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桓……”齊家嘴里念著這名字,表情卻像是踩到狗大便!澳阍趺纯赡軙谶@個時候出現(xiàn)……”
林詩皓目睹齊家由浪漫溫柔的體己模樣轉(zhuǎn)成一副嫌惡相,忍不住好笑地打量起硬生生闖入的陌生人。
“這就奇了,我自己開的店,難不成出入都得向你報備呀?”
他很高,應該比齊家還高一點。干干凈凈的襯衫牛仔褲打扮,和他干干凈凈的臉和笑容相稱,與齊家的對話卻有種怪異的刻薄和粗魯──像是故意的。
“你什么時候不來干嘛挑這時候出現(xiàn)?今天股市崩盤,你垮啦?沒地方去啦?”
“喲!口出惡言咧!不會是我剛好殺了什么風景吧?!”眼睛一轉(zhuǎn),與林詩皓好奇的目光對上。長長的一聲“哦──”,明白表示“我懂了”!安缓靡馑迹χ瓦@家伙抬杠,一時沒注意到這里坐了位可人的小姐。我可以坐下來嗎?”他指了指齊家和林詩皓旁邊的空位,但是只問“小姐”。
林詩皓點點頭。他該是個有好禮貌和好教養(yǎng)的人,那種高尚人家出身的氣質(zhì),是裝腔作勢的惡言無法掩蓋的。
“不替我們介紹一下?”林詩皓碰碰悶在一旁的齊家。
“林詩皓,我的鄰居兼朋友。孟桓,誤上賊船認識的匪類。”齊家盡可能用最簡單的語言交差。
“鄰居兼朋友?就這樣?”剛剛坐下的孟桓一臉的不相信!澳悄阋郧白≡谖壹腋舯诘臅r候,怎么都不帶我來這里竊竊私語?”
“帶你?我還不如帶條狗來!饼R家沒好氣地冷哼著。
“見色忘友,真現(xiàn)實!
“不要把我給罵進去,我也是“友”。”林詩皓插進來一句。
“不好意思,我這朋友耍別扭,挺不好相處的,林小姐別見怪。”孟桓煞有介事地道歉。
“喂!這應該是我說的吧?”齊家啼笑皆非。
“還說呢,帶人家來店里也不知道請人家喝咱們的招牌飲料,還說不是耍別扭?”孟桓揮揮手,召來他熟悉的小妹!罢圫abrina調(diào)一杯“頑童”給這位小姐!
女侍點頭離去,孟桓回頭面對一臉問號的林詩皓。
“頑童?”好特殊的名字,從來沒聽過的調(diào)酒。
“你要自己說還是讓我說?”孟桓推推半天不吭聲的齊家。
“我想聽聽你要怎么臭蓋。”齊家拉下的臉總算又見一抹笑容。
“OK,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嘍!哼……哼……”孟桓清清喉嚨。““頑童”是這個PUB的BartenderSabrina某天興之所至所調(diào)出來的酒,那天是我們幾個沒事常跑這兒的臭男人難得一起出現(xiàn)的日子。當然我們就是“頑童”,不定期在這個PUB造成小小騷動的幾個無聊男子!
“什么樣的“小小騷動”?”林詩皓直覺這是最好玩的部分。
“也沒什么啦,只不過PUB會涌入比平常多個一、兩倍的人潮,噪音造成附近住戶抗議而已罷了!
“你們到底做了什么?”
“上臺玩玩樂器、唱唱歌嘍!”
