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詠浦擁被而起,腦中有那么一剎那的空白,然后才想到這里是艾葭的香閨。
昨晚因為樣子實在太狼狽了,遂接受了艾葭的建議上樓換下被雨淋得濕透的衣服,在沖個舒服的熱水澡后,先穿上她特大號的T恤。
“你怎么會買這么大件的T恤?”連他穿上后,都還嫌寬嫌長。
“廠商送的,有就好,還能讓你挑,你以為我是誰,像詹秀敏那種每年固定兩次到歐美去置裝的千金大小姐嗎?”
因為身在艾葭僅四坪大小的房中,加上衣著「單薄”,詠浦為免自己心猿意馬,趕緊捉個“安全”的話題來接!敖Y(jié)果兜了那么大一個圈子,秀敏仍決定嫁給黃亮仁,她的愛情還真“偉大”。”
聽出了他的嘲諷之意,艾葭立刻為秀敏講話道:“詠浦,你們老板好像不怎么有錢,是不是?”
“你說雁田嗎?現(xiàn)在當(dāng)然不是非常有錢,但前途未可限量。”
“沒用啊,詹秀敏可是過慣好日子的人,你沒有聽人家說過由奢入儉難嗎?”
“是她自己跟你說的?”
“嗯,”穿著家居休閑服的艾葭,既沒有在“小角落”里的干練,也褪去在美容沙龍時的冷艷,格外顯得清秀可人!按蟾攀强吹绞Ф鴱(fù)得的訂婚戒,特別有感觸吧!
“愛情會褪色,但鉆石則恒久遠(yuǎn)!
“選擇最適合的生活,應(yīng)該是她的權(quán)利吧。”
“這也是你的想法?”
艾葭笑著過來拉拉他的手!盎蛟S喔,但我們倆半斤八兩,不怕碰上同樣的問題!
“我們倆半斤八兩?”詠浦有些不懂。
“一樣愛錢,不是嗎?”她踮起腳尖來,頑皮的碰了下他的鼻子。“不過我剛才在樓下說的可是真心話,原來的“工作”,再也不準(zhǔn)你去做了!
“我已經(jīng)因你的拯救脫離火海,哪里還會再回頭?”詠浦?jǐn)堁鼘⑺?br />
“真的?”她把雙手繞到他頸后去。
“或許我過去曾撒過不少逢場作戲的謊,但跟你說的,我保證是百分之百的——”猛然被她捂住了嘴,詠浦覺得有些不解。
“不要保證,不要發(fā)誓,我不相信,也不要這些!
“那你相信什么?”
“相信你此刻的誠意,相信我自己的魅力!
好一個相信自己的魅力,詠浦對她愈發(fā)激賞!昂,那就讓時間來證明我的誠意與你的魅力吧!
“好啊!卑鐟(yīng)完,就拉著他的手來到墻邊的高腳幾前!澳沭I了吧,吃碗甜點。”
艾葭的房間小巧玲瓏,絲毫不見雜亂,大半該是拜她室內(nèi)幾無必要之外的長物所賜,像這張高腳幾就可同時充做書桌、餐桌,以及梳妝臺。
他坐上了唯一的一把椅子,明知故問:“為什么只有一把椅子?”
艾葭自然曉得他的用心,索性給他一個更大的得意。“因為在你之前,從無多添一把椅子的需要!
詠浦當(dāng)然聽懂了,這樣投契的感覺可遇而不可求,自己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于是在丟給艾葭一個瀟灑的笑容后,馬上專心吃起點心來。
“花生、地瓜!彼(xì)數(shù)甜湯里的材料!斑有紅棗和……姜味,你另外還放了老姜進(jìn)去煮。”
艾葭朝他翹起了大拇指!斑@才叫做一流的味覺,喜歡嗎?”
“這個問題應(yīng)該由我來問你才對,不怕把我養(yǎng)成大胖子,你看了會嫌膩?”
