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早上,蒲雨苑與蒲雨毓兩姊妹所住的這戶公寓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如此地安靜祥和。
陽光細(xì)細(xì)從落地窗灑進(jìn)客廳,照著幾上的九重葛一片翠綠,窗臺上不時有雀雀輕撲翅膀,卻也不至于破壞這份寧謐,偶而傳來一兩聲輕微而穩(wěn)定的酣聲……
是了,蒲雨苑和蒲雨毓都在各自的房間里熟睡著,一個睡到張開了嘴打呼,另一個棉被踢下了床都還不自覺。
周日早上,不上班不上課,當(dāng)然是兩姊妹的補(bǔ)眠時間,中午十二點以前,這間公寓都會這么安詳、靜謐。
然而一陣尖銳的門鈴聲,在這安靜的氛圍中突兀地驟響。那不斷地、有耐性地,一聲聲刺耳而單調(diào)的門鈴,打破了所有的寧靜,妹妹蒲雨毓頭一個受不了,重重推開房門,邊咀咒著邊沖去客廳,還沒開門就一聲大吼:
“誰啦?!”
口氣很怨,怨吵了她安眠的來人,也順便怨一下她那八風(fēng)吹不動的姊姊。蒲雨毓十分明白如果不是自己來開門解決門鈴聲,她那偉大的姊姊肯定有辦法任那噪音繼續(xù)響,而她香甜地繼續(xù)睡。ㄝㄡㄥ
“你好,我是警官吳XX,”門外響起一個禮貌的男聲!罢垎柶延暝沸〗闶遣皇亲≡谶@?”
警察耶!找她姊?會有什么事?蒲雨毓駭異地開了門,看見外頭兩個男人,前面那個瘦瘦的,后頭站的那個身材魁梧許多,那瘦男人遞上證件給蒲雨毓看,同時問她:“你是蒲雨苑小姐?”
第二次念蒲雨苑的名字,那警官還是念得拗口,蒲雨毓睜著一雙疑惑的眼睛問他:“她是我姊。你找她什么事?”
“她與一件死亡案件有關(guān),”警官穩(wěn)定地說!拔覀兿胝埥趟龓讉問題!
死亡案件?!蒲雨毓差點倒頭栽下去!她姊姊!那個不夠機(jī)靈兼又大而化之的姊姊!怎么可能跟什么死亡案件扯上關(guān)系?!
“你,你們先坐一下,我去叫我姊!逼延曦贡憩F(xiàn)得還算鎮(zhèn)定。然而一轉(zhuǎn)身,她那硬撐出來的鎮(zhèn)定就垮了,她三步并兩步,幾乎是跌撞地摔到姊姊房門前,也沒敲門就直沖了進(jìn)去,惶惶然吼她姊:
“別睡啦!代志大條了,外面有警察找你!”
蒲雨苑睡夢中被吼得不明所以,眼神蒙朧還意會不出發(fā)生了什么大事,語焉不詳:“什么什么東西找我?”
“什么東西?警察啦!”蒲雨毓伸手就去掀開被子,抓住她的手硬把人拖坐起來,在她耳邊大吼:“警察說你牽涉到一件死亡案件,要問你話!”
“死亡?誰死了?”蒲雨苑剛醒,神智仍是呈現(xiàn)弱智的白癡階段。
“我怎么曉得你殺了誰?”蒲雨毓受不了了。
“殺人?我沒殺人。槭裁淳煲獊碚椅?”蒲雨苑這下算是聽清楚妹妹的話,知道要緊張,終于算是清醒了。
“我怎么曉得你闖了什么禍?”蒲雨毓沒好氣地說,“人家在客廳等你,你自己去解釋清楚吧!”
“哦,好!辈,蒲雨苑肯定還沒睡醒,因為她身上穿還著性感睡衣,竟就要往門外走,蒲雨毓將將昏死過去地把她喊回來。
“拜托,你也換件衣服吧!”
