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一大早,程昱舒便準時到她家來按鈴。
他等了好一會兒,薛穎才來應門。
“你準備好了沒……”正問著,卻一眼見到她身上還披著睡袍!澳阍趺催沒起床?我們不是約好了,今天要去牧場玩的嗎?”口氣有些不悅。
“呃……喔!是啊!是。 毖Ψf這才猛然想起前兩天隨口答應他的約會!皩Σ黄!對不起!我昨晚忘了撥鬧鐘,睡晚了。你先進來坐一下好了,我很快就好。”
總不能真的跟他說,這件事我早丟到九霄云外了。
薛穎知道程昱舒是個沒耐心的人,不能讓他久等,便匆匆洗了臉,換了衣服就走出來。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前后大概二十分鐘不到。
“我就知道女孩子出門最麻煩了!彼尤贿埋怨!拔业鹊枚伎焖恕!
薛穎聽了差點沒給他一巴掌。不過也才二十分鐘而已,這也等不得?以前她哪一次出門前,不是要花個把鐘頭洗頭、挑衣、描眉畫唇的,也沒聽哪個人敢吭半聲,他怎么連這點規矩也不懂!要是平常,她一定摔了提袋,把他攆出去,再倒回床上睡大頭覺。今天是念在自己睡過頭,理虧在先,這才忍下氣來。
她陪笑道:“好了,好了,我們走吧!”
等兩人上了車,程昱舒又開始談笑風生地跟她說這扯那的,全忘了剛才的事。
薛穎總覺得他少根筋。
“待會兒到了,我保證你一定會愛上那里的!彼桓逼炔患按獮樗榻B那里的樣子。
簡直比推銷員還熱心。
她笑了笑,隨意一瞥,望見后座放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那是什么?”她問。
“都是吃的東西。對了,你還沒吃早點,里面有蛋糕、三明治,還有飲料,你自己拿。”
薛穎翻了翻這些袋子。
“你還約了朋友要一塊去嗎?”食物的準備量起碼足夠給五個人吃。
“沒有哇,就我們兩個!彼!拔梗兔σ幌,幫我拿一個面包,要有肉松的那種!
“就我們兩個?”薛穎驚異地遞給他!澳阋参疵鈳У锰嗔税,這么多東西怎么吃得完?”
程昱舒咬著面包,口里含混不清地說:“你放心,我吃得跟牛一樣多!
“這倒是,你們本來就挺像的!
“你是說我像牛一樣有雙溫柔的大眼睛?”他笑嘻嘻地自夸,末了還對她卡通式地眨眨眼。
她噗的一笑!拔沂钦f你也有一副牛脾氣。”
從市區到八里不算近,尤其假日的交通狀況更是惡劣,他們花了將近兩個鐘頭才抵達牧場。而這段路程之中,程昱舒所言果然不差,當場就把他帶來的食物解決掉一半。
薛穎見他一路上吃個不停,反而覺得好笑。
甚至懷疑他此行的目的只是為了坐在車上吃零食。
還沒到達牧場,從車里已經可以看到遠方綠意盎然的小山頭,在早晨和煦的陽光照射下顯得清新閃亮。還有陣陣伴隨著輕風而來的草芳泥香,讓人忍不住想多吸幾口氣。
薛穎向來喜歡那樣的味道,下雨之前泥土里常會散發出這種屬于大自然的味道。現在卻愈來愈不容易聞到了。
“真好……”她由衷地贊嘆。
“看!我沒騙你吧!”程昱舒見她開心,也跟著歡喜起來。而且立刻非常逢迎地將吉普車的敞篷打開,讓她吹風吹個夠。
果然,這個馬屁拍得天時地利,薛穎馬上就為他的體貼報以嫣然一笑。
他樂得不住地傻笑。原來取悅美女也可以不花成本的……
一到牧場,他見著那些散布在草地上的乳牛,就好像蜜蜂見了蜜似的,忙不迭跑過去對它們又拍又摸,噓寒問暖,親熱得不得了。
回過頭去,只見薛穎懶懶地靠在圍欄上看著四周。牧場的寧靜平和與她臉上無爭而飄忽的神采十分契合。
山風呼呼的吹,一時將她系在頭發上的絲巾吹落,只見一頭長發霎時便如解脫似的隨風揚起——
仿佛她也要飛了……
程昱舒心里一震,沒來由的害怕起來,唯恐她也會隨風而去一般。
“薛穎……”他跑到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話。
“怎么了?”她從風中覺醒,臉上漸漸回復以往恬淡的神態。
“我怕你會給風吹跑了!
