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儂盯著眼前的男子瞧,是那晚出現(xiàn)在曼蒂要找琴姨的男子,她不明白他為何會找上這里。
對方展開友善的笑容,“裴景韓,記得嗎?”
珞儂露出笑靨,并不覺得她需要防備他,“當(dāng)然記得,你不是個很容易就能教人忘懷的男子。”她信任的開門邀他入內(nèi)。
“謝謝你的贊美!辟箖扇俗ê,他又再度開口,“今天我來,是有個目的!
珞儂納悶不解的回望他。
他清清喉嚨,將他所明了的一一揣訴,最后,“你是琴姨的女兒!
珞儂在聽完后的情緒,恰與琴紅當(dāng)初的表情如出一轍,震驚不信,還有痛苦。
“不,我不信!”她訥訥的,“琴姨是那么的好,她不會是那個拋棄我的母親,不,不會是的,我不知道你告訴我這些事的用意何在,但琴姨絕不會是我母親!彼盟械目喑缓啊
“我調(diào)查過,在二十五年前的三月十號那天進(jìn)入天光育幼院的孩童中,只有你尚嗷嗷待哺,這一切不可能只純巧合!
見她不語,景韓努力不懈道,‘琴姨在得知她的女兒仍活在這世上后,便日日夜夜期盼與她相認(rèn),而一旦確認(rèn)你是她的女兒后,除了驚喜外,卻也有悲傷,她不敢與你相認(rèn),是因她怕你會恨她。珞儂,原諒我這么直呼你,當(dāng)年并不是琴姨的錯,你難道不能諒解一個根本沒有犯錯的人嗎?二十五年來,她一直以為你早已不在這世上了,她的苦又有誰了解?’景韓知道他的話產(chǎn)生了效果。
珞儂開始軟化,“我不能承諾什么,我只能答應(yīng)你,我會跟她見一面!
“這樣就夠了。珞儂,我希望有一天你也會承認(rèn)你是裴家的一分子,我更希望有一天你會叫我一聲大哥!
珞儂直視那張俊逸臉龐上的真誠,“如果你就是當(dāng)年被她拋棄的嬰兒,難道你不恨她?畢竟每個孩子在得知自己的母親竟棄自己的親骨肉于不顧時,反應(yīng)絕不是像你這樣處之泰然!
“不,我不會恨她,相反的,我會更珍惜她;或許你有所不知,在我不能得到母親的童年時光里,她給了我最真誠的愛,雖然只有一年,卻是我這生中最珍貴的日子。像她那樣具有母性光輝的女人,當(dāng)年之所以會拋下你,并不是她愿意的。”
“是的,她的確愛小孩……但……”珞儂眨掉眼中的淚水。
“這是怎么一回事?”夙麒嚴(yán)厲無比的聲音加入,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珞儂臉頰上的淚痕,轉(zhuǎn)而惡狠狠的瞪視那個顯然惹哭珞儂的男子,像整個人一頭栽入醋桶中,醋性大發(fā)。
“喂,別火藥味那么重!本绊n瞧見眼前怒不可遏的男子,忍不住調(diào)侃道。
他愛她,景韓可以從對方看向他妹妹時所燃燒的火焰瞧出端倪,“你應(yīng)該不會阻止一對兄妹的相認(rèn)吧!”
“兄妹?”夙麒兩道濃眉緊緊的攏在一塊,“該死的,有誰可以說明一下嗎?”
景韓可以看出他十分不喜歡目前他失去控制的場面,而他對珞儂的保護(hù)欲則是昭然若揭,他欣賞他。
“珞儂是琴姨的女兒!彼A(yù)期他的震驚,但沒有,“你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莫非你早就猜到了?”
“是的,該死,但這與珞儂跟你是兄妹又有何關(guān)系?”
“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他好整以暇說道。
珞儂不敢相信地將視線投注在夙麒身上,其中閃著憤怒、責(zé)怪,原來他早已知道,卻不曾告訴她,連點(diǎn)暗示也吝于給予,她深感受傷害及背叛。
夙麒感覺到珞儂眼里充斥的憤怒,心中不免又是幾聲咒罵,他跟珞儂目前的情況已經(jīng)夠令他頭大了,現(xiàn)在可好,再加上這番波折,他們之間的距離仿佛愈拉愈大。
景韓上前自我介紹,“裴景韓!
