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談窩在套房里奮發圖強了半個月,她準備了一箱泡面、一條全麥吐司、一罐即溶咖啡粉和鮮奶,決定要突破創作瓶頸,登上事業的新高峰。
逃避一向不是她的習慣,勇敢迎接挑戰才是她的個性。
所以這就是她沒日沒夜連續喝了十五天的咖啡,吃泡面,閑時咬吐司當點心的原因。
雖然開頭很困難,可是她畢竟動筆開稿了,努力在一片空白中摸索出男主角的性格來。
他有一雙很黑、很深,看人很透徹又尖銳的眸子,身材很高大,約莫一百八十幾公分高,一身西裝完美地裹襯出英挺俊爾,兩道濃眉微諷輕佻地往上揚……他很自大,自大到幾乎狂妄的地步,可是他渾身散發的氣勢卻比他的自大更凜人。
饒是如此,他還是很迷人,非常、非常地迷人……
眼波流轉,勾魂攝魄,眸光專注,銷魂蝕骨。
這個角色的描繪好熟悉、好熟悉,蘇談卻渾然未發覺。
她的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移動著,許久未出現的悸動與熱力攫住了她的心,她的胃興奮地揪疼著,這是她寫出滿意的作品前會有的沖動與身體直覺。
這樣一個性格狂傲又俊美出色的男人,他會有怎樣的愛情觀?他會喜歡什么樣的女子?
只要是他不想要的,就算自動送上門來巴著不放,他依舊不屑一顧,但若是他想要的,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掌握……
她打字的動作倏地頓住了,專注的小臉顯得有些迷惘,偏著頭想了想。
這個男主角的性格怎么好像似曾相見過?
她的心頭猛然一跳──
宋紹詞。
不下不,她的男主角決計跟他八竿子打不著,就算他們的性格有一點點像,外型有一點點像,思想談吐也有一點點像……
可是比較吸引人的男人形象不是都差不多嗎?
"該死,干嘛又想起他?"她咬著下唇,無緣無故生起悶氣來。
距離上次不歡而散已經多久了?半個月了吧?他還真的沒有再出現在她的生活里,真的拍拍屁股離開她的生命。
一夜情過后就是這樣嗎?
她抑不下一縷心酸,又很唾棄自己的沒骨氣。
可別忘了那一天是她趕走他的啊。
她并不想要跟他、或是任何一個男人有長久的牽扯與關系,她都忘了嗎?
蘇談的手停在鍵盤上良久,最后毅然咬牙甩頭,試圖遺忘那張勾動心神的臉龐。
不管,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寫得這么順手過了,她絕不讓任何人或任何事再來扯后腿。
空氣中彌漫著咖啡香味,她伸手過去要拿起馬克杯,突然胃一陣翻騰。
"討厭。"她揉著不舒服的胃,自言自語道:"咖啡喝太多了嗎?"
她現在沒有時間擔心胃痛,她正在極力挽救自己的事業,試圖更上一層樓,她的銀行存款只剩下一萬元,正發出危險的紅燈警告。
她需要寫作,無論是心靈上的,還是現實上的。
她深吸一口氣,起身倒了一杯開水喝下去,胃還是好怪。
也許吃點熱食會好一點吧。
蘇談打開小冰箱,里頭卻冷冷清清的,只有一顆可能打從侏羅紀時期就遺留到現在的"化石蛋",還有一罐去年到苗栗農場買回來的濃縮檸檬汁。
看到那罐檸檬汁,她的口水迅速蔓延開來。
她迫不及待地泡了一杯喝,那酸溜溜的滋味瞬間平撫了她的喉間和騷動煩厭的胃。
。≌媸娣。
她又是一尾活龍了,正準備窩回電腦前寫稿子時,手機鈴聲大作。
"喂?"她一顆心早飄到電腦去了。
"蘇談,你在干嘛?"