“噢!逼延暝废袷腔腥淮笪,走回來拉開衣柜,面對著滿柜子琳瑯滿目的服飾,她習(xí)慣性地踟躕起來,自言自語道,“嗯,該穿哪一件……”
真要命!蒲雨毓簡直快瘋了!澳阋詾槟闳ゼs會?隨便挑一件正常的衣服不就行了!”
“好!逼延暝繁缓鸬糜悬c委屈,于是當(dāng)下心急萬分,姊姊卻慢條斯理地?fù)Q上一件家居服。
終于千呼萬喚始出來,蒲雨苑跟著蒲雨毓走進(jìn)客廳。
“蒲,雨苑,小姐?”警官一看見蒲雨苑,就站了起來。名字還是念不好。
蒲雨苑怔忡地“唔”了一聲。警官開門見山問:“蒲小姐,一月十號星期五晚上,你是不是見過一個叫蔚丞騏的男人?”
“蔚丞騏?”蒲雨苑歪著頭想了半天,一月初發(fā)生的,現(xiàn)在都已三月底了,她腦里的記憶體實在不太夠。
警官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遞給蒲雨苑。有了照片幫記憶,她終于想起來了!芭,他啊,我都忘了他的名字了。對啊,我跟他了一個晚上!
算是確定了身分,警官轉(zhuǎn)頭對同來那位高人的男人道:“就是她,剩下的交給你了。”
男人朝他點了點頭,低聲像是說了句謝謝。警官笑笑,回過頭叮囑蒲雨苑:“我的這位同伴有些問題請教你,希望蒲小妲能盡量配合!
吩咐完,警官就先走了?蛷d留下那位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有著寬肩削臀的身架,舉手投足間隱約有股睨世的傲然氣勢,蒲雨毓不由得正襟危坐起來。
不過當(dāng)事人蒲雨苑顯然一絲絲也不擔(dān)憂,還悄悄打了兩個哈欠……
“警察先生,”因為警官介紹這位是他的同伴,蒲雨毓直覺他也該是個警察。她擔(dān)心地替姊姊問,“請問這男人發(fā)生了什么事?跟我姊有什么關(guān)系?”
男人看了蒲雨毓一眼,從提包里取出名片遞給她們,微笑道:“您好,我是蔚丞騏的委托律師,敝姓譚!
蒲雨毓不太信任地接過名片,和蒲雨苑一起讀著上頭的字:譚律師事務(wù)所律師,譚洛胥。
這家伙怎么像律師呀?兩個女人四只眼睛不約而同懷疑地打量起他來,一件牛仔褲,合身的T恤,是很能顯現(xiàn)他年輕壯碩的身材沒錯,但也讓他看起來比較像事務(wù)所的小弟。
好吧!姑且信之。
“嗯……譚律師,請問到底是發(fā)生什么事?”
視線快速地掃過面前兩張清麗面容,譚洛胥緩慢而平靜地開口解釋道:“是這樣的,蔚丞騏,也就是我的委托人已于幾日前去逝,就在你姊姊見過他的隔天晚上。換言之,你姊是最后見到他的人之一!
這下,不僅蒲雨毓張口結(jié)舌,就連老神在在的蒲雨苑都大大吸了口氣,像是終于明白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蒲雨苑頭一遭顯現(xiàn)出她的心慌,惶惶然速速告解:“不干我事!真的,我那天只是陪他聊天而已,我什么也沒做……”
譚洛胥點點頭對蒲雨苑示意,要她不要緊張,“請你先別慌,蔚先生有先天性心臟病,所以我們已排除他殺的嫌疑。但你畢竟你是他病前最后一個見他的人,所以我想請你回想一下當(dāng)天晚上發(fā)生過的事,是否有什么原因刺激了他,導(dǎo)至他心臟病突發(fā)。當(dāng)然,你有權(quán)決定是否愿告知詳情!