“真的?”林詩皓轉(zhuǎn)頭問齊家,他點點頭!澳阏f在美國的時候在酒吧唱Band賺錢過,沒告訴我你回臺灣還繼續(xù)下去。”
“不賺錢的,只是好玩!饼R家輕描淡寫地把話題帶過!罢f老實話,你沒事挑今天冒出來干嘛?”這句是對孟桓說的。
“不是我要說你,齊家!泵匣附z毫不介意他擺出來的臉色!罢潞苤匾獩]錯,偶爾也得關心一下這票哥兒們的死活啊!彼庥兴傅卣f!翱茨愣嗑脹]回來湊熱鬧了……”
“講重點!”齊家不耐煩地開口。
“路易回來了!泵匣钙戒佒睌⒌刂v了齊家要聽的話。
“路易?!當年咱們最炫的吉他手路易?!”齊家難忍激動地問道。
“沒錯。”孟桓點點頭。“不過你得有心理準備,他現(xiàn)在不太一樣嘍!”
“是嗎?”齊家往舞臺的方向看過去!澳阍摬粫且嬖V我,現(xiàn)在霸著吉他不放的那個家伙就是路易?”他瞇著眼注視正撥著吉他弦,和Keyboard手有說有笑地對著音階的金發(fā)碧眼外國男子,那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
“如果我說沒錯呢?”
齊家皺起了眉頭。
“你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誰知道?!”孟桓聳聳肩!皫啄昵捌娇障В蠹揖彤斔貒チ恕,F(xiàn)在換了張臉出現(xiàn),他說他就是路易的時候還沒人相信哩,直到他秀了他那套指法……怪怪!反正大家早有默契,互不過問私事,單純玩音樂,交朋友!
“沒錯!
“怎么樣?有沒有興趣上去玩玩?我記得當年路易跟你一搭一唱,沒多少人比得過你們。”
“你確定現(xiàn)在還是嗎?”齊家依然望著那個與他記憶中無一絲相仿的“路易”。
“不去試試怎么知道?”林詩皓清亮的聲音插了進來。
在旁邊聽了這么久,她可也明白了七、八分。若說臺上的外國男子和齊家的搭檔真有孟桓說的那么神,她就是最想一聽為快的人了。
“去嘛!去嘛!我都沒聽過你唱歌耶!”不等齊家反應,林詩皓又加一句。
齊家將視線調(diào)回孟桓身上,似笑非笑地瞪著他,用眼神責怪他“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
“別看我。 泵匣概e起雙手投降。“不是我沒聽過你的歌哦!”
“好啊,有何不可呢?”齊家也不是婆婆媽媽的人,干脆地站起身,拖了孟桓往臺上走。
林詩皓不意外看見幾個男人友情乍現(xiàn)、真情流露地互相捶打叫囂一番的場面,看來要讓她真正見識這個LiveBand的功力還有得等。她好整以暇地伸伸懶腰,起身往正對著舞臺、視野絕對比這小角落好的吧臺靠過去。
“喏,你的“頑童”!”在高腳椅上坐下不到幾秒鐘,還來不及往舞臺方向看去,林詩皓的耳邊就響起了這樣的聲音。
一杯琥珀色的液體已經(jīng)擺在她正前方的吧臺上,林詩皓不是很確定地抬眼看看吧臺內(nèi)一身白襯衫、黑領結(jié)的制服裝束,卻又靈活俐落地抄起各式酒類混和著的女酒保。
“你認識我?”照理說,這杯酒該由剛才的小妹送到她才離開的那個“座位”才對。
“不認識。不過我認識和你一起來的那家伙。”女酒保下巴朝林詩皓身后比了比,手上的動作沒停,勁道十足地上下?lián)u動起亮得刺眼的鋼杯。
林詩皓點點頭,放心地端起她面前的酒輕啜了幾口……嗯……很淡,各式各樣不同的味道混雜其中,卻幾乎嘗不出什么特定的口感,液體入喉的瞬間只感覺得出很原始、很輕忽,很……微妙。
林詩皓又往嘴里送進一大口。
“別喝得那么猛,這酒的后勁可是很強的。”女酒保正把鋼杯里冒著氣泡、看似可樂的液體倒到玻璃杯,頭是低著,話卻擺明是對林詩皓說的。
“這就是你心目中的“頑童”?”林詩皓突然有了攀談的興致。
Sabrina把調(diào)好的“長島冰茶”推給吧臺邊的小妹,抓了紙巾擦了擦手!皼]錯,在我看來,這群大男生各自有很豐富的背景和特質(zhì),但是在這個PUB里這些都只能隱藏在他們的音樂和友誼之后。在這里,他們都只是單純、原始,愛叫愛鬧的“頑童”而已!