"趕稿。"她笑咪咪的回道。
工作進展順利,她心情大好。
"哎呀,怎么這么剛好?"聽得出電話那頭的王希鳳在跺腳。"這樣我就不好意思請你陪我去吃午飯了。"
"午飯?"她有些分心的回道,手機夾在耳頸間,騰出雙手來打字。
"就是早餐跟下午茶當中的那一餐啊。"王希鳳沒好氣的說。
阿談啊,只要一趕起稿來就昏天暗地六親不認。
"噢。"蘇談在心里盤算著該讓男主角什么時候發狠拋棄女主角。
這就像是這種類型的男主角會干的事……唔,其實也說不定啦,編輯說有的男主角性格很酷、很邪佞,但依舊很疼、很眷戀女主角。
唉,真難決定啊。
"那你陪我去吃午飯好不好?我好無聊,肚子餓,又不想一個人去吃。"王希鳳撒嬌道。
"喔。"她心不在焉地打著字。
要不然就讓男主角誤會女主角好了,這樣夠戲劇化、夠沖擊了吧?她光是想就覺得心酸了。
"太棒了,我的車子就在你家附近,馬上到!"王希鳳大喜,立刻掛上電話。
蘇談這才清醒過來,茫然地對著發出嘟嘟聲的手機發怔,"喂?"
嘖,不知道家里太有錢而人生又太無聊、太沒目標的千金小姐,是不是都像希鳳這樣?
五分鐘后,就在蘇談猶自沉浸於故事情節的當兒,電鈴陡地響起。
"誰呀?"她氣呼呼地跑到對講機前,沒好氣地咕噥道:"干嘛趁人家最忙的時候來打攪……希鳳?"
"阿談,快下來,我和司機在你家樓下了。"王希鳳的聲音燎亮又有力。
她愕然,"下去干嘛?"
"啐,你剛剛答應我要陪我去吃午餐的,你該不會忘了吧?"王希鳳有點不高興了。
她腦子浮現剛剛的對話,無力地捂住額頭,無奈地道:"噢,好啦、好啦,我馬上下去。"
反正她也該吞一點正常的食物了,再這么吃泡面,喝咖啡的度日下去,她有希望繼敬愛的諸葛孔明先生之后成為第二位"食少事多,能其久乎?鞠躬盡粹,死而后已"的代言人。
蘇談出門最是快速方便,一件白T恤和,一條牛仔褲,外加一雙涼鞋和一個背包就OK了,連化妝水、乳液、口紅、隔離霜和防曬乳都不必搽,因為懶。
一分鐘后,她已經上了王希鳳家那不知是第幾輛專用的豪華轎車。
她一坐進寬敞舒適的后座,打扮得光鮮美麗,一身粉紅香奈兒洋裝的王希鳳就吩咐司機道:"到我家飯店去。"
蘇談一怔,忍不住調侃道:"唉,我就沒有辦法講這句話,我頂多能說:'司機,我要到我家牛排。"
"做死,你又消遣我。"王希鳳瞪了她一眼,笑道:"話說回來,你出門就不能好好打扮打扮嗎?我看你那天參加我生日派對的時候,穿得可美了。"
"那是正式場合。"蘇談看了眼腳上在路邊攤買的藍色涼鞋和王希鳳腳上的亮粉紅色古奇涼鞋,忍不住汗顏。"你今天穿得真像'金發尤物'里頭的芮絲薇絲朋。"
"是嗎?"王希鳳高興的咧嘴一笑,"她是我的偶像喔。"
"對了,你今天怎么突然想找我吃飯?"雖然趕稿趕到頭暈腦脹,而且胃又開始不安分起來,她還是忍不住問,
王希鳳笑了起來,眼神有些閃爍,"就是想到好久沒有跟你吃個飯聊聊天了,所以特地找你呀。聽說我爸重金禮聘法國米其林三星級的大廚師到我們家飯店長駐,做出來的美食好吃到連舌頭都差點吞下去呢!"
"聽起來怪惡心的。"蘇談感到有點反胃。
"那是一種形容詞啦,大作家。"王希鳳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又親親熱熱地偎到她身邊,"對了,最近……你有沒有遇到什么……特別的事?"
蘇談茫然的看著她,"特別的事?"