“那也沒什么不好!彼⑽⒁恍,然后慢慢抽回她的手。
他終于忍不住問她:“薛穎,你總是有很多心事,到底為什么不開心呢?”
“……”她不答,緩緩轉身走開。
程昱舒最氣她這個樣子,什么事都不說,把所有的心事悶在心里,不讓他靠近、不讓他分擔、故意疏離他,好像她的喜怒哀樂都與他無關似的。
他在她的眼里就這么沒有分量嗎?他既生氣又泄氣。
好個薛穎,真是沒有義氣。不想理她了!
他一個人醞釀了半天悶火。不過,臨出發之前好像說好今天要當她的導游,如果讓她一個人四處亂走實在不好意思。
也幸虧他天生耐不住寂寞,忍不了幾分鐘的沉默場面,又主動與她攀談起來。帶她看這看那的,又帶她去喝牧場里最最新鮮的牛奶。
“真好喝!”薛穎終于眉開眼笑。
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兩人在牧場繞了一大圈后,就坐在草地上休息用餐。正吃著,一位牧場的管理員急急朝他們走來。“小程,“比麗”有點不對勁,你最好過去看看!
“我馬上來!背剃攀媪⒖烫饋怼
““比麗”?”薛穎大感疑惑。
“我的寶貝,它快生了。”他連忙拉著薛穎一塊兒快步往牛舍走去。
一進牛舍,薛穎就看見一只母牛趴在稻草堆上。
程昱舒蹲下來推推那頭母牛,口中軟硬兼施地哄著它,希望它站起來?墒撬皇菬o精打采地低嗚了兩聲,一動也不動。
“它不肯站起來,這下可麻煩了!蹦枪芾韱T攤攤手!翱磥硭煲!
程昱舒點點頭,嘆了一口氣,走到旁邊卷起袖子,洗了手。然后貼著地趴著,將手伸進母牛子宮里觸診。
半晌,才抽回手坐在地上。
“比預產期早了好幾天。”他皺皺眉。“而且我發現里面是一只“大!保皇恰靶∨!。我得趕快把它拖出來才行。”
“我去準備兩桶熱水!惫芾韱T匆匆出去。
他開始動手整理一些必備器具。薛穎站在一旁睜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
“你怕不怕見血?怕的話就出去走走,待會兒再進來!
她搖搖頭!拔也慌隆!
“那你留下來幫我,我需要有人幫我遞遞東西!彼杆俑乓貙λ淮恍┳⒁馐马。
薛穎兒他一臉專注嚴肅的神情,忍不住想:這與平時嬉皮笑臉的昱舒是同一個人嗎?
過了一會兒,一切準備就緒。管理員負責按住牛頸,薛穎負責遞東西,程昱舒深吸一口氣之后,就開始動手。
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面。她有點緊張,卻不害怕。也許是因為她對這些牽涉到醫療方面的過程并不陌生,而那些瓶瓶罐罐、刀剪針線又讓她想起一些往事……
“感謝上帝!”當程昱舒花了將近兩個鐘頭,終于把小牛拖出來的時候,大伙才如釋重負。
三個人之中,薛穎最是興奮,小牛一下地,她就跟著七手八腳地幫忙擦拭胞衣血水。然后眼看著小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鼻尖在母牛身上摩來摩去,最后鉆到牛肚子底下吃起奶來。
她忍不住讓這幅屬于大自然的奧妙及生命的真實感深深震撼住,感動得久久不能自己。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對程昱舒說——
“你真棒!”她看著他,以一種很尊敬肯定的神情。
程昱舒本來正低頭收拾善后,忽然聽她這么說,一時愣了愣,抬起頭見她說得誠懇,臉上不免交錯一些明明很得意驕傲、又想故作謙虛的表情。
他干咳了一聲,正經八百地說:“謝謝你的贊美,不過我只是做我該做的工作而已!闭f完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其實我也覺得自己挺行的!
