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章芳塵走在家樓下的巷子里，突然后方一輛車子駛來，投射來兩道強光照亮巷內(nèi)陰暗的角落，她本能地回頭一望。
“淑淑，怎么會是你？”
“大姐，快過來幫忙！我腳扭到了……”
原來章淑塵不習(xí)慣穿高跟鞋，跳舞跳著就扭到腳踝，這會兒成為名副其實的“跛腳大仙”，誠如下午章凈塵所示范，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
“淑塵就交給你們照顧，明天早上我再來帶她去看醫(yī)生�！�
金玉堂扶章淑塵上樓后，坐了一會兒就先行告辭。
“大姐，二姐，你們看，明磊哥哥送我們一人一支‘正港’的史奴比手表，很‘ㄅㄤ’吧？”
“明磊哥哥真是個超級大好人，還請我們?nèi)コ耘Ｅ�、看電影……�?br />
兩個小的整個晚上都跟蔡明磊玩在一塊兒，不過比兩位姐姐早一步到家而已。她們早憋了一肚子話，恨不得把今晚的所見所聞一古腦兒地說出來和大家分享，先前礙于有外人在，金玉堂一走，她們便肆無忌憚地打開話匣子來。
“小凈，都是你這張烏鴉嘴！什么事不好拿來開玩笑，偏偏說我是‘跛腳大仙’，這下子一語成讖，還不曉得要來慰問我，只顧著和香香在那邊嘻嘻哈哈的�！闭率鐗m因腳痛而心生埋怨道。
“干我什么事！是你自己舞藝不精，跳到扭傷了腳，連這也要怪到我頭上，未免太會‘牽拖’了吧！”
“哎喲……痛死我了！不跟你斗嘴，快，快去幫我打電話給大頭魚，叫他把上回他手跌斷用剩的那瓶藥酒拿過來�！�
“不會吧？二姐，現(xiàn)在快一點了，你還叫我打電話過去！既然會痛，剛剛在金經(jīng)理面前為什么還要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愛假仙！哼，疼死你活該！”章凈塵才不吃這一套。
“別提玉堂！今天晚上我真是丟臉丟到了家，本來以為一切都如想象中的美好——見過他父母，陪他招待到場貴賓，吃點佳肴，然后到舞池里跳舞……誰知跳到一支快舞就扭傷了腳，然后，被他攙到舞池外休息……”
話說金玉堂禮貌地請章淑塵先把傷腳的高跟鞋脫下，她猶豫再三，沒想到，金玉堂很紳士風(fēng)度地替她取下鞋，打算檢查看看傷勢如何，順便可以幫她捏一捏，作些簡單的推拿。
然而，鞋這么一脫，隨著腳丫子甩出來的，竟是一塊超薄、有翅膀的衛(wèi)生棉！
因為她們姐妹通常都是在路邊攤買鞋，往往看中意的不一定有合適的尺寸，有時候大一號、小一號的，她們也不那么講究，先買下來，回去再動腦筋想點“撇步”。
本來依她們的習(xí)慣，鞋太大穿不住都是裁幾塊厚紙板塞進去充當(dāng)鞋墊就解決了，可是，章淑塵下午急著出門，臨時又找不到紙板，靈機一動，便隨手各放了一塊衛(wèi)生棉到鞋里……
“都怪那個吝嗇的地攤老板，我那時候有跟他要鞋墊，他不但沒給，還兇了我一頓說：‘小姐，你以為生意那么好做？一雙皮鞋才賣二九九，你還好意思跟我要鞋墊。算了，算了，你去百貨公司買好了。’我看這雙鞋二九九真的很值，所以只好忍氣吞聲買了下來……”章淑塵繼續(xù)道。
“拜托，花錢的是大爺，難道你還怕那個老板不成？不給鞋墊就不給，也沒必要開口訓(xùn)人。哼，他以為自己是什么東東！”
“三姐，咱們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那種人計較！二姐，那塊衛(wèi)生棉‘咻’的飛出去后，接下來呢？全部的人一定把你笑死了吧？”章香塵急于知道進一步發(fā)展，于是問道。
“差一點！還好玉堂手腳快，一見有東西甩出去，隨即撿起來，然后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它重新塞回鞋子里……”
