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過去了,谷青曜的死讓谷家陷入一片愁云慘霧中。
玉煬自從那天凌晨回來后就將自己關(guān)在房里,不肯見任何人,這讓花靈憂心不已,她知道玉煬的痛苦卻無法化解她的傷痛。
而駱秋冥則整天待在林子里苦練劍術(shù),期待自己能早一日報仇雪恨。
“娘還是沒出來嗎?”他一進(jìn)家門見到花靈的第一句話就是問玉煬的情形,他實(shí)在擔(dān)心這情況繼續(xù)下去,她早晚會生病的。
花靈無奈的搖了搖頭,卻意外的瞥見玉煬走出房間。
“娘,你終于肯出來了!彼麄冮_心的叫著,稍微放心了些。
“三郎,你到我房里來。”
玉煬的話讓駱秋冥納悶,他與花靈對望一眼后便跟著玉煬回房。
“坐!庇駸谧狼埃疽馑沧。
這幾年來即使她已盡力的待他好,但還不曾與他如此親近,駱秋冥心里的困惑愈來愈深。他望了望她的神色,只見她面無表情,甚至連悲戚的神情都不復(fù)見。
娘到底怎么了?是哀傷過度嗎?
擔(dān)憂的盯著她瞧,卻見她遞過一本小冊子放在他眼前。
“這是——”翻開冊子,駱秋冥驚訝的發(fā)現(xiàn)上頭記載著武功招式,這分明是一本武功秘笈,他愕然的抬起頭來等待玉煬的說明。
“你爹已將一身的武藝全傳授給你,你就是他惟一的傳人。如果我要你替他報仇,你愿意嗎?”
“娘,爹對我恩重如山,他死于非命,我自然要報仇雪恨。”他語氣堅決的說。
玉煬眼里閃著滿意的光芒,她痛失夫婿,這分血債她絕對要討回來,否則她死都不會瞑目。
“好,這就不枉費(fèi)青曜如此重視你。從今以后,我要你每日勤練這本秘笈。”
“為什么?爹傳授的劍術(shù)不夠嗎?”
”別小看了冷卉娘,要取她性命不是你想象中的容易!庇駸劾餄M是怨恨。
“娘,你認(rèn)得她?”駱秋冥小聲的詢問。
“沒錯。我與她師出同門,陰月堡是個邪惡門派,當(dāng)年我因?yàn)槭懿涣硕撑褞熼T逃了出來,沒想到多年后青曜會死在她手中,難道真是天意?”她本以為找到了的幸福,從此不再與陰月堡有任何糾葛,誰料終究逃不過命運(yùn)。
原來如此,駱秋冥沒想到她和冷卉娘之間有這樣的關(guān)系。
“那么這秘笈是——”
“這是我當(dāng)年逃出來時帶出來的。你記住,冷卉娘的武功高深莫測,惟有深知她的招式,你才有制住她的機(jī)會。”
駱秋冥點(diǎn)點(diǎn)頭,拿起秘笈放入懷中。
“三郎,緹兒還小不懂事,谷家得靠你了。”
“娘,你別這么說,當(dāng)年如果不是你和爹,我和靈姐姐早就餓死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絕不會忘了你們的恩情!薄 澳阏媸莻好孩子,難怪青曜這么喜歡你——”想起了過往的種種,玉煬心里忍不住涌現(xiàn)感傷。
“娘,你別想太多,靈姐姐應(yīng)該已煮好晚飯,我們出去吃吧。”她已經(jīng)三天沒吃東西了,如果再不強(qiáng)迫她進(jìn)食,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會吃不消。
花靈瞧見玉煬跟著駱秋冥出來,連忙備好碗筷。“娘,我今天煮了你最喜歡的脆皮鴨,你一定要多吃點(diǎn)!
她殷勤的在玉煬的碗里夾滿了菜,讓玉煬心里感慨萬分。
患難見真情,當(dāng)年她不愿接納這對姐弟,如今他們卻真誠的對待她,怎不叫她自慚形穢呢?