夙麒為剛剛的失禮感到絲歉意,伸出手,“嚴(yán)夙麒!彼趦(nèi)心暗忖,慶幸裴景韓不是個對手,否則在這場爭戰(zhàn)中他恐怕也占不了多少優(yōu)勢。
“久仰大名。”景韓露出贊賞的目光,“我常聽家父提起你,總夸你果決、有膽識,不啻是商場英杰!
“令尊是?”
“家父姓裴,名祠毅。”
“裴祠毅董事長?”
“是的!
夙麒一向很敬重這位老前輩,沒想到他竟會是珞儂的父親……
“媽咪?”巧心小心翼翼的數(shù)著階梯。
仰首毫不畏懼的臉令珞儂好生驕傲,當(dāng)她步下最后一個階梯時,夙麒搶先抱住了她。
“爹地!”巧心喜不自勝,笑得好粲然,“你怎么來了?為什么不叫我?”
“那我就看不到巧心勇敢的表現(xiàn),爹地以你為傲!彼麑櫮绲赜H吻她紅撲撲的兩頰。
巧心因贏得父親的贊美而洋洋得意。
景韓驚訝地來回審視他們兩人,就他得來的消息,他知道珞儂還未婚,但這個小女孩?
“有誰可以為我解釋一下?”他盡力維持平靜的口吻。
珞儂轉(zhuǎn)向他,眼里一片坦誠,“巧心是我女兒!
“而他就是不負(fù)責(zé)任的父親?!”景韓的聲音有些粗嗄。
“我并不需要誰來負(fù)責(zé)任!”她強(qiáng)硬的表達(dá)自己的主見。
“不,我不會跟你討論,這是我們男人跟男人之間的事!彼翎叺剞D(zhuǎn)向夙麒,預(yù)期他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該死的大男人主義!這是我跟我女兒的事,誰都無法干預(yù)我怎么選擇我的生活!”她提出警告,憤怒的瞪視眼前兩個男人。
景韓不理會她,逕自向夙麒挑戰(zhàn)的說,“你打算給我們裴家一個怎樣的交代?”
“不!”珞儂沖至夙麒身邊,抱回巧心,“你,還有你,”她用手指著他們兩人,“都沒有權(quán)利決定我該過什么樣的生活,懂不懂?”
“珞儂,”景韓像對待一個不經(jīng)事的妹妹,耐心的,“為什么要這么固執(zhí)呢?把這件事交給我,你一個人獨(dú)立生活太久了,記得從此以后,你不再是一個人,該是有人為你分擔(dān)些責(zé)任的時候了!
“為什么你們都要把我當(dāng)成一個不懂事的小孩?一再插手過問我的生活,難道我不能選擇自己所想要的生活嗎?”
她無限沮喪的哀傷觸動了夙麒深處的痛覺,“珞儂,他說得沒錯……”
“不,”她毅然截斷他的話,“我說過你不需要負(fù)責(zé),也不必因此感到愧疚!
“該死!你為什么總要曲解我的意思呢?”他勃然大怒,若非有巧心及景韓在場,他真想搖晃她,直到她腦袋愿意清醒的那一刻。
巧心茫然的臉閃著恐懼,“媽咪,你跟爹地為什么要吵架?”
“巧心,對不起,媽咪跟爹地不會再吵了!
景韓望著那張?zhí)鹈赖哪樀埃班,巧心!?br />
她將眼轉(zhuǎn)向發(fā)聲源,又轉(zhuǎn)向她母親。
“巧心,這是景韓舅舅,媽咪的哥哥。”
“舅舅!彼鹬傻穆曇艉暗,小孩子的快樂便是那么顯而易見,巧心高興她又多了一個親人,“景韓舅舅,我看不到你,不過你可以過來抱我!鼻尚南駛王者般宣布道。
景韓掠過一絲愕然,很快的又恢復(fù),他伸手將巧心抱住。
巧心咯咯直笑,“你跟我爹地一樣強(qiáng)壯。”她高興的宣稱。
“謝謝你的贊美,小公主。”
巧心顯然對這稱呼十分滿意,猛力的點(diǎn)頭。
景韓又和巧心聊了幾句便表明有事需告辭,“珞儂,琴姨跟爸已和好如初,他們都希望你能回到他們身邊,尤其是琴姨!
