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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剎公主 第五章
作者:任倩筠
   
  大軍起程,朱慈媛這才真正見識到戰(zhàn)爭殘酷的一面。

  北京城內(nèi)外的農(nóng)民,揭起了抗清的旗幟,他們切斷交通,使西山的煤炭沒有辦法順利運(yùn)到北京。城內(nèi)人心惶惶,流言四起,有的說清軍掠奪了北京城的寶藏后便要轉(zhuǎn)回關(guān)外,有的則說清軍會像對待永平那樣,屠了北京城。

  之前內(nèi)亂的漢人,突然有了共同的敵人,那便是關(guān)外來的滿清。

  明朝瓦解后,自京城逃出的官僚地主退至江南,經(jīng)過一番斗爭,擁立福王即位,南京出現(xiàn)了“弘光”政權(quán),南明小朝廷,偏安對抗。

  河北、山東一代的農(nóng)民紛紛依山據(jù)險,立起反清的旗幟。

  李白成手下的將領(lǐng)則見風(fēng)轉(zhuǎn)舵,也改舉抗清大旗。

  為了阻止南逃的李白成與這些抗清的隊(duì)伍連成一氣,多爾博的軍隊(duì)必須先消滅河北以及鄰近山東的反清勢力;這些勢力多半由農(nóng)民組成,臨時組成的軍隊(duì)根本不是正規(guī)軍的對手,雖然多爾博受命以招降安撫為主,但遇到頑強(qiáng)的抵抗,清軍還是會血腥鎮(zhèn)壓,殺人動輒成千上萬,血流成河的畫面一次又一次在朱慈嬡面前上演。

  縱使生性冷血?dú)埧,看到龐大的屠殺場面,朱慈嬡還是會驚恐得頭皮發(fā)麻,甚至吃不下飯。

  讓她著急的是,連日跟著多爾博的主力軍隊(duì),她受到嚴(yán)密的保護(hù),以及榮太嬤嬤寸步不離的監(jiān)視,夜晚扎營又戒備森嚴(yán),以防農(nóng)民軍突襲,這樣一來,她想奔赴南明的愿望就益加難以實(shí)現(xiàn)。

  營帳的女性,除了她和榮太嬤嬤之外,陸續(xù)增加了一些人。

  清單依著掠奪的天性,每進(jìn)一城,總要擄些婦女至營中作樂。這些婦女,有的是自行依附,知命認(rèn)命;有的是被強(qiáng)迫而來,鎮(zhèn)日愁眉不展,神情沮喪,更有性情剛烈者,擄來第一天使找盡各種方法了結(jié)自己的生命。

  朱慈媛起初對此頗為感慨,但一個多月下來,這種畫面看多了,竟變得麻木,甚至恢復(fù)以前冷眼旁觀的模樣。

  知命認(rèn)命的,整日眉開眼笑,巴不得攀上哪一個將頜,好待日后回京登人正室,當(dāng)個福晉、誥封命婦什么的,因此一聽說關(guān)外的小皇帝已經(jīng)準(zhǔn)備進(jìn)京時,臉上掩不住即將飛黃騰達(dá)的喜悅。

  這些人不知道她的身分,故對她非常感冒,總認(rèn)為她裝模作樣、故作高貴,骨子里其實(shí)跟她們沒有兩樣。  、

  有一次甚至有人在她背后唾沫,輕蔑地恥笑她。她本想轉(zhuǎn)身賞她們兩耳光,不過已有人先一步代替她教訓(xùn),那個人便是榮太嬤嬤。

  這榮太嬤嬤,也跟她的主子一樣,心思詭異難測;旧纤闶峭樗脑庥觯贝倘诵、尖刻如刀的話,往往會讓人激動得想要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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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陽光正熾,太陽無情地?zé)局恳淮缤恋,在這樣的溫度下行軍,平日看起來剽悍威武的清單也變得毫無生氣。

  這天黃昏,兵行至山東濟(jì)寧一處小村莊,由坡上俯瞰,約有幾百戶人家,卻一片死寂、毫無人氣,想來又是為了避亂舉村南移。

  多爾博的幾十萬大軍無法悉數(shù)進(jìn)入村莊,只得大部分在村外扎營,小部分精銳隨他人村。

  村外,跪了一批人,由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帶領(lǐng),虔誠莊重地匍匐于地。

  多爾博劍眉微擰,目光迅速一掃,心中暗忖:沒有男人。

  “壯丁們都走了!崩先擞糜嗉陋q存、顫抖滄桑的聲音道:“村里只剩下走不動的老人和婦女小孩,我們風(fēng)聞大將軍要來,特別備了佳肴美酒,希望你們盡情享用,不要……不要傷害我們!

