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翱原本十拿九穩地以為自己一定能擒下那個夜行人,沒想到一時大意,還是被她給溜了。
他只撿到一根她遺下的短棒,外頭太暗,上官翱不能端詳個仔細,但他猜想是女人發釣之類的飾物。
他摸得出上面有花紋和女人慣有的幽香。
他霍然發現自己為了追那個夜行人,不知不覺來到了一條小河邊,這里伸手不見五指,他是憑著小河的潺潺水聲分辯出自己的所在。
有個小小的東西拂上他的臉,他伸手一接才知是虛驚了一場,是岸邊迎風搖曳的柳樹,拂在臉上的感覺,癢癢的。
突然之間,他看見前方似有一個綠色的人影,隨即又淹沒在夜色之中。
他奔了前去一掌推出,擊中了一個軟綿的身軀,是個女孩子,他急忙收了手勁。
也在同時,一股令人欲醉的幽香竄進了他的鼻里。
在女子倒地前,他上前一把抱住院她。
“放開我,你這個大壞蛋!”懷中的女子極力地扭動掙扎著。
小官翱并不欣賞她的惡人先告狀,如果她不先去竊聽他的一言一行,還是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她也不會落入他的手中,受他控制。
而且,她還顛倒黑白地罵他大壞蛋。
所以,他冷冷地說:“姑娘,你最好安分點。!”
“你有種就殺了我,放開我,你這個大色狼!”她情急的大呼小叫著。
她似乎有很好的演技,上官翱哭笑不得地想。
對一個武功高強的夜行人來講,她的嗓音也太迷人,動人心弦了些。
上官翱連忙收斂心神,要是為了懷中的女人心猿意馬起來,自己可真成為她口中的登徒子。
“別再亂動!”他扣上她的喉嚨。
他只不過是嚇唬她,要她別再不安份的扭動。
如此他才能考慮把她從自己的懷中松開,以免她一溜煙逃跑。
否則,讓她柔若無骨,因憤怒而全身發燙的身軀緊貼著他,在這樣迷朦的月光下,隱秘的角落里,只有他和她獨處,他不敢保證不會出事。
他不是個柳下惠。
但不想做個采花大盜。
現在她已經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中,沒有半絲抵抗能力,如果他想要恣意妄為,她無法逃過。
哪想到,她竟然耍賴地哭了起來,而且不光是淚水撲簌簌地掉而已,而是大悲大慟地哭了出聲來。
好象在為誰哀悼似的。
上官翱也被她那股死命哭勁給嚇了一大跳,想叫她別哭也不是,任由她哭也不是,左右為難著。
只聽她愈哭愈沒勁,抽抽噎噎地,活像要斷氣似的,看得出她已經聲嘶力竭。
“不準再哭!”他原想兇些的。
從他口里吐出的,卻是再溫柔不過的呢喃。
像是情人的私語。
他不開口還好,他一開口,他懷中的姑娘不知哪來的力氣,哭得更加厲害起來。
上官翱搖頭嘆氣:“再哭,再哭我就殺了你!”
他想,有時候,惡言兇語比好話說盡還能讓人冷靜下來,達到預期的效果。
她吸吸鼻子,滿帶哭意的聲音說:“你要殺就殺,我哭我的,你管我做什么!”
說完,她帶著激昂的情緒又哭了起來,太過激動,岔了氣,嗆得直咳嗽,一口氣喘不過來。
上官翱連想也沒多想,伸手輕撫她的背,替她順氣,很快的,她漸漸不咳了,呼吸也恢復了平暢。
“拿開你的臟手!”
她一開口就說了這一句話,兇巴巴的。
“我?”
上官翱不可否認自己一開始的動機,絕對純良,沒有半點占她便宜的意思,只是不想眼見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活活哭死在自己的懷中。
可是手放在她柔若無骨的背上久了,他忽生起一股莫名的迷戀,女孩子摸起來的感覺真是舒服,細致得令他無法言喻,他的手仿佛離不開她纖弱的背似的。
“拿開你的臟手!”她見他不理會自己,忿忿地大呼小叫著:“快拿開!”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惱怒,反而明目張膽地在她背上游移了起來:“沒有這雙臟手,你大概早死了!”
