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銅板決定了方向，歡晨從置物箱里拿出濃縮咖啡，抖擻著喝掉之后，繼續(xù)踩著油門前進(jìn)。
沿途的花呀樹呀草呀，和之前所見相差無幾，看來，這回命運(yùn)之神果然引領(lǐng)她走上正確的道路；她持續(xù)開進(jìn)去，發(fā)現(xiàn)路的盡頭也是一處斷崖，沒錯沒錯，就是這里！
小心地將車停好，她走到崖邊，四處觀望，發(fā)覺一個人影也沒有。
“這是當(dāng)然的了，紀(jì)歡晨�！彼冻鲎晕医獬暗男θ��！八麄儍扇斯蔡幰灰梗油F(xiàn)在正累著，怎么可能那么早就定位？”今天的行程怕是要取消了。
真該在聽到阮悠悠的聲音時就打道回府，免得白跑一趟。她嘆了口氣，無法否認(rèn)心頭那不舒服的感覺。
等等，她怎么可以放任妒意孳長？她不要付出的感情沾上任何污點(diǎn)呵，再說，是她自己還愛著烙威的，他只是待她如好友；既是如此，何需為了她顧忌男歡女愛？
迎著朝陽深呼吸，她期待自己的胸襟能寬闊些。這里群山環(huán)繞，淡淡的風(fēng)氣包圍了山頭；千山之中，唯有幾許鳥囀，氣氛平和得連她都沉靜下來了。
她緩緩地走回車上，拿出一架單眼相機(jī)。這是她不久前買的，只有烙威不在身邊的時候，才會拿出來把玩。他對攝影狂衷難言，她又戀慕著他，多么渴望透過鏡頭，和他看到同樣的世界。
以前都只是望著相機(jī)怔怔發(fā)愣，不曉得為什么，今天卻突然有按快門的沖動。她打開皮套，回到斷崖邊，回憶烙威每次獵取美景時的靈活身段、瀟灑姿勢，將所見的美景捕捉入鏡。
這樣自得其樂了不知多久，直到一陣電子鈴聲破壞了自然的祥和──
“歡歡，你到底在哪里？”她打開手機(jī)就聽到烙威氣急敗壞的聲音。
發(fā)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阮悠悠設(shè)計(jì)仙人跳，所以急呼呼地向她求救？歡晨抬起柳眉。不能怪她這么想啊，沒有浪子會氣急敗壞的，烙威當(dāng)然也不屑如此。
“歡晨？”烙威急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他拍攝到一半，決定還是先確認(rèn)歡歡在哪里。沒想到電話打到歡歡家，開著的答錄機(jī)顯示她早已出門，他這才開始擔(dān)心起，她又把自己丟在哪兒了。
“我在預(yù)定拍攝的地點(diǎn)�！睔g晨很平靜，等待他說出取消工作行程的話。
這已是她預(yù)料中之事，只是……他干么挑她心情轉(zhuǎn)佳時跟她說？是存心要她一整天心情都起伏不定嗎？
“相信我，我才在那里�！崩油穆曇袈犉饋硐袷窍肱叵窒駸o可奈何；對待歡歡時，他永難以“瀟灑浪子”自居，她真是一顆“浪子的絆腳石”啊�！皻g歡，你又迷路了！”
咦？一時之間，她吶吶地不知說什么好。
“……是嗎？又迷路了嗎？可是，這里真的很像上次來過的地方啊……”她的聲音愈縮愈小，心底的歡唱卻愈來愈響亮。
他已經(jīng)到了嗎？啦啦啦，那就是意味著，他沒跟阮悠悠荒唐太久嘍？
她敲了一下自己的頭。紀(jì)歡晨，人家可是把烙威吃干抹凈了，就算纏綿匆匆，也還是吃完全餐了呀，你有什么好高興的……可，不爭氣的她就是高興��！
