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鳥籠里的天使依舊沉睡……
路得癡怔地立在籠外,看著籠里尚未從麻藥中醒來的狄劍淮,心中脹滿了惶惑及不安的情緒。
她睡不著。
原以為是抓到了狄劍淮而過度興奮,因為她終究擁有了他這個美麗的“魅惑天使”,但是,在興奮背后,一種擾人的恐慌卻緊緊攫住她的胸口,那種煩悶復雜的心情仿佛是……
仿佛是她做錯了什么事一樣。
她怎么可能做錯?獵捕狄劍淮,她既達成了主人們的使命,又一償自己的心愿,這明明是件快樂而且很有成就感的事。〉牵覄醋詈罂此难凵駞s讓她快樂不起來,他那充滿恨意的表情,像塊鉛一樣地壓在她胸腔,讓她喘不過氣來,讓她難以入眠,更讓她耿耿于懷。
這是怎么回事?她迷惘而不解,她為何會如此在意他的眼神?她和他立場不同,欺騙他又有什么不對?這只是一種手段,一種為了達到目的而施的伎倆,她并沒有錯,要怪,就該怪他自己不夠警覺,才會被她欺騙,被她捕獲。
然而,腦子這么想,心卻無法釋懷,所以她才會在半夜跑到這里來,好像不這么看著他,她就無法安心似的……
對,她很不安,擔心他會逃走,害怕好不容易擁有他之后又失去他。
真是太可笑了!身經百戰、不知恐懼為何物的她,竟會為了狄劍淮這個男人而方寸大亂,說出來有誰會相信,她這個最陰狠的“使徒”在愛情面前也只有稱臣的份?
愛情!都是愛情惹的禍,她從來沒有這么神經質過,所有一切不合理的情緒好像都只在愛上他之后才產生,如此在乎一個人,如此想獨占一個人,如此地希冀得到一個人的愛……
一陣窸窣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獨思,她沒有回頭,卻準確地喊出來者的名字,“茱莉,妳來干什么?”
來人見到她嚇了一大跳,驚惶失措地杵在門外。
“‘使徒’……我……我只是來看看……”茱莉結結巴巴地道。
她不懂,這女孩比她小了足足有十六歲,但她每次一見到她就渾身打哆嗦。
“誰允許妳進來的?”她轉過身,嚴厲地盯著茱莉。“我明明交代下去,誰也不準靠近這里的!
今早她就下令,禁止任何人進入這個房間,連尤金都不例外。
“很抱歉,我只是忍不住想來看看……”茱莉脫口而出。
“看他嗎?”她替她接話。
茱莉臉一紅,尷尬地低下頭。
“妳喜歡他?”她冷冷一笑,早在狄劍淮初抵島上,她就看出茱莉對狄劍淮一見鍾情。
哼!好個狄劍淮,果然魅力無法擋,不管男人或女人、年幼或年長,都難逃他的迷惑。
“我……”茱莉不敢承認,表情卻早已代她回答。
“他一到達,妳就兩眼發直地盯著他,還差點露出馬腳,那模樣真是丑!”她冷譏地瞥著茱莉三十多歲的臉,口氣惡毒。
“妳……”茱莉瞠目結舌。這小丫頭氣焰真是太囂張了!
“哼!只可惜他從現在起是我的,妳不準看,出去!彼豢蜌獾叵铝睢
茱莉愣了一下,暗暗咬牙,“為什么我不能看他?我又沒有要怎樣……”
“他只屬于我一個人,誰要敢再多看他一眼,我會挖掉他們的眼睛,聽懂了吧?”她揚起臉,口氣獨占而強硬。
“妳真霸道,妳以為妳一個人就能決定他屬于誰了嗎?太可笑了……”茱莉失聲笑道。
她眉心一蹙,黑瞳凌厲地掃向她!皧呎f什么?”
