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管家,這些是全部了嗎?”對著案上堆得像座小山的自薦信,余翰林那微瞇的眼正表示了他并不滿意。
“是的,老爺!眲⒇S垂手回道。
余翰林再翻翻案前的書卷。“也罷!就先挑百來個進行最后復(fù)審,也許這其中有瑛兒看中意的也不一定!
雖然這實在很難。
光是他自個兒這么看過一次,能看得順眼的就沒幾個,更何況是讓準(zhǔn)備要雞蛋里挑骨頭的女兒來選,那更是沒指望了,F(xiàn)在他只能祈禱有奇跡出現(xiàn)。
細瞧這些個毛遂自薦的男子,個個的自畫像皆端正俊美,他余翰林走遍蘇州城,怎么從不知蘇州專出俊男?而在他一番刪刪減減后,結(jié)果,原預(yù)計保留百來個的,最后入選的竟只剩下不到五、六十人。這更讓余翰林嘆息連連,天底下的好男兒都跑哪兒去了?
☆ ☆ ☆
這么一轉(zhuǎn)眼,己到余芊瑛選婿的大日子。
一早,余府就忙成一團,人聲鼎沸地紛紛議論著,究竟是哪個幸運兒能得余芊瑛育睞,雀屏中選余家女婿?只要余芊瑛點個頭,那個幸運兒就等于“鯉魚躍龍門”般成了人人艷羨的對象了,不但從此有美眷相伴,還能坐擁榮華富貴,這在吸引人哪!嘖嘖!唯一的缺點則是,就不知能否消受得了余大小姐的“款待”了,因為她……到目前為止似乎還無法坦然接受這樁事實。想當(dāng)然耳,第一線面對她戰(zhàn)火的,當(dāng)然就是要當(dāng)她丈夫的人兒了。
“小姐,奴婢可不可以進去啦?”站在門外輕敲著門,等待幫余芊瑛梳妝打扮的小嵐亦難掩興奮,雖然又不是幫她選婿,但看熱鬧的心態(tài)卻隱藏不住。
“進來吧!”余芊瑛淡淡應(yīng)道。
“小姐,奴婢來幫你更衣了!毙箯膬蓚來幫忙的婢女手中接過那新做的衣裳,喜孜孜的表情像是今天就是余芊瑛大喜日子似的。
“你們倆下去吧,這兒有小嵐就行了。還有,讓轎子在門外候著,等我準(zhǔn)備好,就可起程。”
她朝兩個婢女手一揮,待她倆下去后,余芊瑛瞄著小嵐打量起來。
“小嵐,你把這衣裳穿起來讓我瞧瞧!
“這怎行?這是小姐的新衣裳,小姐穿都沒穿過,奴婢怎敢先穿?”她不解地猛搖頭。要讓老爺知道了,她非得又被扣上幾日工錢不可,她哪敢造次。
“我要你穿你就穿,再嗦我可要生氣了!”她喝道,很沒耐心地斜瞟著眼瞪她。
“是……”
待小嵐穿戴整齊,余芊瑛仔細地打量了會兒,似甚滿意。
“不錯,還挺合身的,看來我們倆的體型是差不在,只要坐著別動,應(yīng)該不會被識出破綻!
