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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琉璃 第九章
作者:嚴沁
  在上班的時候,哲人突然找她。

  “哲人?”宿玉意外地叫。立刻又想到仇戰,這兩天他們一直在一起?“你終于復原了。”

  “大病一場,心理上的!鼻羼沉说乃嘈Α!艾F在已完全好了?我從頭再來過!

  “很好,好極了。我能幫到你嗎?”

  “需要的時候我通知你!彼麚u搖頭。“我已經打算過兩天去新加坡!

  “啊——通知了可宜嗎?”

  “不。我要給她個驚喜!

  “或許不是驚喜,只是意外呢?”她說:“她一定也在當地報紙上看到了你的消息,也許她不同意呢?”

  “我不是主動。在兩個女人之間我全是被動,”他嘆一口氣。

  “枉自別人當我是成功人士,其實我這一輩子都優柔寡斷,一輩子都做鴕鳥,我該有今天。誰叫我不早一些下決心?”

  “早與遲會有不同嗎?”她問。

  主要的是兩個女人的個性,是吧?他搖頭。

  “你去新加坡的目的是什么?”她再問。

  “接可宜回來,要不然就陪她住在那兒!

  “錯了,可宜絕對不同意你陪她住在那兒,”她十分了解的說。“那不是她的個性!

  “我該怎么做?”他立刻不安。“我會尊重她的意見,至少我知道——她是愛我的!

  “怎么了,哲人,你的自信去了哪里?她當然愛你,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你,你擔心什么?”

  “你不明白。阿美——令我失去一切信心,眼目所見的全不可靠,明明是個最好的太太,怎么會——也許我根本不了解女人!

  “你并不了解阿美,因為你沒有試圖了解她,但可宜你怎能也沒信心?”

  “我不知道。接連發生的事好像一場噩夢,有時我想想,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彼嘈。

  “那么去帶可宜回來,”她肯定地說:“除非你們回來香港面對一切現實,否則你無法找回信心。”

  “但是——她有合約!

  “這不是問題。最主要的是你的決心,”她笑!叭バ录悠隆憧墒窍胩颖?”

  “也許。我并沒有深思,”他承認!叭バ录悠抡铱梢耸俏椅┮坏穆!

  “你可以走的路很多,你沒有細想,”宿玉提醒!斑@個時候去新加坡是否最適合?”

  “我不理是否最適合,但一定要立刻找著可宜,”他的語氣肯定起來。“讓她離開是我最大的錯!

  “不能這么說,可宜不走能有阿美的事件嗎?”

  “阿美的事遲早要發生,她一定計劃了很久,她恨透了我,非給我致命一擊不可。我不恨她,但也不能真是就此倒地不起。你明白的,是不是?”

  “是。”宿玉點點頭。“只要你的信心回來,只要你堅持,天下沒有做不到的事。”

  “謝謝你,翡翠!彼ζ饋!澳愎膭盍宋!

  “我們原是老朋友!

  “有一件事——”哲人遲疑了一陣。“這兩天我一直和仇戰在一起,他看來很痛苦。他——決定離開!

☆☆☆

  她皺眉。離開?!仇戰離開香港?這使他名成利就的地方?他還有更好的去處?

  “他回美國,決定從頭做起!彼。

  她還是沉默,仿佛與她沒有關系。

  “為什么不說話?”他盯著她。

  “我能說什么?你告訴我!彼暮陧W呀閃的,透露著一絲難明的無奈。

  “你對他完全沒有感情?”他坦率地問。

  “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而且也不是適當的時候。”她仿佛有絲掙扎。

  “翡翠,也——不要太為難自己,”他深沉地說:“感情上太執著并非太好的事,而且之法已去了快三年。機會不可能永遠在,你必須明白!

  “我明白,也謝謝你的好意。”她吸一口氣!拔抑涝撛趺醋。”

  “真知道?”他不放心。

  “我會想一想,”她的矛盾明顯地露出來!拔乙裁靼滓恍┦虏豢擅銖。”

  “我勉強了你?”他還是不放松。

  “沒有!彼缚跉庖蔡痤^!拔也幌朊銖娮约!

  “好吧!”他站起來!澳愫煤玫叵胍幌,一個星期之內仇戰就走,他已著手結束所有的合約!

  “定了機位請通知我時間!彼f。

  “一定。”他暗嘆。她和仇戰真是無緣?

  哲人離開后。宿玉的心再也不能平靜下來。仇戰說走就走,分明是為著她,她怎能瞞著良心說無動于衷呢?她對仇戰全無感情嗎?她不知道,也——不敢深究,她怕結果會令自己受不了。仇戰——不能代替之浩。

  她是那么執著的人,甚至——這執著令她痛苦。她改變不了,也控制不了。

  仇戰要離開,她竟也——那樣深深的不能釋然。

  電話鈴在響,秘書在外面說:

  “一位田太太想跟你講話!

  田太太?誰?阿美?!

  “翡翠,是你嗎?”果然是阿美的聲言!拔摇悬c事想跟你見一見面!

  “啊——是,好!彼馔鈽O了。她和阿美并不太熟,在可宜和阿美之間,她始終站在可宜那邊。“什么時候?什么地方?”

  “下班后來我家,就是以前那兒,可以嗎?”

  “可以。但——要不要通知哲人?”她有點不安。阿美為什么要見她?

  “不,不必。你不必擔心,只是——有些東西我想交給你,如此而已!卑⒚勒f。

  “好。下班后我立刻來!彼荒艽饝。

  “太好了。謝謝你能幫忙!卑⒚朗站。

  幫忙?宿玉益發不明白了。

  無論如何,下班之后她還是趕去阿美的家。

  自從上次仇戰和她在此地看見阿美在書房大吵大罵之后,她還是第一次見阿美。情景令她十分震驚。

  總是一塵不染的家變成了亂葬崗一樣,阿美雙眼下陷,整個人凌亂消瘦憔悴得一塌糊涂,看得出來,連頭發都有幾天沒洗過了。

  她坐在沙發上,一條條頭發黏在有汗的額頭、脖子上,蒼白的臉上有一對深沉的黑眸,眸中的光芒復雜得令宿玉完全不了解。

  “我請你來——是把這包東西交給你,請你轉交給哲人,因為我無法聯絡到他!卑⒚肋f過來一個牛皮紙袋!岸课疫@樣子也不宜見任何人!