“自大!彼Φ啬闷鹉ú既铀。
兩人相望了一會兒。那一刻,不需要言語也能分享彼此的心情。
頓時他又覺得信心滿滿。
“大部分的女人看到血就會尖叫。沒想到你例外,而且非常冷靜,簡直就像個專業的助手一樣,令我很意外!彼麕еΨf洗了手,然后出去走走、透透氣!澳阋稽c都不怕嗎?還是你有類似的經驗?”
剛才薛穎鎮定沉穩的表現倒比一個護士還像護士,這是他的感覺。
“天賦異秉吧!”她只是微笑帶過,不想提自己的害怕經驗。
又是那種敷衍式的微笑!程昱舒無奈,但又不得不習慣她反覆無常的脾氣。
※ ※ ※
真快!轉眼之間一天又這樣將要匆匆過去。
她獨自倚在圍欄上看著夕陽西下,完全沒注意到程昱舒在一旁靜靜凝視著她。
她總是讓人覺得像幅畫、或是雕像之類,那種不太真實、沒有生氣的東西。為什么呢?他想。剛才在牛舍里鮮活的她,轉眼又不便見。
是否因為她的眼神總是落在遠處,所以讓眼前的她變得只像一副空殼?她在看什么?對面的山頭嗎?那有什么好看的,山的背后不就是另一座山,難道她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像他這么大的個子,成天在她回前晃來晃去,她卻好像視若無睹似的。
他愈想愈嘔。
“哎喲!我的腰……真受不了……手都麻了……”他站在牧場上甩甩手、伸伸腰,口中還不停的發出一些類似呻吟的聲音,試圖引起她的注意力。
渾身酸痛是他趴在地上,跟那頭賴在母牛肚子里不肯出來的小牛拉鋸所留下的后遺癥。
“。 彼鋈惠p呼一聲。原來是讓欄上的鐵絲刺傷了食指,一滴血馬上從傷口里滲出。
“我看看!背剃攀姹人緊張,立刻握著她的手探視。“我的研究室里有碘酒和紗布,我帶你去處理一下。痛不痛?”
薛穎抽回手來!安挥昧耍矝]什么要緊!彼f著就把食指放進嘴里吸兩下,算是消毒。
“那怎么行!”程昱舒硬是要拉著她去研究室!澳阒肋@種銹鐵最容易感染破傷風菌,千萬不能馬虎。”又責備她。“你還放在嘴里,很好吃嗎?”
薛穎作聲不得,只好乖乖聽“獸醫”的話。
程昱舒替薛穎仔細處理了傷口之后,還是不放心。“我替你打一針抗破傷風素,好不好?”他試探性的問。
“你干脆把我的手剁下來豈不更好!彼淅涞卣f。
“只是輕輕扎一針就好!彼想再感化她。“你知道破傷風……”
“啰嗦!”薛穎甩了手出去。
啰嗦?從小到大,他被人罵“啰嗦”還是頭一次,以前姑媽只會埋怨他老像個啞巴似的不吭聲。
他嘆了一口氣,只得由她。以前他對付那些病牛病馬,它們哪里知道什么好歹,還不都是來硬的。如今碰上這種像薛穎這種不合作的病人,他不知道除了替她禱告、祝她好運之外,還能怎樣?