聽至此，姐妹們連忙嘆聲“好加在”。差點，章淑塵這一世英名就要毀于一旦；不但少奶奶夢不保，連她那溫柔婉約的淑女形象也將灰飛煙滅……
“什么‘好加在’?我當(dāng)時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鉆進去。真是糗死人了！居然讓玉堂看見我如此窩囊的一面。唉，以后不曉得拿什么面目見他，他如果因此嫌我，那我豈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章淑塵患得患失道。
“不會吧？他不是還送你回來。二姐，我相信金經(jīng)理不是那么膚淺的人，你別擔(dān)心�！�
“我覺得如果有心要交往，還是讓他知道我們的情況比較好。唐詩里不是有兩句：‘誰愛風(fēng)流高格調(diào)，共憐時世儉梳妝�！撬嫘膶δ悖瑧�(yīng)該不會因此而疏遠你才是�！闭路級m出聲道。
“但愿如此。對了，小凈，還不去撥電話?不然，‘叩’他‘叩機’也行，總之，叫他立刻拿藥酒來見我。”
“這不太好吧。淑淑，你這到底算什么？是喜歡人家呢？還是根本就在利用人家？要合要分早該作個決定，像你這樣藕斷絲連的，只有徒增彼此的困擾�！�
“大姐，我……”
“別說了！小凈，香香，去取冰塊，拿毛巾來。我先幫你作冷敷，其他的等明天再說吧。”
夜闌人靜，姐妹們忙進忙出，直到筋疲力竭才各自回房歇息。
**********
近午時分，天氣燠熱，連帶逛市場、買東西的人潮也逐漸散去。
“熱死了，像被放在烤箱里烤似的！你們都不渴嗎？攤位顧著，我去幫大家買涼的，順便透一透氣�！标愔僦咀愿鎶^勇道。
天氣一熱，客人一少，連擺攤的小販也變得懶洋洋，或拿著紙板猛風(fēng)，或躲在一旁喝涼，頂多或隨意吆喝個三兩聲，有氣無力的……
“來來……這邊來，這邊看，挑高級，買便宜，統(tǒng)統(tǒng)在這里，運動休閑服系列，長褲、馬褲和上衣……”
“阿芳，別喊了。過來幫忙，我們想辦法裝個電扇涼快、涼快……”蔡明磊出主意道。
“別傻了，這家西藥房老板娘‘摳’得很，偷接電被她知道，當(dāng)心她跟你沒完沒了！”
“不是偷接電。你看，上面安燈泡的插座旁邊，不是還有個插孔？你去買一條二十塊的延長線回來，我們就拉一條線下來插電風(fēng)扇。”
通常擺地攤是沒有固定地方的，今天這個市場，明天那個市場，幾天或一個禮拜后再輪回來。至于攤位設(shè)置的起點也是因時而異，這回向鞋店租場地，下回又改租肉鋪的空位……
借攤位的費用一天八百、一千元不等，并且提供一個上午的用電服務(wù)，有的還附帶日光燈等裝置，有的則只附插座，其余的得靠承租者自行準(zhǔn)備。
因此，每一位擺地攤者應(yīng)有的配備，除了搭棚子的器材、叫賣的貨色外，更需要有一組活動式的照明設(shè)備，夏天還得加上電風(fēng)扇。
“來，幫忙扶椅子，我上去接插頭�！�
“這樣可以嗎？你站穩(wěn)，小心點！”
章芳塵扶住向隔壁面攤借來的“椅頭仔”，眼光自然而然地停留在蔡明磊手上；看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燈泡，插上延長線的插頭，然后再調(diào)個角度，好不容易把燈泡安回去。
“老板娘，老板娘……我要算帳�！�
“嗯，好……一共是三百五，袋子在那邊，麻煩自己包一下。謝謝！有需要再來�！�
起初，那位歐巴桑喊“老板娘”，章芳塵一時間反應(yīng)不過來，后來確定指的正是自己，她才殷勤地招呼起來。
她一面招呼客人，一面幫蔡明磊扶椅子，一心二用的結(jié)果是害得蔡明磊從椅子上摔下來，而自己也飽受池魚之殃，被壓在底下動彈不得……
還好，他們一同跌進衣服堆里，不然，下場可能不只這樣。