“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這下麻煩了。蒲雨苑向來是連昨天自己說過什么話都不記得的那種人,要她回憶相隔幾個月的事,根本就是要她的命。
“一月十日,星期五!彼又卣Z氣,想提醒蒲雨苑,不過似乎沒什么作用,她仍是一臉無辜加茫然。
“就你們公司辦慶生會那天啦!”蒲雨毓想到了一個更明的點。
“哦!”像是錄音帶終于倒帶成功,蒲雨苑找著了記憶的位置。她如釋重負(fù)地開始描述,“那天啊,我們公司辦摩羯座的慶生會嘍。下班后去唱歌。唱歌唱到十一點還是十二點……”畢竟年代久遠(yuǎn),她不太記得起來!皼]人想回家,就續(xù)攤?cè)ヒ患艺賞ub,PUB是在……忘了。我只記得我們有好多個人,聲勢浩大,占了人家兩張桌子,”
蒲雨苑絮絮叨叨,沒章法地凈講些不相干的,蒲雨毓和那男人都忍耐著看她什么時候道入正題,終于在蒲雨苑形容完他們一群人如何喝了酒一大堆生啤酒之后……
“然后啊,我同事就跟我說,唉,那邊有個男人一直看你耶,后來那個男人就過來找我聊天嘍,說他叫蔚丞騏,我覺得他這個人好像還不錯,就跟他聊,不知不覺聊到早上了,他說他要送我回家,我說不用,他跟我要了電話,就走啦!”
拉拉雜雜扯了一大堆,好不容易提到重點只有潦草幾句,譚洛胥忍不住問:“嗯……就這樣?”
蒲雨苑蹙眉看看他,那神情是說:“不然你要怎樣?”
“蒲小姐的意思是,那天你和蔚先生是第一次見面,之前你倆并不認(rèn)識?”他思索著道。
“不認(rèn)識!彼龘u頭。
“那天你們聊天的時候,蔚先生有沒有一些異常的反應(yīng)?”他追問。
“反應(yīng)?”真是苦了蒲雨苑,害她又回憶半天!皼]有耶,不過他好像很喜歡我的名字就是了!
還真問不出什么名堂。他不放棄:“可不可以請蒲小姐描述一下你們談話的內(nèi)容?”
真要命,問大綱都要記不得了,還要描述內(nèi)容?“其實哦,我那時只覺得他好像有很多話想講,所以我就讓他講,但他講什么,我都沒注意聽耶!
實在傷腦筋!斑馈瓫]注意聽,你還能跟他聊這么久?”
蒲雨苑睜著一雙無辜的眸子,“他希望我陪他嘛,而我很善良!
譚洛胥聞言簡直哭笑不得,放棄從她口中打聽那天的現(xiàn)場狀況,改問:“不知是否可告知蒲小姐的經(jīng)濟(jì)狀況,現(xiàn)在是念書,還是工作?”
“我在一家銀行當(dāng)服務(wù)臺人員,一個月薪水兩萬八!逼延暝坊卮鸬梅浅U\實。
“為了采證,我希望能將以下的對話用錄音的式存證,不知蒲小姐可否介意?”譚洛胥拿出精美小巧的錄音筆,開口詢求當(dāng)事人的意愿。
“無妨!逼延暝凡辉谝獾芈柭柤。要錄就錄,反正她又沒作奸犯科,倒不致于對自個兒構(gòu)成威脅。
微微一笑,譚洛胥在錄音筆上按了按,遂開口問道:“請問蒲小姐,目前你們所居住的這戶房子是租的,還是?”
“租的!
“你們的父母住臺灣?”
“在宜蘭。”蒲雨毓代姊姊回答,一邊納悶這位律師怎么開始做起戶口調(diào)查來了。
“我想請問你的交友狀況,”他果然愈問愈私人!澳阌心信笥褑?”
“目前沒有!逼延暝愤是很老實。
“你是不是經(jīng)常和剛認(rèn)識的男人,一起聊天聊一個晚上?”