“緹兒呢?”
“她跟娘一樣傷心,這兩天都將自己關(guān)在房里,不過娘放心,我每餐都有端飯菜給她吃。娘,你先吃,我這就把飯萊端去給她!闭f完,花靈正要起身卻被玉煬阻止。
“你放著吧。等會我去看她再順便端去就行了!
“也好,我一直勸不了緹兒,娘一定可以安慰她的!被`坐回椅子上,連聲催促著玉煬趁熱快吃。
玉煬伸手輕敲門板,門內(nèi)卻傳來不善的怒罵聲。
“滾!我不要吃你煮的東西!”
她擰了擰眉,沒想到緹兒會這樣對待花靈。她不再敲門,徑自推開門扉踏人屋里。
“誰教你擅自進(jìn)入——娘!”緹兒發(fā)現(xiàn)是娘親后,驚訝的跳下床奔向她的懷抱。
“娘!為什么這幾天你都不見我?”
瞧著女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玉煬看得好心疼,她輕撫女兒的頭,歉然道:“對不起,娘沉溺在你爹過世的痛苦中,完全沒有想到你,你別怪娘。”
“娘,爹為什么會死?我不要他死!我們?nèi)グ阉一貋砗貌缓?”
看著女兒傷心的吵鬧著,玉煬不禁感慨的暗嘆一聲。三郎才大她一歲卻沉穩(wěn)許多,緹兒這么稚氣又任性,要她這做娘的如何放下心?
唉,她或許真是被自己給寵壞吧。
“人死不能復(fù)生。緹兒,聽話,別再吵了,你先吃點(diǎn)東西!庇駸阶狼,耐心的哄著。
“緹兒,以后別跟花靈和三郎惡言相向,你們是兄弟姐姐!
“才不是!我姓谷,他們姓駱!”緹兒反駁著,一點(diǎn)也不屑與他們稱兄道妹。
聽著她的話,玉煬神色一黯,拿來木梳幫她梳發(fā)。
緹兒是她的心頭肉,也是惟一放不下的,希望花靈和三郎會好好待她!
白茫茫的晨霧彌漫整座山林,寧靜中只聞雞啼聲,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一大清晨花靈便起床煮粥,炊煙裊裊,與霧氣融合成一片,天色微明后,她已煮好早餐,端著熱騰騰的粥菜往玉煬的屋里走去。
“靈姐姐,好香呀!你煮了什么?”正在練功的駱秋冥被菜香味吸引了注意力,走到她身邊,低頭聞了聞湯碗里的食物。
“這是特地煮給娘吃的雞蓉粥,沒你的份,別貪嘴!
“靈姐姐,你好心點(diǎn),我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給我吃一口嘛!一口就好!彼麖埓罅俗,示意她喂他一口。
“那你就等娘吃剩的吧!被`笑著往前走,伸手敲了敲玉煬的房門!澳铮闫鸫擦藛?”
沒有人應(yīng)聲,或許還在睡吧?
花靈躡手躡腳的推開門,想將粥放到桌上,卻訝異的發(fā)覺房里空無一人。
這么早娘會去哪?
一股不安突然襲上心頭,花靈奔到床邊伸手一探——棉被是冷的,那就表示娘已離房很久了。
“三郎!”她驚慌的奔出房間,急切的喚道。
“怎么了?你改變心意要喂我吃了?”駱秋冥開玩笑的說,一面朝她走去,在瞧見她滿雎的慌亂時,他才發(fā)覺事情不對勁。
“娘不在房里,棉被是冷的,也許她根本一夜未6民!
“什么!”駱秋冥想也沒想便拉著她的手往外奔去。
”你做什么?慢點(diǎn),我會跌倒!
“我怕娘會——”
兩人的腳步不敢稍有遲疑,迅速到后山林子。霧氣還未散去,雖然看不清楚四周,但那懸掛在樹上的模糊影像卻讓他們錯愕得停下腳步。
“娘!”