“夙麒,我想你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吧?”景韓意味深長的望他一眼后,旋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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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心慢慢的摸索走到沙發(fā),打開收音機(jī)聆聽她的童話故事。
夙麒及珞儂站在巧心耳力不及之處。
“為什么?既然你知道琴姨是……為什么不告訴我?還有,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發(fā)難道,掩飾不住他的隱瞞所帶給她的傷害。
“其實(shí),是我自己先看出來的,那天回家,我看見你們倆在一塊兒,才忽然發(fā)現(xiàn)有太多的相似點(diǎn)存在于你們之間,之后,我就找了琴姨細(xì)問原委,才知道她就是你的……,琴姨要我答應(yīng)她,絕不能將此事說出……”他瞅著她。
“為什么?”珞儂不信地囁嚅著。
夙麒嘆口氣,“怕你恨她!雖然錯不在她,但她總自覺對你很愧疚。珞儂一切全在于你自己。”他深深的注視她,其中有關(guān)切、有了解。
珞儂以雙手環(huán)抱住自己,咬著下唇沉思,不知所措的恐慌映在她眼底,“對一個恨了二十多年的人,你說我該怎么辦?”
“珞儂,想想看你對她的感情,會因為這個理由就有所改變嗎?”
他提醒她,用無限柔情的口吻,切切地敲入她的心房,仿佛她是他在這世上最關(guān)心的愛。
珞儂抬起迷惘的大眼仰視他,“我該怎么辦呢?”她彷徨無依的心,好想在此時此刻能全心全意的依賴他,享受他溫柔的保護(hù),“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思考的能力!
“你一直覺得受到傷害是因為你始終認(rèn)為他們棄你而去,但事實(shí)卻不是如此,珞儂,你有沒有想過他們跟你一樣深受其害,一直以為他們失去了你,尤其是琴姨,你能想像她二十多年來的生活?她失去了她的女兒……痛苦、思念也同樣折磨了他們二十多年,是不是?而這一切能怪的,只是上天的安排所造就的。”他萬般柔意的為她揭開心結(jié),深情專注的凝視她。
這些話漸漸的敲進(jìn)了珞儂封閉了多年的心墻,二十多年來琴姨也一定過得很痛苦!也驀然了解到二十幾年并不是沒有人關(guān)心她、想念她……
如果琴姨一直以為她早已不在世上,那么又是誰將她棄置于育幼院?景韓曾說這不是她的錯,這一切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珞儂嗚咽著,“你說得沒錯,或許……我會給彼此一個澄清的機(jī)會!
她的眼底仍有所保留,那份傷害依然存在,而這其中包不包括他對她的傷害呢?
夙麒待珞儂稍復(fù)平靜后,才提起他今天來的目地,“巧心的主治大夫決定一星期后為巧心動手術(shù)!
珞儂乍聽,身子微搖晃一下,夙麒眼明手快的伸出手扶住她,擔(dān)憂的凝視她毫無血色的雙頰,及散渙恐懼的眼眸。
珞儂囁嚅道,“這么快?成功的機(jī)率?”
“他說一樣要視視神經(jīng)受損的情形!彼D澀的說。
“天啊,她是那么的小,卻要忍受……”心疼的淚水淌下她臉龐。
夙麒摟住她的肩,讓她盡情的依在他的懷中哭泣。
“珞儂,”他低沉的嗓音柔聲的安慰著,“別擔(dān)心,記得嗎?還有我在這!