“當(dāng)然不是!”蒲雨苑沖口而出。這樣的問題不太像問題,反而還有點影射或指控的味道,使一旁的蒲雨毓也聽不下去,大聲地替姊姊抱不平。
“等一下!律師先生,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們,你問這么多要干嘛?你的問題已是過分涉及私人,嚴(yán)重侵犯到我們的隱私權(quán),我想我們沒有必要及義務(wù)回答!況且不是都已經(jīng)確定那男人是自然死亡,不干我姊的事了嗎?又干聽像個警察查問口供似的!
“很抱歉,當(dāng)然你們是有權(quán)利選擇不回答,但為了理清事件發(fā)生所有的因果關(guān)系,這些問題都是必要的,若因此而讓你們感到不適,還請多多包涵見諒,”他的態(tài)度從容而穩(wěn)定,“且,因目前情勢尚未能明朗化,還不適宜讓你們知道緣由,恕我暫時無法和你們明說……”
“律師先生,這很沒道理耶!”沒等人家說完,蒲雨毓就急著說出自己的看法。“雖然說你們律師為了查清案件事實,照理說我們是應(yīng)該要配合沒錯,但至少也要讓我們知曉一切的緣由吧?”
“律師也不能隨便就來我們家審我們啊!”蒲雨毓對這位看起來絲毫不像律師的家伙,愈想愈沒好感!斑先找個警察來唬弄我們一下,你到底有什么居心?”
他居然笑了起來!捌研〗闾嘈牧耍也贿^是受著蔚先生的委托前來厘清一些事,能有什么居心呢?”
“那你為什么問我姊這么多問題?”蒲雨毓不放過他。
“就是呀!”蒲雨苑又跟著妹妹后面放了一槍。
譚洛胥皺皺眉,似乎有著為難!拔艺f過了,這當(dāng)然是有原因的,只是暫時還不好說……”
“怪里怪氣,又不肯說實話,我愈看你愈覺得你不是個好人,”蒲雨毓瞪著他,總覺這男人鬼鬼的,一點也不讓人信任。
世風(fēng)日下,她們兩姊妹又獨自在臺北租屋而居,新聞上每天必播的各種社會案件一幕幕劃過她跟前,她深深覺得還是小心謹(jǐn)慎點好。
“你趕快自己走哦,否則別怪我們兩個不客氣!逼延曦癸@然認(rèn)為光說狠話不太夠力,還隨手抄起了桌上的一個小花瓶,表示她可是有武器的。
說到武器,一個花瓶真是太不夠看了。蒲雨苑搖頭,“毓啊,你拿這個有什么用啦,等一下等一下。”
只見她奔回房間去,沒多久拿來一個巴掌大,木制的小十字弓。
蒲雨毓傻眼,“你才拿個玩具來干嘛?!”
“什么玩具,可以用的耶!”蒲雨苑連忙替那不起眼的小東西辯解,“我們公司那個小都拿來射樹葉!
蒲雨毓還是十分懷疑,“你哪來這東西?”
“上次我們公司去臺東玩看見的,好多人都有買。”
“能用嗎?”蒲雨毓放下花瓶,接過了十字弓,左看右瞧,十分陌生,有時弓箭不小心正好對著了譚洛胥,他就算再有本事鎮(zhèn)定,也忍不住站起身向后退了兩步。
“嗯,你們兩個有話好說,”譚洛胥緊張地告,“那東西很危險的。”
“我看它根本就不能用!逼延曦瓜袷菦]聽見譚洛胥的警示,隨手把不會使用的十字弓塞還給姊姊。
“誰說的?”蒲雨苑十分為這小東西不平,想為它申冤似的,她忙著把弓箭上膛,展示給妹看!八娴目梢杂谩
“啊——”
一聲慘叫。
是的,它真的可以用,蒲雨苑搭上弓箭,不小心按下機(jī)括,咻——
箭飛出去,不偏不倚射中譚洛胥的手臂!