  多爾博略一沉吟,臉上沒有一絲同情之色;倒不是因?yàn)樗麘T見這種凄涼的景象,而是那個老人啟人疑竇的神態(tài)。

  老人滿面風(fēng)霜、身形干瘦,但當(dāng)他目光略抬時,多爾博卻赫然發(fā)現(xiàn)那隱藏在毫不起眼的面貌下,竟是一雙精光湛然、睿智豁達(dá)的眼。

  一個飽受戰(zhàn)爭摧殘驚嚇的人,絕不會有那樣的一雙眼。  

  老人雖然伏跪于地,語氣誠懇,神色卻是閃爍不定的。

  他的害怕是裝出來的,他卑微的眼中射出的光芒是鎮(zhèn)定自信、胸藏韜略的。

  剛才微抬起眼時,多爾博注意到他很快地將他們掃視一遍,隨即低著頭,嘴角不自禁地微微勾起。他將這詭異的一切盡收眼底,表面上卻裝得若無其事,豪爽地朗笑:

  “好!這一路上遇到的村莊,不是頑強(qiáng)抵抗便是埋伏偷襲,難得這座小村子如此識大體。我們這幾個月來,打仗也打得夠辛苦了,我就領(lǐng)受了老人家的好意,讓兄弟們好好在這兒休息休息吧!”

  老人一聽,大喜過望,原本細(xì)小的眼綻出驚人的光亮,聲音也更鏗鏘有力。  “我們不僅備了佳肴,還有一點(diǎn)默余興節(jié)目,希望各位爺能盡情享用。”

  “喔?”多爾博揚(yáng)起劍眉,一副風(fēng)流個儻的模樣!澳氵@么一說,我們倒是迫不及待了。”

  朱慈媛在一旁納悶,多爾博平日冰冷嚴(yán)肅,雖然允許手下偶爾尋歡作樂,對自己卻是禁欲、要求嚴(yán)苛的,連她都不碰了,今天又怎么會……

  他扭頭快速用滿語對身邊的一人低聲說了幾句,隨即志得意滿地進(jìn)入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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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山坡上俯瞰的村莊原是荒蕪、毫無生氣的,沒想到一進(jìn)村,卻發(fā)現(xiàn)殘破的屋檐下,家家張燈結(jié)彩,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屋里頭都特別經(jīng)過裝飾,每一戶里都擺滿酒菜,桌子旁還各立著二至三個不等的容貌不俗的女子。

  多爾博滿意的頻頻點(diǎn)頭,隨老者來到最后面,也是最豪華的住宅。

  “這是敝舍,老朽特別花費(fèi)了一番心思整理,恭請大將軍歇息。”

  多爾博很快地環(huán)視四周,布置得富麗堂皇的小屋,儼然如新婚洞房一樣。桌子上照例擺滿酒菜,比之前的更為豐盛,靠墻的小幾上,精雕細(xì)琢的香爐正散出裊裊清香。

  “這是你的屋子?怎么看起來像洞房?”