一無所覺的烙威還在彼端焦頭爛額�！澳阍诘趲讉�三岔路口往哪里轉(zhuǎn)彎？”
“我……”想了想，她連命運(yùn)之神給的指示都忘光了�！拔矣洸惶宄�
“算了�！彼铝丝跉��！罢罩�，把車子連你自己一起送到主要干道來。”
人哪有完美的？烙威自嘲地撇撇唇。他都幾乎是個如假包換的浪子了，卻還是會為了歡歡盡棄形象，又怎么能怪罪臨事沉穩(wěn)的她，有這微不足道的小缺點(diǎn)？
“我叫阿忠過去接你�！彼f著，心底掠過了如釋重負(fù)的情緒。
樹木奇多、草叢比人高的山區(qū)，有自然的掩蔽物，再加上陡坡不斷，在此從事非法交易自然是再方便不過的了。
另座山區(qū)，一處坡度較小的空地，矗立了兩組人馬，一方西裝革履黑墨鏡，以黑色Benz代步，就算站在華爾街也會讓人誤以為是股票金童，另一方則是落魄十足的亡命之徒打扮，神色慌張不定，身后杵著的是破破爛爛的吉普車。
“老大，那邊山腰有反光�！焙谖餮b陣容中，一個男子突然回頭向頭子報(bào)告。
“關(guān)爺，你們通知條子？”落魄客們個個都抱著看來笨重的大皮箱，手腳卻抖得幾乎撐不住，歇斯底里地問著�！澳銈兿牒诔院�，是不是？怪不得約在這種荒山僻野交易，想要咱們兄弟栽給你，門都沒有……”
“閉嘴！”黑西裝頭子兩鬢微白，體格雄健。他嚴(yán)厲地喝了一聲，鎮(zhèn)住這些打算拿槍狠干一場的白癡�！柏浤隳昧�，錢我收了，銀貨兩訖，啰嗦什么？怕條子抓，不會快點(diǎn)滾？”他眼明嘴快地制止蠢動的對方。“最好別拿我賣的貨對付我！我還有更強(qiáng)的貨，干起架來，你們會死得比我更難看。滾！”
更強(qiáng)的貨，是什么？連發(fā)式烏茲沖鋒槍還是導(dǎo)航定向火箭筒？落魄客們連滾帶爬地上了吉普車，火速逃離。
“阿南，用望遠(yuǎn)鏡看清楚，是誰要壞老子的好事？”頭子下令。
阿南照辦，從口袋中掏出輕薄短小卻倍數(shù)極高的望遠(yuǎn)鏡。“那是個女人，手里拿著相機(jī)，剛才造成反光的，應(yīng)該是鏡頭�！�
“女人！”頭子哼了一聲�！白罱浾咛瘢瑩屝侣�?chuàng)尩脙�，不給她們一點(diǎn)教訓(xùn)不行了�！�
阿南盡職地繼續(xù)報(bào)告�！八剀囘吔邮謾C(jī)……啊，她要開車走了�！�
“去查出那個女人是誰！”頭子冷酷地說道�！拔业纳鈩虞m千萬，別讓黃毛丫頭給破壞了！”
“是，老大。”阿南銜命而去。
聽從烙威的指示，歡晨把車開到主要干道旁；等了約莫一刻鐘，終于看到阿忠在路的那頭出現(xiàn)了。
他是個二十二歲的大男孩，一頭染過的金發(fā)，隨時歪著嘴巴嚼口香糖，瘦不拉磯的排骨身材套著花襯衫和海灘褲，站出來就像�；旖诸^的春風(fēng)少年兄。
半年前，他搶了歡晨的皮夾，烙威教訓(xùn)他一頓之后，反而將他收為門下弟子；而他本性也不壞，很肯學(xué)習(xí)；被收服后，對歡晨尤其尊重。
他沖過來，雙手高舉像抵達(dá)終點(diǎn)的馬拉松選手�！皻g姊！”
“阿忠，你怎么用跑的過來？”她驚訝極了，山路跑起來可不輕松啊。
“安啦，我曾經(jīng)是長跑選手，這點(diǎn)路難不倒我！”
“上車吧！”歡晨嫣然一笑，抽了幾張面紙讓他擦汗。
兩人上車后，阿忠指點(diǎn)方向。“看不出來像歡姊這么伶俐的人，居然會迷路�！睌z影工作室的事務(wù)由她一手包辦，都能面面俱到，偏偏她卻搞不定方向感，看來人要十全十美果然只是神話。