“老板娘，你沒事吧？”那名歐巴桑眼見釀成大禍，隨即回過頭來關(guān)心道：“老板啊，想娶‘細姨’就說，干么趁機想把老婆壓死再去討一個�！�
歐巴桑見章芳塵依然活蹦亂跳的，隨口“虧”他們兩句，也就走人了。
“明磊，阿芳，我?guī)湍銈冑I‘蔡冰’回來了�！�
當(dāng)他們正處于非常尷尬之際，陳仲志拎著兩袋冰回來。
“你去環(huán)游世界一周是不是？買個‘蔡冰’也要去這么久！”蔡明磊為了不讓陳仲志看出破綻，故意把矛頭指向他。
“我出去、，看見這條手鏈很可愛，就順便買回來送阿芳�！�
“真的嗎？粽子，謝謝你！”
“三八，自己人還這么客氣。老板拍胸脯保證說是純銀打造的，絕對不變形、不掉漆。阿芳，你盡量戴，萬一有個生銹什么的，我一定回去砸了他的攤位！”
“偏心！我怎么沒有？”蔡明磊表示抗議道。
“磊哥，老板那邊還有賣凱蒂貓的，我馬上過去買一條送你，不過，你得天天給我戴在手上。”
陳仲志偶爾喜歡偷個小懶，不過，仍是一個隨和、誠懇而可以深交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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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主任的退休惜別會將在某飯店舉行。章芳塵對這類活動一向不怎么熱中，加上晚上時間她要上班，更不可能因此而放棄領(lǐng)全勤獎金的機會。
偏偏這回打電話來邀請她參加的人竟是古映輝！
本來，章芳塵已經(jīng)和班代說好不去，后來不知怎么搞的，就換成古映輝打電話來游說她參加，她心中已開始動搖，一句“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一定要來�！痹僮笠宦暋胺級m”、右一聲“學(xué)妹”的，她糊里糊涂便答應(yīng)了人家。
“你們看，我穿這樣‘水’不‘水’？”
“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闭孪銐m拍馬屁道。
“有點像走錯時空的古人，還好，今年大吹復(fù)古風(fēng)，不然，人家會以為你是從電視臺跑出來的民初劇演員�！�
“小凈，你夠了沒！人家映輝學(xué)長今天要表演吹笛子，我猜他也一定穿中國風(fēng)的衣服，不跟他拼一下怎么行？他像傳統(tǒng)書生，我好歹也是位古典美人呀！”
章芳塵身著一襲藕色改良式旗袍，外搭以一條白色網(wǎng)狀披肩、白手提包、白高跟鞋……
這件旗袍可是她外婆費時了兩個月，一針一線為她精心縫制而成的，至于布料，更是一等一的高檔貨，是她外婆托親戚從上海買回來的，據(jù)說清朝時這款料子是送給宮里作貢品用，很給他“貴杉杉”的！
這是外婆送給她二十歲生日的禮物，她一直苦無機會穿出去亮相，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不好好“秀”一下怎么甘心呢？
無論是剪裁、盤扣，以致小小朵的繡花，都是最扎實的工夫，樣式清新、討喜，一點兒也不顯得老氣。
而那白色手提包，便是她自己的嘔心瀝血之作了。
那是她模仿某個名牌皮包中的一款，自己去剪幾碼壓克力材質(zhì)布料、一些流蘇飾品，費資新臺幣三百零六塊，依樣畫葫蘆，就完成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冒牌貨。
“好了，我去美容院做頭發(fā)，等一下直接過去。你們把門關(guān)好，沒事別亂跑！”
“什么？大姐，你還要去做頭發(fā)?!今天沒上班，薪水已經(jīng)少一天，全勤獎金又泡湯了，你還要去花冤枉錢，我看你八成頭殼給他壞去�！闭聝魤m嘀咕道。