  “阿美——”宿玉的心扭痛起來。誰的錯呢?能怪誰呢?阿美不是一副勝利者的嘴臉,她也同樣痛苦。

  “這一陣子我做了一生中最多勇敢的事,對的、錯的都做了,也毀了哲人,我知道!卑⒚烙挠牡卣f!澳阒牢业母杏X嗎?如果我不做這些——我會死,我知道,我只有死路一條。翡翠,你怪我嗎?”

  “不,沒有。我是局外人,怎能怪你?”宿玉說得極公平。“這件事里——或者三個都是受害者!

  “謝謝你這么說,我以為哲人的朋友都不會原諒我!卑⒚篮诙窗愕难劬σ黄H!笆虑橐呀涀隽,那個時候我最沖動,也許發了瘋——我不知道,F在想想——實在是很丟臉的事!

  宿玉無言。

  “哲人——一定恨極了我。我毀了家也毀了他的事業,那是他用半輩子心血精神建立起來的。我的確是個無知婦人,哲人沒罵錯。”

  宿玉抓住她的手,冰冷而顫抖的手,她的臉上、脖子上還是在流汗。

  “哲人剛跟我說過,他并不怪你,只怪自己,”她只好這么說:“事情已經弄成這樣,你要為孩子們著想!

  “我恨自己,我對不起孩子們,”阿美的汗流得更多,手還是冰冷!耙矊Σ黄鹫苋恕!

  “阿美——不要再自責了,這沒有用,”她勸解著!懊總人一生中總會做錯幾件事,又何獨你呢?”

  “你也錯過嗎?”阿美問。

  宿玉心中莫名其妙的一痛,立刻想到仇戰。仇戰要離開香港——她的臉都變了顏色。

  “是——我想我錯過了不少次!彼褡哉Z。

  “你后悔嗎?”阿美再問。

  “后悔——”她沖口而出,自己也呆證了。她的后?墒且驗槌饝?

  “我也后悔!卑⒚赖难蹨I靜靜流下來!翱墒呛蠡谟惺裁从媚?能使一切復原嗎?”

  “阿美——”宿玉心中劇震。是,做錯了事后悔是沒有用的,不能使一切復原。那么——那么惟一可行的是——事前想清楚,千方別再做錯。

  “請把這包東西交給哲人,望我能替自己贖點罪!卑⒚烙檬直衬ǜ裳蹨I!倍始珊秃薅际亲羁膳碌氖,它能毀滅自己也能毀滅別人!

  宿玉再也聽不下去,心中只有一句話在吶喊:想清楚,干萬別做錯事,千方不能!

  “我走了!彼榫w十分不平穩。“我會交給哲人,你放心!

  然后,頭也不再回地沖出大門,沖下樓梯。站在街邊的她仍在喘氣,心中有巨大的恐懼。

  她——是不是錯了?可有補救?或者——這一輩子萬劫不復?

  宿玉打電話找哲人,接電話的卻是仇戰。

  “是你嗎?宿玉。”仇戰的聲言平靜!罢苋粟s辦簽證,現在還設有回來。”

  “阿美有一包東西托我交給他!彼抻裥闹懈杏X怪異得令自己也不懂,所以聲音也頗古怪。“或者晚上我再找他!

  “我可以替他收嗎?”

  ”我想——他自己收比較好,”她好矛盾。答應又不是,不答應又覺小氣,只能勉強說:“他回來時請叫他給我打個電話!

  “好!背饝疬是平靜的。

  “那么——”還能說什么呢?語氣是那么別扭!霸僖。”

  仇戰沒有出聲就收了線。

  他是什么意思?不想再見她?這甚至是不禮貌。

  心里又激動起來。這個人最近總牽動著她的情緒,有什么理由呢?萍水相逢的一個人,還無根無底,雖然他像之浩——不是這原因,不能是!她絕對不是這么膚淺,這么——感情用事的人。

☆☆☆

  是——最近身邊朋友一連串的事故影響了她吧!與仇戰無關,不應該有關。

  努力使自己不去想仇戰的事。剛才打電話要找的是哲人,不是仇戰,這人與她沒關系,不該耿耿于懷——是了!她就是耿耿于懷。

  晚餐之后,哲人的電話來了。

  “阿美有一包東西給我?是什么?”他問。

  “一個牛皮紙封,可能是文件或書信之類!

  “替我打開來看看,不重要的就替我燒了它!彼f。

  很直接的有反感,她說:

  “我不能替你看。阿美那么慎重,至少你應該親自看看!

  “我太累了,翡翠。抱歉我的語氣不好,阿美——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關系!彼麌@口氣。

  “你不是才說不怪她?”

  “我想——我并沒有說真話,說不怪是假的,她毀了我的一切。”他頹然。

  “她很后悔!

  “她是這么跟你說的?你相信嗎?如果她會后悔,當時就不會對我那么狠!

  “我相信她后悔,非常后悔,”她沉聲說:“她并非蓄意做這一切,她是急昏了頭,你要離婚。她愛得強烈所以恨得也激烈,你不明白女人心理!

  “如果是愛——她不會這么對付我!彼隙ǖ卣f!八呀^了我任何一條路!

  “我不這么想。哲人,公平點,她并沒有傷害可宜,一點也沒有,半絲壞話也沒說過。”宿玉無奈地說。

  “她知道無論如何我不會再回頭。”

  “回頭——難道不是路?”她突然問。立刻,她吃驚起來,她怎么竟會同情偏幫阿美來了?可宜是她最好的朋友。

  哲人顯然也呆住了,過了好久才說:“你為什么會這樣講?”

  “我不知道,”她不安地說。“或者下班時見到她,她的樣子,她的神情,還有——我真的不知道!

  “還有什么?”

