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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骨丹心 第二章
作者:沈童心
   
  “天助你?”

  蘇照氣急敗壞地拉出椅子一屁股坐下,伸出—根手指,指著女兒數落著說:

  “怎么你只長個子不長腦子?你真的以為老天爺知道你去偷劍,所以替你放了火,讓你好辦事?”

  蘇曉溪連夜帶回來的茂陵寶劍,他只看了一眼,便急急忙忙在房里挖了一個洞把它埋起來。埋劍同時,蘇曉溪把偷劍的經過說了一次,他光是聽,背心已是冷汗涔涔。

  “不然怎么會這么巧……”蘇曉溪一面說,—面想,忽地腦筋開竅,恍然大悟:“有其他人去偷劍!放火是為了……聲東擊西!”

  “你這死丫頭,寶劍在若水山莊都有人敢動,放在咱們這破房子里,你還想有平靜的日子過?”蘇照一邊罵,—邊用手揉眼睛,方才看了一眼寶劍,讓劍光射得現在還是眼花撩亂,滿屋子星星。

  蘇曉溪這才明白事態(tài)嚴重。夜探若水山莊初時,倒也沒什么決心偷劍,可是見了步天行和他的丫頭好,一時惱糊涂了!現在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她心虛不已。

  “人家只是想拿劍來給你看看嘛……你看過了,就放回去嘍……”

  “你真是命大啊,要是昨夜遇上的是步天云或步可風,你現在哪有命在!”

  這話倒是說得不錯,步天行畢竟年紀輕、歷練少,見到山莊起火,一時亂了方寸,否則蘇曉溪哪能逃得了。

  “所以我說老天爺幫我嘛……”蘇曉溪說完,見爹爹正瞪著自己,不敢再要強,噘著嘴道:“那……我今晚再把劍放回去就是了!

  “不必了,我去!”蘇照嘴硬心軟,為了女兒安全,不惜再次出馬。

  蘇曉溪聽了,撒嬌笑道:

  “還是爹最疼我!可是事情是我鬧出來的,我自己去收拾;再說,如果讓人說神偷蘇照退隱江湖只是個幌子,咱們將來還是沒安靜日子過!        

  “不行……”蘇照猶豫。  

  “你放心,若水山莊現在一定唱空城計了,所有的人全都出動尋劍,現在的若水山莊反而是最安全的。”

  這話很有道理,卻未必是真理。

  他們都忘了昨晚放火預備盜劍的人。

  ◇                  ◇                        ◇                          ◇                              ◇    

  “會是誰放的火?”書齋里,步天行將手背在身后,來回踱步。

  步天云靜靜坐著,不發(fā)一言。昨夜壽筵完畢,有人不勝酒力,有人歸途遙遠,都留宿若水山莊,此時山莊最是人多混雜。

  步可風坐在桌后,緩緩喝了一口茶,道:“只怕,莊里的每個人都有嫌疑……”

  “奔雷手蕭和、泰山派掌門胡定遠、麒靈教掌教王文德、華山振張?zhí)、鐵手門李戍……”步天行在腦子里,把這些不可能有嫌疑的嫌疑人過濾一遍,不禁更為疑惑!斑@些人行事向來光明正大,這……”

  步可風沉吟一會兒,摸摸胡子,道:“天云,你怎么說?”

  步天云道:“這樣推測,雖然不免小人之心,但是利之所驅,能做出什么事也末可知,不過也可能有人為了避免嫌疑,離開之后再返回盜劍!      

  “這樣一來,嫌疑人的范圍就更大了。”步天行說著,忽然想起一個人!皶粫翘K照干的?我聽說,他最愛玩賞稀奇寶物……”

  “不可能,蘇照行事詭密,不可能有放火騙敵的舉動,況且此人收山多年.沒人再見過他的蹤影!辈教煸谱屑毞治,雖然寶劍丟失,對他來說是預料之中的事,卻又矛盾的有些不甘!不管怎么說,這對若水山莊的面子是絕對掛不住的。

  “昨夜我跟其中一人交過手,”步天行坐下來,細細回想!澳侨宋涔ζ接,雖然黑衣蒙面,但是身材纖細、柳眉鳳眼,一眼便可以看出來是個女的!