“啊,對不起……”蒲雨苑趕緊沖過去探視災(zāi)情,只見一只小箭就插在譚洛胥的手臂上,正細(xì)細(xì)滲出血絲,實在觸目驚心,她驚嚇之余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放出了箭……”
“痛,痛不痛。俊笔虑榕竭@地步,絕對不是蒲雨毓想要的,她當(dāng)然也心生愧疚。
譚洛胥痛到額上都冒冷汗了,瞪她一眼,“你要不要試試?”
蒲雨毓倒退兩步,深怕他報仇似的!拔,去叫救護(hù)車!
“我可以幫你什么忙?”留下來的蒲雨苑,善良的她站在那看著傷者痛苦,自己也好難過,但她的提議實在很勁爆,“要不要幫你把箭拔出來?”
拔出來?那豈不立刻血流成河?譚洛胥怕自己受到二度傷害,連忙忍痛大聲制止:“不用!你乖乖站在那里就可以,站著別動就好!
從他放大了的音量和語氣,不難發(fā)現(xiàn)他不只手痛,還很惱火;蒲雨苑歉疚地低頭,“你不要生氣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真是倒八輩子楣了,怎么會碰到你這種女人?”他的呻吟不知道是因為手痛,還是因為對跟前狀況的無力。
“不能怪我姊啊。”蒲雨毓打電話叫了救護(hù)車,回過頭來護(hù)衛(wèi)姊姊!罢l叫你莫名其妙跑來我家問話,又不告訴我們原由!
“請你搞清楚,我是受了委托才來的,且這些問題顯然都屬必要性。至于你想知道為什么……”洛胥愈講愈生氣,大約是快氣炸了,也就不再那么小心慎重。
“好吧,我告訴你,因為蔚丞騏在遺囑里留了一棟房子給一個叫蒲雨苑的人,而我們從他的電話簿里找到這個唯一叫蒲雨苑的人就是你姊;他家人怕這事有奚竅,不敢確定是否要把房子給這個叫蒲雨苑。所以我就找了警官朋友幫忙,先來探探你姊。我不告訴你們,是想避免以后多生什么事端。我想任何一個謹(jǐn)慎點的人,都會這么做,只是沒想到你們這兩個女人,居然想殺我……”
兩個女人愈聽愈不可思議,眼睛睜得愈大。
“嘩,一棟房子耶!”蒲雨苑作夢般的口吻喃喃道。
“哇——”雨毓也發(fā)出一聲嘆!傲囊粋晚上的天就有一棟房子,真不賴!
立刻就把傷人的事件忘了,甚至傷者還在她們跟前。
“你們沒聽清楚?”譚洛胥不留情地狠狠吹散兩個女人的心花怒放!八胰诉沒決定要把房子給你!
蒲雨苑原本煥發(fā)的臉龐一下子沉下來變得好哀怨。“你就讓我們作作夢有什么關(guān)系?”
“沒錯,你們就繼續(xù)作夢吧!”譚洛胥渾身冒著火氣,已是不顧律師的專業(yè)形像地狂吼:“我會回去告訴他家人,要他們別執(zhí)行遺囑!”冷眼看了看肇事的兩個女人,他忍著手臂上的痛楚,“那房子絕不能給一個有暴力傾向的女人。”
“你怎么這么說我——”蒲雨苑好冤枉地噘起嘴。她不是故意的呀,也道過歉了,更替他叫了救護(hù)車,而且那鈴聲愈來愈近,救護(hù)車就快到了。她改口,決心做一個負(fù)責(zé)的人,“救護(hù)車來了,我陪你去醫(yī)院。”
“不必!”他防她像防只惡龍似地囔,伸出沒受傷的那只手制止她靠近,“你離我遠(yuǎn)點,乖乖站在原地就好!我的腳沒受傷,我可以自己走,再見……不!最好以后都不要見!”
