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是文晴幫她化的,淡青色底襯鵝黃圓型金索圖案的及膝百褶短裙,以及長袖淡青 單色、前襟呈X型的上衣,和披塞在上衣胸前內(nèi)與短裙同色圖案的絲巾,則是珀貞動用 人情去專柜借來的秋裝,在走進“海琴珠寶公司”的大門前,桓竹還特地調整了一下腰 間的三列雙排金扣,然后才微微抬高頭,以希望看起來是充滿自信的樣子,推開厚重的 玻璃門走進去。
“你好!惫衽_小姐親切的笑容讓她緊繃的心情松懈了幾分。
“你好,小姐,我叫夏桓竹,是接到貴公司的通知,前來應征工作的!
“原來是夏小姐,他們已經(jīng)都在會議室了,請跟我來!
會議室?他們?桓竹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正想再問清楚一點,那位小姐卻已 經(jīng)領頭往里面走去,桓竹沒有辦法,只好趕快跟上。
她們一起來到一扇米紅色的門前,那位小姐先舉手輕輕叩了兩聲,然后才推開門道 :“歐先生,夏小姐到了!苯又D身退到門邊跟桓竹說:“夏小姐,你請!钡然钢 依言走進去后,再輕輕將門帶上。
桓竹往前一看,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發(fā)話的于軒!跋男〗,請坐!
他今天穿著一襲淡灰色西裝,坐在可坐十人長桌的首位,兩旁大約有五、六人,有 點不知所措的桓竹根本無心去數(shù),只能在一手斜靠椅子扶手,輕輕支頤的于軒的逼視下 ,緩緩與他對視的落坐。
“這位是夏桓竹小姐,公司新設“璀璨”部門的主任,現(xiàn)在就由夏小姐來跟各位解 說第一批璀璨系列的首飾,待會兒大家再就消費者對象、價位、推出時機,以及可能發(fā) 生的仿冒問題做討論,”于軒說完就把眼光掉回到桓竹身上說:“夏小姐,請開始。”
這是什么意思?去北海回來三天后,她接到一封由“海琴珠寶公司”寄來的信,說 他們正在廣征人才,因“歐于軒”先生曾經(jīng)推薦過她,所以想請她在一周后的下午兩點 到公司一趟,如果方便,并請順道攜帶自己最滿意的設計圖過去。
接到信后,她興奮了好久,拉著珀貞又跳又笑的,也曾想找于軒道謝,卻又覺得還 是等應征之后再跟他聯(lián)絡比較好。如果成功,自然要請他吃頓飯,當面致謝;如果不成 ,總也要打通電話向他道謝,信上只是說“偶聞歐于軒先生提起”,說不定他只是閑聊時一句帶過而已,如果現(xiàn)在就貿(mào)然打電話去找人,豈不嫌唐突?再三思量后,桓竹終于決定一切等應征之后再說。
想不到竟是這樣的場面!什么璀璨系列產(chǎn)品?什么主任?她根本一點兒概念都沒有 ,還有歐于軒那架式,根本就不可能只是位高級主管!
“夏小姐?”一名年約四十的女士說:“總裁和我們都在期待你發(fā)表作品。”
總裁!桓竹往于軒那頭瞥去,卻只見他輕輕頷首,他是這里的……總裁?
桓竹的眼光巡過每一張表情不一,卻顯然都在極力壓抑不耐煩的面龐,知道不管現(xiàn) 在自己有多少問題,都得暫時扔在一旁,先應付掉眼前的場面再說。
“呃……是的,有關這一系列的產(chǎn)品,是針對時下二十至四十歲的女性消費者所 設計的,這個年齡層的女性有些是剛步出校門、踏入社會的新鮮人,有些是奮斗多年、 已略有所成的職業(yè)女性,當然還包括初為人妻或人母的少婦,她們免不了有些需要配戴 首飾出席的場合和機會,比如說畢業(yè)典禮、公司宴會,甚至是自己或別人的結婚喜宴, 衣服可以按季添購,首飾卻不一定能夠如法炮制,真品太貴,而一般飾物又不夠精致, 所以,我們?nèi)绻梢越Y合上述兩種飾品的優(yōu)點,必然可以吸引住這批數(shù)目驚人的消費人 口!