  “我說不出,是你家里的氣氛,”她透一口氣!澳呛喼辈幌窦,孩子們都不在,亂得一塌糊涂,阿美她——她只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那不是我的錯!彼щy地說。

  “是誰的錯呢?難道是阿美?是可宜?”她驚異于自己會這么說:“或者三個人都沒錯,三個人又都有錯,不能怪任何一個人。那個家——我的感覺上,只不過失去了支柱,任阿美是再好、再大的帳幕也無法撐起來!

  哲人沉默下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對不對,我覺得——無論如何你該再回去看阿美一次,至少別令她再自責!彼f。

  “她自責?”

  “我想——如果不是因為孩子,她早已活不下去!

  “不是這樣,”他怪叫起來。“她很強,說得我也難以抵抗。你看到她那天吵鬧的情形,那簡直……簡直……”

  “瘋了,是不是?她自己也承認瘋了,”她說。已完全忘了自己的立場!八秊槭裁磿?如果不在意你的話,根本可以不發一言,你自己想想。”

  電話里一陣沉默。

  “你想要我怎樣?翡翠!彼麊。

  “公平些!彼龥_口而出!翱梢酥鲃与x開你,你主動離開阿美!

  哲人一直在喘氣,過了好久才說:“我來拿牛皮紙封。”

  “現在?”

  “是。15分鐘到。”

  15分鐘轉眼即過,門鈴己經響了,F在的哲人比早晨時的又頹喪了很多。

  “這是你的!彼抻癜鸭埛夥钌。

  哲人接過來,略一猶豫就拆開它。里面只是一大疊信和契約,他只看了幾眼,就變了顏色。

  “她說——給我的?”他問。

  是。

  “你可知是什么?”

  “不知道。很重要的?”她問。

  “這里有我結婚以前寫給她的信。有我和可宜互相間的通信,還有——屋契。”他說。有點失神。

  “什么意思?”

  “我也想弄清楚,”他說:“這些信是她曾威脅要公布在報上的。屋契我答應放棄,她為什么送回來!

  “回去看看?”她鼓勵。

  “我——很怕再見到她!

  “有什么可怕呢?她和以前沒有分別,只是——很凌亂,這與她心境有關。”她說:“其實——她還是很愛你!

  “請勿再講這些,我不想——和她再有任何關系。”

  “你們以前真是全無感情?或是忘了?”

  他皺著眉一言不發。

  “你不覺得阿美其實很可憐?”她又說。

  “那么可宜呢?她不可憐?”

  “她還有事業。”她搖搖頭。“阿美只有你!

  他的臉色又有變化,變得發青、發白、發硬。

  “我——走了!彼酒饋。

  “你去哪里?”她追著。

  他什么也不說地邁出大門。

  “如果我說錯了請別怪我,記住,我們永遠是好朋友!彼呐乃募。

  他轉過身,望著她半晌。

  “你實在非?蓯,翡翠,你知道嗎?”他說。

  她呆怔了一下,怎么說這樣一句話?

  “別怪我就行了,我心直口快。”她笑。

☆☆☆

  “你講的話很有道理,只是人鉆進牛角尖就沒有救!彼归_一個勉強的笑容。

  “你可以鉆出來!

  “試試看,我很鈍的!彼骸澳阋部紤]一下仇戰,不要錯過機會!

  “我想——事情并非如你所想,”她淡淡地笑!皠偛盼疫跟仇戰講過話。”

  “為什么不考慮見見他呢?”他說。

  宿玉不再“考慮”見仇戰,心里簡直充滿了見他的渴望,至少事情要弄清楚,是不是?他們之間莫名其妙的——她不愿拖在那兒一輩子不安樂。

  但是見他——似連借口都沒有。

  她只能還是上班、下班,裝得若無其事般,心里卻受著煎熬。

  是煎熬,就是這兩個字。

  下班之后,她心緒不寧地離開公司,才出大廈就看見哲人迎面而來。他的神情很特別,講不出來的特別,她見到他,仿佛自己也精神一振。

  近了,她仔細的觀察,他好像清爽了很多,眼中神色不再復雜,人也顯得輕松,是的,他似乎已拋開了所有的精神重擔,重獲自由。

  “很高興看到你今天的樣子!彼芍缘卣f。

  “去老地方喝杯酒?”他提議。

  她微笑點頭。為什么不好呢?她正煩得要命,酒或者可替她解愁。

  老地方,老位置,以前的幾個人,現在只剩下她與他,很唏噓的一件事。

  “其實人生中有很多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轉折處!彼p手抱著酒杯,很專注地盯著它。

  她沒出聲,等著他繼續講下去。

  “我——見過阿美了!彼高^一口長氣。

  “于是你開始覺得我的話也有點道理。”

  “早就知道你說得有理,只是——那時候我怪她,有點恨意,所以敵對的心理重。”

  “現在呢?”

  “我預備回家!彼f得并不猶豫!拔也荒芰詈煤玫囊粋家變成那個樣子!

  “你原諒了她?”

  “也許不是原諒,”他的笑容帶絲苦澀。“我可以肯定我和阿美之間已沒有愛情,但突然悟到可宜的苦心,我想——一個男人生活在世界上最重要的該是責任。”

  宿玉微笑起來,心里舒坦得很。他們是好朋友,她高興他能把一切想清楚、想通透。

  “可宜的離開相信是要我對家庭盡責,”他搖搖頭!拔夜钾摿怂拿酪,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但到現在并沒有人怪你!

  “我想我是個很幸運的人!

  “什么時候決定這事的?”她問。

  “當我把屋契送還給她,就看見家中的一切,”他坦白地說。

  “正如你說,那兒像個廢墟。我心中有一種很悲慘的感覺,這——是我一手造成的!

  “阿美并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

  他搖搖頭,又笑一笑。

  “我沒有理由欺負她,她是我自己選擇的老婆,”停停,又說:“其實家是我毀的,應該由我重建!

  “能這么想實在太好了!彼芍缘卣f。

  “我太蠢,連可宜為什么離開都想不到。”

  “后來想到了?”

  “我和可宜通了電話!彼壑幸荒鋈。愛情,并不是男人生命中的必需品吧!”她說在新加坡很好,很受重視,她目前不想見我,只需要平靜!