歡晨干笑了兩聲。
“好像只有在這種時候，我才會略勝歡姊一籌。”春風(fēng)少年兄得意地說著。
“別再糗我了。我是路癡，這早就不是新聞了，好嗎？”歡晨痛苦地呻吟。
“只是每一次發(fā)生，都更加讓人難以置信啊�！卑⒅抑笓]若定，因?yàn)椤疤焐也谋赜杏谩倍残斡谏?br />
她趕緊轉(zhuǎn)個話題。“對了，你過來找我，就沒有人當(dāng)烙威的助手嘍？”
“怎么沒有？”阿忠不屑地撇撇嘴角。““悠悠軟膏”正纏著威少呢。”
原來阮悠悠也跟來了，她早該聯(lián)想到的。歡晨揚(yáng)了揚(yáng)眉。連阿忠都知道“悠悠軟膏”，可見這玩意兒真的很有名。
“她姓阮，你應(yīng)該稱呼她為“阮小姐”�！彼郎睾偷丶m正渾身草莽氣的阿忠。
“我不喜歡這女人！”阿忠直言不諱。媽的，大家都是江湖人，說話何必拐彎抹角？“她是不會太討人厭，比起其他靠威少撐腰、給臉色看的女人是好很多，不過我還是覺得她怪怪的�！�
歡晨微微一笑�！八皇瞧亮艘稽c(diǎn)，那不叫作“怪”�！�
阿忠像是沒聽到她說話似的，逕自一擊掌�！皩α�，我知道是哪里怪了�！彼靡獾毓即鸢��！爸灰皇菤g姊，任何女人站在威少身邊都很怪！”
聽到這話時，歡晨閃神地纖手一滑。
“啊──啊──小心山溝��！”阿忠抓住手把狂叫，差點(diǎn)嚇得屁滾尿流。
歡晨連忙回神，扶穩(wěn)方向盤，阿忠用力拍打胸膛�！昂美锛以�！歡姊，在我成為全臺灣最屌的攝影師之前，我不想死��！”他大口喘氣。
歡晨也嚇著了。她在做什么？“我……我也不想死�！�
“那就好好開車嘛�！笨磥�，他應(yīng)該自愿當(dāng)歡姊的司機(jī)。佛家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好幾間廟嗎？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喔，好�！睔g晨輕喘，繼續(xù)啟動，慎重地警告�！皠e再說那種話了�！�
“什么話？”
“我和烙威只是好朋友，是要當(dāng)一輩子的好哥兒們；站在他身邊的女人，永遠(yuǎn)不會是我�！彼鋹偟卣f著，語氣過分輕快，以掩飾凄然的心情。
阿忠這才想起本來在談些什么�！安荒芨M(jìn)一步的話，那多可惜��！”
歡晨努力微笑�！霸诶油媲�，你別說這些，否則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阿忠翻了翻白眼，就是要他們做不成朋友，才有機(jī)會進(jìn)階為情侶啊。
他突然想起，自從歡姊幫他報(bào)名電腦班后，他便迷上網(wǎng)路。在BBS站上，看到一篇“等得久就是你的嗎？”的討論文章，真叫人心酸。他靈機(jī)一動�！皻g姊，你該不會是一直都在等威少，只是他不知道吧？”
手指輕震了一下，但她已經(jīng)控制得鎮(zhèn)定若常，阿忠也沒發(fā)覺。
他滔滔不絕�！艾F(xiàn)在時代不同了，女追男也很常見啊。愛情不等人，你不出馬，別人就捷足先登了。歡姊，你要跟得上時代，喜歡的話不妨先告白嘛�！�
就在這時，目的地到了，歡晨忙不迭地熄火跳下車，躲避阿忠好心的說教。