“請問如何結合這兩種飾品的優(yōu)點呢?”有人率先提出問題。
“我們可以為這一系列專門設計特殊的款式,以鍍金、K金、銀為主要材質,再鑲 嵌半寶石或合成寶石,甚至是本地所產(chǎn)的珊瑚,或東海岸沿海種類繁多的玉石,價位雖 會比一般飾品來得貴,卻絕對不會像真正的珠寶那樣,昂貴得令一般大眾卻步,同時設 計精美、款式大方,不會隨意為流行所淘汰,具收藏價值,就像每個女人一定都會有一 、兩件以上的白襯衫一樣,以供搭配任何服飾……”
桓竹繼續(xù)滔滔不絕的闡述她的構想,并且把帶來的設計圖派發(fā)下去,而于軒的視線 則自始至終都停留在她身上。自從跟她認識以來,她就不斷的在帶給他驚奇,那天在海 邊覺得她清新脫俗,想不到今日打扮起來,竟然也能成熟美艷但不見俗麗,綰起的發(fā)髻 露出她優(yōu)美白皙的頸背,專注在工作上的她,另有一份自信的光彩。
他相信自己沒有為公司找錯人,而且……也為自己──
“歐先生,你覺得如何?”珠寶公司的營業(yè)部經(jīng)理問他。
于軒猛然回神,不免驚心,過去從不曾發(fā)生過這種在會議中分神的事啊,他是怎么 了?
所幸這個問題不難回答!昂芎茫覍ο男〗愫苡行判,各位的意見呢?”
大家紛紛點頭表示贊同,縱有一、兩個表情顯得有些遲疑的,一想到總裁都已信賴 有加了,況且她的設計理念和圖樣也的確都不錯,便跟著點了頭。
“那好,這計畫等夏小姐正式上任后就開始推動吧,其余細節(jié)也留待那時再由各部 門與夏小姐分別咨商,”于軒站起來做散會狀,其他人當然也一個接一個陸續(xù)起身。 “夏小姐,你最快什么時候可以過來上班?”他不忘問正在收拾圖件的桓竹道。
桓竹先把東西全收好,等到其他人都已離開后,才面對著他,一字一句的說:“我 是憑真本事來應征設計員的工作,并不是來接受主任位子的施舍,歐總裁,謝謝你的好 意,只可惜我消受不起,浪費你的時間了,真是抱歉!
“桓竹,事情并非你所想像的那樣,我是真的相信你有真才實料──”于軒發(fā)現(xiàn)桓 竹根本沒有聽下去的意思,拉開門就往外走!盎钢!桓竹……”腳已到門外,幸好又 及時煞住,老天!真追出去的話,看在那些職員的眼中,會是個什么樣的場面呢?于軒 不禁為自己的差一點失去控制而暗中捏了把冷汗。
但是那夏桓竹的反應也未免太激烈了吧?竟然連聽他解釋一下都不肯,便拂袖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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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小旦旦,成了吧?”珀貞一臉期盼的對著已經(jīng)換回制服的桓竹說:“總 裁親自出馬,下面的人哪里還敢有什么意見,老天!我真想現(xiàn)在就看到你跟雷公辭職時 ,他臉上的錯愕表情。”沉醉在興奮中的珀貞根本沒有注意到桓竹的臉色越來越壞!啊昂G僦閷毠尽辫膊恐魅,太棒了!”
“原來你全都知道!被钢衲樕姘l(fā)蒼白。
“你說什么?”珀貞這才發(fā)現(xiàn)不對!靶〉┑
“原來你全都知道!”桓竹的聲音跟著大起來!澳阒浪呛G俚睦习,你知道 什么璀璨部門、什么主任,你什么都知道,而你竟然還讓我傻呼呼的去應征!”
“桓竹,你不知道他是海琴的老板?”珀貞也頗覺意外,想聘請桓竹擔任主任的事 ,她是清楚的,也和孝康說好事先不講,以便給桓竹一個驚喜,但她不知道桓竹竟然不 曉得歐于軒是海琴的老板,她以為歐于軒已跟桓竹講過了啊。
珀貞問這一句,讓桓竹的心情更加惡劣,她不是不相信珀貞,而是有一種被蒙在鼓 里的委屈,令她不肯細聽珀貞的解釋,從小到大,在家里她就有一種被隔絕在外的感覺 ,這一路走來,她也最怕這種感覺,想不到連珀貞現(xiàn)在也來這一招!