  “我相信走之前她已下定決心。”

  “她是太好的女人。我已得到了她的全部愛情,還有什么不滿足的?”他說!盃奚氖撬,她有心替我保全一切,是我弄糟的!

  “從頭開始也還來得及。”她鼓勵。

  “是。我相信是!彼恢贝怪劬,望著手中的那杯酒。“我現在預備自己開一家小小的制作公司,自己拍一點東西賣給電視臺,相信他們會歡迎。”

  “有人支持嗎?”她問。

  一直以來哲人只是個從事創作的藝術家,他不善理財,又要養兩個住家。

  “你一定不相信,阿美出錢支持我,”他苦笑!八嬖V過我存了一些錢,想買房子出租,F在——她全拿出來支持我!

  “我相信你當初的眼光,阿美的確是位嫻淑的好太太!

  “我實在很沒有用。”他輕輕拍拍臺子。

  “別這么想,阿美和可宜都不喜歡聽這種話,”她立刻說:“別忘了你是她們的支柱。”

  “可宜靠自己站得很直!

  “但是她愛你,否則她不會選擇離開!

  他想一想,搖搖頭。

  “原采愛情是那么復雜的一件事,我從來不懂!

  “懂不懂并不那么重要,幸福的是你已經擁有了,而且是兩份。”她笑。

  “那么——你呢?”他第一次抬起眼睛。

  她心中劇震,吶吶說不出話,臉色巨變了。

  “明天仇戰就回美國,早晨9點半的飛機!彼Z意深長地說:“他不肯留下地址!

  她的眉心漸漸聚攏,心中的煎熬又涌上來。對仇戰,她完全不敢想,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她怕自己再一次蹈之浩的覆轍。

  之浩給她的傷痕太深,她受不起第二次。仇戰跟之浩太像,他——根本是之浩的化身,是不是?突然間她意識到,原來——她怕之浩。

  !她怕之浩。

  “想不想再見他一次?”他柔聲問。

  “不——”她掙扎著叫!拔摇荒芤娝!

  不能?!她露出了心底的秘密。

☆☆☆

  “為什么不能?”他問。

  “我不知道,我——好矛盾、好害怕。我不知道,其實——我不介意他比我小4歲,但——但我真的害怕他是之浩的化身,那樣——我會受不了,會死!彼÷暯小J旨,但努力壓抑。

  “他是仇戰,不是英之浩,”他肯定地說:“我跟他一起住了一星期,我更清楚了解他的為人。他愛你甚深,這一點——非?少F,錯過了你會后悔!

  “但是——我覺得我們還太陌生。”她說。

  “你心中太多阻擋、太多圍墻,是你自己不肯接受他,他早就像一本書攤在你面前。”

  “不,不,我的感覺不是這樣!

  “你心中有個大結,英之浩留下的,”他冷靜地分析!叭绻憧咸谷蛔叩匠饝鹈媲埃蛘哂蟹椒ń忾_!

  “不,沒有人可能解開,我從小和之浩在一起。”

  “他傷害你多過愛你,老朋友才說這些話,”哲人一針見血地說!澳阕约合胂胫,之浩是個寵壞了的自私的大孩子,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只為自己,什么時候為過你?”

  “但是我們相愛!彼龍猿。

  “這一點我不敢說,你自己比我清楚。”他說:“但仇戰也愛你,而目又真又純!

  “不——不是仇戰,他太像之浩,這不行……”

  “你心中有什么恐懼?為什么這樣抗拒他?”

  “我不知道——總之我不能見他,絕對不能!”她叫。

  “我不勉強你,”他嘆一口氣!棒浯洌皇恰矣X得太可惜,我怕你后悔!

  “不會后悔,不可惜!彼凉q紅了臉。

  “那——來,我們喝酒!彼e起酒杯。

  她一飲而盡。

  仇戰坐在沙發上吸煙,沒有燈,沒有聲音,只有煙頭一明一暗的火光。已是深夜,哲人已休息。明知明天一早后程,他了無睡意。

  宿玉真是那么冷酷無情,不只不見他,連電話也不打來,至少說聲再見!

  他渴望見她,卻按不下自尊心,她不理他,不愛他,他怎么好意思再死皮賴臉的去?可是不去——他實在不甘心,真的,就這么回美國嗎?

  回美國的前途是茫然的;蛘呖梢哉乙环萜胀üぷ,如果幸運的話。那不是他的興趣,他肯定的知道,他不是辦公室的四堵圍墻可以關得住的人。然而是沒有可能再在美國唱歌的,那邊完全不可能有機會,競爭也太可怕。香港的成功是天時、地利、人和。

  可是不回美國——他又能怎樣?和宿玉同處一塊土地上,她卻完全不接受他,這比離開的痛苦更大。

  他也不明白為什么竟然會愛上這個陌生的、比他大4歲的女人。他沒見過英之浩,絕對沒有理由是之浩的化身,這很荒謬。他只個從越南戰火里逃出來的孩子。但是,的確是第一眼宿玉就吸引了他。

  她的沉默、她對他強抑的驚詫、她眼中的那絲迷茫,還有,有時地不自禁的情和恨,這么復雜的一個女人像一個深潭,他卻毫不猶豫地一腳踩了下去。

  是踩了下去。見過她以后就想再見她,再見她。初時她不拒也不表示歡迎,總是冷冷的。他自卑過,是配不上人家,人家是溫室花朵。偶爾她也講真心話,也露出一絲對他的好感,后來不知怎么就突然變了,抗拒得厲害。

  他也看出她的矛盾,是英之浩。但是一個死去快三年的人,有什么理田還霸占著她的心、她的靈魂呢?她斷無理由為英之浩而生,是不是?

  這個時候,仇戰已不能自拔,痛苦也愈深。他怎么愛上她的?他還是說不出,仿佛——仿佛一切命定。他不知道,命運真是天定?

  回美國痛苦,不回美國更痛苦,怎么辦呢?