“這……小姐,奴婢可以把衣裳換下來了嗎?”瞧余芊瑛那“算計”她的眼神,深諳這其中意味的小嵐,開始有不祥的預(yù)感。
“換下來?何必呢,我瞧你穿這樣挺好的,就是……那妝差了點兒,這樣吧,你坐下,我?guī)湍阒匦禄瘋別致點的妝!彼Φ,拉著小嵐往梳妝臺前一按,拍拍她兩頰,似是研究著該從哪兒著手。
“小姐,你要想玩,改日奴婢再陪你玩就是,但今兒個時間就快到了,還是先讓奴婢伺候你更衣吧!毙咕o張得手心直冒汗,回頭望著余芊瑛道。
“是啊,是快來不及了,所以我們得快點才行,看前面,別打擾我辦事,否則畫得不好,你可別怪我,先把眼睛閉上吧。”兩手一使,用力地把小嵐的頭扭回鏡前道。
“小姐……”她求饒有用嗎?小嵐哀鳴了聲,死心地接受這“任人宰割”的事實。
就不知小姐葫蘆里到底賣什么藥……她忐忑不安地扭著衣角。
“好了,小嵐,你可以張開眼睛啦。”她拍拍手,滿意地看著她眼前的杰作。
張開眼,小嵐先是瞧了余芊瑛一眼,見她滿面笑容。應(yīng)該還不差吧?只是她何須打扮她,今日的主角是她才對呀……無論如何,能讓小姐親手為她打扮,也算是做人家奴婢的榮幸!小嵐禁不住滿懷期待,興沖沖地望向鏡臺。
“哇!她是誰?”一陣驚呼,小嵐幾乎嚇暈過去。雖說她原就膽小,但這回真不是她大驚小怪,而是換作任何人看見鏡中倒影,還能穩(wěn)如泰山的,這世上怕也找不出幾人。
只因她張目只見一張黑晦的臉上貼個火紅的大嘴巴以及紅通通的蓮霧鼻,兩條眉毛則是粗得好像兩只趴在額上睡午覺的毛毛蟲;而她原本清爽的臉龐,更是撒了堆芝麻綠豆似,那數(shù)不清的小斑點……好像打她出生以來就沒洗過臉?biāo)频模襁@樣的一張臉……乍看之下,誰能不被嚇到?何況,這原是她的臉,如今卻變得面目全非。
小嵐搖搖欲墜地用一雙含淚帶泣的眼,乞求道:“小姐……奴婢可以把這妝洗掉了嗎?”
她早該猜到,小姐怎會突然興致大發(fā)地要幫她梳妝打扮,現(xiàn)在頂著這厚厚的怪妝,要真被人瞧見了,可成了她一輩子讓人取笑的笑柄了。
“洗掉?我好不容易才畫好的,怎可輕易地毀了?難道你不喜歡我化的妝?”她斂下笑意,意思是她敢不喜歡?
“不是的……而是奴婢還要伺候小姐更衣,待會兒更要陪小姐到比試會場,呃……這么特別的妝,怕是……不適合那么大的場面吧!彼掏炭谒。連有絲毫嫌棄的口氣都不敢,就怕余芊瑛一怒之下,真要她頂著那嚇壞大人小孩的妝扮陪著她大剌剌地出現(xiàn)在大庭廣眾前,那可不是“丟人現(xiàn)眼”四個字就可形容的,簡直就是教她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怎會不適合?這妝可是我為了今天而特別設(shè)計的,待會兒你頭巾一蓋,代替我上轎,到會場去吧!彼贸鏊鐪(zhǔn)備好的頭巾遞到小嵐手上。
“代替小姐?這怎行!老爺……”她駭?shù)馈?nbsp;
原來小姐心里竟是打這算盤。她還以為這回小姐是接受老爺?shù)陌才牛瓉硭缇土碛写蛩,而這作風(fēng)果然是她那“有恒心、有毅力、不輕易屈服”的余大小姐會做的事,只是可苦了她這個下人了。
“你只要乖乖蓋著頭巾,誰會知道你不是我?如果你敢不聽我的話,下場如何你該清楚。或者……你嫌這頭巾礙事,不想用它也行。”說著,她抽回小嵐手中的巾帕。以小嵐之膽小如鼠,她相信她不敢不聽從她的話,不過還是要嚇嚇?biāo)媒趟浀弥斏鼽c。
“別……別這樣,小姐,我聽話就是,你快把頭巾還給奴婢吧!彼辜钡脙裳壑倍⒅嘬风种械募t中,非常地清楚,她能做的選擇不是愿不愿意頂替,而是要不要用那頭巾。而用不用,則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的答案,因為只要她日后還想見人,就算那頭巾換成了麻布袋,她都肯套著。
“好極了!不愧是我忠心的好婢女,真聽話。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彼Φ溃骸昂美,你這邊準(zhǔn)備好了,那我也得開始準(zhǔn)備我自個兒了!