"是啊,特別的事……或人?"王希鳳擠眉弄眼,一臉的期待。
"沒有。"她窩在家里十幾天了,別說特別的人跟事了,就連只蟑螂都沒見到。
也許是因為連蟑螂都不屑吃她房間里的食物,怕被毒死吧,哈哈!
王希鳳失望得不得了,不過她還是抱著一絲絲期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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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半個月來,宋紹詞的生活過得再快活自在不過了。
在那個自以為是的刻薄毒舌女那邊受到的鳥氣,統統都因沉醉在其他如花似玉的女人的溫柔鄉里,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又找回了他的男性自尊心和自傲的信心。
就像現在,他坐在五星級飯店頂樓的法國餐廳視野最好的座位里,對面的是風靡港臺的知名玉女紅星,嬌媚可人,溫柔甜蜜,尤其為他撬挖出香蒜烤囚螺肉時的體貼勁,就足夠令他的男性自尊舒服到了極點。
哼,這豈是某人能比的?
宋紹詞笑容性感迷人,朝她舉起裝著紅酒的酒杯,"祝你新片收視長紅。"
黎容兒受寵若驚地眨著明眸大眼,甜甜地笑道:"謝謝宋先生。"
"叫我紹詞吧。"他露齒一笑,"朋友都叫我紹詞。"
"嗯……紹詞。"她做出一個顛倒眾生的甜美羞怯神情,那模樣足以撓動每一個雄性動物的心。
他也覺得心下有點癢癢,不過見多識廣的他臉上依舊笑意迷人,絲毫不像那些沒品的急色鬼和下流胚子。
對他而言,再美的女人也不過就是吃一次飯和多吃幾頓飯的分別。
"吃得慣嗎?"他柔聲的問道。
她燦笑若花,"很可口,不過我實在不應該吃這么高熱量的食物,呵呵,人家又胖了一公斤了,開鏡的時候不上相,會被導演念呢。"
他以最挑剔嚴格的眼光打量她──她通身上下的肉加起來還不到四十公斤,裸露出的手臂纖瘦得像是細柴,一折就斷。
他雖然喜歡身材曼妙的女子,可是最好是該有肉的地方有肉,就像蘇談,她雪白柔軟的酥胸和輕翹豐潤的臀……他的某個部位情不自禁硬了起來。
停停停!
宋紹詞大皺眉頭,暗自生氣。不是說好了跟她橋歸橋、路歸路嗎?她可不是他的第一個女人,更不會是最后一個,所以有什么了不起?
饒是如此,他的心情還是小小悶了一下。
那個可惡的女人竟然口口聲聲說不要懷他的孩子?!
想他宋紹詞可是女人堆里最紅火搶手的,不知有多少女人想懷他的孩子,坐上宋夫人的寶座,偏偏只有她,有眼不識泰山。
哼,他會教她后悔的。
像是刻意,更像是在跟誰賭氣,他對面前搔首弄姿的美女露出一抹魅惑笑容,舉止間更見三分體貼。
黎容兒簡直被迷得暈陶陶,渾然忘卻自己乃是螢幕上知名的萬人迷。
他不著痕跡地用眉眼,挑逗著她的心、她的人,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她纖白的小手,"你有一雙我所見過最美的小手……"
黎容兒臉紅心跳,完全不知身在何處,今夕是何夕了。
蘇談一踏進法國餐廳,看見的就是這教人抓狂的一幕。
宋……混蛋,大色狼,果然一轉身就繼續勾引純情無知的少女。
他真的把她丟到腦后,忘得一乾二凈了?
王希鳳偷偷觀察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好友,很壞心地偷笑起來。
啊哈,她就不信他們倆之間真的純潔如白紙,什么都沒發生過。現在可好了,光看蘇談眼睛里那兩簇狂熾的火焰就說明了一切。
她死命地拉住沖動得想沖過去的蘇談,假裝納罕地問:"你要去哪里?你看到認識的人啦?"
蘇談轉過頭,心下一驚,迅速吞下滿肚子亂竄亂跳的火氣,聲音很不自然地道:"什么?我不懂你在說什么,我們的位子在哪里?"