  煙一支接一支,情緒益加煩躁、矛盾。想把哲人叫醒,又覺不忍。這幾天哲人也太辛苦勞累了——身心兩方面的。哲人說得輕松,這中間的矛盾卻好大、好大,下定決心回阿美那兒,幾乎用盡了他全身的精力。他是對的,男人就該這樣,自己犧牲點兒有什么關系?責任才最重要,責任是男人的天職。

  突然之間仇戰有個奇怪的感覺,他對宿玉也有責任,他的責任是令她快樂起來,令她忘盡前事——。∝熑,的確是。他來香港是天意,他來對她盡責任的。

  心中的矛盾一掃而盡,也顧不得時間太晚,他立刻打電話給宿玉,她房里的電話。

  電話才通他已后悔,是否打擾了她?

  鈴聲才響已有人接聽,莫非——她也沒睡?她也困擾?立刻,他得到了巨大的鼓勵。

  “是我,仇戰。”他吸一口氣,聲音也勇敢很多!拔冶仨氃谶@個時候找到你,否則會太遲!

  “是。什么事?”她沒有拒絕,卻也不熱烈。

  “在走之前,我想知道你的往事,你和英之浩間的一切!彼f。

  “有這必要嗎?”她開始不穩定!拔矣浀谩路鸶嬖V過你一些!

  “不少了,比可宜說的還少!彼闹谐錆M了莫名其妙的希望!拔铱释廊。”

  “那已經是過去了的事!

  “但這過去了的事分明一直在你心中,一直阻擋著你前面的路。”

  “算了吧!明天一早你就離開!

  “不。就算是我最后的請求好了!彼麍猿。

  “時間不對,是不是?”

  “時間不是問題,只要你肯講!

  她沉默一下,顧左右而言他。

  “哲人怎么了?”

  “他睡了,太累,因為他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對付了內心的矛盾!彼f:“他休息兩天就回阿美家,他需要的只是一點緩沖的時間!

  “那我就放心了!

  “請告訴我英之浩的事!彼只氐秸}。

  “別——提他,”她有點激動!拔艺f是已經過去了的事!

  “那么你為什么拒絕我?”他叫。

  “這是兩件事,根本不能混為一談——”

  “公平點,憑憑良心,你是把兩個人、兩件事混在一起了,”他更激動!盀槭裁茨悴豢锨迩宄、仔仔細細地看我一次呢?”

  “這種事——不能勉強!

  “我不信,你對我完全無情?”他不顧一切!澳菫槭裁催@時你還不睡?快3點了!

  “這是我的事,你不必理!彼脑捯瞾y了,理智漸漸消失。他明天就要走。

  “宿玉,我請求你,給我最后公平的機會!

  “我認為沒這必要!

  “你心中的障礙是什么?為什么拒絕得這么決絕?”

  “我——不想害人害己。”她說。

  “我寧愿被害,你出來見我!

  “不——”她吃驚地叫。瘋了?這個時候出去見他?“請收線,我要休息。”

  “你沒法休息的,出來見我,”他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否則我來你家!

  “請不要太過分,我不認為你有這資格!

  “不是資格的問題,”他吼!懊魈煲辉缥揖妥摺N遗略僖矝]有機會。你發發慈悲!

  她喘著氣,極不平穩。為什么矛盾得這么厲害卻不肯見他一面呢?她怕什么?

  “你別來,來了我會報警,”她提出警告!澳悴荒軘_亂大廈的安寧。”

  “我現在顧不了那么多,見不到你可能就是一輩子的事。10分鐘后你下樓,否則我上樓。我不介意大家一起會警察局。”

  “你別無賴,我家不是你胡鬧的地方!

  “英之浩能做的事我也能做,你等著!彼贝卣f。分明是豁了出去,什么也不顧了。“10分鐘后你下來,我不想等,我已失去耐性。”

  “仇戰——”

  他收線。

  10分鐘——她下意識地看表,10分鐘后他真會沖上來?是,她相信他會,他的脾氣像之浩一樣猛,她怎么——怎么總是遇到這樣的人?是她的幸或不幸?

  之浩在她生命中留下最大的傷痕,仇戰——仇戰——。∵有8分鐘了,他真會來吧!

  下意識地跳下床,焦躁不安地四面轉,像個受困的野獸。6分鐘了,怎么辦?

  她愈來愈相信他會沖上來。

  拉開房門看一看,外面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當然,這個時候大家都睡了——還剩下4分鐘,她的心又慌又亂又急,像熱鍋上的螞蟻,怎——怎么辦?

  2分鐘——她再也受不了那種煎熬,拉開門沖了出去,電梯動得特別慢——謝謝天,終于到了樓下。邁出門,已聽見仇戰緊急剎車的聲音。

  他來了。

  猛然停車,看見宿玉穿著睡袍站在那兒,繃緊了的心一下子松下來,瞼上露出釋然的、終于放下心頭大石的微笑。凝視她一陣,他打開車門。

  “我請你一定下來!彼种蓺獾卣f。

  她沉默著慢慢上車,已經見了他,還是一副猶豫未決狀,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他再看她一眼,立刻開動汽車。他怕她后悔。

  “你告訴我,現在!彼\懇地說!拔乙酪磺!

  她還是沒出聲,黑眸中已滾動著一波復一波的巨浪。他為什么一定要知道之浩的事?

  然而之浩的往事該怎么講呢?從哪里開始?又到哪里結束?她與之浩似乎從來沒開始過也沒有結束,中間的一大段是雙方苦苦相纏,從她16歲開始就愛上這個人,直到他死了之后——仿佛無盡無絕。她不知道該怎么說。

  “這是很重要的,宿玉,”他是絕對認真的!蔽乙恢庇X得這件事有點毛病,也許你自己沒發覺,說出來——或者能找到錯處呢?”

  “誰有錯?你憑什么胡說?”她嚴厲地看他一眼。

  “不是誰的錯,而是事情有錯,”他非常小心地說:“大家都沒發覺,可能是一個癥結。”

  “我不明白你說什么。”

  “當局者迷。英之浩再好也死了近三年,你沒有理因為他賠上一輩子!

  “這是我的事!彼櫰鹈碱^!拔乙矝]說要賠一輩子!

  “那為什么拒絕我?”

  “那是另一件事,”她有強烈的被壓迫感!拔覜]有考慮在這個時候接受任何人,時間不對!