“不把頭發(fā)挽上去，哪像參加宴會?何況我要上高級大飯店，邋邋遢遢的，多丟人現(xiàn)眼！”
這時，門鈴聲響起，章香塵三步并兩步地跑去開門，她大姐在里頭叮嚀要問明來意，不可以隨便讓人進來。
“香香，只有你一個人在嗎？喏，這些東西給你們吃。我走了，拜拜。”
“大姐和三姐都在。等一下，明磊哥哥，你進來看看大姐今天漂不漂亮�！�
“你大姐？這時候她不是應(yīng)該上班去了？”
于是，蔡明磊就被章香塵莫名其妙拉了進來，而章芳塵正從房間里走出，她淺笑盈盈，兩人四目一相望——那股驚艷的感覺直教蔡明磊畢生難忘。
“你怎么來了？”
“我……我拿幾罐粽子帶回來免錢的飲料給你們喝。這些有的只是搬貨時邊邊被撞凹掉，或隨包附上的吸管不見，就被超市列為報銷品。粽子帶了許多回去，我順路帶一些過來給你們……”蔡明磊不自覺越說越緊張，說話速度也越加快。
“代我跟粽子說謝謝，也……”
“你要出去?我送你！”蔡明磊不等她把話說完，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我想說，也謝謝你有好東西會想到我們姐妹。你要送我？也好，那就載我到捷運站對面的那家美容院，我們走吧！”
最后，蔡明磊和章芳塵一起下樓。
他們一個穿休閑便裝，一個著美麗華服；前者活脫脫是個窮小子，而后者宛如一位貴千金，兩人走在一塊兒頗有幾分不協(xié)調(di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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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芳塵做完頭發(fā)，一走出美容院，意外發(fā)現(xiàn)蔡明磊并沒有離開，而且還堅持再送她到飯店去。
“今晚真是謝謝你。我走了，拜拜！”
“晚上怎么回去？”蔡明磊隨口問道。
“我先搭捷運到臺北車站，再換公車……”
“那好，自己小心，別玩太晚。再見�！�
叮嚀幾句，蔡明磊便開著計程車揚長而去。
“芳塵，你穿這樣好有氣質(zhì)！老實說，想勾引誰？”
“勾引你個頭啦！人家芳塵才不像你——大花癡！”
“芳塵，你這只皮包是‘亞曼尼’的耶！‘夭壽’，這么有錢。”
“……”
在同學(xué)甲、乙、丙、丁的簇擁之下，章芳塵有如昔日英國黛妃似的，風(fēng)風(fēng)光光步入飯店。
“哇，同學(xué)，你這身旗袍真是好看�！毕抵魅瓮仆评匣ㄑ坨R，贊不絕口道。
“那是芳塵身材好，要是換作我或洪教授來穿，簡直像包肉粽一樣，那還能看嗎？”
“余教授，確定你們穿得下嗎？別太抬舉自己的身材�！�
“哈哈……咱們彼此彼此�！�
章芳塵才進來，便在教授席中引起一陣驚艷之聲，害她不由得頰上飛來兩抹桃紅——
“芳塵學(xué)妹，你好美！”
“謝謝學(xué)長，你的中國服也很有味道�！�
此時，古映輝聞聲而來，自命風(fēng)流地望著章芳塵，看得她心頭小鹿亂亂撞……
“口是心非！是誰曾經(jīng)說學(xué)長穿古裝像古代的人力車夫？”
“討厭啦！惠慈，人家說的又不是這一件。”
吳惠慈是古映輝西裝褲下頭一號臣服者，見他有如此情不自禁的舉止，醋壇子自然要打翻，于是，故意當(dāng)眾給章芳塵“吐槽”，以破壞情敵的形象為目的。
“人力車夫沒什么不好的，如果可以天天為美麗的小姐拉車，做人力車夫又何妨呢？”
古映輝知道章芳塵素來孤芳自賞，對她如此的批評倒也不在意，反而還順勢自我調(diào)侃一番。
大家對他頗具暗示性的言詞也不以為意，因為他一向是這個調(diào)調(diào)——自以為風(fēng)流、瀟灑，偶爾不泡一泡“美眉”，便會感到人生了無趣味。