她從床上摸出個袋子來。
“小姐,你要……”這小姐又想變出什么花樣來?小嵐愈來愈覺得,老爺肯定會為自己今日的主張深深地感到后悔,因為這場比試在余芊瑛的加油添醋下,肯定會變成一場大鬧劇。
“別管我想做什么,你只管乖乖坐在轎中,別出聲就是!倍O碌,就讓她來處理。
☆ ☆ ☆
“各位才子、俊杰,感謝各位對余某的厚愛,前來此地參與盛會。我想各位皆已期待許久,盼能早日獲悉結(jié)果,并一睹小女芳容,然各位也知道,余某雖非出身顯赫之家族,但在蘇州城里可也有點地位,所以今日唯有進入決選者方可見小女一面!
說到此,在余家大宅前等候的人群莫不發(fā)出一聲哀嘆。不只他們覺得可惜,連余翰林自個兒都嘆息連連,竟然少了個夸耀他那貌似天仙的女兒的機會。對余芊瑛的才貌,身為親爹的余翰林可不是“自吹自擂”,他的寶貝女兒可真是稱得上文武皆通哩,所以,這會兒竟只能讓那么幾個人可以瞧瞧……實在可惜!否則就算此次未能尋得個佳婿,往后必也不乏慕名而來者。
既然余翰林亦覺可惜,可見這規(guī)則并非出自他的主意,而是……
沒錯!這是余芊瑛的主意,因為她說:那么在人看著她,她會“害羞”!這理由當(dāng)時是教余翰林差點沒跌個大跤,因為余芊瑛也會“害羞”?那可也稱得上是天下奇聞了。
“請各位稍安勿躁,今日的復(fù)選分為三組,在我左手邊的是‘以文會友’者,右手邊則是‘以武會友’者,正前方則是‘文武全才’組,各組取一名優(yōu)勝者,由敝人親自面試后,再作最后決定!
一口氣介紹完后,鑼鼓聲響起,只見文組的除須當(dāng)眾揮毫,寫篇文章考驗實力外,還須畫幅“鴛鴦戲水圖”;而以武會友者,自然是得打得難分難解了。
余翰林回頭望了眼端坐著余芊瑛的轎子,然后滿懷期待地繞場一圈,聽著群眾的鼓噪、拍掌聲,他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屈指算來勉強有那么兩、三個還像個樣的或許可以匹配得上他的寶貝女兒,怪只怪他要把女兒生養(yǎng)得這么出色,活該要找不到好女婿!
一個時辰轉(zhuǎn)眼過去,經(jīng)過一番比試,各組人選似已大致底定。余翰林也開始檢視著最后的可能人選。
“女兒啊,你看得怎么樣?有沒有特別中意的?”余翰林湊近余芊瑛的轎旁輕聲問道。意思是若有她中意的,待會兒他才好“作弊、放水”啊。
“哼!”轎中的小嵐緊張得喉頭發(fā)緊,只得輕吭一聲,就沒敢再有下文。這是余芊瑛教小嵐的,若有人敢問她話,盡管愛理不理地吭個氣就行,諒誰也不敢再多跟她嗦。
光聽到這一哼,余翰林果真不再問話,當(dāng)余芊瑛相當(dāng)不悅地不想搭理他。
回神注意著擂臺,不知何時那擂臺上竟出現(xiàn)了個濃眉蓄胡,臉上還有道刀疤的男子。
他怎不記得有這么號人物?瞧他那模樣,活像是個江洋大盜,這種人怎能當(dāng)他女婿呢?但偏偏……他的功夫還滿好的,竟連連撂倒幾個參賽者,盡管他心里再怎么祈禱,但老天似乎仍沒聽見他的禱告聲,沒一會兒,已無人敢上臺挑戰(zhàn)那江洋大盜了。
本來余翰林還覺得大不了待復(fù)選時刷掉他便是,反正還有兩組的候選人。誰知這人實在膽大得很,竟然拿著手中響刀,發(fā)出“咻咻”的刀鳴聲,恐嚇?biāo)频呐艿狡渌麅山M人身旁,嘰咕地不知低聲說了什么,那其余兩名優(yōu)勝者竟抖著身子,自動放棄,而他則是得意地朝余翰林走來。
那個大胡子竟成了最后、也是唯一的人選?余翰林僵住地不知該如何是好,此人看來絕非善類,瞧他那橫眉豎眼的兇狠模樣,若想教他放棄怕不簡單。當(dāng)然,以他余家財勢,他又豈會怕他?只是這么一攬和,他們余家招婿的最后優(yōu)勝者竟是如此不入流的人物,那他豈不成了蘇州的大笑柄了?更嚴(yán)重的是,他以后哪敢在女兒面前再提起她的婚事?