林詩皓注視著這位長相清麗,名喚Sabrina的女酒保,想在她那甚為年輕的臉上找出與年紀不相合的滄桑,來解釋她這般的洞悉世情。削著極短的黛咪摩兒頭,還聞得出一點學生味的Sabrina絲毫不畏縮,睜大炯炯有神的眼,落落大方地與她對視著。
“如果你是在猜我是不是算那群老男人一伙的,我可以明白告訴你不是。我認識他們也不過是最近一年的事,這個Band全員到齊,今天我也是第一次見到。”Sabrina自動為她解惑。
“可以冒昧問你出社會多久了嗎?”學生不會有這么敏感的嗅覺,對周遭人的動向。
“信不信我今年才剛從大學畢業(yè)?”Sabrina眨眨她靈動的大眼,百分之百年輕女孩的模樣。
“不信也得信啊!“小妹妹”。我說句話你別介意!
“愿聞其詳!
“心境太早蒼老不是什么好事哦!”
“這個我知道。”Sabrina笑著聳聳肩!耙膊皇俏易约涸敢獾。就留給我自個兒操心好了,你等著聽的歌來嘍!”她指指林詩皓身后,提醒她Band的表演要開始了。
Sabrina回頭去忙調(diào)酒,林詩皓則轉(zhuǎn)過高腳椅,倚著吧臺等著看一場LiveShow。
舞臺上的幾個男人都已經(jīng)就定位,背吉他的、彈Keyboard的、坐在爵士鼓后頭的;齊家背在身上的是Bass,林詩皓一點都不驚訝這個有點年紀的人會玩這種很Rock、很年輕的玩意兒。
他是個年齡、心境和行為不能劃上等號的人;這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林詩皓對齊家做出的結(jié)論之一。
“久違了!各位,不管是新朋友,還是老朋友。”率先執(zhí)起麥克風的,是林詩皓不認得的鍵盤手。“這個舞臺上,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熱鬧的場面了……好吧!讓你們識破了,我不是十八歲的Keyboard神童……不過相信我,十八歲的時候我Keyboard彈得和現(xiàn)在一樣好!
臺下傳來了輕輕的笑聲,很多人的輕笑。
“好啦!好啦!我知道!痹●R尾的Keyboard手像是和同伴們應答了什么,才回過頭來面對觀眾!斑@幾個家伙急著要露一手,再拖下去我恐怕會被踹下去……”
又是一陣笑聲。
“總之,我們主唱要挑戰(zhàn)一首很新的R&B,大家就等著看他的功力嘍!”
一連串的鼓聲緊接在Keyboard手的話結(jié)束之后,隨即融入場中各式樂器聲,前奏的旋律漸漸成形,林詩皓聽出來是首她知道的歌,只是一時叫不出名字。
Keyboard手手上的麥克風交到齊家手上,開唱之前他還不疾不徐地講了兩句話:“這首歌,獻給一位很特別的女孩──”
“忘了是怎么開始,也許就是對你一種感覺。忽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已深深愛上你,真的很簡單……”
林詩皓如遭雷擊地被定在座位上。
他在唱情歌耶!齊家在對“一位很特別的女孩”唱情歌!
原本斜倚著吧臺的林詩皓立時正襟危坐,緊緊盯著臺上的主唱,注意他的眼神往哪兒飄。
好。≡瓉睚R家的心上人在這兒!
無暇細想胸臆中那股突然冒出來、梗得挺不舒服的酸意是怎么回事,她現(xiàn)在只想瞧瞧那個讓齊家“有感覺”的人到底生得什么模樣;明明整天和他廝混在一起的是她林詩皓才對呀!
