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過去,可蘭很有骨氣地沒再到車行去。她照常上班、教書,一切跟平常沒什么兩樣。然而夜深人靜時,她卻免不了會想起他。
第一次見面她就喜歡上他,跟他相處后她愈來愈喜歡他;然而他上回的苛刻讓她很傷心!她回來痛切地檢討自己的言行,究竟哪里讓他產(chǎn)生誤解,但是想來想去都想不出來。
還說什么不要喜歡他了,她的心根本不理會她的大腦下的決定。
唉!可蘭捶枕頭。
他會不會是那天心情不好呢?但是……把她當出氣筒?可蘭沒辦法理解。
還是……他有自卑感?
對了!可蘭坐直身體,一定是這樣沒錯?墒怯惺裁春米员暗哪兀坎贿^少了文憑,差異會這么大嗎?
從未遇過挫折的可蘭歪著腦袋,還是想不透。早知道就不說她的學歷了,唉……她怪起自己笨,不過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原來他是自卑。可蘭心中的怨惱都消失無蹤,為他心疼起來。還有……阿泰說他父親去世了,一定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必須扛起家計,沒辦法繼續(xù)升學讀書,才會對她說出那些苛薄話來。
可蘭心里的同情泛濫成災,覺得好遺憾。想像他可能才念到國中,卻家逢惡耗,不得不輟學去工作養(yǎng)家,她真想告訴他沒什么好自卑的,她喜歡他、好喜歡他。可是……她怎么可能說得出口?光想就雙頰暈紅了。
想通了之后,可蘭心情愉快,但不一會兒又低落下來。她那天好生氣,幾乎是被他趕出來的,雖然知道他并不是惡意的,明白他心里很苦,但是,她如果再回車行會不會很奇怪?他又會怎么對她呢?可蘭一直問自己卻找下出答案。
要若無其事回去嗎?好像有點奇怪;那假裝不經(jīng)意經(jīng)過呢?他們早知道她家不是往那個方向……
翟媽媽打開房門見到的就是女兒神游太虛的模樣,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傻笑。
她擔心地到可蘭床前:“小蘭?”
“嗯?”可蘭如夢初醒,尷尬地對母親笑!笆裁词?”
“你下星期六有沒有空。俊钡阅感Σ[瞇地,雙手輕拍可蘭的手。
“當然有啦!笨商m微笑,媽又要帶她去看哪個據(jù)說很厲害的中醫(yī)了吧?“什么事?”
“那一天啊,媽跟你爸想帶你去吃飯。”翟母笑得像有什么陰謀。
翟家向來不主張外食,可蘭摸不透母親心里在想什么!叭ツ睦锍?只有我們?nèi)齻?”
“嗯,媽想說人多熱鬧些,所以就請隔壁李家太太跟她朋友的小姑的同學的兒子一道吃!钡詪寢屟劬Πl(fā)亮,彷佛在幻想當天的情景。
可蘭被冗長的稱謂弄得頭昏腦脹,不過至少她知道,隔壁李家媽媽是專門在幫人牽紅線的。
“媽,你要我去相親?”可蘭睜大眼睛,會不會太積極了一些?
“哎呀,什么相親,就是大家一起吃頓飯嘛。都是年輕人,認識一下沒壞處的!钡詪寢屵B忙澄清。
“媽,”可蘭哭笑不得!斑@個就叫相親!
“沒的事!钡詪寢屢粨]手,表示她說了算!斑@當然不是相親,我的女兒又優(yōu)秀又漂亮,哪里需要相什么親!
原來爸媽擔心成這樣,連相親這一步都使出來了?商m覺得自己好不孝。
可是她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啦,只不過還停留在單戀階段。唉!她悠悠嘆息。
“就這樣說定啦,看你哪天有空,媽帶你去買套漂亮衣服。”翟媽媽盤算得好樂。
認識,談得來,交往一陣子,結(jié)婚……她跟老伴就可以等著抱孫啦!