  “那么我把自己放進冰窖,時間到了你來為我融雪!彼钦J真的,肯定不是開玩笑。

  她呆怔了一陣,輕嘆一聲。

  “也許我們沒有緣分,我不知道,請勿迫我!

  “與緣分無關,你沒講真話。”他加重語氣。“現在我只要求聽英之浩的往事,并沒有——其他要求!

  她考慮半晌。

  “聽完你會回美國?”她問。

  “難道我還有希望?”他反問。

  她又猶豫片刻。

  “其實英之浩和我之間也許是一場劫數!彼_始講了嗎?“他是我最初接觸的男孩子,根本無可考慮和選擇的就愛上他。我們有一段非常美好、甜蜜的時光,因為那時我小,我完全依照他的生活方式。他愛結交三教九流的朋友,我跟著去,頂多是沉默些,因為不習慣。他喜歡賠錢,牌九、十三張、打麻將、臺波,我都不反對,也跟著玩得興高采烈。兩年之后我中學畢業,汗始懂事些,我們之間有了沖突!

  她停下來,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謂沖突是我的不滿,因為我不肯參加他的節目,他于是總是騙我,說去這兒去那兒,有好多次我通宵到處打電話找他,甚至找到澳門、臺灣都找不到。他不但賭,而目有逢場作戲的女朋友。他說是那些女人自動送上門來,但是他可以拒絕的!還有,他的那些所謂朋友我再也不能忍受。他是喜歡充老大的,到什么地方吃喝玩樂都是他付錢,每個月底就有好多人拿了賬單向他父母親收錢。而跟著他吃喝玩樂的朋友居然跑到我面前來說他壞話,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還來追我——這叫我怎能忍受?他又沖動愛打架,喝醉了酒更可怕,像完全失去了人性?墒恰胰棠,因為我愛他,他是我惟一付出感情的人。”

  仇戰沉默地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前行復前行。

  “為打架、醉酒他受過無數次傷,他一點也不肯改變脾氣。我知道他也愛我,可是更愛他的生活、他的所謂朋友,我仿佛變得無關緊要。我室忍他一次又一次,我痛苦得要死,但是他又會突然間良心發現似的回到我身邊,乖乖地陪我一陣。他是個絕對善良的人,只是受不了朋友和燈紅酒綠的誘惑,家里又太寵他,他變得過分任性,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誰也勸阻不了。那一次——一個初出道的女歌星瘋狂地愛他,他卻總是吊兒郎當,不認真。那歌星纏得他受不了,他就斷然扔開她。誰知她癡情,居然自殺而死,事情鬧大了,誰也遮不住。從歌星的日記里她父母發現了他,硬要把骨灰送進他家,說女兒為他而死,死了也要成他家鬼。他父母自然不肯,又怕對方找人報復,只好立刻送他出國,讓他在美國重新生活!

  “那么——你呢?”仇戰第一次開口。

  “我很傷心,思前想后認為他太對不起我,于是追去美國找他攤牌。我提出了分手,他居然也不反對,他送我去機場時,我傷心欲絕。他是這么絕情的一個男人,那么多年的感情居然說斷就斷,一點也不傷心?墒俏绎w到LA時才知錯了,他姐姐打電話在機場找到我,原來他送完我去機場之后神思恍惚,他不是對我無情,而是壓抑著;丶視r精神不集中,半途中撞車重傷。當時在LA機場我嚇得魂飛魄散,什么也不顧地又飛回紐約見他,我們又和好如初,我又戴上訂婚戒指。我心軟,我是深愛他的,看他那樣子真是不忍心離開,雖然他一次一次的傷害我!

  “傷害?!”他問。

  她不出聲,整個人陷在深深、深深的回憶中。

  “然后我回香港開始工作,一切都很好,他每星期都有兩封信,都有一個電話。一切都好像上了軌道,他變得仿佛很上進。父母出錢替他開了間餐館,交給他打理。剛開始還不錯,我相信他是有心創事業,好好地做一下?墒恰宛^的華人品流復雜,他請的人良莠不齊,有些人是有背景的。他很豪氣——他說是江湖義氣?蓱z他真懂這些嗎?跟這些人在一起,他又恢復本來面目,而且因為我不在四周,他更變本加厲。常常換女伴,不同國籍的什么人都有,他是逢場作戲,他心里面還是只有我。碰到洋妞開放慣了,倒也算了,他——居然跟一個在他餐館打暑期工的女留學生泡在一起,他以為玩玩就算,像以前的許多女人一樣?墒侨思沂钦J真的,不肯就此罷手,女孩的大哥逼他結婚,他一口拒絕,他說有未婚妻,而目非常愛她。他不負責慣了,以為誰也奈何不了他?墒桥魧W生的大哥是耿直的老實人,一時想不開就用槍去逼他,他還以為人家開玩笑,吊兒郎當的用手去擋,還說:‘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你這種人還敢開槍?我未婚妻是你妹妹的朋友,她就來跟我結婚,我陪你妹妹一筆錢好了!抢蠈嵉拇蟾缫豢跉庋什幌拢瑯屄曇豁,打中他脖子上的大動脈,他哼也沒哼的倒了下去,死時,臉上還是帶著不能置信的笑容,以為那大哥不敢殺他!

  仇戰皺起眉頭,他不能想象英之浩是這樣的一個人,而宿玉竟然對他一往情深,至死不悔。

  “他的死——與你并沒關系!彼銖娬f。

  “不。那女留學生是我同學介紹給我,而我讓之浩照顧她的!

  “是英之浩自己行為不正,做出那樣的事!彼f。

  “不。你不明白。之浩是個善良又極心軟的人,只要別人對他好,他就會為對方掏心掏肺。后來我知道,是女留學生主動追求他,但——事情也不能補救。”

  “你還相信他愛你?”他忍不往問。

  “為什么不?愛情是感覺,我能感覺到他愛我,我要求分手他就傷心得神思恍惚而撞車并受傷,我懷疑什么呢?他個性是那樣子,家里又寵壞了他,養成了他任性和不顧后果的隨心所欲。本質上他真的是個好人、善良人,他一直對我極好,只是他周圍的朋友壞!