為了順利得到這份工作,可憐她還聽任珀貞的安排去化妝、去借衣服,而這一切原 來他們?nèi)嗽缇椭,歐于軒若知道她為了到海琴去,不惜打腫臉充胖子,一定更覺得 施舍她一份工作是正確的決定吧。
桓竹越想越不是滋味,越覺得自己在歐于軒面前鬧了個大笑話,成了個大傻瓜!她 不知道歐于軒怎么看她對她而言為何會如此重要,只知道她受不了這份難堪!
“桓竹……”
她避開了珀貞想伸過來拉她的手說:“對不起,我突然覺得人很不舒服,麻煩你跟 雷主任說一聲,我想先回去休息。”說完也不等珀貞回答,逕自離開了玩具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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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著關門,”于軒用力頂著桓竹看見來人是他后,立刻想推上的門說:“至少 聽我把話給講完!
“我們之間沒有什么好講的,歐總裁!眲倓傂锻陫y,換上家居休閑服的桓竹冷冷 的說。
“桓竹,你何需如此狷介?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是朋友,就不會想用高薪厚祿收買對方。”
“我以為你會樂意在一個比較合適的環(huán)境里發(fā)揮你的才華!
“我也以為朋友之間應該坦誠相告,而不是你熟知我的現(xiàn)況,我對你卻一無所知! ”
于軒嘆了口氣道:“珀貞說的沒錯,你是真的很生氣,剛剛我去玩具部找你,見她 氣急敗壞,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桓竹想像她那個樣子,不禁有點不忍,但又不愿在于軒面前坦露心事,便只咬住下 唇不說話。
于軒見她有松動之勢,索性把姿態(tài)放得更低說:“桓竹,你離開海琴后,我便跟出 來找你,趕來趕去的,你這地方又沒電梯,爬得我口干舌燥、兩腿發(fā)酸,不管你肯不肯 聽我解釋,拜托請先給我一杯水喝,好不好?”
桓竹睜大那雙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他一眼,終于讓他進入屋里。
趁她轉身進廚房去倒水的當口,于軒匆匆打量起這間五樓頂?shù)募由w房子,雖然是鋼 筋水泥的建筑,但經(jīng)過太陽一天下來的曝曬,在午后四點多的現(xiàn)在仍如同蒸籠般酷熱, 不過屋內(nèi)收拾得極為整齊,所有的窗簾、椅墊、桌巾什物,全是純白或淡藍的色調,平 添一分清涼的感覺。
“你要的水。”桓竹遞給他說,一張臉仍繃得緊緊。
于軒喝一口后放下來道:“桓竹,你到底在生什么氣?”
“你明知故問!
“好吧,是因為我沒有跟你說我是海琴的老板?這真是個誤會,或者應該說是我和 珀貞兩人都太自作聰明,以為對方會告訴你,結果我們兩人都沒說,倒像聯(lián)手起來瞞騙 你一樣!
“就算這件事是如此,那你今天戲耍我的事又怎么說?”
“戲耍你?”于軒無法接受似地喊道:“這話從何說起?我是誠心誠意想請你到我 們公司來上班,想倚重你的才華!
“在今天之前,你連我的作品都沒有看過,何來倚重才華之說?”
“這個我就不知道你是該謝或該怪珀貞了,你的設計圖放在哪里,她不是一向都知 道的嗎?”迎上桓竹投來的詢問眼神,他點了點頭說:“從北;貋淼母籼,她就把你 設計圖的影本交給孝康帶回去了,所以你今天所展示的圖件,我那里早有一份,連“璀 璨”之名都是在看過你的東西后才想出來的,”他停頓一下后說:“現(xiàn)在我請問你,換 做你是我,難道不會急著想要把原設計人招攬進公司里來?難道要放任她在外頭,以便 讓別的珠寶公司將她請去,反過來打擊我們?”