  老人尷尬一笑,尖瘦的下巴往上揚(yáng)了揚(yáng)。

  兩名艷若桃花、面容幾乎一模一樣的姐妹,含羞帶嗔的婷婷立在屋角,正用一雙勾魂攝魄的眼,含春地瞟著多爾博。

  “我說老人家,此等絕色怎會出現(xiàn)在這么不起眼的小村莊里?”他走近女子,抬起其中一個的手,在掌中把玩。

  老人心喜,眼上不自覺又閃過一道精光!斑@兩位姑娘是特別用來獻(xiàn)給爺?shù)!?br />
  “喔?”他裝出滿意的模樣。“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廠

  朱慈媛立在他身后,一張小臉幾度換了顏色。她還以為多爾博是個不好女色的人,今日看來,竟也與一般人無異。奇怪的是,她怎么覺得心中憤懣,宛如鞭抽?轉(zhuǎn)念一想,她干嘛生氣,他愛女人關(guān)她什么事?多爾博最好就給這兩個姐妹花迷住,這樣一來,她就可以乘機(jī)逃跑。

  “媛兒!倍酄柌┩蝗晦D(zhuǎn)身喊她。

  她像是做壞事被人捉到一般,驀地漲紅了雙頰。

  “啊?”連聲音都變得不穩(wěn)。

  “怎么啦?臉色這么難看!”他關(guān)切地問,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開懷一笑,“個兒,你該不會是妒忌吧!嗯?”

  他說著,故意伸手將兩人摟入懷中。

  兩姐妹受到恩寵,欲拒還迎地扭著身軀,嘴里吐出不依的嬌吟。

  她果然又變了臉色,眼神如怒似怨。

  多爾博看在眼里,喜上眉稍。

  “我干嘛要妒忌?”她大聲地、語氣酸酸地說著,背著手干脆轉(zhuǎn)過身去。

  “媛兒別擔(dān)心!彼闹邪迪,狎淫地將臉湊近其中一人,貪婪地吸取著女子身上濃郁的香味,引來那女子一陣咯咯的嬌笑!半m有了新歡,可我是不會忘記舊愛的,要不,你去梳洗一番,今晚你們?nèi)艘黄鹋阄,?”

  一番話引來了兩名女子淫淫的浪笑。

  “你想的美!”她氣得渾身顫抖,多爾博今天怎么如此放浪形骸呢?  “個兒?”

  她不回應(yīng),也不轉(zhuǎn)身。

  “算了,你去榮太嬤嬤那兒吧!省得掃了我的興!

  她如釋重負(fù),逃也似地奔出那香氣濃郁、令人作嘔的屋子。

  “爺,她是誰啊?”

  嬌滴滴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她是……我在路上救的姑娘!

  “她可真美,五官身段都好,不過看來有些高傲。”

  “她呀!美是美,不過老端著架子,一副碰不得的模樣,不如你們倆好,又溫柔又可人,有了你們兩個,我就不會再想碰她了!

  “真的?”

  “爺,那可先說好,以后回京,您得讓我們倆在上位,您說好嗎!好不好嗎?爺……”

  “嗯,那就看今晚你們倆怎么伺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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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慈媛忍住沒來由的刺痛。她干嘛介意他的話,不需要啊!反正她也不喜歡他。好吧!就算曾經(jīng)喜歡,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憎惡、討厭,只是心頭為何一直酸了起來?

  夜晚,下了一場大雨,雨勢滂沱,活像是白天上倒下一盆又一盆的水,卻掩不了從各屋內(nèi)傳出的調(diào)笑聲;尤其是老人的主屋,笑聲更是張狂放浪。

  她跟榮太嬤嬤被安排在主屋右側(cè)的小屋,透過木窗,她怔怔地看著窄小的街道,怎么也壓抑不了心中莫名的悵惘,腦海里凈是多爾博與女子纏綿的畫面,她越想心情就越煩悶。

  豪雨已逐漸轉(zhuǎn)弱,水氣織成薄霧,籠罩著這昏昏沉沉的小村莊。

  “真是怪了,貝勒爺今兒個是怎么啦?”從剛剛到現(xiàn)在,榮太嬤嬤嘴里一直反反復(fù)復(fù)念著這句話,連她也對多爾博今日的反常感到無法理解。

  又一陣嬌淫的笑聲傳來,她低聲詛咒:“哼!都是些狐媚子。”

  幾名婦女低頭,急急穿雨而行,行蹤詭異,看得朱慈媛心頭隱隱不安。這喜樂,總感覺是裝模作樣,背后掩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氛,似是山雨欲來前的詭譎。

  “都大半天了,連碗茶水都沒有,人都死絕了嗎?”榮太嬤嬤咒罵著,“只顧著魅惑那些大爺,一個個都是賤胚子、淫骨頭!”