呵，她何必“跟得上時代”？早在十年前，她就已經(jīng)“超越時代”向烙威表白過了。只是他不領(lǐng)情，又有什么辦法？
“謝天謝地、阿彌陀佛，歡歡，你可終于來了�！崩油宦牭杰嚶暎R上大步走來�！耙前涯闩獊G了，看大姊、二哥、琤兒、榮伯怎么扁我！”
“現(xiàn)在護(hù)身符出現(xiàn)，你不必?fù)?dān)心挨揍了�！彼_自己玩笑。
“那當(dāng)然�！崩油⻊邮掷砩系囊路囂胶穸��！敖裉旌鱽硪u，你怎么穿這么少？”
阮悠悠亦步亦趨，嬌媚笑著。“我身上這件夾克給你穿好了�！彼_口把注意力引到身上，讓紀(jì)歡晨知道，她正穿著烙威的衣服，他們可是很親密的呢。
“你不怕冷？”遇到三八女人，阿忠一貫地口氣欠佳�！笆遣皇窃诩俸眯�？”
阮悠悠假裝沒聽見，賴著向烙威撒嬌�！半y道威會讓我冷著？”
“這倒是�！崩油c(diǎn)點(diǎn)頭。讓女人挨餓受凍不是浪子行徑嘛，他不屑為之。
歡晨冷靜地看著他們打情罵俏，心痛已成習(xí)慣�！安挥昧�，我袋子里有厚棉外套，拿出來穿就好了�！�
雖然阮悠悠穿著的大夾克，是她去年送給烙威的耶誕禮物，多么不愿意它沾染上其他女人的氣味；但她寧可它穿在阮悠悠的身上，也不要她直接偎著烙威取暖。
愿上帝原諒她小家子氣的想法！
“小心點(diǎn)，別著涼了�！崩油鐑簜兯频呐呐乃募�，回去工作。
歡晨穿上外套后，來到阮悠悠身邊，準(zhǔn)備接手工作。
“不用了，讓我來吧，我正好可以跟他培養(yǎng)感情�！比钣朴乒室庹ＵＱ�，擺了個誘人的pose�！巴�，你不會反對吧？”
他抬起手擦汗。平常這種時候，歡歡早就先他一步，靈巧地拭去他額上的汗珠，讓拍攝工作一氣呵成。但，阮悠悠……唉，他只能說，默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養(yǎng)成，也不是隨便抓來兩個人便能搭檔。歡歡是無可替代的！
“是呀，歡歡，你坐在一邊休息就好了�！彼г沟卣f著，口是心非。
反正只剩下幾個鏡頭，忍忍就過去了；再說，今天本來就是要體貼歡歡的呀，他總得做些什么事，回去跟老姊才交代得過去吧。
歡晨只好回到車內(nèi)，轉(zhuǎn)過身時，還聽見阿忠不以為然地對烙威嗤了一聲。
她坐在駕駛座，看他們拍攝，看阮悠悠換鏡頭底片。她的動作常常出錯，但烙威卻笑得很開懷；她渾圓尖挺的胸部常有意無意地擦過烙威的健軀，中斷了拍攝節(jié)奏，但他卻樂在其中，笑得很邪惡。
真不曉得他是來工作，還是來玩樂的！歡晨有點(diǎn)氣悶，卻有更多落寞。
原來，在烙威的心目中，她的地位這么容易被替代，她真是悲哀啊。
拍攝工作就在阿忠愈來愈臭的臉色中結(jié)束了。因?yàn)樘珢盒亩滩蛔∠肟禳c(diǎn)逃走的他，收工時東西甚至都用丟的，摔進(jìn)車內(nèi)。
真是孩子氣！歡晨搖搖頭，卻不曉得自己眉間的愁緒有多濃。
“怎么啦？”烙威大步走來，在車窗旁彎下腰，盯著她看。
以多年來他對歡歡的了解，知道這種神情代表她身體不適或者不太愉快。
她微笑，卻不曉得自己的笑容有多不自然�！皼]有哇，我很好�！�
“是嗎？”烙威好奇地凝視她，決定他的觀察不會有錯，歡歡真的不太對勁。
瞬間，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一個造成女生心情低潮、臉色蒼白的極大可能。
