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詩涵的異常反應(yīng),著實把病房內(nèi)的人嚇了一大跳。但更令人嚇一跳的竟是李文強的反應(yīng)。
「你是……」李文強完全沒有一個醫(yī)師該表現(xiàn)出的穩(wěn)重,而是一個箭步?jīng)_至病床邊,一雙眼炯炯有神的凝視著黃詩涵,渾身隱隱顫抖不已。
「Dr. 李,你怎么啦?」陳醫(yī)師拍拍李文強的肩膀,顯得有些茫然。「你認識這位黃小姐?」
「哦……沒……沒什么。」李文強慢慢地回過神,勉強一笑,「我不認識黃小姐……」嘴里雖然這么說,但他臉上的表情卻顯現(xiàn)出言不由衷。
陳醫(yī)師見他如此回答,只得笑著說:「那我就把她交給你——回頭見,黃小姐!拐f罷,他轉(zhuǎn)身緩緩地走出病房。
黃詩涵竟忘了回話,逕是神色驚駭?shù)赝钗膹。一旁的江明秀與劉燕玲倒也十分識趣的隨著陳醫(yī)師走了出去,一時間,偌大的病房內(nèi)只剩黃詩涵與李文強二人。
一陣冗長的沉默,黃詩涵終于開口:「我們……我們認識嗎?」盡管話聲有些顫抖,但她還是問出口了。
李文強竟顯得比她更激動,「天!你到底是誰?這世上真的……真的有你這個人……」
他所說的話把黃詩涵搞迷糊了。「你……你真的叫李文強,不叫阿浪?」
「阿浪?」李文強愣了愣,「我不叫阿浪,可是我……我好像認識你!
「哦?」黃詩涵注視著他,顯得很緊張。「你好像認識我?這話怎么說?」
李文強慢慢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雙眼同時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我也不知這是怎么一回事,打從我有記憶起,你的面容會經(jīng)常在我夢中出現(xiàn),直到現(xiàn)在,這種不可解釋的現(xiàn)象仍然存在!
「當(dāng)我漸漸長大后,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生病了。接連看了幾個月的醫(yī)生,最后他們建議我去看精神科。」李文強忽然作出一個很奇特的笑容,「誰知世事難料,我竟會對醫(yī)學(xué)產(chǎn)生了興趣,而且還是主修精神科!
見著他那一臉的笑容,黃詩涵不禁有些癡迷。他簡直就是那個世界的阿浪,兩個人完全是一個模子鑄造出來的。
「對不起,我失態(tài)了。」李文強仍是作出一個笑臉。「現(xiàn)在咱們言歸正傳。聽陳醫(yī)師說,你好像遇到一些麻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愿意說給我聽聽嗎?」
「說給你聽,你會相信嗎?」黃詩涵忽然笑了。
「當(dāng)然相信。」李文強點點頭,「在我尚未找出病因之前,你所說的任何一句話我都相信。何況這是身為精神科醫(yī)師所必備的醫(yī)德。」
凝視著他那種似曾相識,卻又熟悉不過的表情,黃詩涵一句話也不說,慢慢的下了床。
「你怎么啦?」李文強竟無意識地握住她的手!负枚硕说模陕镆痪湓挷徽f?你是不信任我嗎?」
黃詩涵仍是一句話不說,只是傻愣愣地望著他。
這種事該叫她如何說起?她能告訴他,早在四百年前他們曾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情愛嗎?她怎能說得出口?
李文強不舍放開她的小手,「首先你得先信任我,將發(fā)生在你身上的事告訴我,如此我才好做出診斷……」
黃詩涵輕輕地甩開他的手,「不是我該告訴你,而是你應(yīng)該告訴我!
「我不懂!估钗膹娨汇丁
黃詩涵注視著他,許久才說:「當(dāng)我在你夢里出現(xiàn)時,有沒有發(fā)生什么事?」
李文強不想她會有此一問,當(dāng)下漲紅了臉,「你怎么突然會提出這個問題,我……」他似是有些難以啟齒。
黃詩涵笑望著他,「你快回答,到底有沒有發(fā)生什么事?」
「我……」李文強支吾片刻,最后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其實你……你應(yīng)該也是知道的,男人總免不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夢,沖動嘛……」
黃詩涵將整件事的經(jīng)過細細的想了一遍,雖然想不出個所以然,卻也想出一個模糊的大概。
要一個知識份子相信、接受「前世今生」的論調(diào),實在是一件相當(dāng)可笑的事。黃詩涵試圖以別種理由或是情況來解釋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可惜她始終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答。
她只好邁開腳步,「算了!反正不是我瘋了,要不就是你也有病——」
「什么意思?」李文強又大膽的抓住她的手!刚埬惆言捳f清楚,別急著走好不好?」
黃詩涵想了一下,「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更不知該對你說些什么才好。不如以后等我想說了再告訴你!
「那……」李文強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今天下午我休診,我……我可不可以請你吃個飯,跟你聊聊天?」
「可以啊!」黃詩涵很大方的答應(yīng),卻不忘強調(diào)一句:「我還有兩個朋友在等我,你得連她們一起請才行!
「沒問題!」李文強見她答應(yīng)得爽快,不禁又展現(xiàn)出那抹奇特的笑容!钢灰憧腺p臉,請再多人我都不在乎!
半年后,中山北路通往士林的車陣中。
這是一段多么令人難以置信的感情,這是一種多么奇妙的感覺;黃詩涵怎么樣也想不透。
如果說,這是老天爺注定的緣,又豈是區(qū)區(qū)凡人所能改變得了的呢?