他柔柔的輕語,教珞儂愿意就此一生便這般沉湎在他的胸膛、浸淫在他的溫柔中,永不再蘇醒,可以不再面對現(xiàn)實(shí)。
在真實(shí)的內(nèi)心世界里,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她愛他,五年來不曾改變,而這份愛,恐怕只有更深沉、更顛覆、更洶涌……
她也無法再欺騙自己,她需要他,需要他強(qiáng)健的雙臂來保護(hù)她,為她擋住一切逆勢。
天!她好想念他,想得她的心臟都可能因此而停止跳動。
“夙麒……”
她微仰頭,激情的目光在空中交會,他不假思索的覆住她的唇,似要一解五年的空虛……恣情狂熱。
“看來,五年并未將我們對彼此的吸引力減低!彼樣樀恼f,與其說是對珞儂講,無寧說是講給自己聽。
珞儂羞紅臉的想離開他的懷抱,夙麒卻將她緊緊的圈住,不讓她動彈絲毫……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當(dāng)晚,珞儂將整個事件告訴巧薔,巧薔的反應(yīng)正如她所意料的,驚訝不信之后,真誠的為珞儂感到高興。
“老天爺總算幫了你實(shí)現(xiàn)一個夢想!鼻伤N全心全意的希望珞儂擁有最大的快樂,因為她值得!霸賮響(yīng)該是你跟嚴(yán)夙麒之間的事,也該有個結(jié)果了,你們之間在懸了五年后,還能再遇見彼此,還有個巧心的存在,你們的緣分恐怕比想像中還要糾葛、還要深。還有他的態(tài)度,我想他比你所能想像的還要在乎你,只要光看他一天來我家的次數(shù)便不難發(fā)現(xiàn)。”巧薔眨個眼促狹道。
珞儂賞了她個白眼。
可能嗎?會正如巧薔所言般嗎?他在乎她?!不,他在乎的只是巧心,而她剛好是巧心的母親──他孩子的母親。他的態(tài)度或許有所改變,但那不是因為他對她有了感情的存在,簡單的只是因為她是他孩子的母親!
她強(qiáng)迫自己放棄那份浪漫的思潮、放棄會將自己投擲更不可自拔的癡心。
“不,巧薔,這一切只是你的想像,更何況他是來看巧心的,理由很簡單!彼喑皭澋恼Z調(diào)泄漏了她的心情。
巧薔以信心十足的眼神瞅著她,“珞儂,你難道不知道他注視你的眼神有多專注嗎?他凝視你的目光教人好生感動!
珞儂懷疑的看著她。
“不錯,他看你時的眼神,仿佛你是他這一生中最珍貴的愛,沒有人可以將他的目光自你身上移開,也似乎在訴說誰都無法抹殺他的心!
珞儂猛力搖頭,“不,如果像你所說的那樣,為什么我感受不到呢?我只知道他看向我時,目光中寫著占有!
“這不就是了,什么樣的驅(qū)使下會讓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產(chǎn)生占有的感覺呢?”
“但你說……”珞儂有些胡涂了。
巧薔笑得好神秘,“呃,對不起,我忘了那是他往往在你不注意之時投向你的眼神,結(jié)果就被我這第三者很不湊巧的逮到了!
是真的嗎?要教她的心去相信輕而易舉的事,但終究她的理智還是產(chǎn)生了嚇阻的作用。
“巧薔,我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倒戈的,竟也不通知我一聲,太不夠意思了!我還以為你跟我是站在同一戰(zhàn)線的呢?我記得以前你對他的評論,怎么一下子全改觀了呢?莫非他收買了你?”珞儂譴責(zé)的斜睨她。
“冤枉!我自始至終都是站在你這邊,”巧薔的手往胸前一捂,顯示她的話嚴(yán)重的傷害了她,“至于收買,那也是在我發(fā)現(xiàn)他看向你時不慎泄漏對你所隱藏的感情,而決定助你一臂之力!
珞儂驀然發(fā)現(xiàn)巧薔的眉宇之間有股特殊及成熟的風(fēng)情洋溢,那是股屬于戀愛中的女人該有的風(fēng)情,前幾天她太沉湎于自己的事,現(xiàn)在才回想起來最近巧薔常常不在家,以及偶爾現(xiàn)出的幾縷哀愁,莫非……
“巧薔,別盡會尋我笑話,你呢?難道你的感情世界還不準(zhǔn)備讓人進(jìn)來?”
巧薔驀地失掉了方才的淘氣,竟不敢正視珞儂而羞紅臉。
“好!到底是誰?快說!周巧薔,虧我還是你的好朋友,這種事也瞞著我!
良久,巧薔才訥訥的吐出,珞儂從未見過這么具有女人味、這么嬌羞的巧薔,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
“雖然我們認(rèn)識已經(jīng)很久,但真正談到感情,也是最近的事。還記得張德崴嗎?”