接下來，同學(xué)們紛紛向系主任敬酒致意。
“主任，愿您退休以后，身體健康，心情愉快�！闭路級m走到系主任身邊舉杯道。
“同學(xué)，你唬我！這是柳橙汁，不成，不成，我老人家都喝酒了，你怎么可以以果汁代酒呢？太沒誠意了！”
“芳塵學(xué)妹，來，我?guī)湍阒匦抡逡槐咸丫�。不會太烈的，你試試�！惫庞齿x隨侍在旁道。
“芳塵，你不是沒有男朋友嗎？你學(xué)長人品不錯，又會討女孩子歡心，可以考慮看看�！�
“余教授，說到哪里去了，人家學(xué)長還會缺女朋友嗎？”
章芳塵此話絕對出自肺腑之言。她很清楚地知道，古映輝今天會對她獻殷勤，明天同樣會對別的女孩甜言蜜語，畢竟好情人和好歸宿之間有著一段遙遠的距離，唉，此事古難全！
最后一個壓軸節(jié)目便是古映輝的表演了。
他自己譜了一個曲子獻給系主任，笛音裊裊，宛如天上的仙樂。凝望著他那修長的身影、斯文的面孔，不由得令人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彷如置身夢境似的……
此時此刻，章芳塵再一次為他而沉醉，醉倒在他的笛聲中，在他那專注而俊逸的表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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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終人散之后，古映輝堅持送章芳塵回去，但她死也不肯答應(yīng)，因為在她的觀念中，學(xué)校是學(xué)校、家是家，在學(xué)校還可以裝模作樣，一回到家，灰姑娘就是灰姑娘。人在現(xiàn)實中，不得不低頭。
“學(xué)長，你還是跟惠慈她們?nèi)コ璋桑铱梢宰约夯丶业摹?br />
“不行，要唱歌一起去，不然，就讓我送你回家�！�
“學(xué)長，拜托你，別害我成為系上女生的公敵好不好？你這樣會讓我很難做人的�！闭路級m借口道。
“別把我說成像個花心大蘿卜似的，那是因為你不了解我，其實我也有專情的一面，只是還沒遇見讓我真正動心的女孩而已�！�
章芳塵今晚總算領(lǐng)教到古映輝對女孩子“灌迷湯”的功力，然而，她會被迷得神魂顛倒嗎？抑或是冷眼旁觀她心目中的王子對自己展開愛情攻勢？
“阿芳……上車！”
“學(xué)長，抱歉，有人來接我了�！�
蔡明磊的突然出現(xiàn)，對章芳塵而言簡直就像下了場及時雨，解救她免于沉淪古映輝的天花亂墜之中。
“剛剛那位是你男朋友嗎？”車上，蔡明磊問道。
“希望他是，又希望他不是。唉，我自己也不曉得�！�
“有點矛盾，為什么呢？”
“如果我是一般大學(xué)女生，我想我會不計成敗，轟轟烈烈地跟他愛一場，可惜我不能；我的注冊費還沒籌足，房租、生活費……等一切開銷沉甸甸地壓在肩膀上，我不是一個可以為了愛情，而寧愿不要面包的人……”
“我不覺得愛情和面包之間有沖突……”蔡明磊發(fā)表看法道。
“是嗎？可是，時間就是一個沖突了。人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時，如果一旦談了感情，相對用來賺面包的時間就會減少……”
此刻，章芳塵有種領(lǐng)悟：穿居家服雖然不美觀，但起碼輕松、舒適；盛裝打扮之后，縱使贏得了全場的喝采又如何？到底是造福別人的眼睛，卻苦了自己備受束縛！
交朋友也一樣，像蔡明磊這種相貌平庸的，真摯、可靠，相處起來毫無壓力；而像古映輝那般超人氣的“緣投桑”，風(fēng)流倜儻，卻難免教人為之患得患失……
“說到面包，我肚子還真有點餓，你呢？我們?nèi)ヒ故谐詵|西好不好？”
“也好，既然經(jīng)過，順道進去逛逛也不錯。”