  仇戰搖搖頭,再搖搖頭。

  “英之浩是天下第一幸運和幸福的人,以他的所作所為——居然有你這般的紅顏知己,至死不悔的愛他,他再怎么傷害你你也仿佛不痛。我想這也是天定!彼麌@息。“在這種情形下輸,我還有什么話說?”

  “沒有輸贏,根本我——心如止水!

  “說謊。”他冷笑。“心如止水的話你不會受我威脅,不會出來,你心中只有矛盾!

  “不是矛盾——”

  “是,是矛盾,任誰都看得出來是矛盾,”他叫!澳憧铣鰜硪炎C明了我的看法,你并非對我全無感情,只是你對付不了心中矛盾。”

  “我有什么矛盾?”她也叫。

  “你不知道該愛或是該恨英之浩,”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他一直在傷害你,你自己也承認,但是那是你第一次的愛情,你沒有勇氣去否定!

  “你胡說,事情完全不是那樣!

  “是。”他嘆一口氣。“你需要的是一點支持、鼓勵和助力,我恨的是我無能為力!

  “與你——與任何人無關,”她的心劇烈地跳起來,臉漲紅了,呼吸也急喘,莫名其妙就激動起來。事情可真如他所說?“你別說了!

  “為什么不趁這機會解開你的心結呢?”他誠摯地說!拔覍ξ覀冎g的感情無能為力,但能在其他的事上幫到你,我也絕對樂意。”

  “我不需要幫忙,我自己能解決自己的事,而且——我沒有心結!彼鷧柡!拔业氖虑橹v完了,請——送我回家!

  “是!彼謬@一口氣,她還是那么頑固。“我送你回去,然后天也差不多亮了。我回家拿行李去機場。宿玉,我沒有成功,但我不希望你失敗,希望今后能有一個人能真真正正地解開你的心結!

  她呆怔一下,沒想到他會這么說。

  然而——連他都不能為她解的心結,誰又能替她解?但這話——又怎能對他說呢?

  是矛盾吧!這個時候她才發覺自己真矛盾得厲害,她不是全然對他無情,只是——只是她對付不了自己,她無法決定對之浩該恨?或是愛?

  老天!誰能幫她?

☆☆☆

  回家之后宿玉沒睡過,與其胡思亂想睡不著,不如捱到8點半鐘去上班。第一次發現上班有這么多好處,是逃避、是借口、是理由。半輩子從來未這么煩、這么矛盾過,若不回辦公室,她怕忍不住跑去機場。

  去?她嚇一大跳,難道她想留下仇戰?真的沒這么想過,下意識的嗎?理智上不愿做的事,和下意識想的哪一種比較真實?

  喝一杯濃濃的咖啡提神,坐在母親對面并不顯倦容。母親對昨夜的事一無所覺,她放下心頭石。

  “聽說天白和靈之就要結婚!蹦赣H一邊看報紙。

  “很好。替我恭喜他們。”宿玉淡淡地說?墒切闹袇s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她不愿聽見“結婚”兩個字。

  “真不明白,天白不是一直在追你嗎?”母親看她一眼。

  “我是曾經滄海,任何人都退避三舍。”

  母親瞪著她半天,這種話也說得出來?電話鈴卻在這時候響起來。宿玉驚跳而起搶著去接聽。

  “這么早誰會來電話!彼哉Z。但神情——分明是有所盼。

  “喂——”

  “翡翠,是我,阿美!卑⒚赖穆曇簟K抻瘛坝兴巍钡纳袂榱⒖滔。

  “阿美?!”她真的意外。”有事嗎?”

  “不,我剛起床,替孩子和哲人預備早餐,”阿美平靜安詳又滿足的聲言!爸x謝你,裴翠。昨夜他——回來了!

  一如新娘子般的嬌羞、快樂。

  “不必謝我,不是我叫他回去,”宿玉微笑?匆娙思移歧R重圓,心中竟有絲妒意!罢苋俗约河欣碇!

  “總之——我知道你幫了太忙,由衷感謝!卑⒚缊猿帧!鞍!他起床了,我去預備,有空再聊!

  她先收線,匆匆忙忙小心翼翼的。阿美其實真的不壞,一個女人要求這么低,凡事也不堅持,能屈能伸,她肯定是握得住幸福的。

  “阿美這么早找你做什么?田哲人不是回家了嗎?”母親望著她。

  “我還有一星期大假,立刻辦手續,我去新加坡看可宜!彼抻裢蝗徽f。

  “說去就去?”

  “以后做事不要猶豫,說做就做,比較快樂!

  “什么事情令你如此?”母親問。

  宿玉眉頭慢慢聚攏,又令她觸到難解的結。

  “仇戰九點多回美國!彼敢豢跉。

  “仇戰?”母親臉上的驚訝凝聚又消失,近來一些小報傳言是真的了?“你希望他走?或不走?”

  “不知道。我很矛盾!彼抻駬u頭,閉著眼睛仰起頭,很煩假煩的樣子。“甚至不明白心里到底想什么!

  “昨夜來接你的是他?”原來母親早把一切看在眼里。

  “是。”她垂下頭。

  “他向你求婚?”

  “不。只是要求我接受他。我——很矛盾!

  “因為之浩?”

  “我想不是。”她認真的想了一陣!耙驗樽约,雖然近三年了,我還沒有預備好接受任何人的心!

  “你喜歡他嗎?”母親非常認真。

  “不知道。也許喜歡也許不,但是他走——我很煩亂不安,我怕我會做錯事!

  “你留過他嗎?”

  “沒有。留他等于接受他!

  “完全不想接受他?”母親炯炯目光對著她。

  “我說不出。不知道為什么——時間仿佛不對,一切還不成熟。我不知道。”她拼命搖頭。

  “翡翠,我看不是這樣的,”母親很清楚!八裰,你怕他和之浩一樣,再一次帶給你傷害。”

  “你也說傷害?”宿玉心中劇震。

  “難道不是?”母親嘆息!拔也恢莱饝鹗窃鯓拥囊粋人,但他緊張你,這種與之浩完全不同,以前是你緊張之浩,他卻吊兒郎當。我想——仇戰來,會不會是吃完一次苦之后的一個補償?”