珞儂點(diǎn)頭,“大學(xué)時的助教。”
“你突然休學(xué)之后,他天天找上我,盤問你的下落,我被他煩透了,再加上心急你的去向,那天我當(dāng)著數(shù)十人的面前給了他一巴掌!鼻伤N說到此,唇邊漾起一朵沉醉往事的笑容。
到此,珞儂也不難猜出男主角是誰,真如她當(dāng)年所臆測,只是沒想到竟等了五年的時間。
“或許是那一巴掌的神效吧?他還是天天等我下課,差別只是他再也絕口不提你的事。漸漸的,我開始意識到他的存在,對他的感覺也由朋友一點(diǎn)一滴的加入了感情,只是我一直以為他這么做的原因。只不過是想從我這早一點(diǎn)得到你的消息。五年來,他依舊會固定約我出去談?wù)劚舜说纳罱鼪r,也會在我生日時送份禮物。但你相信嗎?他從不曾牽過我的手,更遑論進(jìn)一步的舉動。那我能怎么想,理所當(dāng)然以為他在等你,也因此我常常一個人躲在棉被里哭得好凄慘。而當(dāng)你回來時又帶著巧心,我想他的癡守總算有代價了。于是到了他那……”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巧薔伸出顫抖的手,并一再說服自己,她這樣做是對的,畢竟他等了珞儂五年。
巧薔望著來開門的德崴,他仿佛很驚訝她的出現(xiàn),微濕的發(fā)顯示他剛淋過浴。
“巧薔,怎么這個時候跑來,有事嗎?”他焦急的詢問。
巧薔搖搖頭,“不請我進(jìn)去?”
他敞開門,望望身上的浴袍,“你先坐會兒,我進(jìn)去換件衣服。”
巧薔逕自在椅上坐下,時間緩慢的好似她在等候聽從她的判決,德崴再出現(xiàn)時,已經(jīng)換上輕便的休閑服。
“珞儂回來了!鼻伤N劈頭便說,痛苦便該早點(diǎn)結(jié)束。
“嗯,”他漫不經(jīng)心的應(yīng)了一聲,“她還好吧?”
巧薔對他一點(diǎn)也不熱中的反應(yīng)有些惱怒,“她還好吧?想不到這就是你等了五年的反應(yīng)!看來我是白走了這一趟,以為五年來你一直在等候她,想不到……看來我又錯了,你并沒有我想像中的癡心!鼻伤N愈說愈氣憤,就好似她五年來一直堅信的理念剎那間被粉碎,有點(diǎn)受傷的感覺。
“周巧薔,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看來他似乎也被她不講理的語氣惹惱了,瞇細(xì)眼直盯著她。
巧薔想故作不在乎,但顯然她失敗了,她開始朝他狂吼,“什么意思?難道你聽不懂嗎?那讓我再重復(fù)一遍,珞儂回來了,而且依舊獨(dú)身,你等候了五年,總算沒有白費(fèi)。你現(xiàn)在可以去找她,向她傾訴五年來的癡情了!”
德崴快氣炸了,為什么一個像巧薔這么機(jī)伶的女孩,也看不出他對她……
“周巧薔,此刻我只想做一件事,便是敲開你的小腦袋,看看它們是怎么運(yùn)作的!彼谒磉叾紫律,扳過她的身子,詫異的發(fā)現(xiàn)她臉上的淚水,“你哭了?為什么?”
她執(zhí)意不肯看他,“沒什么,只是覺得我自己像個傻瓜一樣,明知道……”她掙脫他。
“知道什么?”他真的摸不透她激動的情緒從何而來。
“知道你始終未忘情于珞儂,卻依舊像個呆子一樣的喜歡上你!”巧薔再次以高亢的聲音吼道。
德崴耐心的閉上眼,逼自己慢慢的從一數(shù)到十,但他太氣憤了,“周巧薔,你把我張德崴看成是什么樣的人?你以為我會在對一個女人還不能忘懷之時,又愛上另一個女人嗎?你以為我這五年來在干什么?只是單純的把你當(dāng)作珞儂的朋友?那你太高估了我,亦太不了解你自己!”
“你以為我抗拒得了你嗎?難道你不知道五年前的那一巴掌也同時打醒了我的心嗎?讓我看清了自己的感情嗎?否則你以為我天天等你下課是何意圖?”
“我以為你只是想從我這早一點(diǎn)得到珞儂的消息,不然你以為我能怎么想!”