“放心,我做的東西,我自有分寸,今晚是怕你感冒,才給你這道甜點吃。”
“你怎么會做這么多好吃、好喝的小點心?”
“你根本不曉得我真正拿手的是什么。”她笑得莫測高深。
“但我有的是時間發(fā)掘,”詠浦胸有成竹!跋雀嬖V我年紀(jì)輕輕的你,為什么廚藝如此高超?”
“我名字叫做“愛呷”嘛,自己愛吃,當(dāng)然得先學(xué)會做啰!彼坪醪幌肷钊脒@個話題!澳懵裕蚁聵侨ユi門,待會兒就上來!
艾葭所謂的待會兒究竟是多久?詠浦不曉得,只知道肚子飽了,身子暖了以后,腦袋便跟著昏昏沉沉起來,最后實在是抵擋不住床鋪的誘惑,心里盤算著暫時睡一會兒,等艾葭上來時自然會叫醒他。
結(jié)果自己這“一會兒”也太長了,竟然一覺便到現(xiàn)在……詠浦看一下表:四點五十六分,天還未亮,艾葭呢?她昨晚睡在哪兒?現(xiàn)在又在哪里?
才下了床,詠浦便看到自己昨夜換下的衣服,如今整整齊齊的披掛在椅背上,迅速換上以后,則赫然發(fā)現(xiàn)連昨晚被狗咬破的牛仔褲,都已經(jīng)補(bǔ)過了。
誰的手藝這么巧,不但能找來同色同質(zhì)的布料綴補(bǔ),那針路還有如特意設(shè)計的補(bǔ)釘。
醒了嗎?早安。牙刷、毛巾幫你準(zhǔn)備好在走廊轉(zhuǎn)角的洗手間,早餐嘛……
你到頂樓陽臺上來找。
是艾葭留在高腳幾上的便箋,這個小妮子,她到底還能帶給自己多少驚喜?
漱洗過后的詠浦,立刻上樓推開鐵門:哇,這里還真是別有洞天。
“你起來了!眹患t底白圓點圍裙的艾葭,漾滿一臉燦爛的笑容說:“早,昨晚睡得還好吧?”
“這是什么?空中花園?”
“不,是我私人的小角落!
有簡單的棚架、一方整齊的木頭箱子,上頭、里面全爬滿或種滿了詠浦這標(biāo)準(zhǔn)的都市人喊不出名字來的青翠藤曼與蔬果。
“喝一杯摩卡咖啡好不好?”
他早已經(jīng)聞到濃濃的咖啡香了,但嘴上卻故意說:“摩卡?這么普通啊!
“就曉得遲早會把你的口味養(yǎng)刁。”艾葭笑道:“坐下來吧,松餅馬上來,可以邊吃邊欣賞日出,價值千萬的景觀哩!
接過咖啡后,詠浦便整個人陷進(jìn)加了軟墊的大圓藤椅中!拔沂栈刈蛲韺δ愫匣锶说呐u!
原來昨晚一上樓,看見艾葭住的是二樓最小的一個房間,其他的地方,包括客廳在內(nèi),則全部堆滿了存貨時,詠浦曾大大不以為然。
因為艾葭原本就住在樓上,但后來開“小角落”的店主已把這幢臺北難得一見的兩層樓房買下來,艾葭既是她最得力的左右手,何以在請走其他所有的房客后,卻讓艾葭住進(jìn)最小的一個房間?
“其實是我自己要求住那個小房間的!卑缛愿忉尩溃骸八植皇瘴曳孔,我怎么好霸住其他較大間的房間不走?”
“可是你住在這里,也等于是她貨品的最佳守衛(wèi),你不跟她加收一份薪水,已經(jīng)很不錯了,給你房間住,本來就是應(yīng)該的,哪里需要客氣?”