翟媽媽喜上眉梢地站起身,往房門外走去,“不要太累啦!彼P(guān)上房門。
“媽!”可蘭追上去,她一點都不想去相親!暗俏摇
一出房門,翟爸爸正開心地迎向翟媽媽,手上不知拿著什么東西。“老伴你瞧這嬰兒床可不可愛?”
可蘭走過去,在父母藏起來之前瞧見了那是什么。一本育嬰產(chǎn)品目錄!老天!
“小蘭,什么事?”翟父心虛得很,跟翟母交換共犯的目光。
“沒事。”可蘭回到房間,腦筋亂成一團。
爸媽興奮到連育嬰目錄都拿出來看啦?會不會……太早了一些?她愈想愈無力,想拒絕的話也吞了下去。
這場相親看來是去定了,她不忍心讓父母的期待破滅,就讓他們快樂一下好了。
※ ※ ※
可蘭偷偷隱身暗處窺伺。
她專注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前方三百公尺處。拓野或蹲或站或沉思或皺眉的模樣,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掌握中。他就像是她的獵物,而她就是獵人,等著最佳時機要將他手到擒來……
拓野緩緩起身,神情慵懶地伸懶腰,渾然不覺暗處有人正在窺伺。
見到此景,可蘭熱血沸騰、不能自己,幻想著將獵物擒在手中,盡情玩弄、蹂躪、撫遍溫熱的身軀,不禁露出嗜血微笑……
“蘭小姐!”輕拍可蘭背脊,阿泰奇怪地問道:“好久不見。怎么不進去?”他露出熟悉的憨厚笑容。
這一拍差點把可蘭的三魂七魄拍離九重天,她還陷在自己的幻想中,驚魂未定。
回頭面對來人,臉上模樣傻兮兮地:“阿泰!彼龑擂蔚匚⑿ΓM厣狭验_個大洞把她吞進去。
天哪,為什么會被逮個正著?早知道她不應該看太多懸疑偵探小說,居然大白天作起白日夢來。
“吃過沒?我買了便當,一起吃吧。”阿泰抬高手給她看,沉甸甸的袋子里裝了好幾個便當。
“不……不用了,我沒什么事,路過、對,路過而已!钡钥商m揮手拒絕,傻笑著后退,準備隨時抽身落跑。
然而熱心的阿泰沒聽懂她的話、認清她的表情,大叫大嚷:
“拓哥、小江!蘭小姐來了!
“你們吃就好了……”
可蘭無力地說道,望向店里,阿泰的大嗓門讓店里三個人立刻往外望──包括正在修車的客人?商m的臉漫上紅潮,然而她最在乎的還是拓野的反應。
他停下手邊動作,站起身,隔著阿泰與她對望。粗獷的俊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著她、燃燒著她。
僅僅是這樣,可蘭已經(jīng)興奮得雙膝發(fā)軟。他的一個眼神就讓她暈得不知天南地北,他有型、有魅力、渾身充滿了男性美,身材高大、肌肉結(jié)實光滑……老天,她覺得自己快不行了。他的體格真棒,即使手里拿著螺絲起子、手上沾滿油污、褲子像是幾百年沒洗乾凈過,她還是沒辦法將自己的眼睛移開,或是命令自己的心不要跳得這么快。
“可蘭!蓖匾昂唵未騻招呼,她呆呆望著他的表情實在很好笑。
再見到她,拓野心中脹滿愉悅,差點要吹起口哨!可愛美麗的可蘭已經(jīng)讓他的原則像春天的融雪般消失無蹤。
原則?哈,從氣走她后他沒一天不想她的。
拓野發(fā)動車子,將客人盯著可蘭的視線吸引回來!翱梢粤,我已經(jīng)換過齒輪油,也做過保養(yǎng)!
“喔,多少錢?”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心不在焉地問,一雙眼睛色迷迷地看著可蘭,腦子里像在打什么淫亂主意。
“一千!
“什么?”中年男子猛地回頭,“一千?”他皺眉瞪著眼前人高馬大的師傅,想要坑他錢?