“天!別告訴我你一點(diǎn)都不知道這五年來我一直在追求你?”他一臉的不信。
“追求?你竟還敢說我不知道!你從未有過超越朋友界線的態(tài)度,雖然你會在生日時送禮物,但朋友也會。你能教我怎么想?怎么阻止自己?這幾年來你牽過我的手?摟過我的肩?一些情人該有的親匿都沒有,你教我該怎么想?”巧薔一古腦地將她囤積五年的怒氣、失意全發(fā)泄出。
他卻仰頭大笑,“親匿?我還以為……”他瞅著她,深情款款,“還記得有一次在電影院里我借故要摟你,你卻倉皇的躲開了,以為你還不習(xí)慣這么親密的舉動,想不到你竟誤以為……”
“當(dāng)時電影院那么暗,我還以為你把我當(dāng)成了珞儂……”她羞得再也說不下去了。
德崴將他的雙手放在她肩上,“那么你要學(xué)的事太多了,巧薔,五年來每一分每一刻我都十分清楚是你周巧薔存在我的心里,陪著我的,也是個叫作周巧薔的女子,我想忘恐怕也沒那么容易!”
巧薔的瞳孔里閃著狂喜、不信,“你不會是在安慰我吧?”
“天。
他仿佛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懷疑,強(qiáng)硬的堵上她的唇……
良久,他抬起頭,“這個吻應(yīng)該能讓你明白我的心意了吧?巧薔,我愛你,或許并不是一開始,但我知道它已經(jīng)存在了很久、很久。”
巧薔投向他的胸膛,嬌嗔的,“都是你,害我一直以為你的心里只有珞儂,害我在多少個夜里哭紅了眼,害我嘗盡相思之苦!彼谒缟洗妨艘蝗瑘髲(fù)他為她帶來的所有折磨。
“喔,這么說你也是愛我的?”他捉弄的。
巧薔又是一拳,“你想得美喔!”
“噢……”他的聲音里有警告,雙手開始不規(guī)矩起來。
巧薔只好投降,“是的,我愛你,德崴!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難怪前些日子你看著我的目光總是有幾絲憂愁,好了,現(xiàn)在總算雨過天青,不過,天啊,想不到你們也這么浪漫,雖然動作稍嫌慢了點(diǎn)。什么時候請我喝喜酒呀?”珞儂取笑道。
“珞儂,看我饒不饒你!”
巧薔欺身上來,兩人格斗了好久,勝負(fù)難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隔天,珞儂在眾人的威脅迫害下,不得不來到裴家大宅。
珞儂說什么也不愿承認(rèn)她有多高興在這時刻有夙麒的陪伴。
來開門的是景韓,“珞儂!彼鄣椎挠鋹傇谕蛸眵钑r蕩然無存,帶著幾絲警戒,“進(jìn)來吧,大家都在等著你們,巧心交給我吧!”
巧心乖順的牽住景韓的手走向廚房。
夙麒投給珞儂鼓勵的一笑,她感激的挽著他的手臂一同邁向她的命運(yùn)。
大廳除了琴姨,還有緊鄰她而坐的男子,珞儂胸口一緊,她知道他是誰,泛白的頭發(fā)只更添增他的睿智,那雙看向她的驚喜眼睛是那么地感到似曾相識。
若不是夙麒的扶持,珞儂真怕她會膽怯的踏不出一步。
他們也同時看到珞儂,李琴紅激動站起身,微抖的手被裴祠毅緊緊握住,夙麒察覺出珞儂的遲疑,堅定的帶領(lǐng)她走向沙發(fā)。
首先恢復(fù)平靜的是裴老先生,“坐,別光站著。”
四人坐定后有好長的沉默。
珞儂下意識不停地攪動雙手,最后裝上冷靜的面具,回望坐在她對面的琴紅及祠毅!拔医裉靵,并不代表我已學(xué)到了原諒,我只想明白這一切!
“珞儂,你不介意我這么叫你吧?”祠毅露著慈藹的笑容,“若說這故事中有人該承受責(zé)難,那人便應(yīng)該是我!彼e起手阻止琴紅欲出口的抗議。
“我與景韓母親的婚姻是因利益而結(jié)合,月吟從小在富裕的環(huán)境里造就了她驕縱任性的脾氣,只曉得她自己的存在,她因受夠懷孕時的種種束縛,景韓出生后她變本加厲更放浪形骸。我一直忙于公司的擴(kuò)充,認(rèn)為這樣互不相干的生活對彼此更有利,直到我在酒吧遇見了琴紅,我的生活完全改觀!