駱秋冥猛地躍起抱住懸掛的身軀,奮力將白巾扯斷,然后抱著玉煬跌落地面。
他伸手往她鼻下探去——毫無氣息!
“三郎,娘——”花靈緊張的抓緊他的手問道,卻見他頹喪的搖了搖頭。
“不!娘怎會——喔!天啊!”短短幾天,他們再一次的失去了親人,她忍不住抱著玉煬冰冷的身子痛哭失聲。
昨夜她還跟他們一同用餐,怎么會一晃眼就上吊自盡?
天啊!一次的悲劇還不夠嗎?緹兒怎么辦?她怎能承受得住?
“啊!”駱秋冥咆哮一聲,握拳奮力的往地上一擊。他該想到的,他該多注意著娘,她所受的打擊如此之大,他該發(fā)覺她的怪異。
“三郎——”花靈哽咽不已,發(fā)現(xiàn)地上用石頭壓著一張紙,她撿起紙條讀著,淚水愈加泛濫。
對不起,我是個懦弱的母親。我也想振作起來,但我的心卻止不住的想飛到青曜身邊。
緹兒,可憐的孩子,是娘自私,但我想跟隨你爹,上窮碧落下黃泉,只有跟他在一起,我的存在才有意義。即使你怨娘,但你還是娘最放不下的牽掛,要好好保重自己。
花靈、三郎,如果你們還當(dāng)我是娘,就請你們替我照顧緹兒。原諒我的一走了之。
玉煬絕筆
“娘,你好傻——”
那種為愛情肝膽俱裂的痛苦她不能體會,但娘不該丟下緹兒一人呀!
花靈難過的轉(zhuǎn)開頭,卻瞧見身后站著一個纖細(xì)的人影。
“緹兒?”
她不語的盯著那具躺在地上的軀體。
淚水流不出來,昨夜娘還溫柔的梳著她的發(fā)呀!怎能忍心丟下她一人?她已沒有爹了,怎能再沒了娘?
她不要接受這殘酷的事實(shí)。
緹兒憤然的轉(zhuǎn)身奔離。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娘!不會!
“緹兒!”
看著她跑開,駱秋冥想也沒想連忙追了上去。他沒能好好守住娘,這回他一定要守住緹兒。
“緹兒!”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切的喚道。
“放手!”
“你冷靜點(diǎn)!
“冷靜!你要我如何冷靜?短短幾天里我失去雙親,這種痛苦你能體會嗎?都是你和花靈!為什么你們要闖入我的世界?現(xiàn)在我什么都沒有了,你們也趕快滾吧!”
“不管你怎么說,以后我們必須相依為命,這是娘的遺言,也是我對爹的承諾!
“不需要,既然他們丟下我一人,又何必在乎我的死活!你放手!”
“不放!”
聽出他語氣里的堅決,緹兒氣得抓起他的手,張嘴咬了下去,仿佛要將所有的怨、所有的痛苦全發(fā)泄而出。
為什么一夕之間她成了孤兒?為什么一向疼她的娘竟忍心丟下她一人?
她好恨好恨呀!
手臂被咬得疼痛,但駱秋冥連吭也沒吭一聲,只是靜靜的任由她發(fā)泄。
當(dāng)年他面對滅門之禍也曾傷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多虧有花靈在他身邊照料,現(xiàn)在就讓他陪她度過喪親之痛吧。
緹兒用力咬著他的手,直到血腥味竄人嘴里,她才愕然的松開嘴巴,愣愣的看著他那滲出血絲的咬痕,心里感到不安與惶恐。她不是真的要咬傷他的,誰教他不放手。
“心情好過一點(diǎn)了嗎?如果還沒,我另一只手再給你咬。”
他怎能說出這種蠢話?
強(qiáng)忍的淚終于流了出來,她掩面痛哭,像個無助的孩子哭得肝腸寸斷。
“緹兒,好好的哭出來吧,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我不會丟下你一人!彼麑⑺龜埲藨牙锱膿嶂!