“他不是妳的!妳用計抓住他,騙他上□,這就算擁有他了嗎?告訴妳,他會恨妳,一直恨著妳……”茱莉忍不住地嚷著。
路得臉色微變,茱莉的話正好刺中她心中最大的不安。
“妳懂什么?只要他一直在我身邊,他總有一天會愛上我!”她慍怒地反駁。
茱莉睜大眼,半晌,突然笑了。
“天哪!我一直以為妳很老成,沒想到對愛情卻幼稚得像個孩子,難道妳以為把一男一女綁在一起就會產生愛情?別傻了,人家不愛妳,再怎么強求都沒用,不是兩情相悅,就不叫愛情……”
“住口!”這種大道理她不想聽。
“如今妳設計抓了‘天璣’,他怎么可能還會愛妳?妳等著瞧吧,他對妳的恨絕對不是妳承受得起的……到時妳就會發現,妳寧可繼續單戀他,也不想被他痛恨,被他討厭……”茱莉豁出去了,不顧死活地繼續道。
“我叫妳閉嘴!”路得狂怒不已,沖向前甩了她一巴掌,并迅速拔出腰間的手槍抵住她的腦門。
茱莉被打得臉色發白,卻依然不怕死地道:“妳要殺就殺吧!但是……在我死之前,請讓我再看狄劍淮一眼,我只求再看他一眼……”
臨死都還眷戀著狄劍淮,路得又驚又怒,既嫉妒又愕然,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嗎?
“別想!妳死都別想看他!”她殘酷地一腳踢倒她,槍口瞄準她的眉心,扣住扳機。
這時,鳥籠里忽然傳來一聲惻惻的冷笑。
“呵……真有趣……”
路得和茱莉同時轉頭,赫然發現里頭的狄劍淮不知何時已經醒了,而且正靠坐在欄桿邊,好整以暇地觀看著她們的爭執。
“狄劍淮……”路得心頭一緊,心里那份不安益發強烈。
“茱莉小姐,就為了看我一眼,妳不怕死嗎?”狄劍淮不理路得,逕自對著茱莉問道。
“我……”茱莉心跳加速,沒想到他會記住她的名字。
“連我變成這副德行妳也喜歡我嗎?”他陰笑著,陡地用力,一對金屬般的銀翅全部展開。
茱莉著了魔似地瞪著他的羽翼,用力點點頭。“哦,是的!是的……”
“過來。”他向她伸出手。
茱莉一步步走向他,跪倒在籠外,驚懾地看著他俊氣逼人的美貌。
“妳真可愛,為了看我一眼而不怕死?”他低柔的嗓音致命而危險。
“是的……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就對你……”
“噓……別說話!彼p聲制止,然后出人意表地將手伸出欄外,拉住她的后頸,吻住了她的唇。
茱莉驚喜得呆掉了。
但一直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的路得卻面色鐵青,狄劍淮竟當著她的面吻了別人?
不!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火氣瞬間沖昏了她的理智,她幾乎沒有多想,狂怒地朝茱莉背后開了一槍,只聽得“砰”一聲,茱莉身子震了一下,在天使之吻中瞪目倒下……死去……
“哈哈哈……”狄劍淮大笑出聲,他扶住欄桿,緩緩立起。
路得駭然地盯著他,怒道:“你笑什么?”
“沒什么,看敵人自相殘殺實在很好玩!钡覄措m然笑著,但一雙藍眸卻異常冰冽。
“敵人”兩字如重錘般敲進路得的胸口,疼得她眉心緊擰。
“你是故意激我,是嗎?”她努力壓下那份痛楚。
“角川小姐不該是這么沉不住氣的人。”他譏諷地道。
“我叫路得,角川只是我的化名!彼幌肼犓八谴,那樣感覺既生疏又充滿敵意。
“但現在我眼中的妳就是角川啊!是那個陰險狡獪、手段狠毒的女人!彼穆曇艉翢o暖意,甚至還充滿恨意。
路得臉色發白,他不再喊她路得了,連說話的口氣都不再像之前那樣溫和,她雖然擁有了他,卻好像失去更多……
“狄劍淮……”
“玩弄著一個男人很有趣吧?妳真行,以天堂島當作餌,把我誘到這里來……我居然都沒發現,還愚蠢得想救妳出去……”他瞇起眼,自嘲地撇撇嘴角。
他真恨自己的愚蠢,直覺明明告訴他別靠近她,他卻總是忽略心中的警訊,才會被騙得這么慘。
但除了恨之外,他發覺心底深處還有著一抹他難以解釋的刺痛,不是因為背叛,憤怒或厭惡,而是傷心!
得知路得騙了他之后,他的心就像被割了一刀,深深地受了傷。
只是他不明白他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被一個敵人暗算,他理應只有生氣且憤怒的,為什么還會覺得不甘?
