼麆右膊粍拥膶χ砗笕苏f道。
只見一名忠心耿耿的家從走上前來!岸贍,不用查了,那個較年長的姑娘是芳香妓院鼎鼎有名的琴師君夢弦,另一位小姑娘,則是她的貼身丫環(huán)!
“芳香妓院?”又是一個意外!聚合樓待不住,就干脆跑去妓院?奴?
“是啊,那個君夢弦聽說賣藝不賣身,近來因和“無偷窩”的人牽扯在一塊,還曾鬧得滿城風(fēng)雨呢!
“哦?“無偷窩”──”意外中的意外!他甚覺有趣極了!澳敲,改日咱們就去芳香妓院尋歡作樂一番,順便聽聽這君夢弦的琴聲,是不是比她身旁的丫環(huán)還要動聽!
一聽主子打算到芳香妓院,殷旗和幾名家從莫不緊張的咽了口口水。
這事要是傳到王爺耳里,那還得了?
???
晌午用膳完畢,陸太醫(yī)照例乘轎來到聚合樓,為久病不醒的丁仰賦看病。
竹敏夫人臉色凝重的陪侍在床榻邊,身心在長期折磨下已見憔悴。
“上回抓的藥,都服過了嗎?”駝背老者在把完脈后,皺眉詢問著她。
“服是服過了,不過大部分都給吐了出來!
“這樣啊,”盡管陸太醫(yī)年過六十,但聲音依舊洪亮有力,身子骨相當(dāng)健朗!八哉f,他一直都沒醒過了,是不?”“是的!敝衩舴蛉送nD幾秒,似又想起什么。“有幾次,我聽到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夢囈些什么,急忙湊過去瞧,眼睛是閉著的,我想,他是在做夢吧!
“哦?”陸太醫(yī)腦中靈光閃現(xiàn)!跋禄厝粼俾牭剿趪艺Z,試著把他說得聽清楚,說不定對他的病情會有幫助!
竹敏夫人似懂非懂的點頭,反正陸太醫(yī)說的,她只能照單全收。
“我說過,您家老爺生的這怪病,不是一般藥帖靈芝可以治的,就連我從醫(yī)四十余年,也沒碰過這種癥狀,想治好他的病,得費點功夫!
“是、是!
一直站在旁邊的丁紹冰忍不住插嘴道:“難道這普天之下,沒有人可以治好我爹爹的??”
“紹冰,不得無理!”竹敏夫人一驚。對個醫(yī)者說這種質(zhì)疑的話可是大不敬,幸好陸太醫(yī)看來并不在意。
“問的好,老身確實想過這個問題!标懘筢t(yī)微笑的看了丁紹冰一眼,沒有責(zé)怪的意思。“普天之下,醫(yī)術(shù)高明之人何處尋?若問我,我倒耳聞兩個濟(jì)世神醫(yī)的名諱!
“這兩個人是誰?到哪兒才能找到他們?”丁紹冰顧不得挨揍,睜大眼急問。
“南木北水,一個叫木濟(jì)淵,另一個叫水芙蓉,一男一女,一南一北!
“然后呢?”她在乎的是未完的下文。
“如果傳聞非假,木濟(jì)淵已經(jīng)去世了;至于水芙蓉,也隱姓埋名許久,不知身在何方!
“所以說了這么多,全是廢話?”丁紹冰呆若木雞的喃喃自語。
“當(dāng)然不是,否則老身何必浪費唇舌?”陸太醫(yī)又笑了。
“木濟(jì)淵雖死,但他有個女兒繼承了他的衣缽,在蒼山一帶懸壺濟(jì)世,想找她,得靠運氣!
運氣?丁紹冰茫茫然,腦中盤旋著陸太醫(yī)的話。
送走了陸太醫(yī),竹敏夫人繼續(xù)守在榻前寸步不離,丁紹冰強(qiáng)忍心中悲傷,失魂落魄的慢慢走到院子里。
發(fā)了好一陣子呆,一回神,才知應(yīng)度站在她面前喊她許久。
“大小姐?你沒事吧?”