希望她與破傷風菌八字不合才好。
※ ※ ※
在回程的路上他們又談起稍早替母牛接生的事。
“我記得有一次我替一只母貓接生,那才好笑!彼φf!澳阈挪恍拍侵回埖呐魅艘娏四欠N場面,當場就在我面前昏了過去,害得我一陣手忙腳亂,不知要先救哪一個!
“真的?”她笑。
“騙你干么!所以我本來還有些擔心你的,怕你也會嚇昏過去,沒想到你居然一點也不怕!改天我一定要帶你去看恐怖片,試試你到底有多大膽!”他說。
“我不看恐怖片的!”
“原來你也會害怕嘛!”他拍拍胸脯!安贿^沒關系,我讓你靠,不用怕!
“無聊!”她白了他一眼!拔腋擅礊榱艘獫M足你的大男人氣概,而把自己嚇得半死!
的確。
“話不能那么說,如果我是女人的話,我倒還希望三不五時能有個人可以靠靠,又舒服又不用花錢,你說是不是?”他看薛穎一臉不置可否的淡漠表情,便故意挖苦她:“當然啦!像你這種立志要拿十大杰出女青年的人,又另當別論!
“神經!”她別過頭去不睬他。
曾經也有個屬于自己的溫暖懷抱可以倚靠,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甚至叫她留戀至今。不似今日什么都要靠自己,多么累……
就算是現在,有時睡夢中仍會不自覺地伸手朝身旁探去。
然后撲了個空,醒來。
向夢中看去,夢亦無人……
※ ※ ※
第二天一早,薛穎正在家里看報吃早餐,程昱舒又跑來了。
“你沒事吧!”他一見面就沒頭沒腦的問。
“找我有什么事?”薛穎不明究理。
“你的手指!”他索性抓了薛穎的手,翻來覆去地檢查她的傷口,一會兒又摸摸她的額頭!坝袥]有發燒?”
“你一大早還不去上班,在這兒發什么神經!”薛穎奪了手回來。
“我擔心了一個晚上,連覺都沒睡好,心想萬一你真的染上了破傷風,那我不是要去切腹自殺了?我這樣為你牽腸掛肚的,你還罵我神經!”他恨恨的說。“真是夠沒良心了!
他的話聽起來似乎單純平淡,但似乎又很深情親厚。她呆了呆,一時之間倒不知如河應對。
“你別胡說八道了。”她避重就輕。“吃了早餐沒?”
程昱舒搖搖頭。
“我還要趕去八里呢!沒時間吃了!彼D身要走。“我先走了!
“等等!”薛穎喚住他,一面匆匆將餐桌上三明治裝了袋,然后交給他!皫У杰嚿铣园!”
他訕笑!拔页粤四愕脑琰c,那你怎么辦?”
“我又不趕時間,再弄一份就是了。”她笑。“你快走吧!”
晚上,程昱舒從診所回來,又跑來她家打轉。
“薛穎,你看。”他伸出一只食指,一只才著繃帶的食指。“這下我們倆可是同病相憐了!
看他的神情,好像一點也不為受傷而難過,反而挺興奮似的。
因為他那根指頭包得實在有些夸張,所以薛穎忍不住懷疑地捏捏看。“是真的還是假的?”
“哇!啊啊啊……”他大叫!笆軅褪軅因_你干么!流了很多血呢,你還捏!”
“喔!”看他叫得那么凄慘,就姑且相信是真的好了!澳阍趺磁?”
“晚上看診時被一只狗咬的。”又很夸耀地說:“可是我馬上就替自己打了一針狂犬病的血清,這樣就不會有問題了!
薛穎聽得出來,他還記著昨天她受了傷卻不肯打針的事。
“我沒看過有人被狗咬了還能這么得意的!彼室庋b不懂!熬尤贿拿著指頭到處現實!”