她只覺背脊傳來一陣酥麻的感覺,一種她從未領略過的滋味很快爬滿她的全身,她甚至無法從嘴里擠出討厭的字眼。
他對她做了什么事?只不過是將他的臭手擱在她的背上而已,為什么她就不住顫攔起來?他對她施了什么妖法?
她想停止體內莫名的騷動,想要停下自己的臉紅心跳,可是她到底怎么了?她苦于有口難言,她根本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你冷嗎?”
他發現她抖得厲害。
“你對我做了什么?”她艱澀地問:“別假惺惺!”
“假惺惺?”
“一定是你的手,拿開你的臭手!”她的語氣可憐兮兮,近似哀求。
她心里卻責備自己不該向他求饒,即使只有語氣上也不行,她想,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他究竟要對自己做些什么?為什么無緣無故捉住了她?
他是個壞人嗎?她在大哭之后,首次驚疑不定起來,正視上官翱帶給她的威協。
是殺了她?還是劫掠更多,她不禁顫栗起來。
出她意料之外,他撤回了他的手,也把身子離她更遠,只是伸手扼住她的喉嚨,防止她逃逸而已。
“你……”她總算和他面對面,在昏暗的夜色下,她依舊看不清他的臉。
他是不是長得兇神惡煞的樣子?她暗自在心里犯嘀咕,把上官翱勾繪成十惡不赦的模樣。
眼里卻有她自己沒能發現的溫柔。
她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在傻笑。
這是她為求脫身而施出的技倆嗎?上官翱苦苦一笑,自己真要以為她是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了。
她的言語行為雖然嬌蠻,但看起來是真的不懂人事,所以上官翱松開了她,以免自己真的流于輕薄。
“你是誰?”
她堅毅地抿著唇,不打算回答。
“快說?”他佯裝兇一點。
“附近人家的女兒!”她不敢說實話。
說出她父親大名鼎鼎的名字,只會更引來賊人的垂涎覬覦,她就更別想逃過一劫了。
何況,父親一向對她冷淡,一定不會出面營救她,還是不提他為妙。
奇怪,他什么時候見過她在凌家大宅出入過?難道他已經知道她的身份,可是聽他的語氣又不像。
她險些脫口:“我本來就住……”
“快說?”
“我孤苦伶仃,有時會在凌家幫傭。”
“那又是誰派你到我的屋頂上竊聽?”
“屋頂上?我連樹都不會爬,何況是爬上屋頂?”她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你……”上官翱有些半信半疑。
感覺上,她是真的一個弱質,不會半點武功,但會武功卻是可以隱藏的。
“你這個笨蛋,你認錯人了!”她沒好氣地說。
“是嗎?”他似乎還在懷疑要不要相信她。
“放手,你這瞎子加瘋子!”她得理不饒人地說:“拿開你的手!”
“小姐,你好像忘了你的命還操在我手中!”他威言恫嚇。
“你聽不懂,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可是良家婦女!”
“良家婦女?”他輕笑。
她聽是出他聲音里的嘲笑之間,氣得鼓起肋邦子說:“你笑什么?”
“良家婦女會在三更半夜偷溜出來在外頭閑晃?和一個陌生男人獨處?”
“笑死最好!”她氣得跺腳:“這里安全得很,我從小就愛在這里想事情,就沒碰過一個環人……除了你以外,誰敢和你獨處來著,是你從頭到尾困住我!”
“下次看你還敢不敢再這樣大膽!”他雖覺她的大膽妄為很可愛,卻擔心這種性格,遲早會替她惹禍上身。
連自己看不清她的臉都不禁有些想入非非,何況是其他的人。
“有什么好怕?”
“采花盜不會放過你!”
她掩嘴卟哧笑著,笑得上官翱一頭霧水。
“你以為我生得美嗎?告訴你,你是大錯特錯,我有一張極丑的臉。!”
“是嗎?”他不能相信,他總覺得自己能夠想像出她的模樣。
“騙你做什么?”她真摯地說。
為什么她會無視于自己的美貌嗎?