  這樣看來盜劍者并非單獨行動,但是……山莊似乎不曾有過這樣的客人……”步天云道。

  “都怪我,如果我當時冷靜一點,一定可以逮住她,咱們現在也不必如此大海撈針一般……”寶劍得來不易,卻因大意丟失,教他怎么能不懊悔。

  步可風道:“你也別太自責了,那人敢在山莊動手,自然是有備而來!

  三人正說著,門外進來一個護院,稟告:

  “莊主,賀家桐賀公子求見。”

  “快請!”步可風道,接著又向他的兩個兒子告誡:“這事務必謹慎,以免失禮于人。”

  話才說完,賀家桐踏進書齋,抱拳行禮,隨即問道:

  “世伯,我剛剛聽說寶劍被盜,現在怎么樣了?”        

  “已經派人查采,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了!辈教煨械馈W蛱鞂殑σ皇,若水山莊便在通外的道路上設了埋伏,一有可疑人物,立即現身盤查,因此他們料想寶劍至今仍在樂山大鎮(zhèn)中。        

  “原來如此。如果有我出得上力的地方,千萬不要客氣!

  步天行一手拍在賀家桐肩上,笑道:“還是老朋友夠意思!”

  又一個護院進來,看見賀家桐在場,有些遲疑。

  賀家桐向步天行道:

  “你們有事,我回避一下好了!

  “不妨,”步天行道,又轉向護院:“你有什么事情,快說!  

  “是!有人回報,樂山鎮(zhèn)上有人傳說,今晨天將明時,有異象!

  “什么異象?”步可風問。

  “是榮升布莊的丫頭說的,她親眼見到鎮(zhèn)的北邊有蓋過晨曦的白光一閃即逝,后再也沒有出現過!

  “是茂陵寶劍!”步天行精神為之大振,轉向步可風,喊了一聲:“爹!

  這一聲“爹”帶有請示意味,步可風點點頭,道:

  “先別聲張,你再派人訪查,確定寶劍下落;天云帶人封鎖所有聯外道路,咱們準備來個甕中捉鱉!

  樂山因為有若水山莊坐鎮(zhèn),近百年來一直祥和平靜,別說兇案搶案,連一根針也沒有掉過,如今山莊失劍,消息很快在鎮(zhèn)上傳遍。每一個人都在揣測是誰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所有人也都在看,看這祖宗余蔭至今,百年不曾發(fā)威的石獅子能不能找出寶劍。

  雖然步可風下令不可擾民,但尋劍心切的莊內劍士,已讓樂山風聲鶴唳。鎮(zhèn)民一見山莊的人,無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起今晨的異象,答案只有一個——

  在北邊。

  鎮(zhèn)的最北邊,只剩下蘇老頭子的燈籠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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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異象?”蘇大娘見到步天行來探聽,老實說了:“那時候我在后頭喂雞,什么也沒看到啊。步三少要什么樣的燈籠?”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步天行伸手在鋪子里胡亂指了幾個大小不同的燈籠,又閑扯道:“燈籠利潤微薄,靠這鋪子撐起一家人,真是不容易啊!

  “咬咬牙就撐過去了,像咱們這樣的小門小戶,哪個不是這樣……”蘇大娘可從沒聽過步三少說這樣體恤人的話,正覺得奇怪,賀家桐不懷好意地接口:

  “也許大娘有門路,賺點外快,貼補貼補也說不定……”

  老人家最忌諱的,就是別人說他有錢。蘇大娘趕緊澄清:

  “哪有什么外快可賺?家里用的吃的,都是街頭巷尾賒來的,我那死老頭子要是有什么門路賺錢,用得著這樣苦哈哈的嗎?除非奇跡出現,要不然啊……”

  “今兒個清晨不就真的有奇跡了嗎?天現異象,只怕有異事要發(fā)生呢!也許就在大娘家里!辟R家桐道。

  “是啊,山莊掉劍,誰說不是異事呢?”蘇照從外面進來,聽到賀家桐話中有話,于是自顧自地接了下去。

  步天行尚不及答話,賀家桐一雙利眼瞧住蘇照,說道:

  “原來老丈也聽說了,放心,我們一定會把劍找回來的!