“我很高興……很高興你肯救我而冒險……”路得困難地咽了一口氣。
“妳當然高興了!這一切不都是妳安排好的戲碼?妳連續拿妳自己當餌來引我救妳,真是高招!有哪個十九歲的丫頭有妳這樣的能耐?”他鷙猛地笑著。
“我……”她啞口無言。
“看來妳是‘諾亞方舟’里的重要人物,我一開始真是太小看妳了!
“沒錯,是你自己低估了我,所以才會中了我的圈套,怎么?現在才向我抱怨嗎?”她反擊了,只因受不了他一句句重如千斤擔的諷刺。
“我的確太低估妳了,妳的演技好得沒話說,連那種愛我的話都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他喃喃地冷笑。
“我是真的愛你!”她不想連這份感覺都被他勾銷,連忙喊道。
“愛?這就是妳所謂的愛?把喜歡的人關進鳥籠?別再自欺欺人了!”他狂笑著徒手用力敲打著特制的欄桿,大聲咆哮。
她無言以對,愣愣地看著他發飆。
“妳以為妳在愛一條狗?還是一只鳥?妳以為這樣就叫得到我?哼!白癡!我現在就能告訴妳,妳永遠得不到我,我也永遠不可能會喜歡妳!妳讓我覺得惡心!”他抓住欄桿朝她唾罵。
她開始發抖,不是生氣,不是憤怒,而是震驚。
被茱莉說中了!她承受不了他的恨意,一點點都受不了……
她不但沒有擁有他,反而徹底地失去了他!
“你覺得我……惡心?”她的心好痛好痛。
“對!妳在我眼里,比這個叫茱莉的女人還不如!彼淅涞氐馈
所有的理性全都在他這句話里瓦解,她怒火中燒,賭氣地怒喝:“很好,那你就永遠留在這里!再一次被實驗,直到你死去──”
“北斗七星其它人會來找我的!彼判氖。
“不可能的!天堂島的周圍設有干擾波,你身上的芯片訊號傳不出去,‘天樞’再厲害也找不到你,況且他現在可能忙著處理北極星網路上的事故,沒空救你了!彼挥杏眠@些優勢來挫挫他的銳氣,并為自己的尊嚴扳回一城。
“什么意思?”他眉心一沉!疤鞓小痹趺戳藛幔
“我們釋放了病毒在網路上,北極星網站八成是當機了!
他臉色愀變,對她的恨意益發強烈。
“原來妳和‘諾亞方舟’里的每個人都一樣,喪心病狂,假借上帝名義造孽……”
“隨你怎么說!反正你落進我手里,就只有任我擺布,誰也救不了你,我等著你開口求我!”她握緊拳頭大喝。
“休想!彼淅涞氐馈
“難道你想面對尤金博士?如果你肯永遠陪在我身邊,我或許還能救得了你……”她改以威脅。
一聽到尤金的名字,他藍瞳火光一閃。
再落入尤金手里的話,他一定會發狂!
“你恨他,不是嗎?你能忍受再一次被他玩弄?”她乘機提醒。
“要我像條狗一樣跟在妳身邊,這和被關在實驗室有什么兩樣?妳和尤金比起來,一樣可恨!彼⒅,不屈不撓地冷哼。
他竟把她和尤金歸于一類?
他……就這么恨她?
她的堅強第一次被狠狠擊碎,退后一步,她氣憤地從齒縫擠出話來,“很好……那你就等著當尤金的實驗品吧!”
說完,她揪著一顆幾乎碎裂的心,掉頭奔出研究中心。
夠了!她不要再像個傻瓜一樣乞討著狄劍淮的愛,反正她的任務已完成,他的生死都與她無關!