“開玩笑的,”拓野四平八穩(wěn)地說:“一百塊,謝謝惠顧。”
中年男子掏出錢來,臨走前還依依不舍地看著可蘭。若非阿泰好心提醒,差點就撞上電線桿。
拓野白阿泰一眼,“多事!”他拿起賺錢工具,掃視大腿上新沾到的油污,搖搖頭將沉甸甸的便當從阿泰手上一把搶來。“吃飯了,呆在那干嘛?”
無辜被罵,阿泰搔搔頭,不以為忤地聳聳肩,反正拓哥就是這個樣,早習慣了。他回頭熱情地招呼可蘭:
“蘭小姐,進去啊,一起吃飯!
小江跟著出來招呼:“蘭小姐,快進來啊,好久不見,大家都很想你呢!”
小江回頭看拓野,笑得很欠揍。中年歐吉桑只不過看蘭小姐一眼,拓哥就壞心地希望人家撞電線桿!哈,顯然拓哥比想像中還要在乎蘭小姐。
可蘭的腳像有意志似的自動自發(fā)走進店里,已經(jīng)不需要說恰巧經(jīng)過的謊話啦,根本沒人相信。她瞄向拓野,那天他說了一些過份的話,不過并不是他真心的;蛟S那天是他父親的忌日?所以他悲從中來,才口出惡言?商m的心立刻軟化,拓野的人生真是坎坷又辛苦,如果他愿意,她真想溫柔地環(huán)抱他,告訴他她會一直在他身邊。
哎呀!可蘭的臉又羞紅起來,胡思亂想、胡思亂想。
“蘭小姐,這先給你吃!卑⑻┻f來一個便當。
“不用了,我剛吃過!笨商m婉拒,在心里數(shù)數(shù),一二三四,怎么買四個便當?
“喔,我們老板待會兒要來啦!毙〗企w人意,一眼看出可蘭的疑惑。
“這樣啊。”可蘭漫應,溫柔的眼睛直望著拓野。他已經(jīng)吃完便當,拿起紙來擦嘴,目光恰好與她對上。
嘶嘶!膠著的目光似有電流四射,可蘭看得疑迷,無法移開目光,整個人陷入恍惚狀態(tài)。
拓野深邃的眼望著她美麗嬌怯的容顏,喜悅盈滿胸中,渴望在心頭膨脹……
“怎么突然熱起來?你們會不會?我去開電扇。”阿泰吃著便當,心無城府地說。
可蘭調(diào)開目光,心頭小鹿亂撞,拓野清咳一聲,起身去丟便當盒,小江搖頭,阿泰真是鈍得像只牛!
機車引擎聲由遠而近,在店門口熄火,煬杰一身勁裝、充滿酷勁地下車,拿下安全帽走進店里。
“嗨!彼e手招呼。注意到可蘭的存在,神情變得古怪。
“杰哥吃飯!卑⑻┻f上便當,吃飯皇帝大。
“杰哥,這是蘭小姐!毙〗榻B。
“我知道!睙芤馕渡铋L地望了可蘭一眼,定到拓野身邊,環(huán)住他的脖子兇狠地說:“好兄弟,你不是說她以后都不會來了?”他放低音量。
“那天以后她是沒來過!
拓野聳肩,一臉無關(guān)緊要,把煬杰氣得牙癢癢的。
“媽的,真不夠義氣,下回你女人跑掉看我?guī)筒粠湍!”他放狠話?br />
“我不可能讓我女人跑掉!蓖匾奥曇魩еσ猓椴蛔越戳丝商m一眼。
“哼,走著瞧!”
沈煬杰臉上無光,放開拓野,走到可蘭面前,突然彎下腰,把可蘭嚇了一大跳。
“可蘭小姐,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碧锰美习宓吐曄職狻
嗄?可蘭不明所以,剛剛他瞪著她,好像不是很喜歡她,現(xiàn)在卻……
“什么忙?”