這和凌振宇的審美觀有關!他美的終極標準是柯詩音,愈像柯詩音的女人就愈美。
她美得和柯詩音南轅北轍,自然就被凌振宇當做個丑娃兒,成了最不受寵的女兒。
所以,她一直以為自己沒有美貌,更不可能有一個男人會喜歡她。
雖然,有時,她也會因鏡中自己的模樣而怦然心動,被自己的美麗震懾到,但長期的自卑感作崇,她已經失去認清事實的能力,以為自己在自欺欺人。
她是絕對不可能美麗。
所以,她不想和她那些姐姐爭奇斗艷,借以引起說有多英俊就有多英俊,家世顯赫的上官翱的注意。
她知道,他不會選她,說實話,她也怕他選上她。
因為她根本不想嫁人,她老是夢想有一天,她能自由自在地離開凌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恨不得自己生成男兒身,可以無拘無束地浪跡天涯。
她決定等上官翱下完聘,凌家上下為喜事忙昏頭時,她就可以趁機出走。
反正沒人會留心到她。
“我不覺得你丑就好!”上官翱不以為意地說。
顯然的,她被他話中的真摯給沖激到了,久久不能言語。
“怎么不說話?”他縮回了她喉嚨上的手。
“你是個騙子!”她大叫著,想要逃開。
“別走!”“你管不著我!滾開,討厭鬼!”她捶打他的胸。
“哭什么?你為什么老是在哭?”上官翱在黑暗中,聽見她的啜泣聲。
“我高興哭!”
“沒有女人哭會好看的!”他逗她。
“我本來就丑,你高興了吧?滾開!”
“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上官翱也是有脾氣的。
他從小被人捧在手心,加上自己本身在光芒耀眼,他處處受人尊敬奉承。
他平時待人雖不嚴苛,也不曾像對她一樣和顏悅色,費心逗她開心,在心中泛起對她的憐憫與不舍。
“我為什么不敢?”她哭得楚楚可憐,語氣卻倔強地很,“大不了你威脅要殺我!”
“我不會殺你!”
“才怪!”她吸吸鼻子說:“你一直威脅要殺我,我現在不哭個夠,以后就沒機會哭,也沒替我哭了!”
“你沒有親人嗎?”
“我母親生我時難產死了,我父親他……”
“他……也死了嗎?”
“他……”她一想到父親,一時悲從中來。
“你是孤兒羅?”
“你問我的事做什么?”
“那你又一直告訴我做什么?”上官翱驕傲地問。
“你……好討厭!”她不曉得自己為什么那么激動。
她的雙頰泛起紅暈,一雙眸子晶瑩得很。
“誰來照顧你?”
他懷疑一個弱女子怎么能獨立生活?她嬌得很。
“我不需要任何人!”
“你嫁人了嗎?”
他不知自己為什么那么在意答案。
“我才不要嫁給臭男人!”
“難道女人都香嗎?”上官翱不懷好意地笑笑。
他很少有機會這么自在地和一個人談心,這樣優閑輕狂。
“你……?”
她不知道他會無緣無故冒出這一句,牛頭不對馬嘴地離譜,怪到教她不知如何開口。
其實,她有點想笑,她覺得眼前的男人好特別,至少對她來說是非常特別的。
“你將來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看看世界,天曉得我被囚禁多久!”她興高采烈地說。
“囚禁?”
她以為他一定會大肆取笑自己,沒想到竟然沒有,不自禁地想回答他:“我是說我的心,我想女人不只是生來做男人的妻子吧?”
“你為什么會這樣想?”他不可思議地問著。
“我……我是說,許多女孩子生下來就開始為嫁進夫家做準備,一生唯一的目標就是做某某人的妻子!”
“她的丈夫會疼她,照顧她一生!”
他想,他至少會做到這一點,不管他喜不喜歡那素未謀面的妻子。
“是嗎?男人往往三妻四妾!”
“你的意思是說做妾比較好羅?”
“世上沒有比做妾更悲慘的事!”她堅定地說,“所以,我不要嫁人!”