“我哪有得意!”他哇哇亂叫!拔沂且嬖V你,雖然為了一個小傷口而打一針,看起來好像有點小題大作,但事實上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步驟。就像昨天,如果你肯讓我幫你打一針,我根本不用為你擔心一整天。”
“你確定你打了一針就不會有事嗎?也許那只咬你的狗偏偏帶的不是狂犬病而是其他新的傳染病呢?”她沒好氣地挖苦他!拔仪疤炜戳艘痪礓浻皫,正好提到某個人被一只野猴子咬傷,而那只野猴子帶有一種很特別、很厲害的病菌,只要感染到,八成就活不了了。更厲害的是這種病菌可以透過飛沫傳染。結果一傳十、十傳百,有許多人都因此得了相同的病,到后來美國衛生單位不得不動用武力將整個小鎮的人強制隔離封鎖起來,不準出入,直到研究出可以抵抗病菌的血清為止。有些在里面但還沒有被感染的人,不甘坐以待斃,就想開車闖關逃出來,結果直升機啊、坦克車啊,就追了出來。干脆砰!砰!兩聲把他們全給炸死了,一了百了!
“這是什么故事!”他皺皺眉!半y不成你認為我也該被隔離起來?”
“不!彼粗!拔艺J為最保險的方法就是彷照以前中世紀的人對付女巫的方法,把你綁起來燒死算了。”
他被嚇呆了。這像天使會說的話嗎?更何況他是好心專程過來為她做意外受傷后的正確處理示范。沒想到,從頭到尾,她不但沒有表示一點慰問之意,還說要把他綁起來燒死,多么冷酷無情的女人!
程昱舒從此夢醒,開始相信薛穎跟一般的女人沒什么兩樣,雖然平時不輕易開口,但絕不代表她很好惹。他吞了一口口水,又忙將那只纏得像根棒棒糖的手指藏到背后,裝出一副怯弱膽小的模樣說:“你放了我吧!”
她忍俊不禁。
瞧他那耍寶的樣子。
※ ※ ※
有天晚上,鄭家勝故意躲在薛穎住的大廈停車場里等她。他見薛穎的司機駕車離去后,趁著她在等電梯上樓時從暗處冒了出來,將她攔住。
“薛穎小姐!”
薛穎被他的出現嚇了一跳,差點驚叫起來。
是他!她的心臟狂跳了好一陣子,仍然無法平息下來。
多年前她曾在暗巷遭色狼攻擊,后來雖然及時獲救,但她一直沒辦法真正地忘掉,所以直到今天,她對那些黑暗的地方、猥瑣的男人,總有善莫名的恐懼。
“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這里做什么?”她沉了臉。
“嘿嘿!是這樣的……”他流里流氣地搓著雙手!拔冶緛硪蚕肴ス菊夷愕,可是去了幾次都吃了閉門羹,老見不著你,所以只好在這兒等你了!
“你找我做什么?”
“就是關于我表哥留給我的房子……”他故意稱傅維恒為表哥,以加深他們的關系!拔乙膊灰筇,不如就先贖回一幢給我好了,再不然折現也行。我保證以后我絕不……”
“沒有以后了!毖Ψf打斷他的話。“那兩幢房子既然是留給你的,就跟我無關,你自已好自為之吧!”她轉身要進電梯。
“你想走!沒這么容易!”鄭家勝十分粗魯地將她一把拉住,惡狠狠地說!拔铱茨悴乓米詾橹!你憑什么獨吞傅家的財產,憑什么當傅氏企業的董事長?你以為傅維恒隨隨便便給我兩幢房子,就可以擺平我嗎?我告訴你,你少作夢了,老子不像傅維恒這么好騙!彼贿吋又厥謩,一邊繼續恐嚇她!澳阕詈冒舶卜址终瘴业脑捜プ觯駝t你看我怎么修理你!”
“放開我,放開我!”薛穎被他猙獰的面孔,嚇得哭了起來!胺砰_我——”
她一放聲大叫,鄭家勝也慌了,連忙想捂住她的嘴。
“不許叫,不許叫!”