“柳詠浦,”艾葭一手端盤,一手執(zhí)鏟叉腰側(cè)頭道:“你愈來愈會計較了喔!
他先俯身往充做圓桌的電纜線轉(zhuǎn)盤上叉起一塊松餅,再說:“因為我有一個最高明的老師啊,只是沒想到在私底下,這個老師要比她所表現(xiàn)出來的厚道得多。”
“敢損我?不怕以后沒好吃的吃?”艾葭已收拾好簡單的廚具,佯裝生氣的瞪住他問。
“當(dāng)然不怕,因為你才舍不得呢!
“誰說的,現(xiàn)在就不給你吃,讓你看看我舍不舍得!
艾葭做勢要搶回盤子,但詠浦的動作更快、更準(zhǔn),已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帶進(jìn)自己的懷中。
羞不可抑的艾葭本能的抗拒道:“放開我!
詠浦早已跟她耳鬢廝磨起來!安环!
“詠浦,我……”
“你覺得我們認(rèn)識的時間太短,而且我昨晚才向你坦承心意,還有你對我的背景、環(huán)境也了解不多;所以自己似乎不該一下子就一頭栽進(jìn)來?”
艾葭仰望著他,雖然什么都沒有說,但詫異的眼神已經(jīng)證實了他所有的猜測。
“聽過西方神話的一種說法嗎?說人原本是雌雄同體,有兩對手腳的,后來被一劈為二,所以凡人終其一生,都在尋尋覓覓另外一半,找到了,才能重新合而為一。”
艾葭聽懂了!澳愦_定?”
“是的,我確定!痹伷终\懇的表示,輕撫著她滑膩的面頰!八阅愫雾氃俣悖俊薄
這一回艾葭沒有再多說什么,立即縱身埋入他的懷中,聽他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一直到現(xiàn)在,我才真正明白詹秀敏可能錯過了什么,也才真正為她感到遺憾!
詠浦一手執(zhí)杯品嘗咖啡,一手則順著她服貼的短發(fā)!八降资窃趺凑f的?”
“其實也沒有說得很清楚,大概是因為已經(jīng)不太愿意再提起此事了吧。”
“反正結(jié)果就是不愛雁田,要黃亮仁!
“不,不是不愛劉雁田,而是愛不起!
“什么意思?”
“好像是劉雁田提供不了的一切,后來趕到的黃亮仁都辦得到吧。”
“比如說?”
“還會有什么?不就是食衣住行四大類,詹秀敏說劉雁田住的地方雖不差,家務(wù)卻要她動手幫忙,出外也沒有私家轎車接送,最“恐怖”的是置裝方面的窘迫,你應(yīng)該知道近日才來臺北設(shè)旗艦店的“亞斯加達(dá)”總店就在德國吧,劉雁田卻連一件最普通的襯衫都買不下手,對于買衣服一向一擲千金的詹秀敏來說,那自然是無法接受、甚至是不能面對的事實。”
“普通的襯衫,哼,”他嘲弄道:“我就不曉得花一萬多塊買一件襯衫干什么?穿上會飛啊!
“你的意見一點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黃亮仁一找到她,馬上送上沒有上限的副卡,讓經(jīng)濟(jì)被她父親凍結(jié)的詹秀敏刷個盡興!
“用錢買回的感情,黃亮仁居然也樂在其中,毫不介意?”
“我不這樣看。”
“哦?那你認(rèn)為是……”
“如果身在一個大雨天,有人開車接你到大飯店去用餐,保證你一滴雨都不會淋到,那你又何須以堅持吃路邊攤、窘態(tài)畢現(xiàn)的表現(xiàn)來證明愛情萬歲!
“你真這么想?”
“當(dāng)然,有鞋穿時,何必打赤腳,對不?”
仔細(xì)想想,她的說法的確也不能算錯,但……“換句話說,秀敏根本沒有特別愛雁田就是了!