她說的是她親身的見聞,她父親有許多妾,下場可供為鑒。
“那要看你遇上的是怎樣的男人!”他若有深意地說。
“都一樣……”
或許你,只有你是特別的,她在心中對自己悄悄說,她會記得他許久許久,不因為他有什么特別,而是他就是他。
“你可以決定你自己的事嗎?”
“當然可以!”她豪氣干云地說。
“跟著我吧!如果你想離開這個地方?”
他掏出他從小就不離身的家傳明珠,塞進她的掌心。那是傳說中的隨候珠,有一顆雞蛋這么大,渾圓無瑕,可避蛇蟲。
“我要你!”
“你用明珠找一個丫環?”
“不,是專屬于我的女人!”
他的一切,都是他未出生前就被命運安排好的,連和凌家結親也是。
所以,他要這個自稱其貌不揚,不要男人的女人。
他想,她或許是他生命中唯一的驚喜。
“不可能!”她想要塞回明珠。
他人卻已在老遠之外:“天快亮了,你仔細考慮,明晚同時同地見,不見不散!”
她呆立在原地,不能言語,有些狼狽。
他的聲音仿佛還在空中回蕩,滿溢她的耳里。
他以為他是誰?就憑著一顆價值連城的明珠就能買下她,買下她浪跡天涯的心愿。
他值得她為他不顧一切地私奔嗎?
她的頭痛了起來,因為里面塞滿了她的聲音。
※ ※ ※
“少爺,昨夜可睡得好?”江邦一大早就來擾人清夢。
“還不錯!”
事實上,上官翱沾床邊有半炷香的時間。
不過他向來身強體健,隨時隨地都是精神奕奕的樣子,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時間。
所以,江邦一進到屋里,他就由床上翻坐而起,伸了個懶腰,開始著衣穿靴。
江邦也不敢忘了本分在一旁伺候著。
“江邦,你看看這根銀釵!”
上官翱為了防止江邦愈幫愈忙——江邦只會做事,不會伺候人,他還是自己動手為妙。
江幫反覆把玩這要銀釵,臉上有了促狹的笑意。
“你笑什么?看出來歷嗎?
“不用猜,一定是少爺意中人給的定情物!”
“別鬧了!”上官翱笑斥著。
江邦依舊興匆匆地說:“少爺昨夜一定有什么艷遇來著,才會這么晚才回房!”
艷遇?上官翱閃神地笑笑。
是啊!他遇上了一個自稱其貌不揚,不要男人的女人,一個膽大妄為到他想笑的女人。
有她在身旁的日子一定很有趣,聽她說些天真的稚言童語,他不用再戒備防衛一切。
上官翱不由自主地想著她,渾然不覺自己已被她深深惑住。
他以為自己像在買一個寵物似的,給她點恩惠,就可以從她身上回收純真的感情和全然的依賴。
他想,這個女人不會拒絕,因為,他能給她的,一定遠遠超過她的期望。
他會給她衣食無憂,優渥愜意的生活。
她將會成為他最寵愛的侍妾,不管她是否真如自稱的其貌不揚,對上官翱來說,她的外貌是美是丑已不再重要。他要她,一種難以言喻的強列情感。
“少爺!”江邦扯開嗓子喚他。
因為他先前已經用“適度”的音量喚了他十幾次,上官翱卻置若罔聞,自顧自地傻笑,時而皺眉,一副陷入情網的樣子。
江邦也覺得不可思議,難道像上官翱這種太過理智,不輕易示人情感的男人也會害相思。
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江邦,我的耳朵沒聾!”上官翱優閑地說。
“少爺,你有些精神恍惚,讓我替你診診脈!”江邦還有模有樣地:“不好,脈象極快極亂……”
“江邦!”上官翱笑著收回手。
“少爺既沒跑,又沒練武,也沒發怒,為什么脈會跳得如此之快呢?”
上官翱知道他存心生事,干脆自己大大方方地承認:“我是在想一個女人沒錯!”
“凌家的千金真是可憐!”江邦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上官翱變了臉色說:“江邦!”
“少爺,我知道你打心底就反對這椿婚事,也不能說反對啦,你還是會娶凌家的千金,只是心里不免遺憾?”