“蜜兒在哪里?”煬杰急切地問,耙過頭發(fā)。這幾天為了找他的未婚妻搞得焦頭爛額,超沒面子。
小江跟阿泰面面相見、低頭竊笑。啊,原來是杰哥那傳聞中的野蠻女友。
可蘭防備起來。阿蜜逃亡到日本就是為了躲眼前這個男人,她可不能泄漏她的行蹤。
“我不知道!笨商m用力搖頭,小嘴抿得緊緊的,誓死捍衛(wèi)好友。
“是嗎?”沈煬杰一臉懷疑,“你是蜜兒最好的朋友,根據(jù)我的調(diào)查,你也是她失蹤前幾天最后一個跟她見面的人,你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行蹤!”煬杰一一分析,表情嚴肅得像在審犯人。
好……好可怕!可蘭在這樣的壓力下結(jié)結(jié)巴巴連話都說不出來。難怪阿蜜要逃跑,這個男人好可怕。
“我……我不能告訴你!”壯士斷腕,為了好友她豁出去了!
拓野雙手抱胸,悠閑目睹煬杰的兇狠樣,而可蘭很認真地抿緊唇抵死不從,看來可愛極了!他閑適地盡覽她美麗的臉龐,看得疑了。
煬杰眉頭一皺,兇惡的模樣看來跟拓野不相上下。他惡狠狠地瞪著可蘭,唇抿成一條線。
“這樣好了,這里不方便說話,你這星期六有沒有空?星期六不必上班吧?能不能請你出來跟我見個面,我們好好商量!睙転閻蹝仐壸宰,低聲下氣地問。一邊瞪視旁邊的觀眾──開玩笑,老板的威嚴可不能丟光。
小江跟阿泰在老板的瞪視下連忙轉(zhuǎn)過身弄東弄西,唉,好忙啊!
“星期六?”可蘭歪頭想想,“我要去相親,沒空耶。”她認真地解釋。
嗄?小江跟阿泰連續(xù)后退三步,手擺出波浪狀以表達心中的震驚。蘭小姐這么漂亮,人又溫柔聰明,居然還要相親?
嗄?煬杰皺眉,回頭看拓野。搞什么?人家小姐根本不喜歡你嘛!他一臉鄙視的笑容。
嗄?拓野的微笑凍住。相親?看向可蘭,她一臉懊惱,顯然本來并不打算讓人知道。
拓野心里很不舒服,搞屁,她要相親關(guān)他什么事,干嘛心里酸得想揍人?話說回來,他是個黑手,當然不是名媛淑女心目中的好對象。她要去跟青年才俊相親,找個好歸宿,他應該高興才對,省得他為了她弄得失魂落魄,活像被下了咒。
可蘭心里更惱,她瞥向各有所思的四人,尷尬到極點。再望望拓野,他一臉冷淡,可蘭好失望,自己到底期望他說什么呢?“我不要你去”嗎?唉,情絲擾人。
“可蘭小姐要去‘相親’哪──”
煬杰拖長尾音,壞心地瞄瞄拓野。再裝嘛,表面上若無其事,他可看到了他緊握的拳頭,好友可不是做假的。
“那星期天呢?”他滿懷希望、再接再厲。
“我不會跟你出去,更不可能告訴你阿蜜的去向!”可蘭慎重宣誓。
煬杰擰起眉心,蜜兒攪得他一個頭兩個大,但是他不會放棄的。她可是他未來的老婆,洞房也提前過了,她到底在逃什么呢?煬杰堅定地望著可蘭,決心不管用盡任何手段,他也要問出蜜兒的下落!
※ ※ ※
“唉,不知道蘭小姐相親的對象長得怎樣?”小江做作地嘆息。
“對啊,要跟蘭小姐相親,對方一定很了不起,說不定是個博士。”阿泰搖頭晃腦地附和。
“不管怎么說重點是人品啦,一結(jié)婚可是要過一輩子的哩!”
小江瞄瞄拓野,見他煩躁地耙梳頭發(fā),在聽到“結(jié)婚”兩字時更是抿緊唇。呵呵,拓哥再ㄍㄧㄥ嘛。
“相親結(jié)婚,聽起來滿浪漫的耶!卑⑻┡d致勃勃!澳阌袥]有看過那個日劇?”
“唉,蘭小姐該不會一相親完就準備結(jié)婚了吧?”小江嘆息。“要不是現(xiàn)在在上班,真想去瞧瞧情況!