“阿忠，你開我的車，送悠悠回家�！彼�(dāng)機(jī)立斷。
“威少！”要死了哦，威少是看不到他翻來翻去的一百零八個白眼嗎？“我才不干！”他惡質(zhì)得連粗俗字眼都搬來助陣。
烙威懶得理他的氣焰�！拔矣惺乱鷼g歡說。悠悠，你讓阿忠送你回去，我改天跟你晚餐�！崩俗邮遣粫澊说模运岢稣壑赞k法。
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還很脆弱，當(dāng)眾反對容易惹烙威嫌，阮悠悠也不啰嗦�！拔业饶汶娫挕Ｖ腋纾闊┠懔��！�
“不要惡心巴啦的叫我！”阿忠嫌惡低吼，雞皮疙瘩都掉滿地。唉，看在歡姊分上，他就勉為其難這一次好了。
他們走了之后，烙威示意歡晨移過去，自己坐進(jìn)駕駛座，很自然地摸摸她的額頭、拉拉她的小手，試她的體溫。
“沒發(fā)燒啊！”他自言自語。
就算沒發(fā)燒，被他這樣捏捏碰碰，體溫也升高了�！熬透阏f過了，我沒事�！睔g晨小小的鬧別扭。
每一次觸及他目光、每一次碰到他有力的大掌，心口就會不爭氣地怦通亂跳，興奮也羞怯；從相觸的那端傳來麻酥的熱流，讓她又想逃又耽溺其中。
看他這么自然地碰她，他一定沒有相似的特別感覺；他不覺得興奮也不會別扭，這代表他心里一定沒有她！
歡晨悲傷地推演著，哪想得到男人與女人的身體構(gòu)造不同、心思不同，反應(yīng)自然也不同。
“既然沒發(fā)燒，就一定是那個了�！崩油粡検种�，嚴(yán)肅地宣布�！皻g歡，你那個來了，對不對？”
“我……”拜托，聯(lián)想力不要那么豐富好嗎？歡晨哭笑不得。
“我記得你每次那個來的時候，都會特別不舒服，臉色也特別差�！彼麅叭灰桓敝踉�?shù)陌胂赡�，再加兩撇小胡子就可以上街去擺攤。
“喂喂……”她想要反對。
“不過也不對呀。”扳著手指數(shù)，他念念有詞�！吧仙蟼�月，我記得是月初，上個月是月中，怎么這個月就變月底了？”側(cè)著頭，他咕噥著。
“��？”歡晨當(dāng)場愣住。
先不管日期對不對，他怎么會記得那么清楚？他的頭腦除了裝飾用途之外，就專門記這些讓她想找個地洞鉆下去的小事嗎？
拜托拜托，他不能把她當(dāng)作女人來愛，算她認(rèn)了，心賠給他，她是情愿，但可不可以請他至少把她當(dāng)仕女看待，別這樣臉不紅、氣不喘地跟她討論這種私人小事？
“沒關(guān)系，歡歡�！鄙髦�?zé)o比的表情，躍上了他的俊臉�！澳贻p女孩子常常會有“不準(zhǔn)時”的情形發(fā)生，其實(shí)只要有規(guī)律性、有固定周期，那就沒問題。”
“慢著，我不是……”真的不能讓他再掰下去了，真是愈說愈離譜！
“真的沒關(guān)系，歡歡。”烙威自顧自地說著，一廂情愿地安慰她，好體貼。“大姊以前也是這樣，琤兒就不用說了，每次都痛得死去活來�！�
她吃了一驚，瞪大雙眼。“你怎么會知道？”
“我去問過她們呀。”他理所當(dāng)然地說著，一派坦然，還扭開了收音機(jī)，跟著音樂節(jié)奏搖頭晃腦。
“你沒事問這些做什么？”一想到烙威追著烙晴和琤兒打轉(zhuǎn)，就只為了問這些事，她突然覺得有點(diǎn)丟臉。
“我想知道，到底是只有你這樣，還是別人也會這樣�！狈吹故撬�，一點(diǎn)忸怩也沒有。
暖流緩緩滑過歡晨心底。原來烙威這么做，都是為了她，歡晨感動萬分。