于是，蔡明磊和章芳塵停好車，便下去“ㄊㄟ”夜市。
自從章芳塵到補習(xí)班上班以后，她就再也沒逛過夜市，前后大約已有兩年之久！
想初上臺北之時，夜市是她和章淑塵最常來的地方，熟悉的店家、久違的街道，以及那令人垂涎三尺的小吃……其實，光是看到這么多人，她就很開心了。
蔡明磊吹噓自己是個大胃王，無意中激發(fā)她巾幗不讓須眉的志氣。輸人不輸陣，她只好卯上了。兩人因此來個小吃攤“大車拼”。
蚵仔煎、牛舌餅、豬血糕、珍珠奶茶……兩人“胃逢敵手”，算來平分秋色。只是由于章芳塵身著旗袍，三、兩樣食物下肚，小腹便不自覺地給他微微凸起，這正是她在飯店里不敢飽餐一頓的最大原因。
還好，蔡明磊想得周到，主動脫下襯衫給她遮丑，反而他單穿一件汗衫在大街上晃，倒也樂得涼快！
夜已深，人初靜，風(fēng)微涼，他們的笑聲比風(fēng)更自在、更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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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淑塵擺脫了單純的學(xué)生歲月，正式步入社會工作，又交到一位體面的男朋友，社交圈子逐漸擴展開來，許多價值觀亦隨之改變不少。
“二姐，你今天又去‘血拼’了？買這么多東西，哇噻！全是百貨公司的高檔貨耶！當(dāng)心，把你的信用卡刷爆了！”“才不會！今天刷的全是玉堂的卡。就算刷我的卡也無所謂，反正我兩張都是附卡，到時候帳單還是玉堂去繳的。你們看，我今天買了隔離霜、防曬乳液、芳香精油……還有，這只翡翠鐲子漂不漂亮？統(tǒng)統(tǒng)是玉堂送的！他說他們家別的沒有，就是錢多，以后隨我高興怎么花就怎么花！”章淑塵洋溢著幸福的光彩炫耀道。
“金經(jīng)理真的說他們家別的沒有就是錢多嗎？哇，多么酷的一句話！等哪一天，我們也能這么對別人說時，那世界就太美好了！”
金玉堂的一句自豪之言，簡直羨煞了章凈塵這只小窮鬼。
“對了，大姐，現(xiàn)在××銀行推出辦信用卡特惠專案，一年刷卡十二次可以免年費，還贈送高級茶具組，你要不要去申請一張？步入公元二千年，如果身上連一張信用卡都沒有，是會給人家笑掉大牙的�！闭率鐗m鼓吹道。
“一年刷十二次？太多了!你知道的，我終日與地攤為伍，生活所需總脫離不了菜市場，八百年才上百貨公司一次，辦信用卡有個什么用？除非以后路邊攤也可以讓我刷卡！”
“大姐，你少老土了！現(xiàn)在書店、超市以及大型賣場，到處都可以刷卡。而且刷卡消費還可以累積點數(shù)兌換贈品，像什么背包、手表、吹風(fēng)機等等，購買有些商品，更可以享受折扣優(yōu)惠……”
這些臺詞章芳塵常在電視、廣播中聽到，但她都仿佛馬耳東風(fēng)似的聽如未聞，現(xiàn)在經(jīng)由她妹妹的口中說出，她總算明白使用信用卡之大勢所趨，以及購物刷卡的好處，其實最令她動心的是還有贈品可以換！
“好，那我也決定辦一張。淑淑，你明天就去幫我拿一份申請書�！�
“沒問題！大姐，你要不要順便申請一支行動電話？現(xiàn)在幾乎是人手一機，連國中生那種小毛頭屁股后都掛著一支，沒理由我們堂堂的成年人還輸給他們吧�！�
“手機我早想辦了，不過，粽子說他們超市員工特惠專案九百九辦到好，要等九月分才推出，到時候會用他的名義幫我去申請……”
“九百九?!那么便宜！早知道我就多等一陣子，也不用花七千多塊去辦這一支，我真是個冤大頭��！”章淑塵悔不當(dāng)初道。
“那時候我不是勸你別急在一時嗎？”
“誰知道價格會相差一萬八千里？都怪玉堂啦，剛認(rèn)識的時候，他就一直纏著我問手機號碼，為了怕他笑我寒酸到連一支行動電話都辦不起，只好咬緊牙根，忍痛申請了這一支……”