“又有什么事了?”如今聚合樓上上下下的事情,都落到她的身上。
“是這樣的,我們查到煙兒的下落了!
“真的?”煙兒兩字像靈藥似地讓她立刻振起精神!八谀睦铮俊
“芳香妓院!
。??
今兒個是什么古怪日子。
雀姨張大著嘴合不攏,一個個客人如流水灌入芳香妓院,簡直要爆滿了。更教人猜不透的是,怎么來人全都不要姑娘作陪,只要待在廳中喝酒聽琴就好了呢?雖然光靠這些就能撈上一筆小財,但雀姨還是滿心納悶,不明白是什么道理。
“有沒有搞錯?咱們芳香妓院快變成第二個聚合樓了!绷壕Ь泼疾唤獾牡腿轮
“這也難怪,聚合樓的丁老爺生了場大病,那些個琴師走的走、溜的溜,氣勢一落千丈,哪像咱們還有個夢弦姐當(dāng)臺柱,可以讓雀姨多掙些酒錢。”白泡泡比手劃腳的道。
煙兒躲在簾子后見到這從未有過的大陣仗,不禁有些擔(dān)憂,總覺得……總覺得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一樣。
“煙兒,在發(fā)什么愣?咱們該出場了!本龎粝业故菤舛ㄉ耖e得很,好像這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噢!睙焹簯(yīng)了聲,垂著臉尾隨小姐走出去,外頭立刻爆響出如雷掌聲。
君夢弦的想法是,她只是一個點綴氣氛的小小琴師,無須刻意討誰的歡心,因而沒多作表情,踏上樓閣臺階,緩緩落坐在琴凳上。
煙兒從容不迫的將香爐里的烏沉香點燃,并將覆在琴身上的琴囊取走。
凈珠聲一起,行云流水的琴音舒展了廳上眾人的糾結(jié)眉心,她擅長營造歡樂曖昧的氣氛,讓每個前來的客人有著好心情,這才是她最終的責(zé)任。
沒人注意到,時墨就混在自己安排的?多人群里,虎視眈眈的往視著煙兒的一舉一動,耳朵卻滴水不漏的聽著君夢弦的琴音,只不過他失望了。
在另一邊,丁紹冰換上男裝,僑扮成男人樣貌,同樣隱在暗處瞪著郁還煙這個賤婢,心里怒火四起,卻不得不忍耐。
一曲終了,從混雜的人群里忽然蹦出一個不屑的粗鄙聲音:“這種下等琴藝,也敢在這兒獻(xiàn)丑?”
偌大的廳堂霎時鴉雀無聲,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承認(rèn)是放話者。
雀姨瞠大眼,讓這措手不及的情況給弄得傻眼,想出面圓場,卻想不出好聽的話來。
君夢弦面不改色,反而柔媚嫵然的嫣然一笑。
“大爺們來此是?尋歡飲酒,小妹在此彈琴純?生活,又何苦為難小妹,刁難小妹?”
“哼!”放話的漢子原是受了時墨的吩咐而照本宣科。
“你這琴彈得這么糟,我們聽了連酒都喝不下,看你一把年紀(jì),音也抓不穩(wěn)了,還不如讓旁邊那個小姑娘來彈,說不定還好聽得多!
“您太看得起咱們丫環(huán)了,她不懂琴藝,如何彈給大家聽?”為了保護(hù)煙兒不受侵?jǐn)_,君夢弦泰然自若的應(yīng)對著!笆菃幔俊绷硪粋高傲的男音介入。
煙兒定睛一看,腦門轟然劇響。那個陰魂不散的時二少,竟然找上門了!
時墨風(fēng)度翩翩的從人群讓出的小徑中步出,一襲白衣,再度刺得煙兒幾乎不想睜開眼。
“你們騙得了別人,卻唬弄不了我!表犻L挺立的身形立在階梯下,背過身,朝著雀姨露齒一笑。“不介意在下強(qiáng)要這位丫環(huán)彈上一曲吧?”