余翰林喉頭發(fā)干地忙奔上擂臺,幾乎是一副乞求的眼神:“還有哪位俊秀想上臺比試?”
現(xiàn)場靜默地大伙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沒個人敢發(fā)出半點聲響;唯一的聲音,就是那跟在余翰林后頭上臺的大胡子,正甩著手上大刀,白晃晃的刀身加上那“咻咻”奪命似的響聲,看得人不寒而栗!一般人家哪敢去招惹這人物,更何況他不光是長得駭人,即使是外行人,但看他剛才那打人的架式,想必他那身拳腳功夫可也不是假的,真才實料得駭人呢!
站在圍觀人群外圍,高羿焦躁不安的眼神盯著臺上的一舉一動,對這結(jié)果,他大概是除了余翰林外最不能接受事實的一個了。
打從他來到此地,一雙銳眼就直停留在比試臺上,他當(dāng)然不是來看熱鬧,而是放心不下余芊瑛。
如今她對他的誤會是愈來愈深,倘若他出面比試,只怕她一瞧見,不當(dāng)場罵他是個貪財好色之輩豈會甘心?但若不出面,他看眼臺上那面帶兇光的男子,若由他奪魁,他又豈能放心?雖說人不可貌相,但見他那狂妄的神態(tài),恐怕亦非善良之輩!
心頭一緊,他什么都顧不得地縱身躍上擂臺。而他的出現(xiàn),霎時引起陣轟聲雷動,眾人莫不期待著有場好戲可看。
太好了,有救了!余翰林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高羿,這個平空冒出來的男子,俊逸之貌不在話下,加上七尺昂揚、氣宇不凡,自有股凜然之氣,應(yīng)是個正派人物,而那身手更是了不得。
好!這個好!他在心里大叫著。這個女婿他是要定了,就算是他被打倒在擂臺上,他閉著眼睛都要判他勝利。
“好樣的,我對你有信心!來,這邊有刀槍劍慚,隨你愛用哪樣就用哪樣,盡管打,沒關(guān)系,有我在!庇嗪擦指屑さ梦罩唪嗟氖,指著一旁羅列的兵器,任誰都看得出他那濃厚的褊袒意味。
“余老爺,在下高羿,有件事我想應(yīng)該要先知會您一聲,家父是……”他朝余翰林打恭作揖道,卻突覺腦后一陣?yán)滹L(fēng),伴隨著眾人的驚呼聲,心頭一顫,忙推開余翰林,回身避開那直逼他項上人頭的響刀。
這大胡子竟然偷襲他!高羿不齒地屏息回望,原以為他該覺得慚愧,可他瞧那大胡子竟然雙目含怒,似是兩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更像是……他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
不對,他不記得兩人曾有過節(jié),以他的記性,他還沒糊涂到這地步,難道只因他是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壞了他好事之人,他就如此不講道義?想到這個大胡子可能是這種卑鄙無恥之徒,高羿決定更不能將余芊瑛交給他。
既然這大胡子連聲招呼都不打,那么他也懶得問候他,揚腳一踢兵器架,一柄長劍已在手中。
“好。〈虻煤!”