她要清醒,絕對要從他的魅惑中清醒……
* * *
她根本無法清醒。
路得很快就發現,愛情是個泥沼,愈想抽身、愈是掙扎,就陷得愈深,而嫉妒則是個蠱毒,一旦沾染上就無法解除,饒是聰明機敏的她,也找不到解藥。
到紐約向三位總裁報告整個擄獲狄劍淮的過程后,她帶領著三位總裁回到天堂島,一進研究中心,竟發現尤金博士已趁她離開而擅自展開實驗的工作,并連續對狄劍淮施打藥劑,因此,當她再見到狄劍淮時,他已虛弱得無法站立,委靡地倒在鳥籠之中,任人宰割。
“這是怎么回事?”她勃然大怒地質問著立在鳥籠旁的尤金和一群研究人員。
“妳看見了,當然是做實驗!”尤金嗤笑一聲。
“我說過,我回來之前誰也不準碰他!”她瞪視著尤金。
“是我們要他馬上進行實驗的,路得。”創世財團的總裁宋保羅開口!拔覀兿铝钤琰c進行,好不容易抓到‘天璣’,怎能浪費時間?”
六十出頭的宋保羅是個華裔富商,看來福態溫和,很像中國的彌勒佛,目前身價居全球百位富豪的第二十名。
“什么?”她回頭看著三位主人。
“變種人的數據資料只差一點就能完成了,解開這些數據的秘密,就在他身上,所以我才打電話給總裁,要求立刻進行實驗。”尤金指著側躺在籠里的狄劍淮,得意地笑著。
路得銳利地瞥了一眼尤金,知道他是故意趁她離開時打電話給主人的。
“路得,我們抓北斗七星,為的就是破解他們能夠存活的原因,而不是讓妳當寵物關著玩逗,這點妳可要搞清楚!卑捅葌愗攬F的總裁索羅門皺著眉看著路得,似是覺得她的反應有點奇怪。
索羅門快七十歲了,聲音粗嗄,個性嚴厲激進,他是美籍的超級富豪,擁有的財產總值也相當驚人。
“我明白……”路得心中有一百個不愿,卻又無法反駁主子們的話。
迦南財團的總裁亞伯拉罕則一進研究中心就走到鳥籠邊,緊盯著狄劍淮,淫淫一笑!霸缏犝f‘天璣’長得比女人還漂亮,沒想到竟比傳言還美……”
亞伯拉罕為沙烏地阿拉伯的石油大亨,六十五歲了依然性好漁色,又有戀童的毛病,因此當他一靠近狄劍淮,路得的每條神經就繃得好緊。
“他真的能長出翅膀?”宋保羅問路得。
“是的!彼卮鸬煤美щy。
“尤金博士,我們想看看他變身的模樣!彼髁_門道。
“沒問題,只要用這種磁波刺激他,你們看……”尤金舉起一把槍,朝狄劍淮射出磁波。
一道強烈的光束打上狄劍淮的身體,他痛得仰頭吶喊,身體的骨骼卡卡作響,接著,銀亮的金屬翅膀在他背上瞬間展開。
“啊──”這種被強迫變身的痛遠比自己轉變還要強好幾倍,為了抵擋這份痛楚,他幾乎休克。
路得的心不停顫動,狄劍淮每喊一聲,她的心就如同被刺一刀,那種痛楚,她感同身受。
三位總裁驚艷得目不轉睛,十五年前,他們無緣見到那群基因變種成功的孩子,而今終于目睹了生化科技的神奇力量。
一個有翼人類!
他們付出的心血,總算有了代價。
“太棒了!”宋保羅驚嘆道。
“誰說人不能成為神?看看,我們不就創造了一個優秀的變種人!”索羅門興奮地狂呼。
“沒錯,路得,妳這次做得太好了!既抓到了‘天璣’,又成功地突擊了北極星網站,北斗七星這次栽定了!”宋保羅贊許地看著她。
“這次帶罪立功,我可以不追究妳上次失敗的事了!彼髁_門原想撤換掉路得的“使徒”身分,后來念在她聰明能干,又替‘諾亞方舟’立了不少汗馬功勞的份上,才再給她一次機會。
“謝謝!彼┯驳氐拖骂^。
主子們的稱贊不但沒有讓她感到高興,反而令她心中惴惻。
“天!真是太美了!真想摸摸他的頭發和皮膚……”亞伯拉罕目光沒有離開過狄劍淮,垂涎地道。
“亞伯拉罕,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彼伪A_啐笑道。
“男人有什么好玩的?真無聊!彼髁_門冷冷地哼了一聲。
“亞伯拉罕先生想玩他的話就請進吧!他現在無力反抗,一定會乖得像只小貓一樣!庇冉鹳\賊地笑著打開開關,四根鳥籠鐵條緩緩降落,露出一道缺口。
路得的胸口像是梗著什么東西,呼吸陡地不順。
順從主人是她從小就被教育的信條,可是,現在她居然有了想阻止亞伯拉罕的沖動。
亞伯拉罕笑嘻嘻地走進籠內,兩名研究人員將狄劍淮架起來,好讓他看得清楚一些。
狄劍淮整個人顯得委靡又狂怒,但看來仍然俊美懾人,棕褐發凌亂地披散在裸裎的上半身,銀色雙翼則張揚在他背后,襯著他略帶白皙的膚色,簡直就像畫中走出來的圣天使……
“真是不可思議!這么美的動物,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鳥籠太適合他了,簡直就像養了一只不可方物的金絲雀……”亞伯拉罕嘖嘖稱奇地撫摸著他的臉龐、胸膛。
路得不能呼吸了!