“我會給她妻子的名分和丈夫應盡的責任!”上官翱嘆了口氣。
如果,他昨日沒邂逅那名女子,或許,他會想給他未過門的妻子多些部份的他。
但些刻腦中,就只有那么一個女人!
“你總算說了實話!”江邦也不知是悲是喜:“你對凌家千金根本興趣缺缺!”
“我也不明白!”上官翱苦苦一笑:“我討厭被人趕鴨子上架吧!”
“倔強的家伙?”江邦給他一個朋友身分的笑容:“那個女人美嗎?”
“江邦,她不是你能詢問的范圍!彼麩o意和另一個男人共享他的旖旎。
“少爺,我只是……”江邦沒再說下去。
因為他望見上官翱認真不能再過的神情。這算哪門子的占有欲。?
江邦有些哭笑不得,是多少少女中心目中的情郎,大名鼎鼎,上官家第二代繼承人的上官翱,竟會對一個認識一夜的女人迷戀到如此地步!
“江邦,把精神花在銀釵上!”上官翱怕他一閑著,便不會安份。
“我看我先前是猜錯了,如果我的假設正確,這只釵是寶兒姑娘的!”
“寶兒小姐……”上官翱抬起一雙疑惑的臉。
江邦知道他是在問他怎么知道,不過,他不太想說,這之中有一些令人臉紅的事。
“江邦,我不喜歡被人隱瞞!”
上官翱懂得適時拿出威嚴,他的聲音冷冷的。
江邦玉冠般的面容頓時漲紅,囁囁說:“昨天從少爺房間回房后,綠珠來敲我的房門,額上戴的就是同式樣的銀釵,少爺,你看,這銀釵正鏤刻了個寶字,可能是寶兒小姐館里的所有物!”
“有道理!”上官翱鼓勵地笑笑。
正當江邦見他沒再追根究底,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傻笑時,上官翱又開了口。
“綠珠三更半夜跑你房里做什么?”
江邦見躲不過,只好索性說出:“她對我投懷送抱,無非要小的在你面前為她多美言幾句!”
“為她?”上官翱詫異地說。
“聽她的口氣,她才真是少爺肚里的蛔蟲,她篤定少爺一定會選她們寶兒小姐為妻,她也升格做成了妾!”
綠珠撥錯了如意算盤,她小覷了江邦對上官翱的忠誠,及江邦和上官翱近乎無話不談的情同手足。
“不就白白便宜了你?從天而降的艷福!”上官翱邪邪一笑。
“我怎么敢?和她聊了一夜的孔孟圣賢,哄得她想睡,送她回房!”
“想不到江邦是如此的正人君子?”上官翱調侃著。
“不是,我也猜不準少爺你會不會選寶兒姑娘,昨兒夜里又聽少你也曾贊嘆過綠珠的美貌,要是少爺真的喜歡她,那我不就不忠不義了!”
上官翱猛然大笑,這個忠心耿耿的傻瓜,“ 要是我不選寶兒姑娘,看來就辜負了你一片赤膽忠心!”
“少爺,說真格的,我也建議你選擇寶兒姑娘!”
“你真的喜歡綠珠?”
上官翱知道,只要江邦開口,自己絕不會遲疑半刻,立刻將綠珠賞給他。
“喜歡!只有眼睛吧!”江邦瀟灑不羈地一笑:“誰會不喜歡看美人呢?”
“那就別讓眼睛操縱你的腦子!”上官翱揚了揚眉。
“少爺,眼睛有時候是很有用處的,凌家老爺也屬意將寶兒姑娘許配給你,如果你娶了凌寶兒,你就等于娶了整個凌家,包括半個太原!”江邦眼睛看的不是女色。
如果說,上官翱是為了繼承上官家而出世的,那么江邦此生的目的,就是輔助上官翱。
這是江邦自許也自誓的責任,因為上官翱不僅是非曲直一個值得追隨的主子,更是他生死之交的好兄弟,好朋友。
他們共同的責任是讓上官家永?堤,威名不墜。
婚姻,有時只是一種變相的結盟,這是江邦的體認,自從隋末大亂以來,就有不少家族藉著婚姻而結為盟援,藉以在兵荒馬亂的時代互保。
“沒必要!”上官翱沉默了半晌,才接道。
不是他自負,上官翱家事實上已強固到不必用婚姻來進行交易,雖然他并清楚上一代的恩怨是非,但他明確感覺到,這這椿婚姻是建構在“情”上而非“利”上。
江邦不肯放棄他地繼續說:“多一份力量就等于少個敵人,少一分力量就等于多個敵人。!”