他一口氣說完,還惟恐避之不及似地邊說邊退后,直到退至大門旁,他拉開大門,頭也不回地沖下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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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雨苑?這是哪家茶藝?”蔚時琪,蔚丞騏的小叔,看著蔚丞騏遺囑的這個名字,皺起了眉頭。
“什么茶藝館,”蔚琪臻,蔚丞騏的妹妹,伸手將遺囑從小叔那兒拿回“是個女人的名字!”
“女人?”蔚時琪更稀罕了!八习指陕锝o她取個這么怪的名字?”
“就是怪,我才納悶,”蔚琪臻手拿著遺囑,倒也不讀,只是另一只手掌上有節(jié)奏地拍著,思索道:“這世界上可不可能還有第二個同名同姓的蒲雨苑?但是不可能,為什么我哥在半年前就立了遺囑,但這個姓蒲的女人卻說她兩個多月前是第一次遇見我哥?”
這的確讓人苦思不解。蔚時琪把注意力到屋里的另一個人身上,那家伙因為手臂受傷,又因為是在他熟悉的小叔家里,所以只穿著一件運動背心,裸露著一雙結(jié)的腎膀,和手臂上一圈一圈包扎的紗布。
“喂,洛胥,你對這事怎么想?”
“我想,我的手很痛!弊T洛胥文不對題地說。一提起那個白癡女人,他的手就更痛,竟然拿十字弓往他手上射!
“唉,又沒傷到筋脈,皮肉之傷而已,過陣子就沒事了。”蔚琪臻是譚洛胥的表妹,從小一起長大,彼此話一向沒大沒小的。
譚洛胥白她一眼!斑^陣子就沒事了。你要不要試試?”
“好啦,別鬧了,正經(jīng)點!蔽禃r琪畢竟是他們的小叔,年紀(jì)也虛長不少,是該有點長輩的穩(wěn)重樣子!奥羼悖阋娺^她,那個姓蒲的女人,她什么樣子?”
“什么樣子?”譚洛胥只得回憶起蒲雨苑的模樣。瓜子臉,秀氣的鼻子,帶笑的眼睛,微翹的菱角唇,“長得還算不錯,蠻漂亮的!彼锌系卦u論,“但應(yīng)該還不至于讓男人會著迷到第一次見到她就把她寫進(jìn)遺書里。而且她是那種迷糊型的,大而化之的女人,應(yīng)該很善良,換句話可能有點蠢,我不覺得男人會喜歡這樣的女人。”
“誰說?”蔚時琪正色地說,“我就喜歡這樣的女人,單純,沒心機(jī)!
“你?只要身上穿了胸罩的,你大概都喜歡!弊T洛胥雖然得喊時琪一聲小叔,但這個小叔只大他八歲,自小就是大哥哥一樣帶著他們玩大的,在譚洛胥眼中蔚時琪比較像他哥,自然更是口沒摭攔。
“唉,你要不要去穿件胸罩?”蔚時琪揚揚眉,“看看我會不會喜歡你!
“好啦!你們兩個男人,吵死人了!蔽电髡楹戎沽诉@兩個大男人!澳銈冋f這事該怎么解決?我爸媽把這事交給我,我要跟他們報告的!
蔚琪臻的父母移民去了美國,蔚琪臻和蔚丞騏因為不想這么年輕就去美國養(yǎng)老而留在臺灣,經(jīng)營建筑業(yè)的父母,留下了許多房產(chǎn)給他們,以至于兄妹倆各有各自的屋子,親戚們也以便宜的價錢買下住屋,搞到后來,大家都住在同一棟社區(qū)里,對面隔壁。
這次蔚丞騏驟然過世,父母衰慟之余,難以留在這塊傷心地,在辦完蔚丞騏喪事之后就回到了美國,將后續(xù)的事全交給蔚琪臻和蔚時琪處理,人家感傷蔚丞騏早逝之余,也想將他的遺囑處理好,算是為他盡最后一份心。
“就這樣把房子給她,好像不大對!蔽禃r琪謹(jǐn)慎地忖度,“畢竟她并不一定就是丞騏遺囑里指的蒲雨苑!