臉上對著好友笑,笑臉底下卻是齜牙咧嘴,不過她死也不承認自己是醋海翻騰。
那個不要臉的家伙居然還握住人家粉嫩的小手不放,好像是個餓了十幾頓的人看見紅燒冰糖肘子一樣流口水。
在蘇談眼里,英俊翩翩的宋紹詞已化身流涎的大野狼,正恬不知恥地張大獠牙準備一口吞下眼前的獵物。
可惡,最氣人的是她居然胸口會痛!
"阿談,我們坐窗邊好不好?窗邊視野景觀好好喔。"尤其還可以一清二楚地看見那對"奸夫淫娃"。
蘇談僵硬地點點頭,幾乎是被動地坐進位子里,她兩眼死盯著他們倆,內心充滿無比憤怒和不是滋味。
半個月前,還假惺惺地擔心她懷孕了,現在呢?恐怕他迫不及待就想在桌上要了對方吧?
男人都不是東西!
她緊緊掐著菜單,都快把燙金字的菜單扳壞了。
"呃,阿談,你要吃什么?"王希鳳看著她越來越紅的臉蛋,突然擔心起她血管會爆開。
蘇談強迫自己調轉視線回菜單上,"我要普羅旺斯蔬菜湯和兩片烤面包,謝謝。"
王希鳳睜大眼睛,"你確定只要這樣?我請客耶。"
"我吃不下。"她的胃又痛了,原本就不舒服,現在看到宋紹詞和美女卿卿我我的樣子更教她反胃。
王希鳳匆匆點了個海陸套餐,還自作主張地幫她點了個烤牛排,待經理下去后,她偷偷瞥了還不知情的那一頭,有點猶豫地問:"是不是……因為紹詞的關系?"
蘇談啜了一口冰水,佯裝鎮定的反問:"跟他有什么關系?"
"你沒有看到他嗎?"她朝另一頭努努嘴。
蘇談咽下一口又一口的冰水,試著沖淡涌上喉間的苦澀感。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她只是胃酸逆流而不舒服,絕對不是因為看到他溫柔深情地牽著別的女子的手。
她花了好一番力氣才穩住翻騰的心緒,冷靜地朝王希鳳比的方向看了一下,故作訝異道:"有點面熟,是你朋友嗎?"
王希鳳瞪著她,"你也認識的呀,就是在我生日派對上,你跟他暢談甚歡的宋紹詞,宋大董事長啊。"
她聳聳肩,"有嗎?我忘了,那天人那么多,王孫公子足足有一大卡車,我怎么記得誰是誰?"
熱湯為什么還不來?她的胃酸已經彌漫到五臟六腑,就快要從喉頭溢出來了。
王希鳳身子往前傾,小聲地問:"阿談,我們這么熟了,你也知道我一向很關心你的感情世界,我很希望你能夠找個好男人嫁,"
聞言,蘇談諷刺地一笑,微帶失意地問:"希鳳,告訴我,你相信這世上有好男人的存在嗎?"
王希鳳被她問住了。
她沒有再留難,只是淡淡地說下去:"你我都明白,天下若還有幾名好男人,你還需要坐在這里跟我這個小作家吃飯閑磕牙嗎?"
王希鳳一怔,忍不住長長嘆了一口氣。"可不是嗎?"
她周遭都是堆空有外表的繡花枕頭,再不然就是銀桿蠟槍頭,或是稍有點成就就踐得二五八萬,還有光靠老爸、爺爺那一輩家產的二世祖,出入香車坐擁美人,一遇到事搖頭三不知,問他現在時局情勢滿臉茫然無知,這樣的人連她看了都想吐,何況是眼光嚴苛的蘇談?
蘇談懶得再看那頭甜甜膩膩到令人寒毛直豎的男女,決意不打算讓他壞了自己的胃口。
難得可以吃頓好的,她絕對不虧待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振作起精神,對著站在不遠處的侍者勾了勾手,"麻煩再給我一杯熱可可,越濃越好,再來一盤蛋糕……希鳳,你不介意吧?"