  “我去幫你倒茶吧廠

  榮太嬤嬤戒慎地看了看她,大雨把她的精神都打懶了,心想這小小的一座村莊,外面又都是扎營的兵士,而朱慈嬡這些日子還滿乖巧認(rèn)命的,應(yīng)該不會有別的心思才對;再說一直服侍人,她也著實(shí)厭倦了,趁著今晚,就讓她這把老骨頭歇歇吧!她于是揮揮手,讓朱慈媛自己走出門。

  循著四溢的香味,她摸索著找到了廚房,里頭有幾名婦女以及蒸氣四竄的大鍋大鼎。朱慈媛在宮廷成長,受了極為嚴(yán)格的禮儀教導(dǎo),走路自然比一般的大家閨秀還要娉婷輕盈,以至于當(dāng)她來到廚房時,根本沒有人注意到。

  幾個婦女聚在桌邊,壓低聲音商量著她們的大事。

  “其他人我看都差不多了,剩下大屋那個,似乎還挺能撐的,那藥會不會對他無效啊?”

  “放心好了,這藥性本來就強(qiáng),我們又把分量下得如此重,就算他體格比一般人精壯,也擋不了這種藥。更何況酒里菜里我們都放了,再過不了多久,就會不醒人事,到時就得任我們宰割了!

  “是啊,穩(wěn)著點(diǎn)!頭兒一死,外面那些人就成了烏合之眾,我。們在外面守候的人一擁而上,理應(yīng)外合,定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滾回關(guān)外去!”

  盡管廚房里柴火燒得劈哩啪啦,蒸氣鍋爐砰砰悶響,朱慈媛還是一字不漏地聽到她們的談話。

  掩不住內(nèi)心的震驚,她捂著嘴,倉皇地準(zhǔn)備逃離現(xiàn)場,卻因?yàn)檫^度緊張,被屋外的泥濘絆得摔了一跤,屋內(nèi)的人機(jī)警地發(fā)覺,很快地把她捉回廚房。

  現(xiàn)在她被兩名婦女一左一右用刀子架住脖子,原來看似瘦弱、楚楚可憐的婦女,登時搖身一變,個個豪氣干云,手里都拿著武器,一副巾幗英雄的模樣。

  “先殺了她,免得壞事。”其中一人當(dāng)機(jī)立斷地道。

  另一人橫刀向前就要往她脖子抹去……

  “且慢!”老人及時出現(xiàn),深思地看著她!肮媚锸菨h人?”他說話的語調(diào)沉著有力,銳利地打量著她。

  “是,我是漢人。”縱使背脊發(fā)麻,她仍努力不讓聲音發(fā)抖。

  “我見姑娘儀態(tài)高雅、舉止端莊,應(yīng)是出于名門,不知姑娘府第何處?”

  “這……”朱慈媛胸中一窒,想起皇家御苑,不絕悲酸。

  老人眼神一使,兩邊壓著她的刀子各自抽離。

  “唉I國家逢難、百姓流離,姑娘應(yīng)該也是被脅迫而來的。我剛剛見到姑娘走路儀態(tài)非凡,儼然有貴族氣息,若我猜得不錯,姑娘定是京城哪家的官宦小姐吧?”

  老人果然有一雙好眼力,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身著粗布衣裳卻難掩高雅氣質(zhì)的朱慈媛,竟會是大明朝的昭仁公主。

  她含悲,點(diǎn)了點(diǎn)頭。

  “既是同根,何苦相煎!我們也不為難姑娘,但是卻不能再讓你回去了。不是疑心姑娘,而是怕姑娘掩藏不住,泄了底。這樣吧!我讓人把你送出村去,你出去后,直往南走,不要再回頭,這兒等一下會有一場大廝殺,我們是都豁出去了,姑娘卻是無辜之人,不當(dāng)卷入。姑娘這就跟她走吧!”他指著其中一名婦女。