一片刀光劍影,只見兩道飛來竄去的身影,緊張刺激的程度豈是那走江湖賣藝套好的招數(shù)能夠比擬?對這些尋常老百姓來說,今日算是不虛此行,熱鬧看得可過癮了,活似把臺上那兩人當(dāng)成戲子,正表演著出“天神斗妖魔”的戲碼,鼓掌叫好之聲,不絕于耳。
幾番纏斗下來,兩人仍不分上下,余翰林急得額頭猛冒汗,數(shù)度想朝那大胡子丟個石子好絆他一腳,誰知那大胡子像是看透他的心般,竟是惡狠狠地瞪了他幾眼,教他那作幣的手忽而舉起、忽而放下。這么來回數(shù)次,他手也舉累了,想想也罷,他瞧那高羿武功也不錯,打了這么久也沒教大胡子占便宜,或許他能憑真本事贏了大胡子也說不定,他不妨?xí)簳r靜觀其變。
想不到這大胡子倒有真本事!高羿心中頗感訝異。不過,他也不是泛泛之輩,更何況他絕不能輸。所以一逮著空隙,他伺機近身,因為他已看出這大胡子刀法雖然出色,但內(nèi)力似乎弱了點,隨著左掌一出,教他來不及閃躲地被震退數(shù)步。
“好!勝負已定,高公子勝!”見機不可失,余翰林忙朝鑼鼓上使勁一敲,大聲宣布。
“你……”大胡子兇惡得似想上前找那余翰林理論,幸好高羿及時擋住他去路。
而余翰林連躲都忘了躲,只是愣住地看著大胡子!倒不是他給嚇傻了,而是大胡子剛剛那氣勢好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既已分勝負,兄臺何不收手?”高羿嚴(yán)肅地望著他道。他要保護的不僅僅是成了大胡子眼中釘?shù)挠嗪擦,還有那身不由己的余芊瑛。
“別得意,你這個該死的大色鬼!”自露面以來,大胡子頭一次開口,那聲音卻是古怪得很,似是刻意壓低了聲音。
大色鬼?這口氣……高羿詫異地怔了怔。普天之下會如此形容他的沒幾人,正確地說應(yīng)該是就只有那么一個,而那人正是……
在他想著的同時,落敗的大胡子再次極沒風(fēng)度地使起小動作,高羿原以為他心有不甘地要找余翰林拼命去,誰知他竟飛身一縱,朝場外那坐著余芊瑛的轎子而去,教他更為吃驚,頓時出了身冷汗,深怕毫無防備的余芊瑛有個閃失。
“你要敢動她一根寒毛,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揪出來!”揚劍指向立在轎旁的大胡子,高羿恐極地喝道。
只怕那大胡子對轎中的余芊瑛不利,心中更不停怨怪自己一時疏忽,早該想到這大胡子根本不會甘于落敗,玩小動作自是當(dāng)然,如今……他看著轎旁原本伺候余芊瑛的隨從婢女,倒的倒、暈的暈,他心中閃過千萬個不祥念頭。
“哼!”大胡子不屑地揚首瞥了他一眼。那滿布胡須的臉龐扯動了下,竟然笑了,不過笑得極為詭異就是。
然后,在旁人還摸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前,眨眼間他揚腿使勁地朝轎后一踢,把個坐在轎中早嚇得瑟縮發(fā)抖的小嵐給震出轎門,除了發(fā)出一聲慘叫,還外帶連翻幾個滾。
“老天!你把我的瑛兒怎么了?”瞧見轎中人像顆打轉(zhuǎn)的陀嫘般滾了出來,余翰林心疼地拔腿就向轎門直奔而來。
“你這個該死的渾球!”高羿咒罵一聲,眼明手快地沖向前去及時止住了那團滾動的人球,否則恐怕那可憐的小嵐還得多打幾個滾。而不明就里的高羿,想到余芊瑛身上不知要在幾道瘀青傷痕,他更責(zé)怪自己的一時疏忽了。
“丫頭,傷著哪兒了?”輕柔地扶起她身子,他急著探詢她的傷勢。
“哎喲!疼死我了!毙沟椭^,揉著自個兒臀部,覺得好像剛被人從頭到腳結(jié)實地踩了一遍,不但兩眼直冒金星,東南西北分不清;就是上下左右她都搞混了,所以連她那遮丑的頭巾掉了,她都無暇管它。
“寶貝女兒,快讓爹瞧瞧!
急奔而至的余翰林,仍以為轎中人就是余芊瑛,雙手捧著寶貝似的捧起小嵐的臉來,雖然想當(dāng)然此時的余芊瑛臉色一定很難看,但他情愿被她瞪死,也得知道她傷得重不重。
“哇!你是誰?”一陣驚天動地的慘叫,余翰林那原本細心呵護著小嵐的雙手,恐怖至極地倏地收了回去。而此舉讓小嵐失去支撐的重心,差點再次向地面行個貼面禮。
他女兒怎么會變……余翰林臉色發(fā)育得一時反應(yīng)停滯,他是作好心理準(zhǔn)備等著迎接余芊瑛那殺人的眼光以及難看的臉色,但可沒料到迎接的是一張“難看”的臉,這震撼太大,簡直就嚇壞他了!