雀姨害怕得縮了縮脖子,雖然來人身份不明,但光憑他帶來的這等人助陣,就夠教人緊張的了。
“不……不介意!
無須用言語求證煙兒是否認(rèn)識這個男人,從她自責(zé)歉疚的眼睛里,君夢弦已經(jīng)肯定了這個事實。
“好吧,我彈!睘榱瞬贿B累大家,煙兒挺直背脊,從角落里站出來。
君夢弦起身退至一旁。從不干涉她廢寢忘食的勤練琴藝,心里也多少明白煙兒的琴技已臻純熟境界,但究竟是到達(dá)什么程度,她也沒個準(zhǔn)兒。
撫弄琴弦,煙兒深吸一口氣。
“咚咚咚……叮叮!钡膸讉亂調(diào),她笨拙而淩亂的胡撥一通,擺明自己是個不會彈琴的人。
時墨臉色驟變,眼中凝聚的危險與惱火,讓他變成一頭兇惡的獅子。
沖到閣樓上,他狠狠揪起煙兒纖細(xì)的手臂。
“你想做什么?”君夢弦直覺的想撲過來,但他低喝一聲,底下的隨從將整個芳香妓院的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放心好了,我時墨不是個好色的登徒子,暫借你丫環(huán)敘?
舊,保證不會傷她絲毫!痹捖,他迅雷不及掩耳的點了煙兒身上的睡穴,橫身一抱,瞬間就將她給帶走。
???睜開眼,全身酥麻的像要瓦解。
郁還煙瞪著陌生的紫色綾羅簾幔,倏地坐直身子。
“醒了?”
背對她而坐的白衣男子緩緩轉(zhuǎn)過來正視著她,那唇邊的淺笑異常柔和,但煙兒沒忽略他黑眸深處的犀利冷光,揪住襟領(lǐng),心跳聲疾如擂鼓。
“甭?lián),你不會在這兒失身于我的!
一室的富麗典雅,讓煙兒心頭的不安加重。“你……你把我抓來這里,到底有何用意?”
“這可是個老問題!彼獍馐种割^。“算算日子,距離這一年之期也差不多了,?免你再度失蹤,我只好扣留住你!
“扣留我?”煙兒壓抑著情緒,冰冷雙瞳卻迸出怒火。
“堂堂一個時二少,做出扣留平民女子的舉動,要是傳了出去,恐怕有損你的聲名!
“別不知好歹,能待在我這座樓閣里,可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不要這樣的福氣,我要回去!”捏皺了被子,她氣極惱極。
“回以為”時墨立起身,潔白無瑕的衣裳沒有一點折痕。
“你這么喜歡待在芳香妓院供人叫喚?”
“注定是我的命,我心甘情愿!逼材槻辉赣|及他的探究目光。
“你怎么知道被我扣留在這兒不是你的命!”他眉梢輕往上揚。
“總之,我不要待在這里,我不是你的犯人,你不可以把我拘禁在這里!”她的鏗鏘語氣重復(fù)著決心,但他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在這兒有什么不好?我會派個侍女專門照顧你,不但供你吃住,還可以讓你專心練琴,如果你聽話些,說不定我可以允許你四處走走!
“不用了,多謝時二少的好意,煙兒承受不起,還是請您放我回走吧!睕]有半點商量的余地,她眼中的斬釘截鐵,再度激怒了時墨。
“郁還煙,你以為你的倔強(qiáng)可以說服我??”好脾氣自他臉上消磨殆盡,逼到煙兒所處的床榻前,她心驚的縮起身子拚命往后退。
“不管能不能,我就是不要待在這里!”盡管牙關(guān)隱隱打顫,她還是不愿屈服的喊出聲來。
尊貴高傲的時墨,自小到大從未遭受過這樣決斷的拒絕,?
她處心積慮、耗盡耐心,換來的卻是她冷漠回應(yīng)。這樣的屈辱,徹底惹火了他!
他沖上床榻扯住她緊抓不放的被褥!胺砰_!”