兩人拉拉扯扯著,忽然有一輛車駛進停車場,穩穩停在他們兩人前面,一時之間,吉普車左右兩個又亮又刺眼的車燈,照得鄭家勝連眼睛都睜不開,只得松手遮擋眼前的強光。
“喂!你干什么?”他喝罵。
吉普車的主人怒氣狂焰地沖下車!拔疫沒問你想干什么呢,你倒先考起我來了?”
薛穎發現來人是程昱舒,乘機脫逃,連忙躲到他身后,委屈地哭了起來。
程昱舒哪受得了薛穎被人欺侮?不管三七二十一,沖上前去就給鄭家勝一頓好打。
“喂,別打我住手——好痛呀!”其實鄭家勝連流氓都稱不上,充其量只是個只會叫囂卻手腳無力的無賴罷了。今天運氣不好,碰上成天都跟四只腳的動物搏斗的程昱舒,那可真是虧大了。兩三下就被打得滿地找牙。
“昱舒,夠了!毖Ψf擔心再打下去會出人命,趕忙過去阻止他!安灰俅蛄!
“哼!”昱舒不甘不愿地放下拳頭,不過還是順便踹了他一腳,然后氣呼呼的說:“薛穎,我在這里看著他,你上去打電話報警。”
“報警!”薛穎一愣,又看看倒在地上滿臉是血的鄭家勝,不由得心軟。“不要報警了。讓他走吧!”
“什么?”程昱舒以為自己聽錯了。
薛穎沒理會他,徑自對鄭家勝說:“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鄭家勝狠狠地瞪了他們倆一眼。
“好,薛穎,算你很,你給我記住!比缓罄仟N不堪地離去。
程昱舒愣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薛穎放走一個現行犯!把Ψf,他……”
“我認識他!彼咽軌蝮@嚇,不想多說。
“可是,他明明……你這樣不對……”
“昱舒!彼龘]揮手阻止他再說下去!爸x謝你,不過我真的很累了,你別再說了好嗎?”
怎么好像變成自己多管閑事一樣?程昱舒覺得很不是滋味。尤其他的修養不是頂好,這時雖然沒有掉頭就走,不過那張臉也夠瞧的了。
好心沒好報、好心去給雷親、狗咬呂洞賓……
薛穎跟他一起搭電梯,自然看得出他板著臉。低頭見他手上有一些血跡,立刻執起來查看。“流血了,你受傷了?”
“沒有。”他掏出手帕來抹掉!安皇俏业难。”聲音還是很冷淡。
薛穎仍握著他的手,卻低著頭不發一言。
“你認識這個人,他是誰?為什么找你麻煩?”他埋怨。“你什么都不跟我說。”
她輕嘆一聲!皼]什么好說的!
碰到像薛穎這樣不吭氣的人,程昱舒也只能暗嘆。
電梯到了,他送她到門口。
“你沒事吧!要不要我陪陪你?”再給她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還不快回答“要”?
“不用,我沒事的!謝謝你!
他絕倒,憋著滿肚子怨氣下樓去。
※ ※ ※
“姑媽!姑媽!”程昱舒懶得下車,索性搖下車窗對著獸醫院大叫!拔医裉焱砩嫌惺,待會兒就不過來了!
“喂喂喂!”姑媽在里頭聽到,忙丟下洗到一半的狗兒跑出來,巴著他的車窗罵道:“你又有什么事?三天兩頭的翹班,像什么話!不行!”
“今晚中正紀念堂前面有露天音樂會,是柏林交響樂團耶!”
“是上班重要,還是聽音樂會重要?”她氣道。
“這些都不重要!背剃攀骀移ばδ樀卣f。“是交女朋友最重要。我要帶她一塊兒去聽。”
“交女朋友?”這下姑媽的興致可高了。“是誰。繋斫o姑媽看看!”
“你又不是沒見過,除了薛穎還有誰?”
“還是她!我以為你換人了呢!”她有些不樂觀地說!八皇遣惶砟銌?再說她長得那么漂亮,我看八成已經有男朋友,你別一頭熱了!