  蘇照心知步天行買燈籠只是幌子,便道:

  “早上我也看見了,白光是吧,門外二十步遠不是有座牌坊嗎?就是那兒發(fā)出來的。”

  步天行心疑,那座牌坊是先皇御賜給鎮(zhèn)上的貞節(jié)牌坊。

  “對了,怎么今兒不見蘇姑娘呢?我記得都是她看店的。”步天行問。

  一直躲在房里的蘇曉溪聽見步天行問起自己,站起身就要往廳上來,卻在房門口想起爹爹的話!澳愫筒教煨写蜻^照面,寶劍送回去之前,千萬不可以在他面前出現。”于是整個人撲在墻上,靜靜聽他好聽的聲音。

  “她病著呢。”蘇照道。

  “病了?”蘇大娘訝然。“怎么我不知道呢……”

  “你這個娘是怎么當的?她平時早睡早起,今兒早上睡得起不來,你就一點沒發(fā)現不對勁兒?”蘇照不動聲色繼續(xù)隱瞞,絕不可以讓不知情的老伴壞了事。

  “可是……我早上起來時,已經沒有看見她了啊……”

  賀家桐聽這對夫婦說話,心思活動起來,卻不動聲色。

  蘇照已經開始趕客人了:

  “步三少,謝謝您的惠顧,您先請,這些燈籠我馬上給您送過去、”

  “也好,請?zhí)K姑娘多保重!辈教煨械馈

  踏出燈籠鋪,賀家桐隨他緩緩走到牌坊下。

  “事情有點怪,難道有人偷了劍,埋在牌坊底下?”

  “這牌坊是先皇御賜,誰也動不得……”步天行沉吟,覺得蘇照的話莫名其妙。

  “或是牌坊上頭的神靈偷了劍……”賀家桐呵呵一笑。

  步天行靈光一閃,賀家桐沒有漏掉這—閃即逝的光!盎厝グ桑矣悬c累了。”賀家桐說得淡然,淡得有點莫測高深。

  “你先回去休息也好,我還要去看看我大哥那里有什么斬獲!

  ◎                                    ◎                                    ◎                                        ◎                                  
  “什么也沒有……”步天云氣定神閑,在林里一株大樹上靜坐,聽見天行來到身邊,緩緩睜開眼睛!澳隳,問到什么?”

  步天行蹲踞在另一根樹枝上,把訪查來的消息說了一次。步天云聽了沉吟一會兒,忽然微微一笑:

  “哥,你是不是猜到什么?”步天行急問。        

  “你有什么看法?”

  “我是覺得……”步天行遲疑,只有五成把握。

  “別說!”

  步天云擋住他的話,躍下樹來,步天行也跟著一躍而下。

  “我們寫在地上,看看我們的想法是不是一樣!

  步天行“嗯”了一聲,各自背過身去,在地上寫了幾個字,然后退到一旁,并肩站著。

  步天行望著地上的兩個答案,大為振奮!

  “去吧,盯緊了!辈教煸婆呐牟教煨屑珙^。

  步天行點頭離開,留下步天云滿意地望著沙地上的兩個答案——一邊寫著蘇老頭;另一邊寫的是燈籠鋪。

  ※                            ※                          ※                            ※                                                  

  其實是蘇照的一段話露出了馬腳。    

  步家上下一致認定鎮(zhèn)上所現的白光便是茂陵寶劍的劍光,蘇照把白光嫁禍給牌坊,使得假異象成了真神跡,心細的人很快就能猜出蘇照扯了鬼話。  

  蘇照當然也明白自己情急之下扯的謊恐怕瞞不了人,入了夜,他和蘇曉溪把寶劍從地下挖出來,層層裹上黑布,轉個身就要背在自己身后。蘇曉溪哪里肯!