王希鳳眨眨眼,搽著時尚流行彩繪指甲的手纖纖然揮了揮,"你盡管點。"
"那再給我一盆新鮮水果盅,謝謝。"她又喝了一口冰水,覺得冷靜不少。
早決定跟那人再無關系,現在自然也沒有什么好受影響的,她必須時時謹記這一點。
"話說回來,宋紹詞真的是個很不錯的男人。"王希鳳吃著鵝肝醬冷盤,突又提起。
蘇談把烤得香味四溢的面包掰成兩半,卷成一小卷放入嘴里,面無表情地道:"我說過,不認識這個人。"
"可是他曾經氣呼呼地踹開我的門,就是為了要你的住址。"她才不相信他們半點瓜葛也無。
蘇談心猛地一跳,拿著面包的手有些不穩,她清了清喉嚨,"有這種事?你告訴他了嗎?"
"開玩笑,我們可是斬雞頭燒黃紙的好朋友,我怎么可能出賣你?"王希鳳引以為傲地道:"我當然沒說啦。"
"噢。"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心頭更是滋味復雜,只得沉默地埋首咀嚼食物。
"我很少看見紹詞這么緊張的。"王希鳳邊說邊觀察她的神情。
"喔。"她還是機械化地嚼著面包。
會嗎?他會很緊張嗎?半個月前,他看起來有點著急,有點在乎,最重要的是……他眼睛里至少還有她這個人存在。
可是事隔半個月,在他眼里、心里的早換成另外一個嬌滴滴的美人。
蘇談忍不住捏碎手上烤得香脆的面包──媽的!男人就是這副喜新厭舊的德行。
"阿談……"
"干嘛?"她猛地抬頭,臉色難看。
王希鳳緊緊地盯著她,"你真的不過去看一下嗎?"
蘇談看見她眼底的含意和關懷與想法,她的鼻頭沒來由的一酸,眸光投向那頭你儂我儂的男女,語氣澀耀地道:"何必呢?我和他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我至少還有一點骨氣和格調,就算沖過去王婆罵街或是仿趙姨媽背后血口咒人,又怎么樣呢?"
"如果你對他真的有點動心,就不要把他讓給別人,像紹詞那樣的男人,身邊永遠不乏美女,一個不小心,立刻就會有更好、更美、更年輕的女孩過來搶走他……"王希鳳苦口婆心地規勸,卻不知適得其反。
"正如你所說的,他身邊永遠會有更好、更美、更年輕的女孩冒出來,那我何必自找麻煩送上門去湊熱鬧?"蘇談突然覺得胃口全消,放下只吃了一半的面包。
"可是……"
蘇談滿臉歉意地站起來,"對不起,我突然吃不下了,我先回去趕稿子,再打電話給你。"
王希鳳有些驚訝,看來紹詞和阿談之間的關系與糾葛遠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復雜,一時之間,她也不知該如何幫忙。
蘇談強忍住欲作嘔的胃痛,低著頭往門口走,卻不小心撞到了正陪著宋紹詞在柜臺處結帳的黎容兒。
"對不起。"她立刻道歉。
黎容兒厭惡地瞪了她一眼,不客氣地斥道:"小心一點,弄臟了你賠得起嗎?"
她身上穿著的是Versace的金蔥色低胸洋裝,價值不菲,要是給這個邋遢女人弄臟弄縐,豈不心疼死了?
蘇談瞇起眼睛,想息事寧人的想法瞬間被推翻。
"我是賠不起,不過你男朋友一看就是超有錢的樣子,我相信他會很樂意再多幫你買幾件。"她冷冷地道,語氣里嘲諷的意味十分明顯。
難得的是玉女紅星也聽懂了,黎容兒氣惱地指著她的鼻子道:"你這個人好不長眼,你知道我是誰?我男朋友又是誰嗎?"
老實說,這位美女挺眼熟的,不過就算是國際巨星又怎樣?蘇談光棍不怕穿鞋的,古人尚有拚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這點小場面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誰,不過你的男朋友……"她有種報復的爽快心情看著宋紹詞聞聲轉過頭,驀地僵住了的神情。"在半個月前還是我男朋友,當然啦,我是已經甩了他,你希罕你要就撿去用好了,我一點都不介意。"
聞言,宋紹詞臉色陡地一沉。
這個可惡的女人,竟然這么不屑地說著他們半個月前所發生的美妙性事?她把他當成什么東西了?