“唉,我也好想吃日本料理啊!卑⑻┩锵У氖沁@個!奥犝f山河屋料理超多,又新鮮又好吃!惫庀肟谒涂斓蜗聛砹。
小江翻白眼,阿泰滿腦子只想吃的,根本不配合他。
“是滿不錯的。”小江點頭,“松江路上就那么一間!彼斏鞯乜赐匾埃又珠_始嘆息:“現(xiàn)在蘭小姐已經(jīng)開始跟他聊天了吧?說不定兩人已經(jīng)看對眼了!
拓野霍然站起,抓起貨車鑰匙!拔胰ニ蛙嚒!彼呐难澴由系幕覊m,若無其事地離開店里。
“拓哥干嘛現(xiàn)在送車?”阿泰好疑惑!澳桥嚸魈煸俳痪托欣病!
“笨!”小江咧嘴笑,敲阿泰一個爆栗!摆s緊工作吧,拓哥一時半刻是不會回來的!
※ ※ ※
可蘭正襟危坐地置身在熱鬧的日本料理店,不時瞄向窗外的蒙蒙細雨。天氣真差,從早上就開始霧蒙蒙的,跟她的心情一樣。唉,她暗自嘆息。
坐在長型桌子的正中間,旁邊是她父母跟李家太太。正對面是今天的相親對象,而他旁邊坐著的,就是可蘭想嘆息的原因──老天哪,居然連男方的父母也來了!
“你怎么拿這么少?多吃一些啊!蹦兄鹘菬嵝牡卣f,愛慕地望著她。
“謝謝。”可蘭盡職地微笑,努力下在對方熱情的笑容下躲起來。她看向旁邊,同樣糟糕,男方的父母笑得合不攏嘴,欣賞的目光讓她如坐針氈。
“真是優(yōu)秀啊,又這么漂亮,”男方媽媽贊嘆!澳苋⒌娇商m真是好福氣!
“沒的事!钡詪寢屝Φ煤瞄_心,口頭禪又冒了出來!般懷蟛攀乔嗄瓴趴×ǎ昙o輕輕就當上經(jīng)理。”
兩家父母愈看對方的孩子愈滿意,話題圍繞在“我家小孩就是太認真工作了,所以一直沒找對象”上。
“我說啊,可蘭跟銘洋真是天作之合呢。”李家太太跟著敲邊鼓,在心里盤算這紅包是穩(wěn)到手了。
可蘭好挫折,她焦慮地望望父母──媽開心得臉都脹紅了;爸則在旁邊聽,不住地點頭。而對方家長呢?更是熱絡地問東問西,從學歷到興趣、工作,再到人生規(guī)畫。
她沒有答應要結(jié)婚吧?怎么弄得像在討論將來的事了?
可蘭再嘆息,抬起頭,今天第二次正眼看男主角。
以阿蜜的標準來看他應該是中上吧?有好學歷、穩(wěn)定的工作,職位也相當高,肯定是父母心目中的乘龍快婿。
可是……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他的笑容很親切,并不會讓人不快。但也就是如此而已,他跟她認識的其他男人并沒什么兩樣,同樣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拓野正在車行工作吧?他會不會有一點點想她呢?大概不會吧?可蘭憂郁地想,那一天聽到她要相親,他甚至一點反應都沒有呢!幽渺的眼光望向窗外,仍然下著小雨,店門停了一輛貨車,上面寫著某某車行的標示……
啊!可蘭瞪直了眼,車行的貨車怎會在這里出現(xiàn)?她透過沒關(guān)上的車窗望去,駕駛座上坐著的不就是……拓野嗎?
她眼花了?可她真切地與他四目相對了呀!
發(fā)動引擎,拓野回過頭、關(guān)上車窗,眼看就要離開。他沒看到她嗎?可蘭心里一急,推開椅子站起,對著錯愕的十二只眼睛說:
“對不起,我看到一個朋友,你們慢慢用,今天謝謝你們,再見!