“愛的地暗天黑都已無所謂,是是非非無法抉擇,沒有后悔為愛日夜去跟隨,那個瘋狂的人是我,喔……”
事情……有點奇怪……
齊家的眼神如林詩皓預料到的固定在某一處,很專注、很深沉,教人喘不過氣來……
隔著用餐區(qū)和走道一段不小的距離,他正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嘴里唱著情歌。
林詩皓沒辦法打量、評斷那個“很特別的女孩”什么,因為她自己就是那個女孩。
“Iloveyou……”
她迅速伸手抓住吧臺邊緣,防止自己從高腳椅上摔下。
“一直在這里,Baby……一直在愛你,喔……”(注:歌詞出自陶(吉吉)的“愛很簡單”)
四周的東西化成茫茫的一片,林詩皓沉入深深的思緒當中,片段的記憶和想法包圍著她,唯一聽到的聲音,是那聲重復的“Iloveyou”。
齊家第一次的出現(xiàn)、之后幾次的巧遇、超級市場的廣告、大街上的冰淇淋、他每天的出現(xiàn)、他煮的晚餐、他溜直排輪的樣子、他耍賴黏在她身邊的樣子、他調(diào)情的樣子、他著急緊張的樣子……
凌亂的畫面在林詩皓大腦里交織、糾纏,阻斷了她所有正常思考、判斷的能力。
她茫然地抬頭望向舞臺,眼光和齊家交會的時候,他還對她笑了一下。
林詩皓突然決定,她再也沒辦法在這兒待下去。
下一秒鐘她有知覺的時候,人已經(jīng)推開了小酒吧的木雕格子玻璃門,置身在室外沁涼的空氣中。
邁步往前走的時候,她根本沒想過要確定這是回家的方向,只是急欲逃離隔著一道墻,追著她那一聲又一聲未曾稍歇的“Iloveyou”……
林詩皓覺得自己像剛被冰水淋了滿身,腦袋被強迫著清楚到不能再清楚。
如果之前她能坦然自在,沒有芥蒂地和火熱攻勢中的齊家相處,這一番露骨至極的表白,也夠炸得她從“我跟他沒什么”的荒謬假設中跳出來了吧。
姑且不論那首名為“愛很簡單”的歌在齊家口中究竟有幾分確實,他對她唱了這首歌,就代表了某種形式的……允諾,不是嗎?
她知道齊家不是個輕佻的人。
她“知道”?天知道她和他認識,跟她的假期一塊兒起跑,算算也不過半個多月的事。
“才”半個多月,事情就進展到一個她不知道怎么處理的局面……
林詩皓吞吞口水,喉嚨有些緊澀,兩個噴嚏跟著噴了出來。好像有點冷……她心不在焉地拉拉身上的薄外套。
認識齊家以后,她好像也習慣了碰上各種她素來的精明能干無法處理的事。
習慣某些她無法掌握、計畫的事,就順其自然吧。
好像真的滿冷的,兩個噴嚏夾雜鼻水眼淚往外沖,林詩皓在身上摸索著藏在某個口袋的面紙。
“喏!”一只好心的手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出來伸到她面前,上頭赫然是她此時迫切需要的幾張面紙。
林詩皓毫不遲疑地接過來堵住快要抵擋不了地心引力的鼻腔分泌物!爸x謝!”才想到要抬起頭來道謝。
“不客氣!币粋沒什么溫度的聲音。
“呃……你不是……還在臺上唱歌嗎?”擤鼻涕的動作卡在一半,林詩皓尷尬又心虛地趕快看別的地方。
沒錯,正繃著臉、不滿地“睥睨”著她的,正是剛剛還在臺上深情款款地唱著「Iloveyou”,讓林大律師夾著尾巴落荒而逃的……齊家先生是也。
“你不也該在燈光美、氣氛佳的位置好好聽我唱歌嗎?”他倒要聽聽大律師要找什么“合理”的理由來解釋她“無理”的行為。
“我……我……”林詩皓頓時語塞,不過,名牌律師的招牌可不是擺著好看的。“我出來擤鼻涕!奔敝猩牵用力擤了兩大聲以茲證明。
擤鼻涕擤得太用力,N個噴嚏也順便一起噴出來。
“我看你是打算“回家擤鼻涕”吧?!”齊家瞄瞄已經(jīng)在至少一百公尺外的PUB。