  “爹,我去就行了!碧K曉溪拿過寶劍,很快地背上,布條繞到胸前穩(wěn)穩(wěn)扎好。

  “我真不放心……你還是讓我去!

  “你要是不在,半夜里娘見了蟑螂,找不著你,大聲尖叫,現在外頭都是山莊的人,到時候事情可要鬧穿了!碧K曉溪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扉,回頭笑道:“我去去就回!闭f完,不顧蘇照攔阻,腰一彎,足輕蹬,身子便朝窗外平躍出去。

  △                                                  △                                                  △

  十六的月比十五的圓,明晃晃的照亮半壁夜空,燈籠鋪里的黑影竄出,幽靈般的另一道黑影,隨即無聲追隨。

  蘇曉溪施展輕功奔出里許,來到一條暗巷,聽得身后風聲細響,心知有異,翻身一躍,暗器出手,此時看見一名黑衣人,雙手一揮,竟將她全力彈出的鐵棘藜揮開。她心知不妙,回身便跑。

  黑衣人腳程好快,三步趕上蘇曉溪,劈面便是一掌。

  蘇曉溪大駭,頭后仰,閃過這一掌,驚見這厚掌掌心上有一顆黑痣!

  黑衣人一掌打空,手腕一反,五指朝下,又是一擊,左手同時向前一探,系劍的布條已讓他解開。蘇曉溪覺得背上一輕,顧不得自己胸口中掌,雙手拽住布條。

  黑衣人單手抱住劍匣,抽身就走,布條硬生生從蘇曉溪手里扯斷。

  “還給我,那是天行的劍!”

  蘇曉溪飛步追上,出手要抓劍匣,黑衣人閃身避開,她右拳揮出,黑衣人單手抄住,使勁一扭,蘇曉溪痛得眼冒金星,一咬牙,左手一個雙龍搶珠式朝黑衣人眼睛刺去。黑衣人將頭一偏,避開蘇曉溪雙指。

  蘇曉溪此時使勁一踢,將劍匣直直踢上高空。黑衣人松開蘇曉溪,提口足真氣奮力躍起。

  此時天外一道白影颯然飛來,直直沖向劍匣。黑衣人落后咫尺,眼見白影長臂一伸就要攬住劍匣,黑衣人運氣出掌,掌風到處,勢如劈石。白影側身閃開,見黑衣人來勢洶洶,眼底精光一閃,衣袂帶勁,一套扶風掌施展開采。黑衣人出手招架,無心它顧,蘇曉溪趁機接住半空落下的劍匣。

  此時定睛細看,白衣人沒有蒙面,竟然就是步天行。

  步天行與黑衣人見劍匣在蘇曉溪手里,同時撒手,趕上蘇曉溪,三人就這樣邊打邊跑,來到鎮(zhèn)外,蘇曉溪緊緊抱住劍匣,在颯颯掌風之間躲躲閃閃,覺得命在旦夕,忽地情急生智,腳下一揚,將沙地上的白沙踢得滿天彌漫,自己撒腿就跑。

  步天行正待要追,卻讓沙迷了眼睛。沙塵稍退,空中有聲颯然,黑衣人心知山莊援兵趕到,逕往另個方向逃去。隨后趕到的數名山莊劍士縱身躍出,逕自追了黑衣人而去,步天行返身也循蘇曉溪身影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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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水山莊雖然不如蘇曉溪臆測的那樣唱空城計,但是巡邏護院確實少了很多,今夜自然不比昨夜,她費了—番工夫上得云來閣,山頭卻忽然像這空蕩的大廳一般空蕩。