皮包忘了拿,甚至一桌子人焦急的呼喚也沒聽見,可蘭急急地沖出店外。
貨車呢?可蘭四處張望,貨車已經(jīng)往前駛?cè)ァ?br />
“拓野!”她喚道,不顧一切地追上前去。
小雨落在她的臉龐,穿著高跟鞋跑步對可蘭來說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雨濕濕地淋在臉上,讓她看不清前方?商m開始喘氣,腳也開始痛,而貨車還是漸行漸遠……
“拓野,等我……”可蘭沒了力氣,眼前霧茫茫的,她卻還是堅持地跑步向前。
車速變慢,拓野從后照鏡里見到可蘭虛弱地企圖追上他。他低聲咒罵,他根本沒打算讓她見到他,來到這里只是順路經(jīng)過……
順路個鬼!拓野嗤之以鼻。方向根本完全相反,他為什么會來?因為他他媽的在乎可蘭跟那男人吃飯!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他什么時候這么在乎這個可愛的小女人?他們甚至沒有深入交談過!
現(xiàn)在呢?他該怎么辦?
能怎么辦?認了吧!拓野急速倒車到可蘭身邊,打開車門,“上車!”他對她吼。
跑得頭暈腦脹的可蘭氣喘吁吁,虛弱地停下,露出可憐兮兮的笑容,“拓野!彼怨陨宪。
拓野忍耐了一分鐘,終于還是吼道:
“你這個傻瓜!在下雨你知不知道?你以為你身體多好?居然追著車跑!”他氣壞了,見到她一身濕淋淋的狼狽樣,幾縷發(fā)絲黏在額際,臉色蒼白,像只落湯雞一樣,心中泛起從未有過的感覺──心疼!安烈徊!”他丟條毛巾給她。
可蘭乖乖接過來,瞄了下拓野的表情。他好兇,可是他在兇什么呢?
“因為……我看到你呀!彼硭斎坏卣f。
“所以你就像傻瓜一樣的滿街跑、被雨淋?”拓野的臉色沒有稍緩!澳愕哪X袋在想什么?”
“沒想什么!笨商m囁嚅,“我看到你,就只想到你呀。”他從未這么多話過呀,今天可是頭一遭。可蘭有點歡喜,知道他在為她擔心。
這句話將拓野最后一堵防衛(wèi)的墻輕而易舉地摧毀!吧倒、傻瓜……”
他嘆息,喃喃咒罵,發(fā)動車子駛?cè)ァ?br />
可蘭打了個噴嚏,惹得拓野又怒目相向!案忻傲税!”他當機立斷地改了方向,開往自己為了方便而在車行附近買的公寓。
※ ※ ※
“這是哪里?”可蘭好奇地望望四周,一邊用毛巾擦頭發(fā)。
“下車!蓖匾昂唵握f,領(lǐng)著她進公寓大門!澳_能走嗎?”他瞪一眼她又沾滿泥濘的鞋子,她像個落難公主一樣。
“可以。”可蘭老實說,雖然有點痛,不過并不要緊。
她跟在拓野后面,見到他高大強壯的背影,在心里暗想拓野今天怪怪的?墒悄艽谒磉呑尶商m非?鞓,她拿著毛巾跟他進了門。
“我怕弄臟你家!笨商m猶豫地站在陽臺,瞄瞄里頭,乾凈簡單的擺設,這是拓野的家吧?
他帶她回家?可蘭的心又開始怦怦亂跳,腦筋又開始胡思亂想。
“進來,我?guī)慊貋砭褪且屇闱逑匆幌拢獾谜娴母忻傲!?br />
拓野怒目一瞪,可蘭立刻乖乖進門。
拓野進浴室放熱水,再去房間準備一套乾凈的衣物后,出來對可蘭說:“你先將就一下,待會兒衣服烘乾就可以換了!
他幫她想得真周到?商m摸著顯然是男人穿的休閑服,感動得一場糊涂。
她進浴室,將冰冷的身體沖得暖和起來,幸福地嘆息,要是這一刻永遠停留該多好?她愉悅地想。
但客廳里的拓野可不怎么愉悅,他眉頭緊皺,想著今天自己干的蠢事。他跟去那家店……可蘭發(fā)現(xiàn)他……他帶可蘭回家……老天爺!他本想離女人愈遠愈好,怎么會將可蘭往自己家里帶?