黎容兒嗤笑一聲,目光輕蔑地上下打量她,"笑死人了,你是哪位呀?紹詞怎么可能會有你這么平凡又不起眼的前女朋友?"
她叫他紹詞?原來兩個人已經親匿到互稱名字的地步了,聽在蘇談的耳里更是一陣刺耳。
不要跟這種女人一般見識!不要跟這種女人一般見識!
她拚命自我催眠,壓抑下滾滾沸騰的怒火,可是醋海翻騰又豈是尋常理智就壓制得下的?
她望向臉色有一絲尷尬的宋紹詞,他還沒開口,她已經酸溜溜地道:"宋先生,好久不見,沒想到閣下的動作這么俐落,這么快就去尋找肯幫你生小孩的孕母了,只不過你找的這位孕母好像連自己都喂不飽耶,這瘦骨伶仃的樣子恐怕沒多少營養可以供給小寶寶,你的眼光也不過爾爾嘛。"
"你在說什么鬼話……"黎容兒大發嬌嗔,繼而轉過頭委屈地哭訴起來,"紹詞,你看這個瘋婆子啦,她侮辱我。"
宋紹詞正想開口說話,蘇談卻給了一記足以將他釘在墻壁上結凍的銳利冰眼,"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不過我很懷疑以你的智力聽得懂這句話。"
"你!"黎容兒大怒。
宋紹詞皺起濃眉,安撫地摟緊她的腰,低聲道:"別生氣了,跟這種牙尖嘴利的女人一般見識什么呢?你乖,讓我來處理。"
他每個字都像把劍深深地戳進蘇談的胸口,她睜大眼睛,鼻翼迅速地急張喘息著。
她是牙尖嘴利的女人?跟她一般見識什么?
蘇談止不住心里陣陣的酸楚糾疼,她深吸了一口氣,憋著氣冷冷道:"哦,你想怎么'處理'我?打我一巴掌好給你的新歡出氣嗎?"
他瞇起眼睛,不贊同地道:"你就不能夠學著有點氣質嗎?說話尖酸刻薄到了極點,難道你沒發現這樣有多么惹人厭?"
尤其不懂得在必要的場合說適當的場面話,她早晚會因此而吃虧。
蘇談氣得渾身打顫,她想開口大罵,卻又激動得沒辦法想出一句完整的罵人話。
這就是他對待"舊愛"的手法嗎?真夠狠了。
不不,她干什么要待在這里自取其辱?還要自貼標簽承認是他的舊愛,簡直就是倒了八輩子的大楣!
蘇談想要驕傲、有氣質而完美地轉身離去,可是在移動腳步前,她腦子陡地閃過一道靈光。
他不是說她沒氣質又尖酸刻薄嗎?那她就讓他見識什么叫做真正的沒氣質。
她一個箭步上前,揚手揮下去──
黎容兒尖叫一聲,本能閃避進宋紹詞的懷里,他跟著手臂橫擋住她要落下的攻擊。
可是沒想到他們都猜錯了,這一記巴掌是落在宋紹詞英俊的臉龐上。
啪地一聲,他的臉頰登時浮現五道紅指印,四周人均驚呆了。
"宋紹詞!真有你的,幫著外頭的情人欺負懷了你孩子的女人,我真是瞎了眼才會胡里胡涂地愛上你,還心甘情愿地為你懷孕生子……"她說得聲淚俱下,演技之精湛連自己都佩服得不得了。
餐廳里瞬間豎起無數只耳朵,她心滿意足──表面上當然是淚如雨下,悲傷欲絕──地看著黎容兒臉色一白。
宋紹詞的表情她不必看,光用腳趾頭想也想得出他震驚發青的模樣。
話一說完,她便轉身沖出餐廳大門,肩膀還一聳一聳的,但若從正面看是笑到嘴巴快咧到耳朵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死色狼,看你名聲掃地,以后還怎么泡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