后來，她們又討論到一些關(guān)于手機的瑣事，像哪一種機型好看、哪一家的通訊品質(zhì)佳，以及月租費、通話費如何計算之類的話題。
“香香，為了鼓勵你五專甄試上我們學(xué)校，開學(xué)后即將成為我的小學(xué)妹，二姐決定送你一支九百九的手機以茲鼓勵�！�
“耶！我快要有手機了……手機萬歲！二姐萬歲！”章香塵歡呼道。
“那我呢？大姐，人家也要！”
“等你明年考上大學(xué)再說。我們連學(xué)雜費都還沒去繳，馬上就要注冊了……”章芳塵語氣沉重道。
“小凈，你好好讀書，大哥大的事包在二姐身上，香香一支，你也一支，這樣不偏心了吧？”
章淑塵最近變得像“散財童女”似的，到處散財給家中的姐妹，這難道是所謂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嗎？
**********
上午九點多，菜市場里。
“明磊，我知道月初才領(lǐng)錢，可是，我……可不可以預(yù)支這個月的薪水？”
章芳塵趁陳仲志出去買早餐，私下跑來向蔡明磊開口。其實她也不是怕陳仲志聽見，只是借錢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沒必要搞得人盡皆知吧!
“為了繳學(xué)費是不是？喏，金融卡給你，市場口那家陳眼科斜對角就有提款機，密碼是×××，你自己去提錢。小心點！我得顧攤位走不開……”
“我要繳學(xué)雜費還差一萬塊，你去領(lǐng)錢，攤位我顧就好�！�
“你速去速回，不然，等一下客人一多走不開，我可不管你！我肚子餓得很，實在懶得走路，你就饒了我吧！”
蔡明磊毫無顧忌地把金融卡交給章芳塵，一來表示對她的信任，二來可見他們之間的交情匪淺。
對蔡明磊這樣的舉動，章芳塵不禁有受寵若驚之感。今天如果是陳仲志如此待她，她會當(dāng)作此人天生粗枝大葉少根筋就算了，偏偏是蔡明磊，她該怎樣看待這項不尋常之舉呢？老實說，她自己也沒答案。
“卡還你，這是明細表，你自己核對一下�！�
章芳塵把卡片和收據(jù)一并交到蔡明磊手中，他看也不看便把小紙條揉掉，順手將卡往皮夾里一插，繼續(xù)吃他的皮蛋瘦肉粥。
“阿芳，聽說你快開學(xué)了，打算做到什么時候？”陳仲志一面咀嚼滿嘴的食物，一面口齒不清問道。
“大概還有一個多禮拜才開始上課，我想會做到前一天吧�！�
“你以后星期假日不來上班嗎？”蔡明磊反問道。
“可以嗎？我只來上假日班……”
“當(dāng)然可以！以后你只要有空都可以來，我們隨時歡迎！明磊，你說是不是？”
“是，是，如果你早上沒課想過來幫忙也可以，不過，以不擔(dān)誤功課為前提�！辈堂骼诙摰�。
“那太好了！開學(xué)以后，我的課只排了三、五，其他時間我就來上班，如果遇上考試周，再請假K書，這樣好不好!”這項提議令章芳塵心情為之雀躍不已。本來還在為暑假過后，即將再度面臨失業(yè)的問題感到煩惱，這會兒什么也不用愁了！
“大姐，明磊哥哥，原來你們的攤位擺在這里，害我們逛了半天才找到�！�
“小凈，香香，你們怎么來了？”章芳塵大大吃了一驚。
“是香香吵著要我?guī)鰜砉湟还�。�?br />
“是三姐自己要帶我來找你們的，哼，惡人先告狀！”
“好了，好了，你們別推了，我又沒說什么。來，跟你們介紹，這里還有一位粽子哥哥……”
彼此認(rèn)識之后，陳仲志很快地便和兩個小丫頭玩在一塊兒，后來，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帶著她們吃冰去。這種偷懶方式最堂而皇之，誰也不能說他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