「詩涵,我實在不敢相信,在這茫茫人海中,我真的還能見著你,我真的太高興了。」李文強眉開眼笑地握著方向盤,笑得合不攏嘴。
他不敢相信的事,黃詩涵何嘗不也是這樣?只是她死也不告訴他曾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許那將成為她心中永遠的秘密。
這半年來,李文強像個瘋子似的對黃詩涵展開一陣猛烈的追求,只要是第二天休診,他一定會搭飛機去屏東找她,即使是短短一天的相處,他也樂在其中。
感情的魔力到底有多大,恐怕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有數(shù),別人是無法得知的。
「詩涵,我真的很高興,你能答應(yīng)跟我一起回家見我父母。你知道嗎?他們見了你一定會很高興呢!」李文強嘴里不斷吐出欣喜的話,「從小到大,我還不曾帶女朋友回家過……」
黃詩涵抓住機會,打斷他的話,「你有沒有覺得我們認識得很突然,很奇妙,好像冥冥之中上天都已經(jīng)注定似的!
「有!」李文強轉(zhuǎn)頭望了她一眼,輕輕地握著她的手,「我本來還一直在想,這輩子我完蛋了。如果找不到你,至少也得找個跟你外表相似的人,可是我怎么樣也沒遇見,哈哈!現(xiàn)在可讓我等到了!顾麑⑥I車駛進一條巷道內(nèi),繞了兩回才找到一個停車位。
停妥轎車,李文強來到右門邊,「快下車吧!他們一定等得急死了!顾S即打開車門。
黃詩涵下車,低頭瞧瞧身上的衣裳,「我穿這樣好不好?」
李文強微微一笑,「好看。【退悴缓矛F(xiàn)在也已經(jīng)來不及了。」話聲一頓,他笑著又說:「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爸他很隨便,很喜歡開玩笑,待會兒見了他你可別介意。」
黃詩涵輕吁出一口氣,吐吐舌,「只要他別看我不順眼,我才不會介意呢!」
李文強牽著她的手,走入一幢大廈,進入電梯,直上頂樓。
來到左側(cè)盡頭處,李文強拿出鑰匙,想想不對,又伸手去按壁上的電鈴。
「是誰啊?」約莫三秒過后,一名年近五旬的婦人前來應(yīng)門,卻把黃詩涵嚇了一大跳。
「媽!估钗膹娪檬忠恢干磉叺狞S詩涵,「這位是黃詩涵小姐!菇又D(zhuǎn)頭望著黃詩涵,「這是我母親!
當(dāng)黃詩涵見著那位婦人時,但覺體內(nèi)的舒張與收縮壓一陣紊亂,險些一頭昏倒下地。
那婦人除了一頭黑發(fā)外,其他的五官、輪廓、氣質(zhì)、神韻,無一不與那個世界的白發(fā)老太婆——劍后——一模一樣。
「伯……伯母您好……」黃詩涵口齒已是不清。
「你好!鼓菋D人臉上的表情亦與白發(fā)老太婆一樣的嚴肅!竿饷嫖米佣,快進屋里坐!
「老天爺,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鎮(zhèn)定!鎮(zhèn)定!我一定要鎮(zhèn)定,千萬別出糗才好!裹S詩涵暗暗提醒自己,一邊朝客廳走去。
然而,當(dāng)客廳內(nèi)那個正在看報的老頭將面前的報紙慢慢的放在茶幾上時,黃詩涵竟身不由己的驚呼一聲。
「。 裹S詩涵怎么樣也無法鎮(zhèn)定。
那老頭擺出一張大笑臉,瞪著黃詩涵,「怎么?我這個糟老頭沒我兒子長得帥,把你嚇著了!」
黃詩涵渾身上下顫抖不停,驚訝地望著那老頭,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那老頭并沒有三頭六臂,更沒有滿臉豆花,而是他長得與刀神楊邪七一模一樣。四百年前的那三人,四百年后的今天竟成為同一家人;這個怪異不可理解的現(xiàn)象怎不令黃詩涵感到驚嚇?
「我不早跟你說了嗎?」那老頭笑瞪了李文強一眼,「醫(yī)生若是要跟病患談戀愛,那是很辛苦的一件事,這小ㄚ頭你可得好好照顧人家!
李文強怎么樣也想不出黃詩涵為什么會變成這樣,「詩涵,你怎么啦?」他當(dāng)下走過去,拉拉她的手。
黃詩涵慢慢地回過神,「伯……伯父,您好。」她暗暗的吸了一口長氣。
「嗯,小ㄚ頭的確長得漂亮……」那老頭呵呵一笑,「我叫李大德,是文強他老子,以后你們有什么事,盡管找我商量,我這個人是最好說話,也最喜歡說話了,呵呵!」
黃詩涵沒吭氣,一顆心仍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知道你自己話多就好,別把人家小姐嚇到了!估钐陲垙d說了一句,臉上的表情仍是很嚴肅。
黃詩涵與白發(fā)老太婆曾在太行山相處了兩年,從沒見她笑過。因此,這會兒一見著李太太,反而有另一種說不出口的親切感。
李太太朝李文強招招手,「有什么話,干脆上桌邊吃邊聊……」
「對對對!邊吃邊聊我最喜歡了。」李大德邊招呼大伙入座,一邊走去柜子里取出一瓶陳年高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