  “不,不,別說補償,這不公平,”她反對!俺饝鹗橇硪粋人,樣子雖像個性脾氣不像,不要把他們相提并論,這不公平!

  “那么,你給過仇戰一個公平的機會嗎?”

  “我——”她呆了。沒有,肯定的沒有,因為沒有必要,她不會接受他——他要走她卻這么難過矛盾不安,她分明是——分明是——唉!一個女人怎么可能矛盾成這樣?

  “若要留下他,現在還有時間,”母親清楚地說:“翡翠,我怕你后悔!

  “媽媽——”

  “別以為我看不出這些天你的為難,”母親嘆一口氣!爸频倪^世或者不是你的劫數而是福氣。已經快三年了,你應該忘記,重找自己的幸福!

  “仇戰會是嗎?”

  “是與不是要試過才知道。你該對自己好一點,給自己一個機會!

  她緊蹙的眉心漸漸松開,這是不是她的心結?她是否該用自己的手打開它?才26歲,為什么不給自己機會?

  她的心開始有點“活”,有一點躍躍欲試,為什么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呢?是不是仇戰不要緊,重要的是不要再綁死自己。她怔怔地想著,想得發呆,連話都忘了說。

  電話鈴在這時又響起來。

  “找哪位?”母親順手接了!澳阏埖纫坏取!

  “誰?!”宿玉的心莫名其妙地猛跳起來,接過電話,不由自主地喘息起來!澳摹囊晃?”

  莫非有心電感應?有預感?

  “我在機場——我是仇戰,”他也帶著喘息聲,有一點強抑激動,有一點難明的興奮。“我還沒有劃位子。宿玉,我想——我有個提議!

  她的心跳得更厲害,期待著他說出提議。一種奇異的“希望”在胸臆中跳動。

  “你——可以說!彼钭约浩届o。

  “我看過時間表。10點半有一班飛機飛新加坡,我已訂下兩個座位,我想——你或者有興趣去新加坡探一探葉可宜?”他一口氣說。

  莫名其妙的感動令她的淚水往上涌。他為什么想到新加坡?想到可宜?為什么突然邀她去?他不回美國了嗎?他又憑什么有信心她一定答應去新加坡?

  “我問過航空公司,若你一小時內可以趕到,我們一定趕到這班飛機,而且他們可以代辦入境手續,”他自顧自地說:“來,好嗎?我在進門處等你!

  “等一等——”她努力咽下那些嗚咽,為什么要流淚?沒有任何理由,太快樂、太幸福也不是理由,他只不過是邀她同去新加坡!9點鐘你不是要回美國?”

  “回美國的機票剛好換兩張去新加坡的,飛美國的時間太久,又孤單的一個人,我怕寂寞的長途飛行,寧愿陪你去新加坡!

  不知這為什么,仇戰以前不論說什么,或苦苦哀求,或激動咆哮都打不動她的心,這一刻卻像無數柔情流過她的心田,令她感動。這才是緣,對不對?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新加坡?”她問。剛才她是想過、講過,但決沒有想到他會相邀。

  “我也不知道,只是進了機場就這么想,你一定會喜歡我這么做。你并不喜歡美國!

  “是!彼噶丝陂L氣,令自己全身放松,沒有一刻比現在更輕松自在和快樂了。解開心結是這么簡單的事,只要點頭答應就行了,以前為什么任它結得那么死,以為再也解不開了呢?她真傻,是不是?“我并不喜歡美國,每次去都逼不得已,每次去都非常傷心痛苦。但新加坡——我并不知道好不好。”

  “新加坡至少有可宜在,而且——我會陪著你!

  “不回美國你不后悔?”

  “回美國是最下策、走投無路之后的決定,”他的聲音開朗起來,連少少的沙啞都不復在!澳銇,一個小時之內,好不好?”

  “你說——我該不該來?”她反問?谖蔷尤灰差B皮起來。

  他狂喜,大聲叫著:“該,你一定要來,我現在就到門口去等你,一直等到你到達為止。多久我都等!

  “久得趕不上這班飛機嗎?”不再為難自己的滋味是這么好,為什么固執得這么傻、這么蠢?

  “這班之后還有下一班,再下一班。我總是等的!彼f得這么好、這么好。

  “事情太突然,我——有點不能適應,也難以置信!

  “別擔心,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再過一陣你就會適應,會相信!彼小!蔽铱梢缘龋阋欢ú荒芎蠡,你一定要來!

  “再問一次,你為什么會有這個意念?”她問。

  “不知道。真是一進機場才想到,”他思索著。“以前面對你都苦巴巴的,完全沒有快樂。但是愛情不是這樣的,沒有快樂哪算是愛情?我決定改變態度——也許這一次的時間對了。”

  正是。誰說不是時間對了?她想去新加坡,他就提出邀請。她深深地吸一口氣,心中已經答應了,口里卻還是說不出來。

  “告訴我,你一定會來,是不是?”他急著問。

  “是——”她猶豫了好半晌,用了全身的力氣!拔視䜩,在一小時之內。我喜歡你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一個邀請,真話,它正是時候。”

  “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他叫。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高。

  “別叫,聽我說,這只是一個機會,開始的機會,”她還是不放心,喜歡把話說得明白。“給你,也是給我自己的一個機會!

  “我會萬分珍惜,謝謝你,謝謝。”他喘著氣說:“我當然不是在做夢,我手上抓住的的確是兩張去新加坡的機票——。√昧,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子?”

  “我不知道!彼哺腥镜剿呐d奮!暗獎e說了,否則我會趕不上這班機。”

☆☆☆

  “別急,別急,我會等,多久都等。宿玉,因為這是一輩子的事!彼小

  “是。我就來了,”她完全對自己投降。“我相信相伴去新加坡一定非常好玩。”

  “除了新加坡有我們的朋友外,最重要的是明天的新加坡有我又有你!闭l說不是?有我又有你能創造美滿的家庭、美好的前途、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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