想起可蘭丟下一桌子人,不顧一切地追出來,冒雨拚命地要趕上他,拓野吁了口長氣。
真是傻瓜。而他呢?是被傻瓜征服的蠢蛋,配得剛剛好。
拓野已經(jīng)懶得再抗拒可蘭,為了離開追著他跑的那些女人,他來到車行,上天卻讓他遇上純真美麗的可蘭。
命中注定!
“你在笑什么?”可蘭從浴室出來,好奇地問。
拓野后知后覺地抹掉臉上的傻笑,又嘆了一口氣。好極了,他愈來愈像戀愛中的傻瓜。
他望向可蘭,衣服太長、褲子也松垮垮的,她像個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孩,看起來很可笑,但他的心卻冒出奇妙的渴望。她站在他家,穿著他的衣服,簡直像……
他猛然站起,將可蘭手上的衣服拿走!拔胰湍愫媲!
可蘭中規(guī)中矩地坐在客廳等拓野,這是間大概二十來坪的小公寓,不過卻布置得很好,非但不雜亂,還擺設了一些東西,很有獨居男人的風格。可蘭覺得有點怪,但哪里怪呢?想想,她笑起來,一直以為男人的住處都像豬窩一樣,沒想到拓野的家卻顛覆她的認定。
“為什么追出來?”拓野回來,劈頭就問。不過沒忘了倒杯水給可蘭。
可蘭微笑,“因為你在外面哪。”她捧住水杯,仍然是剛好的溫度,這是他為她倒的第二杯水。
可蘭喝了一口,愉悅地嘆氣,望向拓野。他緊盯著她,害她興奮得發(fā)燒、發(fā)軟,空間似乎突然變得狹小,可蘭張唇,遲鈍地感覺不自在起來。
天啊,她現(xiàn)在在他家,單獨跟他在一起!空氣開始稀薄,氣氛開始曖昧,她的呼吸開始不規(guī)律。
“因為我!蓖匾爸貜停悼商m!拔沂且粋黑手!彼麎阂值卣f,呼吸沉重,再給她最后一次機會。
可蘭睜大眼睛,“我當然知道啦。”去車行那么多次了。
拓野俯身,“你是一個碩士。”他一字一句地說,眼睛盯著她的。
“那又怎樣?”可蘭弄懂了拓野的意思,“難道這樣我就不能……不能……”三個字就是說不出口,她的臉又紅了起來。
唉。拓野徹底投降,他遇上了一個怎樣純真的女人哪!他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臉,柔嫩細致,“不能怎樣?”他存心逗她。
可蘭驚呆了,拓野……在摸她的臉!這是不是一場夢?
窗外天色蒙蒙、窗內(nèi)幽暗曖昧,可蘭心跳失速,著魔似的跟著覆住他的手。他的手溫暖粗糙,幾乎比她的大上一倍。
“拓野……”她輕喚,不知所措,羞得不敢看他。
“你知道女孩子單獨到男人的住處代表什么意思?”拓野移近她,在她耳邊誘惑地低問。
轟!可蘭頭上冒出煙來,老天啊,拓野是怎么回事?心跳咚咚讓她幾乎無法說話。他問她這個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做什么?可蘭亂七八糟地想。
阿蜜平常灌輸她的許多限制級場面開始奔竄,老天啊,她全身轟地發(fā)熱,拓野該不會想對她“那個”吧?會不會太突然了?難道他也喜歡她很久了嗎?如果他真的要“那個”,她愿意嗎?
可蘭嘆息,她根本心甘情愿,只要對象是拓野。
只是,拓野怎么突然變這么多呢?會不會今天又是什么特殊日子,才讓他變了個人?所以今天是例外嘍?那她如果不把握,以后是不是就沒機會了?