噴嚏還沒停,林詩皓沒辦法回答。
看她滿臉通紅,連淚水都來不及擦的狼狽模樣,齊家實在不忍心再窮追猛打;其實追著她出來,心里也大概猜出七、八分她的想法了。
“真的有那么冷嗎?”嘴里一邊納悶地問著,齊家一邊脫下自己的外套往林詩皓身上披。
勉強止住噴嚏,林詩皓拉了拉齊家加的外套!爸x謝!”喉嚨很緊,聲音是她硬擠出來。
“除了這個你就什么都不肯說,是吧?”這不是責備,是齊家的無奈。
“說什么?”沙啞的聲音里是心不在焉,因為林詩皓的心思在別的地方;比被一首情歌嚇到還重要的事。
“喜歡我唱的歌嗎?”他決定轉(zhuǎn)個彎,換個方向問。
“嗯,你唱得很不錯!辈焕⑹强空Z言文字吃飯的,一心二用還能避重就輕避得恰到好處。
不可能,她不可能在幾十分鐘里得了重感冒……那又是什么呢?林詩皓的腦袋以超速運轉(zhuǎn)著。
會不會是他太急了?齊家想,畢竟要在這么短的時間里逼一個堅持感情空白的女人承認什么,真是挺強求的事。
但至少,他想知道她對他的感覺!
“你喜歡嗎?”他沒有點明是“歌”還是“他”。
“很好聽啊!
這……這算哪門子答案?!齊家苦思對策。
“齊家!”林詩皓的鴨子嗓門使盡全力冒出最大的聲量,打斷齊家的“陰謀”。
“嗯?”
“你們PUB那杯“頑童”里頭是不是加了奇異果汁?”她問的方式好像這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問題,巴巴地等著他的答案。
“有啊,奇異果汁是孟桓的最愛啊。為什么問?”
“這下好玩了……”林詩皓一副“果然沒錯”的模樣,滿意地點點頭。
“老天!你的臉怎么紅成這樣?”來不及追究林詩皓的答非所問,齊家留意到很不尋常的事!澳阍诎l(fā)燒!”他一只手放在她額頭,一只放在他自己頭上。
“對啊,我知道。待會我的頭還會腫成兩倍大!绷衷婐┫∷善匠5卣f著。
“現(xiàn)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齊家的心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被“緊張”所取代!澳愕囊庾R還清楚吧?”他很“用力”地端詳她,想瞧出究竟怎么回事!拔铱次疫是盡快送你到醫(yī)院好了!”
“不用了啦,趕快回家倒是真的!绷衷婐⿹踝↓R家伸出去要攔計程車的手!拔以撛琰c告訴你的,齊家!彼柭柤!拔覄偤貌磺刹恍⌒末ぉζ娈惞^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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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打算去看醫(yī)生?或者到藥房拿個藥也好,不會很麻煩的,巷口不就有健保藥局?還是我開車送你去醫(yī)院,好不好?你只要搭電梯到地下停車場就行了,我回去拿了車鑰匙我們就走好不好……”
電梯門開。
“不好!绷衷婐┛峥岬貋G了話走出電梯。如果這樣一路被同一個人在電梯煩到死的現(xiàn)象還一直持續(xù)下去,她真的已經(jīng)做好了搬家的心理準備。
“可是你這樣下去不行!”齊家緊追在她身后,火燒屁股似的緊張聲音也沒停。“你看你皮膚上都是疹子,臉紅得像要燒起來,眼睛也像要噴火……還有……”
林詩皓從外套口袋撈出鑰匙,開門。
“你每隔一分鐘就會噴嚏眼淚鼻涕咳嗽全發(fā)作一次……”
林詩皓踏進家里,轉(zhuǎn)過身面對齊家。
“你確定你真的沒事嗎?”