被他青筋暴突的模樣駭?shù),煙兒有如一只驚弓之鳥,將被褥死命圈住一再后退,背脊早已頂?shù)經(jīng)鲲`颼的墻板。然而,他的蠻力怎是她薄弱力氣所能抵抗的?眼前一花,被褥“嘶──”地一聲蹦出填充的棉絮,散了滿床。
煙兒又踢又踹,尖叫著祈求有人前來救她,不過這兒顯然是時墨獨自擁有的庭園樓閣,自然沒人敢插手管這檔事。
“哼,與其叫人救你,不如你答應(yīng)我乖乖留在這!”時墨霸氣的咆哮,絲毫不顧最愛的白袍裂了縫。
“我不!”留在這就等于成了他時二少的人,她絕不屈服!
沒人見過時墨失控的樣子,也沒人聽過他發(fā)狠大吼的聲音。印象中的二少爺總是一襲白衣,手執(zhí)折扇,看似溫文儒雅,又有著天生的高傲,但大家心里明白,他還有著內(nèi)斂的冷酷。
聽著從“斂琴閣”傳出的救命聲、爭執(zhí)聲、與怒吼聲,守在花園外的家仆們都噤聲不動,任誰也沒有兩條命,敢去救這個可憐的小姑娘。
幾番掙扎之下,煙兒依舊倔得不肯求饒,時墨喪失理智,霍地扯破她胸口大片衣服,露出肌理細(xì)致的雪白皮膚,以及一個赫然醒目的紫色胎記。他震愕的倒抽口氣,屬于男人的血氣陽剛霎時充塞四肢百骸。
更出乎意料的是,郁還煙不動了,這一刻,她緊咬牙齦,傲氣凜然的昂起臉,再也不掙扎了。
她不求饒,就算他以侵犯她的身子來作為脅迫,她也不會低頭,什么都可以摒棄,就是自尊不能撒下。爹爹一再三申五誡的,就是這個道理!
“你──”
瞥見她凝聚在眼中的倨傲與不懼,時墨呆住了。
桃花般絕美的容貌,勾人心魄的水漾澄瞳,薄巧如綢的嘴唇……那楚楚動人的樣態(tài),該是我見猶憐的荏弱與嬌惜,但加諸在她身上的倔氣,卻像一道施了咒的符,奪去他的魂魄,奪去他的思想,奪去他經(jīng)脈里凝結(jié)的血液。
如遭雷擊的撒回停在她肩上的手,他喘息著將臉避開。
他是怎為了?
他究竟是發(fā)了什么瘋?
不過是一個妓院里養(yǎng)的丫環(huán),值得他丟下理智這樣對付她?
“你為什么不抵抗,為什么?”他激動莫名的粗著脖子,大聲叱責(zé)著。
在察覺他已經(jīng)遠(yuǎn)離她數(shù)尺之后,煙兒沒有絲毫放松,顫抖地用殘破衣角掩住胸口,冰冷的話里多了點凄涼。
“抵抗你,有用嗎?我喊破了喉嚨,有人敢救嗎?”
“你!”他再度神色陰鷙地沉聲咆哮:“你的意思是,我真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你當(dāng)真認(rèn)為,我恃著自己身為時王府的人,就會欺掠你、強(qiáng)迫你?”
煙兒恍惚地看著滿床的飛絮,唇邊有著似笑非笑的無奈。
“真是如此,這也是煙兒的命。”
“又是命!”喉嚨里傳來的痛楚,提醒他不能再提高音量了。“你該死的以為我留你在這是為了什么?我一心一意的練琴,為的是要和你分出高下,不是要納你?妾,更不是要欺你為奴!”
“時二少若真想和煙兒比琴,煙兒就在芳香妓院里,不會再失蹤了!彼幕卮,淡得沒有一絲情緒起伏。
“好!我信了你,郁還煙!你要是膽敢再遠(yuǎn)離我的視線一步,就請先想好自己的下場!”
卷著狂風(fēng)怒火沖出大門,他把最后的問題丟給了家仆。
“馬上送她回芳香妓院,馬上!”
“是……是……是二少爺。”眾人發(fā)著抖回答,怒火騰騰的時墨,還真是前所未見的可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