依他的講法,她根本沒有反擊的余地,但桓竹仍憤憤不平的說:“你至少可以事先 告訴我一聲,讓我有個心理準備,不至于出丑!
“出丑?”知道桓竹的態(tài)度已軟化下來,于軒心情一松,口氣也輕快起來!拔矣X 得你今天很漂亮啊,態(tài)度落落大方,講解自己的作品時充滿自信,真的很漂亮!
桓竹的雙頰不禁發(fā)熱、發(fā)燙起來,連忙側轉過身說:“你真的喜歡我設計的東西嗎 ?”
“我不會拿海琴的信譽和薪水開玩笑,”他正色道:“怎么樣?什么時候來上班? ”
“給我兩個禮拜的時間吧,這邊的工作也不能說辭就辭!苯(jīng)他一講,她也覺得自 己方才的反應過度了些。
于軒至此終于露出愉悅的笑容說:“好,就兩個星期。”想不到這個女子竟是如此 的外柔內(nèi)剛,如果自己沒有立刻趕過來解釋,說不定往后她連跟他見面都不肯了!斑 是朋友?”他伸出手來問道。
桓竹嫣然一笑,伸出手來與他輕輕一握說:“當然是,不過以后你就是我的頂頭上 司了!
于軒看著她還來不及放下,卻已垂落些發(fā)絲的發(fā)髻,更覺她婉約柔弱,差點就舍不 得松開緊握的手。“這個未來的頂頭上司還欠你五十幾塊呢,怎么樣?今晚請你吃飯好 嗎?一來慶祝你找到合乎自己理想的工作,二來還清前債!
桓竹偏著頭想了一下后說:“應該我請你才是,是你幫我爭取到這份工作的!
“出門吃飯,理當男士付帳,這一點我很堅持,你若真想謝我,就等領到第一個月 的薪水后,再一起請我和孝康他們好了,朋友嘛,不必如此拘泥!
“也好!被钢癜l(fā)現(xiàn)他一直在強調“朋友”兩個字,這是一份聲明或警告嗎?表示 兩人之間界限分明,他們永遠都只能是朋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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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旦旦,我走了!
埋首于設計圖中的桓竹頭也沒抬的說:“哦,好,祝你玩得愉快。”
“喂。”珀貞折回來往她面前一站,又故意把燈推開,不理會桓竹那“干什么?”的眼神及叫嚷,叉著腰說:“夏桓竹小姐,你只是“海琴珠寶公司”璀璨部的主任,不是大老板?,就算是歐于軒本人,下了班也一樣放下工作游泳、打撞球或關起門來欣賞音樂,怎么你這伙計比他更賣力呢?這個時代必須賣力,但絕不可以賣命,你懂不懂?”
“懂,懂,”桓竹把燈光拉回來說:“但現(xiàn)在都十一月底了,我再不趕工,明年春 季飾品絕對來不及上市,你真想幫我忙的話,就快出門約會去吧,拜托、拜托。”
“我看這樣好了,”珀貞煞有其事的說:“你把東西整理一下,我叫孝康送你到陽 明山上去,讓歐于軒陪你一起加班!
“別開玩笑了!
“我是認真的,”珀貞彎下腰來說:“他是木頭做的是不是?難道感覺不到你的心 意?”
“珀貞!”桓竹在燈下的臉立時轉為慘白,表情也十分震驚。
“想問我是不是很明顯?有沒有被大家看出來?”珀貞搖搖頭嘆了口氣,耳上桓竹 設計的珊瑚耳環(huán)便隨之晃啊晃的!胺判模瑳]有,只有我這跟你住了兩年多的雞婆室友 知道而已。”
桓竹聞言先是松了口氣,但眼神馬上又跟著黯淡下來,進海琴已有三個月了,和于 軒見面的機會卻并不多,她后來才知道于軒其實是永濤集團的執(zhí)行總裁,而海琴珠寶公 司不過是永濤集團的分公司之一而已,也難怪于軒一星期只頂多過來海琴一、兩趟。
時序進入歲末,各行各業(yè)似乎都越發(fā)忙碌起來,所以直到今天,她還沒有辦法兌現(xiàn) 請于軒吃頓飯的承諾,見他指揮若定、見他意態(tài)瀟灑、見他幾乎時時沉靜穩(wěn)重,仿佛完 全不受外力影響,桓竹的一顆心便越發(fā)紊亂。
她說不清楚自己對于軒的感覺,或者該說她并不敢真正去面對,如果說他只把自己 當成普通職員,那為什么在每周短短幾分鐘的會報上,總能感覺到他熾熱的眼神?但如 果說他對自己的確懷有特殊的情意,又為什么總是若即若離,甚至在好幾次她并不認為 產(chǎn)品真有什么問題時,對她幾近疾言厲色呢?