  她拉下面罩,緩緩解開黑布,閃著微光的琉璃劍匣重見光明,她用手細細撫過;那是步天行的用心,她費了一番工夫,終究還是拿不走。

  一切都是徒勞。

  她在心里幽幽嘆息,正想走,身后腳步輕輕,她心頭大驚,尚不及反應,霜寒的長劍已然架在頸間。

  “轉過來。”是步天行。

  原來他—直跟隨在后。

  蘇曉溪深吸—口氣,本想緩和心思,沒想到胸口—陣劇痛,她急忙屏息,轉過身來,步天行嚴酷的神情里泄漏—絲驚訝。

  “是你?”他冷笑一聲!霸瓉硖K老頭子就是神偷蘇照……”

  “我爹一點也不知道我來盜劍,你千萬別把這事說出去……”蘇曉溪沖口說出一疊話來,胸間疼痛難忍,最末一字語音未了,跟前一暗,失去知覺。

  步天行見她忽然昏倒,覺得莫名其妙,聽到有人靠近,辨別出是步可風的腳步聲,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撈起倒在地上的纖細身軀,回身往窗外一躍而出。        

  等蘇曉溪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第二天午后。

  步天行從竹屋外進來,見到坐在床上一臉迷惘的她,朝她拋了個白饅頭,蘇曉溪伸手接住,右腕隱隱生疼。

  隨著清醒時間愈長,愈感到全身疼痛,她的目光越過步天行,審視這陌生的竹屋——一方桌,一張床,別無它物,幾扇窗子都是敞著的,粗布窗簾迎風招刮,竹屋外是郁郁深林,除了檐下鈴聲叮當,此處有說不出的幽靜。

  視線回到步天行身上,他雙手抱胸,咬著白饅頭,靠在門邊打量著蘇曉溪。

  “這是哪里?為什么我會在這兒?”        

  “為什么盜劍?”

  他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看著她的眼光猶如兩道冰柱,蘇曉溪的心還是怦然亂跳,想到自己可能和他單獨相處了一整天,依依眷戀起這小屋里的空氣來;可惜自己—身黑衣,又受了傷,樣子一定十分狼狽。

  “你不說,我將你帶回山莊,一切交由我爹處置!辈教煨欣淙淮蚱扑木鞈。

  “不要!”蘇曉溪忙道:“別把我爹的身分說出來!”

  “那你告訴我為什么盜我寶劍?受誰指使?目的是什么?”

  蘇曉溪垂下眼!皼]有人指使我……我只是……”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罷了……

  這樣婆婆媽媽的,磨光了步天行的耐性,他走過來抓住蘇曉溪右腕,把她從床上拉下往門外去。她右腕在昨夜受了傷,這一抓,教她痛得眼冒金星。

  “放手放手……我說就是了……”

  步天行松開手,蘇曉溪跌坐在椅子上,步天行也拉出椅子坐下來,蘇曉溪覺得鼻酸,她別過身去,背向著步天行,兩顆淚滾落下來,她隨即用手抹去。

  “我說了,你也要答應我,不把我爹的身分說出去!

  “你說說看,如果不違背良心道義,我就不說!

  “好,”蘇曉溪緩了一緩,慢慢地道:“我沒有受誰指使……”

  她撫著右腕,覺得傷心透了。為了從黑衣人手中替步天行搶回寶劍,她連命都豁出去了,他卻什么都不知道,這樣惡聲惡氣地對她。想著想著,不禁哽咽。

  “我潛進山莊,看見……看見你和你的丫頭好,我不爽快,就把劍偷走了!

  步天行聽了為之氣結。

  “火也是你放的?你有毛病啊,我和纖纖好,關你什么事……”

  “我已經說完了,這只是我自己想不開,不違背什么正義公理,你不許把我爹的秘密說出去,你答應過的!碧K曉溪抹掉淚,轉過來看著他。

  “好,這事我就當作沒發(fā)生,你回去吧,從這里往東有條小徑,直走就能走出林子!边@竹屋也是若水山莊的地方,步天行小時候常和母親來此小住散心。

  “你呢?”

  “我……”步天忽然想起什么來似的叫道:“哎呀!纖纖!”

  “什么?”

  “糟了!”