“你是……”高羿愣住道。說不上是被嚇到了,他只是覺得意外罷了,真的真的……很意外!
“老爺……”還未意會過來自己已經(jīng)“原形畢露”的小嵐,瞧余翰林跌坐在地,自是本于奴婢本分地想要上前攙扶他,誰知她手才伸出,連碰到他衣角都還有段距離呢,余翰林竟不自主地手腳齊用,忙往后挪了挪。
“你……你別過來……”
“哇!嚇?biāo)廊肆,原來余老爺子的千金就是長得這副德性啊!”圍觀人群瞬間發(fā)出此起彼落的驚呼。
而小嵐那張臉被嫌棄的程度,竟到了連一旁野狗也朝她狂吠起來。
對那些看熱鬧的人來說,他們先是被那大胡子的突然舉動震嚇得不及反應(yīng),緊接著才想到可以趁機一睹余大小姐的芳容,所以眾人莫不屏息以待,睜大了雙眼仔細瞧著。
誰知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直教他們連大氣都喘不過來!
瞧那張化個妝就要用掉一盒子胭脂水餅的臉,直足以和戲班里的丑角相比;而先前被驚嚇過度產(chǎn)生的靜默,在圍觀眾人意識紛紛恢復(fù)之際,自是化作吱吱喳喳的驚嘆聲。他們除了慶幸自己有一張還算“整齊”的臉外,更慶幸自個兒未在招親大會上拔得頭籌,否則,往后的日子,光想到要天天面對那張臉,恐怕就是山珍海味也要食不知味了。
這余家的乘龍快婿果真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模?nbsp;
“!我……我的頭巾呢?”瞧見眾人那指指點點的模樣,小嵐方想起自個兒那張被余芊瑛化得大紅大紫的臉蛋似乎已暴露在大伙面前,而她用來遮臉的頭巾竟也不見蹤影。喝!這可把她給嚇壞了,在這么在人面前頂著這個小丑妝,簡直丟死人了。她一手遮著臉,一手忙在地上四處摸索著。
“哈哈……”在大家驚愕竊語的同時,大胡子顯得異常地興奮。那狂妄的笑聲聽來實在是非常刺耳,不過他竟然未出言諷刺,只是一路狂笑著,得意地揚長而去。
“她不是我女兒!真的,我女兒不是這個樣子的!”余翰林雙手在空中舞動著,緊張地向眾人解釋道。
此舉并非是為了他自己的面子著想。雖然他平時老是在眾人面前夸贊有個才貌兼具、聰穎慧黠的女兒,但他現(xiàn)在真不是為了自己,他只是怕整個蘇州城里的人,誤以為他余翰林的女兒像個女夜叉,那么別說他抱孫無望,就是想幫余芊瑛找個夫婿都成問題了。更覺冤枉的是,他余翰林真的養(yǎng)了個出眾的女兒啊。
只是眾人對他這番說辭似乎并不怎么捧場,不是掩嘴而笑,就是虛應(yīng)地點個頭后就忙著離去。更傷人的是,離開前還個個面露同情眼神。
“怎么會這樣?”余翰林喃喃自語著。
他的招婿大會怎么會弄得這般灰頭土臉?到底是誰在搞鬼,就別讓被他給達到了,否則他非剝下他一層皮不可!