“可是我哥的電話簿里就只有這么一個蒲雨苑的電話號碼。”蔚琪臻懊惱地,“我去找過我哥的雜記、e-mail通訊簿、網(wǎng)路上來往的人、公司客戶的來往資料……什么都找了,沒有另一個蒲雨苑。”
“洛胥,”蔚時琪沉吟,“你是丞騏的律師,他指定的遺囑執(zhí)行人,沒聽他提起過關(guān)于蒲雨苑的事?”
“從來沒有。”譚洛胥報告。“而且丞騏的遺囑是密封遺囑,他寫完之后密封才來要我當(dāng)證人簽名,我完全不知道遺囑內(nèi)容!
“該怎么辦呢……”蔚琪臻一雙細(xì)眉都攢起來了。她并不想交差了事,就這么隨隨便便把哥哥的遺囑給處理掉。
“這樣吧,”譚洛胥忖量了一下,做出了提議!耙驗檫z囑立得不清楚,所以造成受人認(rèn)定爭議,我這個遺囑執(zhí)行人,有權(quán)利做某些處理。我們暫且把這條遺囑的執(zhí)行時間往后延半年,這半年內(nèi),如果沒有找到另一個蒲雨苑,到那時再舉行家族會議(遺囑會議)決論斷定如何是否應(yīng)把房子給這個蒲雨苑,之后向法院提出聲請以告確立!
“這倒也是個方法。”蔚時琪贊成。譚洛胥不愧是律師,他想的法子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腳。
“那就這樣吧!”琪臻想不出更好的法,所以也不能有意見!安贿^得有個人先去跟這個蒲雨苑解釋一下才好!
“誰?”譚洛胥簡直是自問自答,他是蔚丞騏的律師,自然有這個責(zé)任,但他似乎并不想負(fù)這個責(zé)任,不想再和蒲雨苑有什么牽扯。他苦惱地說,“是我這個遺囑執(zhí)行人?”
“我?guī)湍闳グ桑 睍r琪忽然冒出一句。
蔚時琪的拔刀相助,卻讓譚洛胥疑疑地笑出了聲:“怪了?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勤快?”
“我是好心,”蔚時琪若無其事地說,“怕你又被她射一箭什么的!
“什么時候又變得這么善良了?”譚洛胥笑得更詭,“我看你是想去看看那個蒲雨苑長得漂不漂亮吧?”
“太傷人了。”蔚時琪做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我豈是你所形容的好色之徒?”
“你不是嗎?”譚洛胥一臉詫異,“那我大概認(rèn)錯人了,你不是我認(rèn)識的小叔!
“好了,你們別吵了,”蔚琪臻又看不過去了!拔铱催是我去說吧!”
譚洛胥思索地望著她,好半天慢地道:“據(jù)我所知,蒲雨苑并不是個女同性戀!
蔚琪臻徙地臉一紅,像視破了什么,沒錯,她剛巧是個女同性戀。
“我又沒想要干什么!蔽电髡樘孀约恨q解著,“我只是對她好奇,就算她不是我哥遺囑里的那個蒲雨苑,但能讓我哥跟她聊一整晚,她也應(yīng)該夠特別的了!
“就是,我不過也只是這個想法。”蔚時琪立刻跟進(jìn),正經(jīng)地肅正了臉色道,“丞騏才剛過世幾個月,現(xiàn)在想那些有的沒的,不是太過分了?”
“對啊,”蔚琪臻也認(rèn)真地附和!斑@種事我做不出來的!
“既然這樣,就由我去告訴她吧!弊T洛胥似笑非笑地看看他們說:“反正你們也不能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急于認(rèn)識她!
“好啊!蔽电髡橛悬c困難地答應(yīng)了,蔚時琪略顯無奈地點了點頭,譚洛胥則忍不住在心里偷笑,笑這兩個人他整治得無語可對。
他是蠻得意的,對于自己的聰明,只不過……
他又得去見那個蒲雨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