她的忍耐已達極限,她無法坐視不顧,要她眼睜睜看著別人褻瀆狄劍淮,還不如殺了她!
狄劍淮藍瞳燃著怒火,無奈全身無力得連開口都困難,只能眼睜睜看著這老色鬼的臟手碰觸著自己。
“喂!亞伯拉罕,要玩就把他帶進房間去,不過要記得別玩死他,我們還得靠他這只活餌把其它六顆星都釣回來!彼髁_門受不了地揮揮手。
“放心,我一向很會疼愛我的寵物的……”亞伯拉罕色色地笑著。
宋保羅則轉向路得,笑道:“路得,去幫亞伯拉罕準備一個房間,讓他和這只變種天使好好玩一玩!
以前,路得對這種事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甚至還幫亞伯拉罕找來童男供他玩樂,但此時此刻,她每一個細胞都在抗拒著主人的命令,后悔的心情如巨浪一波波向她涌來 她不該把狄劍淮當成祭品獻給主人的!
她早該清楚,主人不會把他賜給她,早該理解,在她把他關進鳥籠里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完全失去了他!
“路得?”宋保羅見她沒反應,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她連忙回神,混亂的心思已有了頭緒,于是吸口氣穩住情緒,走上前,冷靜地建議:“亞伯拉罕主人,現在他太疲倦了,不如讓他休息一下,晚一點我會把他送到套房給您的。”
“是嗎?”亞伯拉罕怔了怔。
“呵……您是要一個精神十足又皮膚煥然的美男子呢?還是要一個被藥劑弄得病奄奄的家伙?他現在這副模樣是無法取悅您的!彼l出銀鈴般的笑聲,俏麗的小臉上又浮起了機伶的神色。
她絕不能讓亞伯拉罕主人染指狄劍淮,絕不能……
“嗯……有道理,那就等晚上吧!”亞伯拉罕很快就被說服了。
“那么,請先到上頭歇息,我替天使梳洗之后,會將干干凈凈的他送上去給您。”她笑著指示他們三人的貼身護衛帶三位總裁上樓。
角川……這個“諾亞方舟”的走狗!他竟然會中了她的圈套……
虛軟無力的狄劍淮憤怒地咬緊牙根,死命瞪著她,恨意在他凜冽的藍眸中爆裂。
路得一轉眼對上他如刀的視線,胸口一窒,很快地別過頭去。
“哎,妳總是這么貼心,路得,我們總算沒白養妳!”亞伯拉罕笑著點點頭,走出鳥籠。
“是,你們的養育提攜大恩,我永遠銘記在心。”這些奉承感恩的話她早已說得臉不紅氣不喘了。
“哈……好,很好,保羅,還是你眼光好,選出了路得這個懂事又聰明的孩子……”亞伯拉罕滿意地大笑。
“她能成為目前的‘使徒’,全是靠她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宋保羅也笑了。
路得想起了三年前,她正是使計除掉了前一任“使徒”,才奪得出線的機會,這種殘酷的競爭正是“諾亞方舟”的傳統。
“沒錯,路得的能力很強,所以我們才放心把事交給妳處理,不過,妳要記得,隨時有人等著取代妳的位置,只要再犯一次錯,‘使徒’就會換人!彼髁_門看著路得,嚴厲地道。
“是,我明白,我絕不會辜負主人們的期望!彼Ь吹叵蛩髁_門屈身行禮。
“嗯,那就好,那我們走吧!”索羅門滿意地緩和了臉色,率先走出。
宋保羅和亞伯拉罕跟在他身后,三人一起離開了研究中心。
當他們離去之后,尤金一臉了然地看著她,冷笑道:“真是厲害,三兩下就化解了‘天璣’的危機,還把亞伯拉罕捧得服服帖帖的……”
她不怒反笑,轉身盯著他。“你很失望吧?變態的你一直想看‘天璣’受辱,我卻剝奪了你唯一的快樂,真是抱歉哪!”