  婦女微一頷首,扯著朱慈媛的手臂,往廚房的另一道門而去。

  那道門通向—一條幽深的小徑,小徑深處是一面山壁,底下長滿比人還高的雜草。婦女帶著她,往濃密的卓叢中鉆人,里頭竟足一道僅容一人通行的狹縫,狹紹蜿蜒往上,結(jié)束于一個洞口;出了洞口,走了一段,又再進(jìn)入另一個洞口,就這樣走得她暈頭轉(zhuǎn)向,最后在爬了一段山路后終于止住。

  婦女道:“這兒是滿家洞,界連四縣,穴有千余,還有無數(shù)的地道,埋伏了許許多多的農(nóng)民軍,等一下就會包圍整個村莊。”

  聽她這么一說,朱慈媛才依稀辨出自己身處在村莊另一頭的山頂上,由這兒可以看見村莊燈火通明,遠(yuǎn)處一排又一排的簿火,是駐扎在村外、多爾博的大軍所發(fā)出的。

  “你從這兒下山,往南走,就會逐漸接近福王的勢力范圍,那兒有許多北京城逃出的官宦,你或許可以找到你的親戚投靠!

  福王朱由崧,是神宗皇帝的親孫,與祟楨帝屬同輩,從來都以荒淫無道聞名,如今竟被擁立為王,圖謀恢復(fù)的大業(yè)。指望這種人,怎么會有希望呢?

  她實(shí)在不想去投靠福王舉足猶豫似有留戀,心神不寧地往村莊再看一眼。

  “怎么?舍不得誰嗎?”

  婦女冷峻的譏諷,使得她身子一顫,連忙否認(rèn)。

  “胡說,我才沒有,我沒有舍不得任何人!”

  婦女一聲輕哼,不怎么相信,冷冰冰地向她道別。

  黑夜的荒涼,讓她升起一絲無助,駐足瀏覽,心中迷惘。再過不了多久,多爾博便會命喪在他們手中了。他的首級或許會被懸吊在村外,就像他對待那些頑強(qiáng)不肯降服的農(nóng)民軍首領(lǐng)一樣。

  想到這兒,她不禁胸口揪緊,腦海里竟閃過他漾著溫笑的臉、有力的胸膛,以及那總愛把她緊緊圈在懷中、精壯結(jié)實(shí)的手臂。

  遠(yuǎn)方烏云翻涌,閃著一道道雷光,恐怕又要降下傾盆大雨了,她應(yīng)該趁雨停歇之際,盡快找到可供躲避的地方,但這腳步,為何硬生生地不肯離去呢?

  躊躇間,喊殺聲四起,夾著凄厲的呼號,令人毛骨悚然。小村莊瞬間已成一片火海,她咬住拳頭,流下不知是驚慌還是心痛的淚水。

  猛雷咆哮地劈下,她驚恐地捂住雙耳,漆黑的森林、震天價響的雷鳴,甚至滴落的雨滴都成了可怕的魔鬼,齜牙咧嘴地朝她襲來,她感到無比恐懼,不由得想起在多爾博身邊的日子。

  他雖然冰冷嚴(yán)肅、剛愎殘酷,有時還會粗暴地對待她,但誰都看得出來,他對她其實(shí)一往情深,否則也不會牢牢地把她護(hù)在身邊,一路上擄掠來的貴重物品,全都擺到她眼前,任她挑選。孤傲的眼眸只有在看著她時才會顯出難得的溫柔,擄掠或別人進(jìn)獻(xiàn)的美女,再怎么活色生香也進(jìn)不了他的眼,曾經(jīng),他是那么專制卻用心地對待她,可如今……

  縱使漫天的大雨也澆不熄村莊熊熊的火焰,多爾博……

  又一道猛雷劈下,瞬間照亮了整座山林。她全身瑟縮,噙著滿眼的淚往山下狂奔,被雨水淋濕的身體與枝葉頻頻交錯: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但是在不遠(yuǎn)處,更清晰、更撼動人心的聲響此起彼落。

  “多爾博你不要怪我,誰教你貪圖女色!