“江邦,你這么認真嚴肅,真是令我吃驚!”上官翱掄起自己的佩劍“巨闕”,打算活動活動筋骨。
看上官翱這樣子,就知道他心意已決,不打算采納他的建議,上官翱愈是漫不經心,江邦就愈提心掉膽,立刻追著上官翱的身影出了房門。
上官翱虎虎生威地舞著劍,他的身手矯捷不凡,配上“巨闕”這反上古的神兵利器,真是相得益彰,令江邦都有些看癡了。
到最后,人和劍都隱在自己舞出在劍影中。
“少爺,我話還沒說完!”江邦看來是回過神了,“不然君兒小姐如何?凌家老爺也挺寵愛她的,她有才情、又賢慧,入得了廳堂管理家務,下得了廚房作羹湯,上得上書吟詩作對,娶她也不錯!”
上官翱舞得累了,停下來歇喘,只對江邦的話抱以莫測高深的笑容。
江邦看他一副不置可否的神秘樣,只好繼續說著其他小姐的特色,以供上官翱參考。
他只能建議,不能逼他做決定。
“最小的一個,叫柳兒,沒什么可以說的,只知道她父親渾然忘記自己還有這個女兒,她向來獨來獨往!”
“柳兒?”上官翱輕呼了出聲,揚起了眉。
上官翱也不能理解,為什么江邦介紹柳兒時,他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的她。
因為她沒人寵沒人愛嗎?她會是柳兒嗎?
上官翱自嘲地笑笑,自己真是聯想過度了。
她說她的父母雙亡,孤苦伶仃,凌柳兒的父親卻是太原首富凌振宇。
江邦有些訝然,怎么會這樣?少爺唯一表示興趣的新娘子,竟是最平凡的一個。
該不會是他弄巧成拙了吧?他掩住了嘴。
“上官少爺!”一個美麗的倩影向他們走來。
是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綠珠,手提著一個竹籠,腳踏蓮花步而來。
“綠珠姑娘!”上官翱對她頷首一笑。
“上官少爺,寶兒小姐親手替你燉了些冰糖燕窩,請你慢用!”她羞答答地遞給上官翱,有些失措地逃了。
這種失措是讓男人心動,很美麗的那種。
“真厲害!”論演技,江邦自嘆弗如。
“帶她進了上官家,就別想有安寧的一日!”上官翱淡淡地說。
“少爺,燕窩里竟然有一只蟲!”江邦苦笑。
“看來,大家都篤定我會選凌寶兒!”上官翱示意江邦把燕窩倒掉,“這只蟲和夜行人身上落下的銀釵,恐怕都是有人故意陷害凌寶兒!”
“她樹大招風!”江邦也意識到上官翱已經引起凌家六千金的明爭暗斗:“少爺,你去哪?”
“去逛逛太原!”上官翱是個聰明人。
江邦知道他有意暫時離開凌家這個是非圈,六個女人想出的計謀不可能毒辣,但絕對是很難纏,還是快快溜為妙,否則少爺不在,自己一定是首號箭靶。
“少爺,等等我!”江邦當然追了上去。
太原沒有洛陽的繁華熱鬧,和洛陽精致、曼妙的氣質相比,太原像是萊蕪未避的荒野,更見幾分天成的樸質淳厚。
上官翱縱馬飛奔,神態瀟灑,極為搶眼,沿路引起不少人的紛紛議論,大驚小怪地口耳相傳著:他就是洛陽上官翱。
洛陽上官翱!大家都用仰望太陽角度來看著馬背上氣宇軒昂的他。
江邦緊追在后,他有些文弱,馬術不錯,三番兩次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常出現有驚無險的畫面。
“他就是上官翱?長得不錯,但馬騎得有點爛!”一位紫衣女郎用大嗓門嚷著。
江邦只聽見前半段時,有些揚揚自得,好不容易,終于有人竟把他錯認成公子,但是,待聽見自己的馬術竟被一個女流恥笑,害得他差點悲憤地摔下馬去。
“笨女人,上官翱是前面的那一個,早過去了!”一個黑衣丑漢笑斥著!“我看他也只不過比我好看一點而已,娘子!”