“桓竹,就算他一直按兵不動,你也不必太過矜持,找個機會向他主動表示好了。 ”
“說到哪里去了?”桓竹不愿繼續(xù)這個話題,便催她出門,“去吧,去吧,我的花 蝴蝶,孝康說不定早在下面等你了,他那輛保時捷實在很招搖,還是別在我們巷子里停 太久的好!
珀貞聞言突然收斂起笑容,幽幽的說了一句,“也不知道往后那輛保時捷還會不會 再來!
“你說什么?”桓竹真懷疑自己聽錯了,猛然抬起頭來問“你們兩個該不會是吵架 了吧?”
“沒有,沒有,”珀貞又突然拚命搖頭笑說“好吧,那我走了,等我回家時,可不 想再看到你趴在這里工作,甚至累到睡著,懂不懂?”
“懂!老太婆,”桓竹嗔道:“倒是我根本不懂你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珀貞丟給她一個莫測高深的笑容后就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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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不到,珀貞自己推開門走進來,剛想調侃她兩句,問她今晚怎么會這么早回來 的桓竹一見她白得異常的臉色,便已覺得不對,索性等她自己開口。
“我全跟他講了!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卻已包含了珀貞兩年前的滄桑往事,以及今夜的悄然心碎 。
桓竹仍然什么都沒說,只是起身過去緊緊的抱住了她,這才發(fā)現(xiàn)她全身抖得厲害!盀槭裁?為什么要跟他提呢?不是跟你講過,沒有人有必要跟對方交代所有的過去!
“但是今晚他向我求了婚。”珀貞的聲音中已經(jīng)含有幾乎隱含不住的嗚咽。“桓竹 ,你能想像我那一剎那的驚喜嗎?他跟我求婚,說我是他等待已久的女人,他想盡快娶 我回家,永永遠遠跟我在一起,望著他那么誠摯的眼神,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辦法再繼 續(xù)欺騙他,所以我說了,一口氣連講了半小時,告訴他二十歲時的難堪往事,包括我相 信了那個男人已經(jīng)要與移民在美的妻子離婚,包括其實他已經(jīng)決定好在三個月后赴美一 去不回,我只是他在那三個月里的“小玩意兒”而已,包括他幾近強暴似的占有了我, 以及只發(fā)生一次,便懷下孩子的經(jīng)過,和……”她終于哭了出來,一聲比一聲凄切、悲 涼。
“不要再說了,珀貞,不要再說了,我都懂,我都明白。”桓竹一邊拍她的肩膀, 一邊安撫道。
她的確都懂,那時她剛從臺南上來,和珀貞分租一間房,平常只覺珀貞有些冷淡, 卻因初初認識,也就不以為意,直到有一天她在浴室昏倒過去,桓竹急急忙忙送她到醫(yī) 院去,才從醫(yī)生口中得知她懷孕,并且有流產(chǎn)跡象的消息,珀貞后來在醫(yī)院住了三天, 孩子還是沒有保住,動手術拿掉了。一個月后,她們兩人搬離原來的住處,又一起到玩 具部工作,當時其實她們都分別有更好的工作機會,只因為想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好 有個依靠扶持的對象,所以才選擇了玩具部門,一直做到今天。
珀貞知道當時若沒有桓竹在身旁,她一定早已經(jīng)踏上絕路,那段“愛情”使她有死 過一次的感覺,但在再世為人后,卻不敢再輕觸情網(wǎng),直到孝康的出現(xiàn)。
她原就不該對男人在這方面的器量存有幻想的,是不是?但也正因為格外珍惜孝康 ,知道他才是值得自己傾注一生真情的人,所以才不肯有所隱瞞,才寧可孤注一擲!