“再見!绷衷婐╆P上門。
要不是門被“快又有力”的齊先生一掌給擋了回來,她這一段酷到最高點的表現(xiàn)就可以讓這帥氣的甩門聲貫徹始終了。
“干嘛?”林詩皓看著抓著門不讓她關的齊家。
“你干嘛關門?”齊家的口氣不會比她好到哪里去。
“到家了!彪y不成還讓門開著招攬顧客?
“然后呢?”原來剛剛他講的話她全當放屁。
“然后什么?”難道洗澡、睡覺還要向他報告?
齊家扶著門框大嘆一口氣。
他嘆氣個什么勁?她才要嘆氣吧。
林詩皓瞪著眼前這個男人,覺得自己真是個非常有耐心、修養(yǎng)非常好的人。
從她告訴他她的過敏病犯了開始,他就沒有一刻停下嘴過,像只老母雞似的圍著她呱呱叫──而且叫的全都是一樣的內(nèi)容,問她要不要看醫(yī)生?要不要上醫(yī)院?要不要吃藥?
聲音還正常一點的時候,林詩皓已經(jīng)盡了全力說服他這是她的老毛病,這些癥狀全是正常的過敏反應,她沒事,只要回家休息就行了。
開玩笑,他會比她了解自己的身體嗎?
不過既然這家伙對她費力講的重點充耳不聞,繼續(xù)他那永無休止的聒噪,回家路上的后半段,她也樂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來個充耳不聞了。
“你真的不去看醫(yī)生?”齊家很認真地問。
林詩皓搖搖頭。
“也不肯吃藥?”不死心,再問一次。
更用力地搖搖頭。
“那好!”齊家下了重大決定。
下一秒鐘,林詩皓發(fā)現(xiàn)自己雙腳騰空,人已經(jīng)被抱離地球表面,往“她的”屋子里走。
“喂!你做什么?”她連忙勾住齊家的手臂穩(wěn)住自己。
齊家摸到門旁邊的電燈開關,一按──幸好電已經(jīng)來了,瞬時一室大放光明。再輕輕松松地抱著林詩皓往沙發(fā)的方向走。“是你說不看醫(yī)生也不吃藥的!
林詩皓沉下臉!斑@算是威脅?”未免也太小題大作了一點吧?!
“不,這算是妥協(xié)!饼R家把她穩(wěn)穩(wěn)地放上沙發(fā),自己蹲在她面前,定定地看著。“既然你堅持要待在家,我又擔心你接下來不知道會出什么狀況。所以我決定,在你癥狀完全恢復前,由我──在這里看著你!彼不忘用手指點點她以示強調(diào)。
““你”決定?”林詩皓很努力想用腫在一塊兒的臉部肌肉做出“挑眉”、“不以為然”的表情。
“對,我決定。”有時候?qū)Ω额B固的女人不需要太民主。
兩個人沉默對峙著,幾乎過了將近一世紀的時間。
“你是認真的!绷衷婐┯玫氖强隙ň。
“再認真也不過。”
林詩皓的嘴角開始往上勾,很慢、很慢地泛成一抹笑。
“我要睡覺!
“我在客廳陪你!
“我快不能講話了!边B聲帶都在腫。
“那很好,我不介意自言自語!
“我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水。”
“我這就去拿!