江邦在知道有人替自己澄清身分,不會有辱少爺威名后,才放心地快馬加鞭起來。
不過,一路上都是他的慘叫聲和詛咒聲,他發誓要宰了這匹野馬。
上官翱在盡興后,才勒住了馬頭,以優美的姿態翻下馬身,把心愛的黑馬拉到河邊飲水。
不知不覺,他竟把自己帶回昨夜來的地方,隨風搖曳的柳樹依然搔得他臉癢癢的。
恍惚間,他好像聽見了她的笑聲和說話聲。
不過,事實上,他聽見的是柳林外的馬嘶聲。
他暗叫不妙,提了口氣,竄出林外。
江邦下馬的姿勢向來也優美得很,不過他的方式向來與眾不同,他向來是從馬背上飛摔出去的,在空中翻兩個筋斗,然后跌至地面。
今天大概又是,因為上官翱看見他的坐騎又激怒得兩腳高高提起,江邦今天又進步了,緊抓著馬項,沒有立刻跌下。
上官翱把他從暴怒的馬身上拉了下來,讓他有驚無險地安全落地。
“阿翱,我從沒見到你那么高興過!”江邦一手撫著上下起伏的胸,臉色慘白。
“你又對“躍月”做了什么?”上官翱已經安撫下暴跳如雷的母馬,輕撫它的鬢毛。
“我不過罵了這匹馬腿畜生!”江邦沒好氣說。
“躍月乖,是江邦不好,不懂得躍月是多好、好美的馬!”上官翱對它比對女人還溫柔。
“它聽得懂人話嗎?”江邦忍俊不住。
躍月把鼻孔對著江邦哄了一聲,以示自己的不滿。
江邦看著兩匹馬喝水,蹲下身掬水洗臉。
上官翱則優閑地坐在樹下,鎮著雙手,享受他在洛陽不可能有的閑情逸致。
“少爺!”
上官翱別過臉去,不搭理他,江邦最會擾人清幽。
“少爺!”
“你靜一會兒成不成?”
“我要是不說話,少爺可傷心死了!”
“會嗎?”上官翱現在一點也不覺得難過。
“我不和少爺說話那一天,大概是我死了!”
“江邦!”上官翱哭笑不得,“我在想事情,別吵我!”
“少爺是在想選哪一位小姐嗎?”
上官翱不置可否,他知道自己點頭了,江邦反而不會相信,所以他不動聲色。
她現在在想什么呢?上官翱遍尋不著自己想事情時,喜歡放在手心里把玩的隨候珠,才想起自己已經送人了。
“我看,少爺也不用煩惱,我阿邦有了萬全之策!”
“哦,是嗎?”上官翱倒想聽聽他的餿主意。
“把她們全都娶回家不就成了,平添贏得六美歸的佳話!”
“江邦,別尋我開心!”
“每位千金各有優長,你既難以抉擇,何不照單全收!老爺有五個妻子,少爺青出于藍,相信老爺會很欣慰的,這就是虎父犬子!”
“我只聽過強將手下無弱兵,看來我是個失敗少主人!”上官翱唉聲嘆氣地掩臉。
“少爺,你好像是在罵我?”江邦自覺無趣得很。
上官翱對江邦的餿主意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父親有五個妻子,表面上各睦相處,相安無事。
實際上,絕對沒有這么完美的事,爭風吃醋是絕對少不了,豪邁如他父親,也得走避。
好在,他們上官家的孩子感情融洽而又情深,諸位姨娘的年紀也都大了,才少了許多燙手山芋的家庭糾紛發生。
上官翱引以為鑒,不想自討苦吃。
“江邦,回去了!”上官翱從地上一躍而起,翻身上馬,一氣呵成,隨即揚長而去。
“少爺,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