“跟琴紅在一起的一年,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在得知琴紅有身孕后,我決定與月吟離婚,她先前執(zhí)意不肯,更以景韓做威脅。最后她深知我的決心,便答應(yīng)了離婚的要求,當(dāng)時我必須出國商務(wù)考察,她應(yīng)允我一回國便簽字,并會幫我照顧已有八個月身孕的琴紅!
“孰料,她卻漸漸在琴紅的心中撒下懷疑的種子,不斷的暗示琴紅這只是另一樁逢場作戲,我根本無意娶她為妻,不巧孩子竟早產(chǎn),月吟于是便送走孩子,并欺騙琴紅孩子一出生就夭折。琴紅在絕望之余便萌生去意,她從不知道自己的親生骨肉一直活在這世上!彼Z氣中有幾縷對珞儂的愧疚。
“因此在與祠毅已毫無牽扯之下,我化名琴思又回到酒吧上班。沒想到她竟對祠毅說我們母女因難產(chǎn)而回天乏術(shù)!鼻偌t眼眶一紅,哽咽著。
祠毅深情的看向琴紅,接著說,“她們母女的離去讓我萬念俱灰,我變得更投入事業(yè)中,只有景韓的陪伴才稍稍慰藉我的心,與月吟的婚姻只剩下一個形式。直到兩年前月吟去世前,她才將一切真相說出,只除了那孩子的下落!
夙麒堅厚寬大的手自始至終從未離開珞儂擺在大腿上的手,藉由此,她自他那得到支持、關(guān)懷,可以感受到他與她相同的脈動。
自他們自然之間流露的感情及對她的抱歉,珞儂只能撇過頭,她在夙麒的眼中找到諒解,她勉強(qiáng)的扯出一抹笑,感激他無言的支持。
夙麒以眼角催促著她該作些反應(yīng),她不敢正視他們,怕瞧見他們滿懷期待的眼,但也明了她無法再逃避面對的這一刻。
“從小我便一直渴望著有那么一天,我的父母會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對我說,他們很抱歉拋下我,他們是無心的……那時我便能頭也不回的走開,像他們傷害我一樣的傷害他們,如今……”她沙啞的吐露出埋藏在內(nèi)心多年的秘密。
“我想我永遠(yuǎn)沒有辦法辦到這一點(diǎn),尤其當(dāng)我知道,”她看向琴紅,“你是我母親,就像我一直在期許的……”
珞儂攪動的雙手被淚流滿面的琴紅握住,“珞儂……”
期待的聲音粉碎了珞儂所有的堅持,她投入她渴望了二十多年的懷抱,“媽……”
夙麒靜靜的看著珞儂與她的父母相認(rèn),他為她感到驕傲。他不是一直都明了珞儂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嗎?可是他對她造成的傷害是不是太深,否則她為何不能再次接納他?
景韓牽著巧心進(jìn)入客廳,珞儂抱起她。
“爸、媽,這是你們的外孫女,巧心!
裴祠毅驚愕的盯著巧心,“景韓并沒有告訴我你已經(jīng)……”
琴紅阻止了他,伸手抱過巧心,輕聲的對著巧心說,“巧心,我想你還不認(rèn)識我?”
“我知道,你是外婆,媽咪曾跟我說過今天我是來見外公外婆的。媽咪還說她跟你們分開了好多年。”巧心天真的接道。
琴紅心疼的擁緊她。
“可惜我的眼睛看不到,不過沒關(guān)系,外婆我可不可以摸你,這是爹地教我的!彼焊吣槼錆M期盼的說。
琴紅的眼眶又是一紅,“當(dāng)然可以!
巧心果真伸出她的小手。
裴祠毅沉不住氣,“珞儂,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夙麒搶先回答,“這一切該負(fù)責(zé)的是我!”他無懼地迎視射過來的兇光。
兩個男人對峙了好一會兒。
“很好,”裴父再度開口,口氣也較緩和,“婚禮訂在什么時候?”
“隨時都可以!辟眵桉R上接口道。
“喔,不,別又來了!”珞儂氣憤地咆哮道,“為什么每個人總覺得他有責(zé)任插手過問我的生活呢?爸,我不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拜托你們,我已經(jīng)能夠決定自己的生活,你們沒權(quán)像是我不在場般擅自決定我的婚事!”