“或許吧,但看得出來她對你老板也并非毫無眷戀,只說情勢逼人,她總不能完全不顧母親在家中的處境!闭f到這里,艾葭才想到要問:“一般不是姨太太較受寵嗎?”
“別人家的情形我不曉得,但在詹家,卻是小老婆娶的愈多,大老婆的地位愈高,講話也愈大聲!
“如果因為自己的聽話,讓老爸得以和夫婿的舅舅攀上關(guān)系,進(jìn)一步擴(kuò)展他的企業(yè)版圖,甚至進(jìn)而提升母親在家中的地位的話……”艾葭認(rèn)識詹秀敏至今,這還是首度打心眼底佩服起她來!罢残忝敉婺赣H設(shè)想的嘛!
“你把她想得太無私、善良了!
“難道不是?”
“當(dāng)然不是!彼┮暟绲溃骸敖裉觳徽撔忝糇鍪裁礇Q定,她最原始的出發(fā)點,必定都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考量,世上少有完全不講條件的婚姻,尤其是稍微有點錢的所謂豪門子弟!痹谡f到最后那四個字時,他的譏刺口風(fēng)已完全展露無遣!爸豢蓱z了被當(dāng)成一陣子小玩意兒的雁田。”
難怪他會要求續(xù)留德國一陣,不過那也表示他有心將傷養(yǎng)好,再回臺灣,得知來龍去脈后,對于他,詠浦反而完全放心了。
“不論他們之間的牽扯如何,恐怕我還是要很沒有良心的說一句:幸好有詹小姐發(fā)的這頓脾氣!
詠浦當(dāng)然明白她為什么會這么說!笆前。窃撝x謝她,若沒有她小姐上演的那出鬧劇,我們也相識不了!
艾葭差點沖口而出:那可不一定,你一樣得護(hù)“老花”到我工作的美容沙龍去;想想不妥,過去都過去了,英雄不論出身,不是嗎?誰會喜歡老被他人重翻舊帳呢?
“這大概是她二十多年來,做對的少數(shù)事情之一!
“你好像從頭就沒有喜歡過她?”
“是對于這些無所事事的大小姐們,向來就沒有什么好感。”
“所以才會喜歡上我這個只是愛錢,而不是有錢的野丫頭嗎?”艾葭偏側(cè)著頭問他。
詠浦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只說:“你是野丫頭嗎?怎么我完全不覺得,只覺得跟你在一起愈久,認(rèn)識你愈深,你帶給我的驚喜愈多!
“真的嗎?”這些年來,為達(dá)到積存一定數(shù)目的錢的目標(biāo),幾乎放棄一切的艾葭,骨子里畢竟仍是個愛聽好話,尤其是出自心愛之人口中的好話的妙齡女子,因此這時才會像個嘴饞的小孩在要糖吃般的說:“我?guī)Ыo你什么樣的驚喜過?”
“遠(yuǎn)的暫且不論,就說從昨晚到現(xiàn)在好了,你竟然住在那么小的房間里!
“但我的空間很大啊!卑缰钢闹苷f:“其實當(dāng)初桂姊也提議過讓我住最寬敞的主臥室,堆不完的貨,就搬到上頭來,是我自動表示要以住最小的那間,來換取使用這里的,我……沒有辦法長期忍受完全密閉的房間!
“為什么?”
“因為我的家鄉(xiāng)……”她突然跳起來問:“你的杯子空了,要不要再來一杯咖啡?”
她的話好像只講了一半,不,是才起了個頭,不過詠浦向來沒有強(qiáng)人所難的毛病,寧可相信水到渠成,時候到了,該知道的事,他自然就會得著消息。
“好!彼餍越酉氯リ愂鏊膬(yōu)點:“你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昨晚沒見到你睡,今早卻也不見你露出一絲疲態(tài)!
“請叫我“咖啡精靈”。”艾葭突然冒出一句話來,讓詠浦咬著松餅當(dāng)場愣住,逗得她哈哈大笑。
“拜托,別讓我覺得自己和你有代溝,行不行?”