  朱慈媛不知道在荒夜里艱難地行走了多久,漆黑的山林突然火光閃動。糟了!她的心下一涼,難道是山賊嗎?戰(zhàn)爭摧毀許多家庭,也蒙圯出許多盜賊,若遇上盜賊,那……

  拼命想避開,卻偏偏遇上了。

  十幾名手持大刀的壯漢看來是要朝村莊而去的,卻沒想到在這黑漆漆的叢林里會遇上個全身盡濕、曲線畢露的美人。又喜洹美人雖是一身白色行裝,頭發(fā)卻是滿洲式樣,一時是又怨憤又驚喜。

  “是個韃子姑娘!”其中一人張嘴道,語氣里充滿仇恨。

  “不,我、我不是滿人!”她乏力地辯白,但偏偏今晚榮太嬤嬤心血來潮,幫她梳了個滿族貴婦才會梳的燕尾髻,所以雖然自己說著標(biāo)準(zhǔn)的漢話,卻仍無法取信于他們。

  眼見情勢不妙,她怯懦地轉(zhuǎn)身回奔,更加證實(shí)了幾個壯漢心中的猜測,既然是滿洲婦女,那就毋需客氣了。

  “慢著,村莊那兒等著我們?nèi)ブг?”

  美女當(dāng)前,還管什么村不村莊的,幾個色迷心竅的人,沿著朱慈媛留下的泥濘腳印,不加緊步伐,反而嬉戲般地緩步尾隨在她身后,待她自行疲累無力再逃。

  “救命、救命啊!”

  朱慈媛費(fèi)盡力氣的呼喊,卻遭雷雨掩蓋,不禁回想起在云石庵九死一生的時刻,不自覺的脫口喊著:“多爾博,多爾博救我!”

  但……多爾博也許早已步上黃泉路了。她心中絞痛,淚水不住奔流,絕望的呼喊:“多爾博,你在哪里?”

  “媛兒!”

  黑暗中冒出一道聲音,焦急憂慮隱含憤怒。

  她止住腳步,那不是多爾博的聲音嗎?怎么會?

  “媛兒?娟兒……”

  她四下張望,茫然尋找聲音的方向,迫切地呼喊:

  “多爾博?多爾博……”

  慌亂間,多爾博已經(jīng)正確地來到她面前,一個大步,偉岸的身軀即將她濕淋淋的身體緊緊的擁入懷中。

  是錯覺嗎?他的手臂竟在發(fā)抖。

  她既驚且喜,小手勾著他的脖子,揚(yáng)起滿是水珠的羽睫!岸酄柌,是你,你怎么……”

  話未問完,便聽得咻咻幾聲,身后隨即響起一片哀號。她轉(zhuǎn)頭,看見那十幾名壯漢身上都插滿了箭,她不敢置信地盯著前方突然冒出來的清軍,雙眼圓睜,倒臥在地。

  “嫘兒,嫘兒你還好嗎?”

  多爾博著急地檢視她,憂急的神色,像是一道暖流,熱烘烘地流進(jìn)她的心窩。滿腔熱淚剛要流下,卻猛然被他炮轟似的聲音給堵回去。

  “該死的!你又逃走!

  他眼中冒出的一絲火花,比天邊的猛雷更為驚人。

  她支支吾吾地道:“我、你……你怎么沒事?他們不是在食物里下了藥嗎?”

  他神色微凜,漆黑的眸子顏色轉(zhuǎn)深,危險地抽搐雙頰。

  “原來你早知道?”

  “啊!這個,我、我……”

  “你知道卻不來告訴我,反而乘機(jī)逃走。你心里就那么巴望我死,恨不能早點(diǎn)離開我是嗎?”

  他狂怒的臉色漸漸抹上憂傷,掐著她肩膀的手陷入她的肌膚,幾乎要掐碎她的骨頭。  ;

  受傷的神情映人她的眼睛,她感到自責(zé),但一聞到他身上濃郁的香味,卻忍不住懊惱地脫口而出:“是啊!”誰教你讓狐媚子迷住。

  他聞言劇震,臉色幾番變化,最終回復(fù)冰冷,陰森森地抬起她的手臂。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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