可蘭心一橫,閉上眼,決定為愛奉獻。那種事……應該是從親吻開始吧?阿蜜亂七八糟地教了她很多,什么誘惑,挑逗,可是到這緊要關(guān)頭,她什么都忘了,她根本什么都不會。
可蘭想跺腳,自己怎么這樣沒用。她閉上眼睛,睫毛輕顫,小手緊緊地抓住衣角,一臉慷慨就義樣。
拓野忍俊不禁地笑起來,低沉的笑聲惹得可蘭一陣顫抖,睜開眼睛,見到的是拓野溫暖的笑意。
“你……”可蘭羞赧地想離他遠些,他在笑她?為什么?
將她抓回來,拓野低頭溫柔地道:“可蘭,你喜歡我。”這是一句陳述。
啊啊啊……他什么時候知道的?可蘭傻呼呼地張開唇,她沒跟任何人說。∷难凵駵嘏H密,讓她從頭一路震悸到腳趾。她該說什么?
她圓睜眼、傻呼呼的表情真是可愛到極點。拓野失笑,抵著她的額頭:
“可蘭,我沒辦法抗拒你,也沒辦法對抗我自己,所以……就讓我們一起沉淪吧!彼p吻她的額。
?所有思考的機制停止運轉(zhuǎn),可蘭的腦里不斷重復“拓野親我”……老天哪,她覺得自己要暈過去了。他渾身的熱氣熨燙著她,一堆幻想又開始在腦中奔竄。
“小傻瓜。”拓野輕觸她的頰,她顯然是嚇呆了,完全反應不過來。
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女人?他忍不住又吻她的眉,讓她習慣他。他捏她的臉讓她回神,看來她對他的告白完全沒聽進去啊。
“傻瓜,你知道我為什么剛好去那家店?”他耐心地問。
“不知道!笨商m搖頭,拓野的俊臉在她面前不斷放大,她第一次覺得人真的可能幸福得死掉。
“真的不知道嗎?動動你聰明的腦筋想一想!蓖匾罢T哄她,趁她深思的時候又偷走好幾個吻。
為什么呢?可蘭相當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餐廳的方向跟車行不同啊,而且他特地停下車,現(xiàn)在又把她迷得暈頭轉(zhuǎn)向……
難道……可蘭驚呼:“你……你喜……喜歡……我?”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臉紅得像猴子的屁股。
拓野贊賞地微笑,“你真聰明!彼@回不再客氣,吻住覬覦已久的小嘴。
向來是愛情天兵的可蘭,頭一次在愛情上表現(xiàn)出了一點天份。不過還來不及沉醉在心上人的贊美中,他突如其來的吻已經(jīng)讓她喪失所有說話及思考能力。
他的嘴壓著她的,熱氣氤氳地讓她腦筋混亂,唇上的溫柔摩挲讓她心神俱失!他的手臂環(huán)著她、電得她發(fā)麻……老天哪,這真是最美的美夢,但愿永遠不要醒……
當他探入她的唇內(nèi)時,可蘭驚跳了一下,本能地退縮,他在做什么?但拓野捧住她的后腦勺,熱情地侵入她甜蜜的唇?商m整個人都亂掉了,眼前開始冒出星星,心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虛軟無力地攀著他,任他在她口中放肆。
她好喜歡他的放肆,當可蘭開始試著回應他,拓野低吼一聲,不再溫柔,狂風暴雨的吻開始肆虐,讓可蘭真的覺得自己要暈倒了。原來跟心上人緊密擁抱在一起的感覺這樣美好,原來親密的唇齒接觸這樣讓人心醉,難怪阿蜜這么喜歡談戀愛……
拓野喘息地放開她,老天,她真漂亮!臉上滿是紅潮,被徹底吻過的小嘴紅腫誘人,他忍住再對她放肆的渴望,進展太多會嚇壞她,然而還是情不自禁地撫過她顫抖的唇瓣,充滿男性的自得。
她漂亮的大眼睛慢慢張開,一臉迷蒙,似乎還搞不清發(fā)生什么事。
大手一撈,拓野將可蘭密實地抱在懷中,滿足地解開謎底:
“女人單獨到男人住處……”他神秘地停頓一下。“表示她愛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