這時姑丈也出來了!笆前!我看人家對你好像沒什么意思!彼膊豢春。
“什么嘛!”怎么連自己人也打擊他的信心。這兩個親戚還真夠意思!拔乙欢〞返剿,你們等著看好了,不跟你們說。真是的。”
他用力踩下油門呼嘯而去。留下那對夫婦互相賊賊地一笑。
“這個傻小子!偏要氣氣他!惫脣寭u頭嘆息。“你說他追得到薛小姐嗎?”
“你別忘了他那個倔強的牛脾氣,我看他不追到手,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 ※ ※
“走嘛!走嘛!”程昱舒拚命鼓吹她!皺C會很難得的,我一個月前就想買票,可是根本買不到,我朋友說他們的票才上連線的訂購系統五天就銷售一空了,F在好不容易有這么好的機會可以看到現場轉播,不去太可惜了。”
“可是,我今天有點累……”
最近跟程昱舒走得太近了些,她又開始警覺。
“累也沒關系嘛!只是去聽聽音樂,又不費力氣。”他死皮賴臉地說。“去嘛!去嘛!人家不都說音樂是消除一天疲勞煩悶的最好良方嗎?”
“是嗎?”她懶洋洋地蜷在沙發里!拔抑恢莱渥愕乃吒匾!
“拜托!”他幾乎辭窮!靶〗悖憧纯船F在才六點,你再累也不會六點就上床吧!”
“可是……”
“我保證十點以前送你回來,好不好?”他簡直已幾近哀求狀態,只差沒跪下來了。
“好吧!”薛穎無法,只得答應他!澳恰斑溥洹薄
“那里人多,走丟了可就麻煩,如果把它放車上,你又不放心!,我看還是把“咪咪”留在家里,別帶去的好!”
當晚,中正紀念堂前廣場和草地上坐滿了人,多數是相倚相偎的小情侶,再不就是結伴而來,彼此靠得東歪西倒的學生們。
薛穎和程昱舒兩個本來倒是正襟危坐的,可是時間一長她就覺得有些累,難免不由自覺地漸漸將重量轉到身旁的程昱舒身上。
他等了一個晚上就等這個。于是順水推舟、大大方方地將他寬闊厚實的胸膛讓出來,再若無其事地將他的手臂輕輕搭上她的肩。
薛穎此刻的心情已然放松地融入音樂里,對此倒也沒什么異議。
觀眾熱情的掌聲和狂喊安可讓原來九點半就該結束的音樂會一直延到十點。曲終人散時,薛穎竟還有些流連忘返。
“怎么樣,沒有后悔跟我出來吧!”程昱舒得意的說。
她故意搖搖頭。“我還是寧愿待在家里睡覺。”
他氣結。
※ ※ ※
“怎么回事?”
程昱舒送薛穎到門口,卻看見她的大門敞開著,而且她的門鎖上有明顯被破壞的痕跡。
小偷?兩人都是一愣。
程昱舒立刻將薛穎拉到背后!拔蚁冗M去看看,你在這兒等著!
他一推門進去,首先看見的是所有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甚至家飾也被砸毀無遺。直覺反應是這絕不是普通的竊案,根本是蓄意的破壞。
蓄意的……
程昱舒腦中一閃而過這個念頭,馬上就聯想到“咪咪”!斑溥洹蹦?
““咪咪”,“咪咪”,快出來!彼蛦局∝垼贿吽南聦ふ。
老天爺,讓它逃過這一劫吧!
可是當他發現地毯上的斑斑血跡時,他就知道不好了。果然,在薛穎的房里他看見倒臥在一灘血泊中的“咪咪”。
他蹲了下來,那只美麗溫順的波斯貓頸部被人深深地劃了一刀。還有一些血水從傷口里不停地滲出,流過之處將它純白柔軟的毛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紅。
程昱舒跪在地上呆望著它。他一眼就看出它已死了一段時間,然而他還是想證實一下,伸手去探視“咪咪”時,他發現自己的手竟隱隱在發抖。
“該死!是哪個該死的混蛋?”他忍不住滿腔的痛心與氣憤低吼著。
“昱舒,怎么樣了?”薛穎在門口等了許久,不免他出來,心里焦急!澳阌袥]有看到“咪咪”?”