“沒事了,”珀貞的淚水漸止,微微抽開身子說:“桓竹,我突然好想家,我想回 花蓮去一趟,徹底休息幾天!
桓竹盯住她看了好一會兒,雖然她的冷靜令自己有點害怕,但目前暫時離開臺北一 陣子,對她應該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耙埠茫俏颐魈焐习嗲跋热湍阏垈假。”
“今晚我們兩人窩一張床,好不好?”
“當然好,”桓竹心疼的說:“當然好!
說是窩同一張床,其實兩人一晚幾乎都沒睡,六點不到,便已下樓,珀貞提著極為 簡單的行李走在桓竹的跟前,表情十分平靜,好像一個已盡了全力的運動員,雖然最后 仍輸?shù)舯荣,不過已了無遺憾。
她靜靜的推開大門,拉一拉長大衣,整個人在抬頭的剎那突然僵住了。
桓竹不明所以,跟著看過去,便看到一臉憔悴,雙眼都布滿血絲的孝康朝她們慢慢 走了過來。
“孝康……”
“珀貞……”他們同時出聲,卻又同時住口,然后孝康便看到了她手中的行李。“你要到哪里去?”
“回花蓮!
“這就是你解決事情的辦法?”孝康突然激動起來!疤踊丶胰,以為如此一來就 天下太平了?那我呢?你有沒有為我想過?”
“我以為……以為經(jīng)過昨天晚上的事,你會希望永遠不必再見到我!
“該死的,珀貞,你知不知道我從昨晚十二點就來這里等了,怕就怕你會像這樣突 然走掉,”孝康扣住她的肩膀說:“你以為我會因為過去那件事而嫌棄你嗎?誰沒有過 去呢?我的過去只會比你更荒唐,昨晚我的反應遲鈍,只因為我太過震驚與心疼,那個 男人最好別被我碰到,不然我鐵為你吃過的苦頭痛揍他一頓!不過我也要感謝他!毙 康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來。
“感謝他?”珀貞根本不曉得他在胡說些什么。
“對,若不是他的不知珍惜,我怎么可能遇得到你?不過我不會再給另一個男人同 樣的機會,我會緊緊捉住手中的幸運,而你就是我的幸運,珀貞,你休想逃走,休想離 開我!”
“噢,孝康!”淚眼模糊的珀貞早已投入孝康的懷抱中,泣不成聲。
桓竹的淚水也在眼眶中拚命的打滾,她輕輕將門關上,反身背抵住門板,為好友終 于尋獲真愛興奮不已,當上帝將門關上時,一定會為你再打開一扇窗,不是嗎?孝康才 真是珀貞的整片晴空。
***
一個星期后,珀貞和孝康分別邀請了桓竹和于軒,在一家小餐廳中舉行了小小的訂 婚儀式,這當然只是他們雙方互許終身的一種表示而已,因為等分別回家宣布結婚的意 愿時,鐵定得經(jīng)過一番繁文縟節(jié),為此孝康決定先給珀貞吃顆定心丸,以便應付消息傳 開后的一連串禮俗考驗。
他們交換的訂婚戒是桓竹連夜設計,并拜托公司內(nèi)的技師趕工打造出來的,全部采 用半寶石,價格并不昂貴,珀貞那只戒環(huán)鑲的是紅色的戒面,孝康的則是翠綠色的,算 是她對孝康老是以“紅配綠,狗臭屁”,來形容自己與珀貞所開的小小玩笑,另有成套 的耳環(huán)、項煉、手鐲及袖扣、領帶夾以供搭配,這一整套不算設計費,光是成本及支付 技師的工錢,仍大約耗去桓竹目前將近半個月的薪水,不過既是好友訂婚,也就沒有心 疼的道理。
“桓竹,這套設計很好,干脆就以“訂情”為名,放在明年情人節(jié)時推出好了。” 于軒說。
“對不起,于軒,這是我個人的設計,只此一套,不再多做!被钢裢窬艿。
“拜托你們兩個,就算要談公事,也等我們走了再談行不行?”孝康說:“現(xiàn)在談 多么殺風景啊,”他邊幫珀貞穿上外套邊講:“好啦,我們要去享受兩人世界了,于軒 ,桓竹就交給你了。”
“好好玩!被钢駥︾曦懻f。
“會的,我十二點前一定回去!