只是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應(yīng)該是……他抬眼尋找高羿的蹤影,別人不相信也就算了,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這個女婿可千萬不能跑了。
“高公子,我女兒真的不是她!你要相信我,我向來講究信用,你放心,我絕不打誑語!彼钢且呀(jīng)戴上頭巾躲回轎子的小嵐矢口否認。
“余老爺,我相信她不是令千金!彼参康馈H握l看見自個兒原本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突然變成個大花臉,都會如余翰林變得這般恍惚吧。
只是……他再次瞄了眼那大胡子離去的方向……這玩笑真是開得過分了。
☆ ☆ ☆
在余府大廳上,經(jīng)過半天的折騰和一陣驚嚇后,余翰林好不容易能夠安心地坐下歇會兒。
他輕啜口熱茶,撲鼻的香味立刻讓他的精神提振不少,藉著品茗的空檔,他細細地端詳起坐在一旁的高羿。
“高公子府上哪里?令尊也是咱們蘇州人氏嗎?咱們就快做親家了,改天我該找個時間登門拜訪才是。唉,你看,我真是糊涂了,應(yīng)該先叫小女出來一見,證明我所言不虛才對!彼匦α似饋,半是欣喜、半是笑自己的得意忘形。
看他如此欣喜若狂,高羿不知該如何啟齒才好,心中盤算了會兒,終還是決定在事情鬧大以前,將始未道個清楚。
“余老爺,令媛不會見我的。”
“你怎知她不想見你?老實說,小女不是那種執(zhí)于禮俗拘束之人,不可能羞于見人。再者,她玩這嚇?biāo)廊说陌褢,本就該感到慚愧,不出來謝罪一番,豈不太便宜她了。”問清了小嵐她那嚇人的妝是出自余芊瑛之手后,他沒立刻找這女兒算帳已經(jīng)是給她改過的機會了。
想她這般胡搞,教他在全蘇州人面前失了面子已屬過分;更嚴(yán)重的是,萬一嚇?biāo)廊丝稍趺崔k好?這可不是危言聳聽,至少他就差點兒給嚇得暈死過去!不是他膽小沒見識,只是見到自己呵護備至的掌上明珠一轉(zhuǎn)眼變成個阿花,能不被嚇著的人,他余翰林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因為她對我有所誤會,所以不想見我!
“呃……你們認識?早見過面了?”余翰林嘴巴張得大大,頗感意外。他沒想到自個兒那老說永不嫁人,還把天底下的男子批評得一無是處的女兒,竟然瞞著他結(jié)交了高羿這個朋友,而且聽他口氣,兩人的交情似乎還不比尋常呢。
“正是!不過近日她誤以為我另結(jié)新歡,所以……”
“這個……是麻煩點,也算是遺傳吧,瑛兒跟她娘一般,最會吃醋了。男人再沒出息,她都能忍受,就唯獨‘花心’這一點,對她而言那簡直就是要天打雷劈的死罪!不過沒關(guān)系,誤會嘛,說明白了就沒事,你放心,我會幫你說話的!辈皇撬麕湍腥酥v話,而是他對高羿的印象極佳,怎么看,他都不像個風(fēng)流成性之人,所以,絕對是他那醋勁十足的女兒多心了。
“不過……另有一事,晚輩不得不先向您告罪,實不是有意欺瞞您,剛上擂臺時,我本打算先稟告您有關(guān)家父之事,但是事出緊急,以至于不及詳告,希望您能見諒!
余翰林的支持似乎讓他更添壓力,他相信他的身份絕對要更具震撼力!雖然高、余兩家算不上有過節(jié),可是卻競爭得厲害,有時他倒希望若兩家根本就素不相識的話,也好過目前這尷尬景況。
“是……什么事?”余翰林收起笑容,探前問道?茨歉唪嗟膰(yán)肅表情,此事似乎非比尋常。
“家父名正陽,與余老爺同在蘇州經(jīng)商,兩位應(yīng)有數(shù)面之緣!彼啙嵳f道,直視著余翰林,靜觀他的反應(yīng)。
“你說你父親是高正陽……難道就是城北的‘那個’高正陽?”余翰林伸出手來不敢置信地朝北方指著半空道。那表情說不上是怒是憂,倒比較像是在會場被小嵐嚇著時的那張僵硬的臉。
“正是!币娪嗪擦直砬槟救坏爻料履榿,高羿覺得自己勢必要花點時間來解釋。
“好!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們父子計劃好的,是你爹要你來鬧場?”來看我余家笑話?還要你來勾引我女兒的?”余翰林一張臉脹得像十五的月亮圓滾滾的。雖然已經(jīng)盡量地壓抑住心中怒火,不想讓高家父子“好計得逞”看他笑話,但仍把張椅子震得嘎吱作響,可見其忿怒之程度。
“前輩誤會了。我到會場一事,家父并不知情。而晚輩之所以會上擂臺,確實只是為了令千金。初識她時,她身著男裝,根本不知她是您的女兒,更無戲弄兩位的意思,高、余兩家除了同在生意場上外,并無深仇大恨不是嗎?只不過彼此間并不熟絡(luò)罷了!备唪鄤C然道。瞧余翰林像只噴火巨龍的兩眼發(fā)出怒氣,他更須冷靜以對;否則,一有惶恐之色,豈不被他視為心虛。
“哼!”余翰林輕哼道。
只是仔細想來,高羿說得也不無道理,其實這些年來他與高正陽之間的競爭,說穿了多是意氣之爭,不服輸?shù)闹幌氩﹤蘇州第一的名聲罷了!加上旁人那看熱鬧的心態(tài),添油加醋的,才會有愈演愈烈之勢,事實上,他還挺羨慕那高正陽多兒多女且個個出色,不過每回見了他,他這番贊美的話就是說不出口。
“好吧,就算我相信你是個正人君子,不是存心來搗亂的。但有件事我仍要再問一次,你對瑛兒可是真心的?”