齊家起身走進廚房,輕松自在一如在自己家。
林詩皓留在原來的位置上,也不去深究她那一直上彎著的嘴角,是因為臉上的肌肉僵硬還是……她真的在笑。
反正這種情況讓她不知道算荒謬,還是新奇。
一個快三十歲的女人,卻是生平第一次因為一個甚至算不上病痛的病痛,被當小孩似的照顧著。
“喏,水來了!”齊家?guī)е裏_水用的大水壺和一只水杯刮回客廳。
林詩皓接下杯子,咕嚕咕嚕地就先灌了三大杯水。
這是她替自己降溫的土法,喝多了水跑廁所,也有助于體內(nèi)毒素盡速排除。
她太習慣于處理這種“小Case”,有個人在旁邊,林詩皓反倒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呼吸愈來愈不順,氣管也在腫大的行列之一;她往茶幾下摸索著面紙,急著清掉鼻子里的阻塞物,再不行就得靠嘴巴呼吸了。
面紙遞到林詩皓面前,她伸手接過,挑戰(zhàn)似的抬頭望入齊家的眼!拔液芾仟N!倍視仟N,看不下去最好趁現(xiàn)在趕快走,這可能是她能講的最后一句話。
他沒有答話,只是不間斷地一直送出手上的面紙,待林詩皓處理掉可比美洪水齊發(fā)的各種分泌物,還不忘送上一杯水。
愈來愈密集的咳嗽、噴嚏,林詩皓喝再多水都壓不下去,咳到似乎連五臟六腑都要跟著吐出來,咳到她再也沒有力氣阻止齊家把她摟進懷里,像對生病的小孩那樣拍著她的背,替她止咳。
“如果這是你“很習慣的老毛病”,那么我可以告訴你,你以后再也不會有機會一個人面對它了,只要我在的時候,絕對不行!
抗議性地推開他,林詩皓因為不能講話,只能認命地讓齊家喂著喝了幾口水,幾秒鐘過后再咳。
“你不要跟我說這根本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你一個人還不是好好地過得去這樣的屁話。我從來沒懷疑過你有照顧自己的能力,但是不讓任何人接觸你的病痛、你的弱點,這又能證明什么呢?你會比較好過、比較快樂、比較偉大嗎?”齊家拍背的手勁不自覺地加大了幾分。
林詩皓還在咳,沒辦法作出什么反應。
“你不愿意朋友接觸到你不愿示人的一面,干涉你獨攬在身上的所有事,卻寧愿像我認識你的第一天那樣,在大街上吐得唏哩嘩啦,讓全世界的人見識你的狼狽?”
林詩皓的咳聲小了點,但仍沒有暫停的趨勢。
“你以為朋友是做什么用的?“我”是做什么用的?你只消撥個電話,就不用拖著虛弱的身體上街去買必需品,不用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像個老嫗似的關在房子里生病,你懂嗎?”
齊家空出一只手去倒水,懷里的人咳嗽有減緩的樣子。
“你想我會在乎你變丑、難看,虛弱得像個鬼或是妨礙到我的生活嗎?你是真的不懂還是不愿意懂,有人不會在乎你看得莫名其妙得重的那些東西,對你好、照顧你都可以不要有“為什么”,就算是依賴也不會奪走你最強調(diào)的“獨立性”,詩皓……詩皓?”
齊家碰碰已經(jīng)停止咳嗽,趴在他懷里靜靜不動的林詩皓,狐疑地轉(zhuǎn)個角度看她究竟怎么了。
臉上的紅腫未消,鼻涕眼淚口水糊成一氣,頭發(fā)像田埂上的稻草束,林詩皓卻已經(jīng)在他懷里──睡著了。
齊家抱她在沙發(fā)上躺好,進臥室去找了一床毯子給她蓋上,撫著她寧靜沉睡的容顏!叭绻隳苤v話,這時候一定會反駁我。”手指擦過她紅腫的鼻尖。“不過我真的覺得你現(xiàn)在比帥不拉嘰地戴著墨鏡,或是不耐煩地睥睨著我的樣子,都要可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