雖然這事說開了有些不光彩，但不管他曾經(jīng)如何漠視她的情意，他畢竟還是關(guān)心她，這便不枉她執(zhí)迷不悟了。歡晨的心里突然好甜、好甜。
“大姊教了我一些辦法，可以減輕你的痛苦�！崩油D(zhuǎn)著鑰匙，發(fā)動汽車。
“……烙晴姊知道你是為了我才問的？”不會吧？以后她會怎么想她這個人？從天堂摔進(jìn)地獄，歡晨捂住臉，難堪得想呻吟�！澳愀擅匆f？”
“不是我供出來，是她自己猜到的�！彼管嚦鋈ィ婀值乜戳怂谎郏荒苊靼姿诎脨朗裁�。歡歡和他的家人關(guān)系良好，就像一家子，有什么好介意的呢？“總之，我先帶你去喝熱呼呼的甜湯，放心，你很快就會不痛了�！�
歡晨的感動馬上像肥皂泡泡一樣，消失無蹤�！暗�、等一下啊，我才不是……”
“不要說話，好好休息！”大掌往她下巴輕拍，烙威順利地讓她閉上嘴巴。哎呀呀，他的體貼可真是讓她“有口難言”啊�！暗搅酥螅視心闫饋淼摹！�
※ ※ ※
到了甜品店門口，歡晨還沒來得及辯解些什么，馬上就被烙威專制又不失溫柔地拖進(jìn)店里去。
這是一家素負(fù)盛名的甜品專賣店，用餐的尖峰時刻總是人滿為患，所幸他們來得早，樸素也干凈的店鋪內(nèi)只有小貓兩三只。
烙威從選臺到點(diǎn)菜，動作一氣呵成，讓歡晨連舉牌抗議的時間都沒有。等到甜姜湯、紅豆湯、花生湯圓、桂圓紅棗茶等紛紛上桌之后，她決定什么都不要辯解好了，免得誤會的烙威會因?yàn)樘芏卵?br />
“來來來，先吃點(diǎn)吐司填肚子，然后把這些熱飲統(tǒng)統(tǒng)喝掉。”他殷勤招呼著。不知道為什么，照顧歡歡總讓他特別有成就感，也特別愉快。
平時，要是別的女人犯疼，能指使他幫忙剝一顆止痛藥就不錯了，不過藥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他可不能隨便塞一顆藥打發(fā)她。
“統(tǒng)統(tǒng)喝掉？”她倒抽了口氣。他在作白日夢嗎？還是她的小腹太大，讓他誤以為她食量大如牛？
“對，統(tǒng)統(tǒng)。”他壓低聲音，卻不會不好意思地說道�！暗饶莻�完了以后，跟我說一聲，我?guī)慊丶遥寴s伯給你進(jìn)補(bǔ)。榮伯燒的三杯雞、麻油雞、燒酒雞可棒了，琤兒每次那個完，都會吃上三天補(bǔ)身子�！�
“噢�！彼郎伛Z地喝著桂圓紅棗茶，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既然大勢已去，烙威就是要一口咬定她經(jīng)痛，那就讓一切都隨緣吧，阿門。
“不過，你痛得這么厲害，應(yīng)該去醫(yī)院檢查；就算覺得沒事也要去確定一下比較好�！彼w貼地小聲問道�！澳闼坪跏撬氖逄靵硪淮危瑢�？”
啜飲桂圓紅棗茶的歡晨，差點(diǎn)把嘴里的茶湯噴到他臉上。四十五天？他計(jì)算得可真精密��！
見他興致勃勃地還想往下談，歡晨真的好想昏倒。
事實(shí)是：她那個來的時候，一點(diǎn)點(diǎn)都不會痛，心情也不特別差。之所以上上個月初、上個月中、這個月底，她都怪怪的，是因?yàn)樗那皟扇闻笥咽窃谏仙蟼�月初交的、前任女友是上個月中交的，而阮悠悠則是本月底出現(xiàn)。呼，真拗口！
明白說，四十五天的周期，不是她的生理周期，而是他換女朋友的周期！