他聽到背后有聲響,知道薛穎走近。不,不能讓她看到。他趕緊順手抓過一條毯子蓋住眼前殘忍的畫面。
太遲了!她已經看到了。
““咪”……”薛穎看到她心愛的“咪咪”變成一團血淋淋的貓尸。那一刻,甚至忘了尖叫,靠著房門頹然倒下。
程昱舒趕過去扶著她。
“薛穎。”他覺得此刻靠在懷里的她,就像個無力無助的小嬰孩。
““咪咪”……你能救救它嗎?”她抓著他的衣襟,無助地懇求他!澳阋欢芫人模瑢Σ粚?求求你……”
數年前的早晨,傅維恒將新買的小貓咪扔進她被窩里的笑護情景突然浮上眼前!斑溥洹笔撬透稻S恒最重要的牽系之一,而今,連它也離她而去……
她所求不多,只冀望保住一絲半縷的情結而已……
“對不起──”
““咪咪”……連它也走了!彼H坏卮敉胺剑酃饽救粺o焦點。
程昱舒沒說話,只是摟著她,輕輕地搖晃著!把Ψf,沒事了,沒事了……”
※ ※ ※
程昱舒將薛穎哄到樓下住處先休息一會兒。可是薛穎整個人呆呆的,既不哭也不說話。
他簡直不知道該怎么辦,寧愿她哭得撕心裂肺,也好過目前退縮封閉的心理狀態。
對了,還有一個人可以求救。前陣子薛穎曾經留給他方怡如的電話,以免“咪咪”臨時突發什么狀況,而他聯絡不上她。當時還曾經嘲笑她簡直把貓咪當成小孩子來照料,現在那個聯絡號碼倒派上用場了。
“怎么回事?怎么弄成這樣?”方怡如接到他告急的電話,馬上趕了過來。
她焦慮地團團轉。
薛穎一見到方怡如,終于嚶嚀一聲地哭了起來!拔业摹斑溥洹彼懒恕抑馈撬麣⒘宋业摹斑溥洹薄
方怡如明白,薛穎指的他,除了鄭家勝,再無別人。
“是不是上次那個家伙?”程昱舒問。
“怎么?你也見過他?”她驚道。
他點點頭!吧蟼月在停車場,我見他拉著薛穎不放,就修理了他一頓,”又說:“我看報警好了,那個家伙簡直無法無天了。”
方怡如沉吟了一會兒,又看看薛穎。這兩年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如果報警鬧開了,只怕薛穎又不得安寧。
“暫時不要吧!我明天就找保全公司的人來,二十四小時保護薛穎的安全!
那不等于一舉一動都讓人給盯著。程昱舒雖然不喜歡這個建議,可是他尊重方怡如的做法,只得閉嘴。
“薛穎,你別難過了,明天我再抱一只一模一樣的小貓來給你,好不好?”眼見薛穎傷心,他想盡了法子安慰她。
誰知薛穎非但不領情,反而把一切怪到他頭上。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說要把“咪咪”留在家里的,都是你害死它的!彼拗!拔也挪灰愕呢,誰稀罕你的貓!”
程昱舒一愣,甚為尷尬。
“薛穎,你怎么這樣呢?”方怡如忙說道!瓣攀嬉彩呛靡獍!”
“都是他要我把“咪咪”留在家里的,都是他。”她還是哭著。
他被指責得啞口無言,想想還真有點那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味道。雖然他的確有些自責,不過薛穎全數怪罪于他,還是讓他覺得受了傷。
程昱舒默默退出房間。
“咪咪”的地位,顯然比他重要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