尤金老臉一擰,哼道:“妳這女娃兒不簡單,但妳騙得了總裁們,卻瞞不過我的眼睛,妳愛上了這小子了,對不對?”
“你說呢?”她眉頭連動也不動。
“妳想獨占‘天璣’,所以才不準我靠近他,連茱莉也因為想偷看‘天璣’而遭了妳的毒手,我說得沒錯吧?”尤金追問著。
“尤金博士,自從我被主人們選上成為‘使徒’,至今也有三年了吧?我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管你的變種研究,而我則幫主人們打點對外的一切任務,基本上,我和你并沒有什么利害沖突,可是呢……”她頓了頓,骨碌碌的黑瞳閃著凌厲的鋒芒!耙苍S是因為如此,你才會不明白我的做事方法……”
“什么意思?”尤金戒慎地問。
“也就是說,凡是擋在我前面的東西,我都會想辦法把他踢開;凡是妨礙我的人,我都不會讓他活著!彼Φ梅浅L煺,但說出的話卻陰狠毒辣。
尤金當然明白她的暗示,他直視著她,良久,才喟然一笑!叭豢偛檬菑哪睦锇褗呎襾淼?他們養了一只老虎卻不自知,我真替他們擔心哪!”
“替別人擔心之前,先擔心你自個兒吧!”她笑咪咪地行經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向狄劍淮。
尤金眉頭一緊,他從沒見過這樣的丫頭,她真的只有十九歲嗎?才智過人,刁鉆難纏,連他這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都會被她咄咄逼人的氣勢給壓倒。
“把‘天璣’送到我房里,我要親自打理他,好呈獻給主人!甭返贸芯咳藛T下令。
“是!眱擅芯咳藛T架起狄劍淮,走出鳥籠。
“最好把他洗干凈點,但可別私吞了他,丫頭!庇冉鹩侄视謵赖氐芍
路得跟在他們身后,臨去前,她忽然回頭,沖著尤金冷笑,“我會把他洗得很干凈的,包括你當年在他身上留下的污痕!
尤金大怒,卻是不敢在她面前造次,他只是冷譏地低聲反擊,“妳很有自信哪!妳真以為妳幫了他他就會接受妳嗎?”
她抿緊唇角,直盯著他。
“北斗七星都是當年那群變種人的存活者,他們從小就像白老鼠在實驗室里長大,對人,他們有種近乎仇恨的厭惡,他們潛意識里早已把人當成敵人,妳想得到他們的愛,可能比登天還難!庇冉鸸室獾馈
路得當然明白,從收容中心里的孩子她看多了,他們看人的眼神正是充滿了驚恐和痛恨,因此,狄劍淮的難以親近早在她意料之中,但是,她總以為這和她愛他并不會有什么沖突,總以為……只要到了手,就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可是,愛情卻完全否定了她的想法,她第一次了解,在愛情的國度里,強摘的瓜不但不甜,而且還是苦的。
趁她沉默,尤金更進一步道:“在他眼中,妳是個欺騙他的敵人,這個印象永遠都不會磨滅,所以,妳的愛情到最后注定會以悲劇收場!
她突然笑了,而且是一記令人頭皮發麻的冷笑。
“是嗎?那也不錯,到時,我會以你的命當我愛情的陪葬品!”
尤金心頭一顫,他看得出,她是那種說到就一定做到的人。
路得轉身,寒著小臉帶狄劍淮離開了研究中心,不過,尤金已達到目的了,因為他的話猶如一根刺緊緊插進她的心中。
為什么她愛的人不愛她?為什么愛情就是這么難懂?她的愛,真的注定是場悲劇嗎?
郁郁地嘆了一口氣,好強好勝的她不再意氣風發、早熟機伶,此刻的她,看來就像個迷惘,為愛所困的十九歲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