孝康聞言馬上說:“我可不敢做相同的保證啊,老婆!
目送他們走了之后,于軒才轉過頭來問桓竹說:“時候還早,這附近有家不錯的啤 酒屋,去坐坐聊聊好嗎?”
桓竹沒有拒絕,便跟著于軒來到有著美國西部風味的啤酒屋。
“你酒量好不好?”他問穿著一襲寶藍色小禮服的桓竹說。
“不知道,我很少喝,所以根本不清楚!边@件露出整片雪肩的緊身迷你絲絨小禮 服,還是她畢業(yè)時,小哥送給她的畢業(yè)禮物,珍珠項煉及耳環(huán)則是爸爸特地從日本買回 來送她的,平常用到的機會不多,若不是碰到珀貞訂婚,桓竹還不知道自己哪一天才會 拿出來穿戴,也由于不常穿,所以桓竹并不知道每一稍微俯身,就會微微露出雪白的酥 胸,若隱若現(xiàn)的乳溝更加引人遐思。
“給這位小姐一杯瑪格麗特,我要一杯威士忌!
“你待會兒不是還要開車嗎?”等侍者走后,桓竹問道。
“放心,我不會喝過量,真的喝多了,還可以叫老陳來接我們。”
酒來了,桓竹啜飲兩小口,頓覺精神松懈許多,但看著她微紅的雙頰、謎樣的眼神 和垂落下來的幾綹發(fā)絲的于軒,卻越來越是坐立難安,只好借故上洗手間去,猛用冷水 潑臉。
不料才折回桌旁,就看到一個顯然已經(jīng)喝醉了的客人正欲拉扯桓竹。
“過去我們那邊坐一下嘛,我請你喝一杯。”
“不,謝謝,不要……”桓竹拚命抗拒著,她也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什么會突然朝她 走過來,而且一出手就要拉她。
“先生,麻煩你放手!庇谲幱蒙涞目跉庹f:“這位小姐已經(jīng)說不要了。”
他轉過身來瞪住于軒說:“你是什么東西?老子釣個馬子關你鳥事,而且還是她先 對我笑,我才過來的,對不對?小妞?”
對桓竹而言,于軒此時掃過來的冷冽眼神,要比那男人糾纏不清的手更加可怕!拔液攘司埔院蟊緛砭蜁敌,先生,恐怕你是誤會了!
“我管你是不是傻笑,只要是對我笑就可以了!蹦腥说么邕M尺,竟撫上她裸露在 外的肩膀。
于軒終于控制不住地揮拳相向,男人沒有想到他會來這么一招,整個人往后倒去, 撞翻了一張桌子,侍者和酒保全跑出來了,里頭亂成一團,桓竹看見那位男客人同桌的 朋友已經(jīng)來勢洶洶,連忙拖起還想再揍人的于軒叫道:“于軒,我們快走!快!”
于軒衡量了眼前的情勢后,知道再留下去只會惹來更多的麻煩,二話不說,拉著桓 竹的手馬上往外沖,外頭也不知在何時下起傾盆大雨,兩人濕漉漉的坐進車中,于軒立 刻發(fā)動車子,火速離開。
車里雖開著暖氣,但桓竹半因淋了雨,半因受了驚嚇,全身劇顫不已,可恨那于軒 一聲不吭,只顧把車開得飛快,一副要沖到天涯盡頭去似的。
車子停了,外頭的雨仍下得又粗又密,于軒甩上車門后,再過來打開她這一邊的門 ,粗魯?shù)耐献∷氖直酆鹊溃骸跋聛!?nbsp;
桓竹根本還來不及問他這是哪里,已進入一片雨幕之中,冰冷的雨水兜頭淋下,打 得人差點都要叫痛。
“進去!”于軒開了門后,左手便往她背后一推,害桓竹差點摔倒在地。
她回頭正想質問他,卻已不見他的蹤影,等他再出現(xiàn)時,手上已多了一條大浴巾和 一套白色的休閑服。
“就是因為穿著招蜂引蝶,才會給人可乘之機,哪,快給我換上這套衣服!