樹林里,綠葉在風(fēng)中搖曳著,小鳥則在枝頭嘰嘰喳喳個不停。
一切是如此的悠閑,但平靜的林里突然起了一陣吵鬧聲,驚慌的雞叫聲夾雜著細(xì)膩的嗓音。
“你乖乖,別跑嘛!”花靈喘吁吁的對著眼前受到驚嚇的山雞說著,一面小心翼翼的上前。
“我不是有意要抓你來吃的,實(shí)在是因?yàn)槿珊途焹汉脦滋鞗]吃肉了,所以——”她怯怯的伸出手想抓住山雞,但山雞才一揮振翅膀,她就嚇得縮回手。
“你行行好,乖乖讓我抓嘛!”她細(xì)聲的哀求著,半伏著身子再次接近山雞,她閉起眼,不顧一切的撲向前——
“靈姐姐,你在哪?”
咦?是三郎的聲音。
花靈睜開雙眼,意外的瞧見自己雙手竟抓著山雞掙扎個不停的身子,她開心的露齒笑著。
“靈姐姐?”
“我在這!彼D(zhuǎn)頭往后方叫了一聲,這時山雞突然啄了她的手,然后奮力的鼓動雙翅。
“呀!好痛!”她驚得放開手,身子一個不穩(wěn)便往后跌了下去,滾到斜坡下的泥潭里。
“靈姐姐!”駱秋冥循著聲音奔來一瞧,就見花靈狼狽的坐在泥潭里,全身的衣物已沾滿臟濁的泥水。
他一驚,跨出腳就想下去拉她上來。
“不,你別下來!
“靈姐姐?”
“我不要你弄臟衣服,我自己爬上去。你去幫我抓山雞,今晚我才能煮雞湯給你們吃——”一個人狼狽就好,她才不要連累三郎也遭殃。
花靈站起身,攀住樹枝想爬離泥潭,誰知腳下一滑又跌了回去,弄得更加污穢不堪。
她懊惱的擰眉,正想再爬起來時,駱秋冥先一步抱起她。
“不是叫你別下來嗎?你看,連你也弄臟了。” “笨蛋!要抓山雞跟我說就好了,干嘛自己跑來?這種事不是你做得來的!彼奶鄣妮p斥,抱著她走到溪邊。
“我只是不想打擾你練功嘛!何況只是抓山雞,小事一件——”
“是,小事,那為何你弄得又臭又臟?”
花靈伸出雙臂聞了聞,不禁吐了吐舌,“真的好臭!
全身都沾滿污濁的泥濘,連臉上、頭發(fā)都是,她連忙踏入水里想洗去一身的臟污。
駱秋冥雖然也弄臟了,但只有衣服沾到泥巴,所以他將外衣脫下來放到水里搓揉著。等洗凈后,他擰干衣服披掛在樹枝上才抬頭望向花靈。
她將身子全浸入水里,但隔著衣物,身上的泥沙無法洗凈,無計可施下,她只得脫掉衣物好好的清洗一番。
駱秋冥愣然的眨了眨眼,在流動的溪水里,她如凝脂的肌膚,加上曲線玲瓏的女性身軀叫他目眩神迷。
她是個小女人了,一個美麗而迷人的小女人。
“三郎!”
“啊?”他回過神,瞧見花靈羞紅著雙頰沉入水里。
“看那邊,不準(zhǔn)看我!”
“喔——”他搔了搔腦袋,忍不住又望一眼她羞澀的嬌柔樣才轉(zhuǎn)過身。
望向天際,他突然揚(yáng)唇笑了。
他的靈姐姐呀,他好喜歡她,很慶幸有她一路相陪,否則他一定無法一個人走過一連串的打擊。
在他意氣消沉?xí)r,她總在他身旁安慰著;有任何困難時,她總是會想辦法解決,這樣的好姐姐,真是上天的恩賜。
他想永遠(yuǎn)跟她生活在一起,永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