她看看頑固的父親,繼而轉(zhuǎn)而夙麒,“你沒有必要因為我父親的一句話,便屈就自己娶我,你我都明了我們之間有多不合適!”
夙麒反倒厚顏一笑,不理會她的怒火,“裴董,我會先帶珞儂至法院公證,事后再設(shè)宴待客!
裴祠毅滿意的點(diǎn)頭,“不錯,也藉此機(jī)會向親朋好友介紹琴紅母女!
珞儂受不了這兩個男人的跋扈,“我不會答應(yīng)的!”
夙麒卻投給她自信的一笑,珞儂恨得牙癢癢的。
“珞儂,隨你決定今天或明天?”他大方的給她選擇權(quán)。
“永無止境!”她氣夙麒,他一向不是最深諳威武不能屈的道理嗎?此刻……
珞儂試圖尋找支持者,卻發(fā)現(xiàn)景韓、母親全往夙麒那邊倒,看來她只能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不,你們不能如此!”她再次嘗試與他們說理。
“不,珞儂,該是我這父親為你做些事的時候了,我知道夙麒能給你幸福的,否則說什么我也不會將我的愛女交給另一個男人!
他洋溢于言詞中的父愛幾乎軟化了珞儂的決心;不,無論如何她都不能答應(yīng)。她不要一樁沒有感情為基礎(chǔ)的婚姻,他根本不愛她!他心里存在的是別的女人,何苦要勉強(qiáng)答應(yīng)?只因為他尊重她父親!
不,即使拒絕會令她的心血流成河,她都不能答應(yīng)這件婚事,一樁往后夙麒誓必會不斷悔恨的婚姻。
“外婆,媽咪為什么生氣?”巧心不明就里的問。
琴紅展顏一笑,“你媽咪要跟爹地結(jié)婚,她只是有些鬧情緒!
“媽!”珞儂抗議道。
巧心笑顏逐開,“結(jié)婚?太棒了,那我可不可以當(dāng)花童?”她征求著。
琴紅疼愛的應(yīng)允,“當(dāng)然可以。”
“什么時候?”
珞儂暗吟一聲,有種被出賣的感覺,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跟她作對。
“這就要問媽咪了!鼻偌t將問題拋給她。
“媽咪,你什么時候要跟爹地結(jié)婚?”
這小妮子真不知適可而止,望著她那洋溢期待的臉孔,珞儂真不忍心拒絕她。她發(fā)現(xiàn)十雙眼睛全將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她轉(zhuǎn)向琴紅請求援兵。
“媽,你應(yīng)該說服爸別這么專橫!”
琴紅對她一笑,訴說著無可奈何。珞儂早該知道,連她的母親也不同情她……
“媽咪,你是不是不想和爹地結(jié)婚了?”小臉蛋頓時黯然神傷,“那我就當(dāng)不成花童了!”
看巧心這么失望,珞儂反倒覺得自己好殘忍,她急急的安慰她,“不是的,噢,不,我的意思是說……”
“巧心,你媽咪已經(jīng)同意明天跟爹地結(jié)婚,而你會是我們最漂亮可愛的小花童。”夙麒連忙插入。
珞儂有很強(qiáng)烈被陷害的感覺,不悅的瞪視夙麒,他視而不理的強(qiáng)自將她拉入懷中。
“新娘子,你是不是該給我這渴望的新郎一個吻?”他一點(diǎn)也不介意在眾目睽睽下,做出這么親密的舉動。
“夙麒……”她抗議地低喊一聲。
滿臉通紅的瞥視她的父母,兩老知趣的相視而笑。他不顧她的抗議,逕自在她唇上蜻蜓點(diǎn)水似的印上一吻。巧心更因外婆的解說而加入這群笑聲中。
珞儂凝視著這個她從未忘情的男子,心中的苦澀實(shí)難以筆墨言喻,他只是迫于無奈才不得不答應(yīng)這件婚事,男人的悲哀莫過被女方的家人拿著槍桿子壓迫就范……
而她竟凄楚的要因為父親威脅才聽到他的求婚,不是因為他愛她,也不是因為他渴望與她共度一生……
她的傷痛又豈止是用心碎兩字可以描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