桓竹被他那充滿曲解與自以為是的口氣給激怒了,什么叫做招蜂引蝶?她穿這樣有 什么不對?況且去喝酒也是他提議的,又不是她的主意!
她狠狠的瞪他一眼后,轉身就朝門走去。
“站。 庇谲幒鹊溃骸澳阋ツ睦?”
“回家!
“笑話!下那么大的雨,你怎么回去?”
“走回去!彼匀粵]有回頭。
“然后再在路上施展你的魅力搭便車?”于軒只覺得自己有滿腔的怒氣,氣她長得 那么美,氣她挑起自己沉寂多年、無波無紋的心湖,氣她的冥頑不馴,氣其他男人看她 的色迷迷眼光,氣恨不得能夠再捉回剛才那個男人痛揍一頓,尤其氣她這段日子以來的 客氣禮貌,界限分明!該死的,難道她感覺不到自己已深深為她著迷?
“不,我寧可在路上被車撞死,或者被雨淋死,也好過在這里忍受你的侮辱!”
她咬牙切齒的說道,然后繼續(xù)朝門口走去,但于軒的動作更快,硬是搶在她想開門 前,將她的手連門把一起握住。
“不準走!”
桓竹轉頭看他挑釁道:“憑什么?”
于軒猛然扣住她的肩膀叫囂道:“憑我說不準你走,憑我要你,你聽清楚了沒有?我說我要你,我要定你了!”
桓竹的腦中還一片混沌,他的雙唇已經(jīng)覆蓋下來,緊緊的封住她顫抖的紅唇,那教 他心悸的柔軟啊!于軒已經(jīng)厭倦了長久以來的自制,這一刻他只知道他想要她,她的雙 唇如玫瑰花瓣般的柔嫩,她的身子是如此的纖細輕盈,他將雙臂不停的鎖緊,雙唇也不 斷的輾轉吸吮,恨只恨不能將她嵌入自己的體內(nèi)懷中──
“不!”桓竹突然使力推開他,再趁他錯愕之際拉開門,奔進滂沱大雨之中。
在他之前,她從沒有被吻過,更可怕的是,在他之前,她根本不知道愛情是什么滋 味。
對!她覺得可怕的地方就在這里,“愛情”!原來她早已經(jīng)愛上他了,而理智告訴 她,這個男人是愛不得的,因為他太聰明、太高傲、太世故、太老練、太……,總之她 愛不起這樣的一個男人,而她,天可憐見,她偏偏已經(jīng)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他!
“桓竹!”于軒跟著追進大雨中!盎貋!”
“不要!”她拚命的搖頭,拚命的后退。
“桓竹,你要到哪里去?快點回來。∧阋侥睦锶?”于軒深怕她會跌倒,更怕 她會突然跑出大門奔上馬路,急得一顆心都快跳出胸口外。
“我不知道!”桓竹據(jù)實以答,有那么一陣子的恍惚,人已被及時沖過來的于軒摟 進懷里,這個小傻瓜,不知道還要跑到哪里去呢!
“放開我!歐于軒,放開我,”桓竹在混亂情緒的沖擊下,不禁握起拳頭直擂他的 胸膛。“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長久以來對我的不理不睬,我討厭你!”
于軒捧起她的臉,兩人四目交接,他專注的神情讓桓竹一下子就住了手,也停了口 ,所有未講而想講的話,全被拋到腦后去。
“不!我絕不會再放開你,天知道為了克制自己,我吃了多少苦頭?天知道為了對 你不理不睬,我受了多少折磨?我絕不會再放開你了,不管你肯不肯、不管你答不答應 ,也不管你是不是討厭我,我都絕不會再放開你了!”他的指尖滑進她因濕透而散落下 來的發(fā)絲間,內(nèi)心涌現(xiàn)一種釋放自己后的暢快感。
“你……你好霸道!”桓竹的眼中浮現(xiàn)一層淚霧,雨水、淚水全混在一起了。
“對,所以我說你再也逃不掉了!比缓笏┫骂^來,“霸道”的擁緊她,“霸道 ”的吻上她濕潤的雙唇,桓竹本來抵在他胸膛上的手,順勢滑到他頸后牢牢的鎖住,甘心臣服且全心回應起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