“跟你開玩笑的,其實我有睡啦,睡在隔壁的貯藏室里,只不過我這個人向來遲睡,又比你早二十分鐘起來,才給你我好像徹夜未眠的感覺!
“才睡這樣,夠嗎?”
“放心,我補(bǔ)眠的功夫一流,而且隨時隨地,能睡就睡,有一次我甚至在沙龍里的樓梯上睡著!
“不會吧!”詠浦駭笑。
“誰跟你開玩笑,千真萬確,從此以后,我在哪里就多了個外號!
“什么?”
“蛇魔女,除了蛇之外,還有哪種動物可以隨著樓梯凹凸變形?”
“真是敗給你了,還有啊,這手綴補(bǔ)的功夫那里學(xué)的?”詠浦拉拉褲管。
“那還需要學(xué)嗎?”艾葭瞪大了眼睛問:“我從小就會,用不著學(xué)啊。”
從小就會?為什么從小就會?詠浦想問,但艾葭已搶先將咖啡杯遞給他,并且接下去說:“有人天生手巧,有人女紅差一點,連穿根針都會滿身大汗,沒什么;其實縫補(bǔ)衣服對我來說,還是小時候做過最簡單的事!
“另外還有更困難的?”
“當(dāng)然有!薄
“比如說?”
艾葭的臉上閃過瞬間的遲疑,但隨即接下去說:“松餅吃完了?”
詠浦拍拍平坦的肚子!班,飽得很!
“那就可以講給你聽,我小時候做過最辛苦的事!彼词种ё£柵_欄桿,慢條斯理的說:“是清洗屠宰場的豬舍!
見詠浦的身子微向前傾,艾葭曉得他有些驚訝,也有些好奇,于是將眼光調(diào)向變灰紫,即將黎明的天際。“當(dāng)時我念小學(xué),小學(xué)三年級,虛歲十歲,個兒……大概有一百四十幾公分吧!
“工資……”詠浦轉(zhuǎn)聲問道:“很好?”
她臉上的笑容突然變得縹緲苦澀!爱(dāng)然很好,從早上十點到下午四點,一人獨(dú)賺四百塊,很不錯吧?”
“才四百塊?”
“四百塊不是錢嗎?以一杯一百塊來算的話,你現(xiàn)在都還能用來喝四杯咖啡呢!卑缤蝗晦D(zhuǎn)為活潑的語調(diào)對他說。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曉得為什么,艾葭好像生就一副不畏辛勞,卻也不喜沉溺愁苦的個性。詠浦都可以從她眼前的“志向”,推論出她原本經(jīng)濟(jì)絕不寬裕的事實,進(jìn)而覺得心疼了,反倒是她自己好像從來不識悲情滋味似的,談起過往種種,總像全是童年趣事一般的輕松。
“總而言之,辛苦六個小時,換來四百塊,我覺得很值得,所以每個周末,我總是先快快將功課做完,以方便周日去賺錢!
“他們能夠雇用你這么小的童工?”
“洗不洗得干凈最重要,不是嗎?而為了刷干凈一點,我總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只差沒辦法讓下一批豬拿水泥地當(dāng)鏡子照而已!
“你當(dāng)它們是要去選美的嗎?”
艾葭笑道:“當(dāng)然不是,不過也因為那一年的工作,讓我直到今天都還不碰豬肉。”
“那豈不是會被誤認(rèn)為是回教徒?”
“我也不吃牛肉或羊肉啊,只吃魚!彼痤^,輕輕吁了口氣!耙魸M地的屎、尿和血,以及它們混合后所發(fā)出的氣味,并不容易,雖然我每周日都因而省下午餐,有時連回去后的晚餐也吃不下,但是一想到那些豬仔……我就沒辦法把它們當(dāng)成美食佳肴。”
詠浦走過來,拉起她一雙白皙光滑的手說:“看不出來這是一雙曾賣過苦力的手呢!