  步天行不理會地,起身走出竹屋,在林外的驛站買了匹馬,策馬疾馳,等他來到劉阿生家中,已經是晚飯時間。

  劉阿生滿嘴油膩的跑來開門,見了這陌生又氣派的年輕公子,一時膽怯,縮著脖子說不出話。肥胖的劉大嫂懶洋洋地在屋里嚷著:

  “是誰啊?怎么半天了也沒聽吭一聲!”一面走到門邊,見于步天行,提防地打量著他!肮、公子有什么指教?”

  “纖纖呢?”步天行開門見山。

  劉大嫂比劉阿生機靈多了,直覺認為這氣派的公子一定是纖纖服侍過的主子,但是料不定他的來意,只得試探著回答道:

  “她……到別人家去了,我不知道公子喜歡纖纖服侍,這丫頭粗笨得很……”

  “你們把她賣到別人家去了?!”步天行瞪大眼睛。

  劉大嫂見他生氣了,趕緊道:

  “沒有沒有,是、是個財大勢大的生意人,他看上了纖纖,由不得我們不依,要不然,我也舍不得纖纖離開家呀……”

  這段話真是不清不楚,可步天行牽掛纖纖,也不及細問到底是嫁了,還是他們夫婦倆賣掉的,只當是紿人搶了,當下怒不可遏。

  “是誰?!”

  “是……是……”

  劉大嫂正要說,劉阿生卻—直暗中扯她袖子,此時蘇曉溪氣喘吁吁地趕來,正好看見這婦人推開劉阿生的手,接著說話:

  “是外出做買賣,要回鄉(xiāng)的生意人……”

  “什么生意人?做什么買賣?到底怎么回事,你說清楚!辈教煨心椭宰。      

  “我們鄉(xiāng)下人哪里弄得清楚,就是排場很大、出門坐著轎子的那種人,在路上見著我們纖纖就帶走了,只派人來交代.幾句,給我們一點銀子……我要是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我就不會讓她出去幫我買菜了……”劉大嫂說到最后,掩面大哭。

  “你們……人不見了,你們居然就這樣算了!”

  步天行一把扯住劉大嫂,把她嚇得瞼色發(fā)青,尖叫連連。

  “放手,你嚇壞這位大嫂了!”蘇曉溪只聽了幾句對話,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她搶過來想掰開步天行的手,可是他的五指仿佛鐵鉗子一般,分毫不動。“你恃強凌弱,跟那個搶走纖纖的人有什么不一樣?”

  步天行聽了,心虛地松開手。

  “我們走吧。”

  蘇曉溪拉開步天行,劉阿生夫婦趕緊進屋,砰地一聲關上門。

  步天行摔開她的手,惱得無話可說。

  “你看你,現在人家當你如牛鬼蛇神,避之惟恐不及。”曉溪道。

  “你跟著我干什么?”步天行遷怒于地!叭绻皇悄銇肀I劍,耽擱了我的時間,纖纖也不會……”

  蘇曉溪也不甘示弱地搶白:

  “如果不是我盜劍,又送回來給你,只怕你現在還在海底撈針呢!你滿口仁義道德,出了事都是別人的錯,說穿了,你心里只有茂陵寶劍,否則怎么會置纖纖于不顧,讓她給人搶了!”

  “我……”步天行看著柳眉倒豎的蘇曉溪,居然說不出話來。

  這兩天來,他一心只在寶劍上面,纖纖的影子,壓根兒沒想起過……

  他心里自責,狠狠一拳打在身旁樹干上,打得樹干直搖,葉落紛紛。

  蘇曉溪后悔自己話說得太重,柔聲安慰:

  “現在還是把纖纖找回來要緊啊……”

  “不用你教我怎么做!”步天行一點也不領情。

  熱臉貼在冷屁股上,蘇曉溪覺得受傷,脫口反擊:

  “你對我兇什么!又不是我把纖纖賣掉的。況且,纖纖又不是你的,只許你家買,不許別人買嗎?”