“歡歡，你應(yīng)該搬到我家來住才對。燒一手好菜的榮伯可以調(diào)養(yǎng)你的身體，二哥會喜歡跟你對弈；那個痛的時候，還可以跟大姊、琤兒一起抱頭痛哭，你看多好！”
“這是什么荒謬的理由？”歡晨終于忍不住嗔著他，沒好氣地說道�！皶腥藶榱四莻�找盟友的嗎？”
“你管它荒不荒謬，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在想跟你說話的時候，馬上就見到你呀�！彼桃獗憩F(xiàn)得情意款款，讓歡晨的心漏跳一拍。
朋友、好哥兒們……她可不能忘記他們之間無法縮短的距離。
歡晨以輕快笑聲掩飾為之一震的撼動。“別這樣看著我，沒有用的�！�
“沒有用？”他的口吻很失望，歡晨也心慌得聽不出真實(shí)性有多少。
“對�！彼尚χ��！拔矣植皇侨钣朴�、孫可人、Maggie、Kate、Teresa……當(dāng)然對你免疫嘍！”紀(jì)歡晨，你在捏造本世紀(jì)最大的謊言！她奚落自己。
“咦，我歷任女朋友，你都記得很清楚嘛�！本驮跉g晨以為烙威是要揶揄她的時候，他又似假還真地說道�！叭绻乙霭妗皞ゴ蟮睦俗訑z影家回憶錄”可以由你執(zhí)筆，你的文筆不錯�！�
他的攝影專輯都會收錄歡歡寫的小品文，他也很欣賞那清冷的文字調(diào)性，只是不明白，她字里行間的寂寞從哪里來。
“我會幫你記下來。你每交一任新的女朋友，都要記得跟我報(bào)備哦�！蹦且淮我淮蔚男耐�，總有一天會令她心冷情無，到那時，她就從情的桎梏里解脫了。
沒錯，她是一直在等待，不過不是在等烙威將目光聚集到她身上，而是等自己哀莫大于心死。
“一定�！彼麥喨粺o覺地允諾。
歡晨微笑，心里充滿苦澀。“那，阮悠悠是你現(xiàn)任的女朋友了？”
“嗯�！彼柭柤纾荒樀臐M不在乎，看不出身陷情網(wǎng)。“她讓我快樂�！�
讓男人快樂，最直接也最露骨的辦法只有一種。歡晨輕笑著，心頭在淌血。
“比起湘吟，她是差了一點(diǎn)�！彼焐线�是念念不忘那“最愛也最無緣的初戀情人”呵�！案惚绕饋�，那是差很多很多了�！�
歡晨揚(yáng)起疲憊的笑容，烙威卻逕自解釋為她不舒服。
“我似乎不能和阮悠悠、唐湘吟相提并論�！彼瓜卵郏脺讚苤肜锏墓饒A。不管情真不真，她們都得到過他的垂青，她怎么及得上人家？
烙威不置一詞。此時的他，表情有些難解，像是反對，也像是贊同她的話。
“這次我是認(rèn)真的�！鞭D(zhuǎn)開話題，他吊兒郎當(dāng)?shù)乇痴b浪子的臺詞。
“你每次都這么說�！睔g晨美麗而哀傷地微微一笑�！皶谰脝幔俊�
“永久？”他輕佻地挑挑眉，一臉玩世不恭的神氣�！澳鞘抢俗幼畈恍枰臇|西，除非……”他的表情變得莫測高深。
“除非什么？”歡晨好奇地?fù)P眉問道。
他的心頭瞬間閃過了少女的溫柔嗓音，像緊箍咒，甜蜜也殘忍地束縛他許久之前動過的綺念；學(xué)長，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哥兒們，對嗎？
甩甩頭，他停頓了一會兒。“沒有，沒事。喝甜湯吧，湯都涼了�！彼叽僦�，眉間有不易察覺的淡淡陰霾。
※ ※ ※
陽明山區(qū)矗立了不少別墅，其中最氣派、占地也最廣的一座，屬于關(guān)家?guī)�，是軍火販子關(guān)衛(wèi)鴻的起居重鎮(zhèn)。