“那得謝謝我們專柜的護(hù)手霜。”
“這時候還不忘打廣告!痹伷謸u頭笑道:“除了薪水以外,資生堂還付你多少廣告費(fèi)啊?”
“是真的好用,我才告訴你的嘛。”
詠浦不再說什么,只俯下頭去輕輕吻上她的纖纖十指。
“詠浦!”艾葭低呼一聲,頓感渾身酥麻,莫非“愛情”這種東西真會放電?
“我要謝謝這雙手,謝謝它們?yōu)槲铱p衣、做點心和煮咖啡。”
“忘了它們曾經(jīng)做過粗活?”
詠浦抬起頭來,一手輕扣住一只,讓艾葭正好撫著他的面龐。“那又如何?這仍是我生平所見,最美麗的一雙手!
艾葭霎時無語,只能在心底自問:這是真的嗎?我真的能擁有一份相契相合的愛情?
承接他專注的凝視,艾葭又自己答道:真的,應(yīng)該是真的,相信一次幸運(yùn),乃至于奇跡又何妨?她夠努力、夠認(rèn)真在面對生活,能獲詠浦青睞,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議的奇聞妙事。
更何況詠浦之前做“那種”事,顯示其家中經(jīng)濟(jì)也好不到哪里去,雖然出自“笑貧不笑娼”的虛榮的可能性,亦不是完全沒有,但這一次,在他身上,她仍然愿意選擇相信他純良的本性。
有類似的背景、雷同的想法,這段感情應(yīng)該就算是已經(jīng)有個不錯的開始了,自己又何必裹足不前,徒然自限腳步?
于是艾葭鼓起勇氣來問他:“等到有一天它們老了、丑了、皺了、癟了,你仍然會如此認(rèn)為嗎?”
“我們會一起變老、變丑,會一起添上皺紋、增加年歲,怕什么?”
她問得別有含意,他答得匠心獨(dú)具,好像什么都沒說,其實情感的火花已經(jīng)撞擊著兩顆年輕的心,讓彼此的心跳速度都跟著加快起來。
不過即使在這個時刻,詠浦的心中也絕非完全坦蕩的,畢竟艾葭至今猶不知他真實的身份與背景。
可是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吧?他雖然不是家財萬貫、富可敵國,卻保證能夠讓她不再這么辛苦的賺錢,也應(yīng)該有稱得上是足夠她喜愛的錢。
再說愛錢也不算什么缺點,更何況艾葭雖然愛錢,可從來沒有用過任何腳踏實地以外的招數(shù)或方法賺錢,至少沒有動過人和她所誤會他做過的那一行的念頭。
假以時日,對,等過一段時間,他一定向她坦承自己的一切,相信她一定可以了解,非但能夠了解,說不定還會喜出望外的加以接受呢。
心意一決,心情一松,詠浦便將她再拉近了一些。“忘了跟你說一句話了!
“什么?”
“早安,我的咖啡精靈!
那加重的“我的”二字,令艾葭即刻羞紅了雙頰,看在詠浦眼中,卻是分外誘人。
“詠浦……”她嬌艷的雙唇,幾乎已成了他視線的唯一焦點。
“什么?”果然他應(yīng)答的熱氣,都已呼到她的唇際。
“天……天亮了呢。”她輕柔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那就記住,我們是在晨曦之中,交換了第一記親吻!
四唇甫一親觸,艾葭便覺得自己浮了起來,浮上天際、浮上云端,閉上眼睛,仍覺得眼前一片明亮,索性賴在他結(jié)實寬闊的胸前,任由詠浦不斷加深、增溫、添勁的熱吻,帶著她直上九霄云外,渾然忘了身外的一切,只覺得他輾轉(zhuǎn)吸吮的吻,不斷燙熱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