  步天行怒目瞪她,這丫頭,居然拿一個不明來歷、強搶民女的人和他步天行比。

  蘇曉溪對他的忿怒視若無睹,昂起下頷,比他更高傲:

  “劍是我盜走的,但我已安全送回到了你的手上,纖纖的事,你非要賴在我頭上我也認了,我去找回來還給你便是!

  “我沒有賴你,而是事實如此;再說,找回纖纖不必你費心!辈教煨腥滔禄饸,冷然說道。

  “你這會兒拿什么架子?多一個人不是多一份把握嗎?或者,纖纖還是比不上你的面子重要?”

  “若水山莊有的是人手。”

  “只怕你步三少幌子太大,人沒到,排場先到,人家存心躲你的話,你哪里找去?再說對方來頭似乎也不小,你要是太過張揚,只怕連邊都還投沾到就先惹來一堆是非!眱扇擞f愈僵,蘇曉溪也愈來愈氣惱。

  “該怎么做我心里有數,你請自便,不要再跟著我!备粋姑娘拌嘴,實在有失體面,步天行活說完,拂袖而去。

  蘇曉溪望著他的背影,覺得又泄氣又生氣,站了好一會兒,忽然上前去敲劉家的門,是劉大嫂出來應的門,見了蘇曉溪,連頭也不敢        抬,遲疑地望著她的黑鞋子。        

  蘇曉溪也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瞧,瞧得她滿身發(fā)熱,沉不住氣:

  “姑娘……你……你……”      

  “大嫂,我知道纖纖不是給人搶了,對不對?”

  “姑娘?!”劉大嫂顫聲。

  蘇曉溪正沒好氣,所以出言恐嚇道:    

  “你好大的膽子,剛剛那個公子就是若水山莊的三少爺,纖纖是他的心上人,他這一趟是提親來的,你居然把他的媳婦兒賣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像你這么不怕死的人,他現在回山莊調集人手,我看你很快就要遭殃了,賣掉纖纖的銀子就留著買棺材吧。”

  此時的蘇曉溪還是一身黑衣,活像個浪蕩江湖的女草莽,說起威脅恐嚇的話,自是效果加倍。劉大嫂嚇得發(fā)抖,拉住蘇曉溪,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纖纖也沒說……姑娘……姑娘你幫幫忙……”劉大嫂雙手合十,就要跪在地上。

  蘇曉溪扶住她,假裝很為難地道:

  “這……那你告訴我纖纖到底賣紿誰,現在在哪里,我回去勸步三少找纖纖要緊,也許他能聽進去!      

  “這,這真的不關我們的事啊……哎呀!纖纖去哪里招惹了這等厲害人物,她拍拍屁股走人,把我們也脫下水……早知道那些黃金我  就不拿了,平白教人賴我為了錢財賣掉小姑……”劉大嫂叨叨抱怨。  

  劉阿生從屋里趕出來,手上捧著一包東西,急著說道:

  “對方是誰我們真的不知道……他們把纖纖帶走,給了我們五百兩金子,什么話也沒有交代……”  

  五百兩金子?!這可以算是聘金吧。

  纖纖該是給人強娶走的!

  “喔,對了對了,我想起來了,那人好像是做什么茶葉還有煙草的買賣……但是去哪里呢……”劉大嫂道。

  “柳州!對!是去柳州!”劉阿生接口。

  生死交關,這對夫婦忽然都恢復記憶。

  “他們當差的送銀子來那天,一直催我給他們老爺辦點隨身用品,說那是他們老爺家鄉(xiāng)的習俗……我還問是哪里的習俗,聽都沒聽過,當差的說是柳州。”

  “柳州?”蘇曉溪沉吟?偹阌悬c眉目。

  劉阿生繼續(xù)道:

  “姑娘,這真的不關我們的事,你在那個步三少面前千萬要幫我們解釋清楚,我們夫婦倆的命都在你手上了……”說著,把手上那包東西塞在蘇曉溪手上。

  蘇曉溪打開布包,里面都是黃澄澄的小金元寶,沉甸甸的,少說也有百來兩。

  親情,就值這些?

  “你們安心吃香喝辣吧,纖纖以后再也不會隨你們擺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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