客廳是一派的金碧輝煌，他正斜臥在法式長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
屋里的骨董裝飾、掛畫吊燈，都是用別人的鮮血換來的。他專發(fā)國難財(cái)、尋仇財(cái)，販賣彈藥武器給價錢談得攏的人。錢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東西，為了得到財(cái)富，天下人因他的生意而死絕，他也不在乎。
“老大，幾天前你要我查的消息已經(jīng)有著落了�！彼窒碌氖紫〉馨⒛瞎ЧЬ淳吹刈吡诉M(jìn)來。呈上一份裝訂整齊的A4資料。
“懶得看，你念�！彼笳齐S意一煽，小嘍啰立即遞上一杯濃醇的伏特加。
阿南為老大的風(fēng)范著迷，他感到多么與有榮焉啊。關(guān)家?guī)褪侨绱藘?yōu)雅的幫派，大家一律剃西裝頭、穿黑西裝和亮亮的皮鞋；雖然也玩槍，可是幾乎不殺人，因?yàn)槔洗笳f，這樣會弄臟自己的手，也會毀掉穩(wěn)當(dāng)賺大錢的機(jī)會。
“念��！”關(guān)衛(wèi)鴻抬起眼皮，睨他一眼。
“哦……是�！卑⒛馅s緊回神�！澳桥嗣屑o(jì)歡晨，紀(jì)氏企業(yè)的獨(dú)生女，目前為葉氏航空三少爺葉烙威做事，她所拍的照片應(yīng)該和下一季攝影集有關(guān)�！�
關(guān)衛(wèi)鴻哼了哼�！奥犉饋硎莾蓚�來頭很大的人�！�
“是的。他們絕不會是記者。”阿南無厘頭地加上一句�！岸铱此麄冞@么有錢，大概也不會去當(dāng)線民吧�！彼裕@件事應(yīng)該沒有追查的必要。
沉吟了一會兒，關(guān)衛(wèi)鴻命令道：“去把照片搶回來。”
“搶照片？”他好驚訝�！袄洗�，那些照片就算拍到了我們，距離那么遠(yuǎn)，一定也拍不清楚，不如……”
“不如什么？”關(guān)衛(wèi)鴻從法式長沙發(fā)上跳起來，踱來踱去。“影像不清楚，就不會有人用電腦分析嗎？葉烙威的攝影集很搶手，到時候要是變成罪證，不就人手一本，賴都賴不掉？”
“是是是。”老大英明！阿南點(diǎn)頭如搗蒜。
“你也不想想，是誰拿皮箱給對方驗(yàn)貨？”
“是我。”他垂下頭。
“是誰收錢箱、開箱點(diǎn)錢？”
“也是我�！被卮鸬萌绱四憫�(zhàn)心驚，還是生平第一次。
“對，統(tǒng)統(tǒng)都是你。從頭到尾，我連一根手指頭都沒動過。如果有照片作證，你就落實(shí)了販賣軍火的罪名�！睂⑹种械乃П鶋ι弦凰�，他陰冷地說道�！罢页瞿蔷淼灼窃诰饶阕约海S你去不去�！�
阿南驚駭莫名。天哪，事情這么嚴(yán)重，他居然一點(diǎn)都沒想到，可見老大深謀遠(yuǎn)慮，還非他所能及啊。“我一定會把照片搶回來的！”
“記住別弄出人命。我關(guān)衛(wèi)鴻出來混，是要賺錢，不是賺牢飯�！�
“是�！卑⒛蠚鈩輿_天、熱血澎湃地大聲答道。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追回那卷底片！萬一不幸坐了牢，馬子可能會跟人跑不說，連老大身邊首席小弟的寶座也要拱手讓人，這么凄涼的下場，他才不要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