“當(dāng)然!”
“可是我就她這么個女兒,你也明白我余家人丁單薄,恐怕……”
“前輩要我入贅?”高羿心頭一驚。深怕那余翰林若堅持要他入贅,別說他爹絕不可能答應(yīng),就連他自己也無法接受。
“你肯嗎?你爹又愿意?”余翰林嗤笑著反問。雖然他與高正陽并無私交,不過他相信高正陽就跟他一樣,愛面子得很,怎可能讓自己的兒子讓人招費。
“那么前輩的意思……”他松口氣。
“你若真與瑛兒成親,有個一兒半女,須先冠我余家姓,若子息眾多,那咱們就一家一半,你能接受嗎?”這是他起碼的要求。其實他也不求多,因為一想到高家素來“多產(chǎn)”,若能把這優(yōu)點遺傳到他余家人身上,那么只要一個就夠了。他心里打著如意算盤。
“可以!备唪嗨斓溃吘惯@點要求并不過分。
“那好,不過以你高家的身份地位,這親事不會這樣就算談成了吧?我看,還是按禮數(shù)來,如果你真有誠意,那么我也不會刁難,否則……我余家也不是非要跟你們做親戚不可。不是我大言不慚,憑我余翰林的女兒,要想結(jié)個門當(dāng)戶對的親家,易如反掌,你還是先回去同令尊商議看看吧!庇嗪擦至滔略挼,他可不能讓高正陽以為他巴望著與他結(jié)為親家,否則萬一婚事談不成,那他不成了蘇州的大笑話,一輩子在高家人面前抬不起頭來。
“前輩所言甚是,那么晚輩先告辭,回去稟明家父。”他起身拱手道。
對于余翰林的要求,他只有“寬宏大量”四個字可形容。莫怪余芊瑛那豪爽不拘性子,大概是受其父影響,而余翰林更不如傳言的那般江湖霸氣。
他看向內(nèi)廳,那個小丫頭要知道他已經(jīng)跟她父親談妥親事,真不知會氣成什么樣,也算是回敬她今日的惡作劇吧!他淺笑起來。
☆ ☆ ☆
余芊瑛的閨房里,這一對向來半斤八兩沒個安靜的父女倆,竟難得地對坐了老半天,卻誰也沒開口說個字,就只是正襟危坐地四目對看。
那沉默不語的余芊瑛雖是極有教養(yǎng)地端坐著,但心里卻正在扮著個大鬼臉。
她早料到她爹絕對會來興師問罪,要對付這種情況,用她那聰明絕頂?shù)哪X袋想法子實在是太大材小用了。其實想都不用想,彈腳一踢就知道,在剛讓余翰林出個大丑后,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裝個乖寶寶,那種很乖很乖,乖到讓人覺得她端莊賢淑、溫柔善良,還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人虐待欺凌的那種!像這樣,包管她爹罵不到兩句,不但大感無趣,還會深深地涌起一股罪惡感,直懊惱怎么可以對自己的獨生女如此殘忍苛求呢?對!就是這樣,至少在今日之前的十八年里,每當(dāng)她闖下大禍,這一招都是屢試不爽。
可是今天……她爹是給氣傻了,以至于連要怎么罵人都忘啦?他原本該暴跳如雷地指著她鼻子狠訓(xùn)一頓的,誰知進了門后,卻只是瞅著她意味深遠地看了一眼后,就坐了下來,不知在盤算什么,教她端莊地陪坐了半天,手腳都快僵得發(fā)麻了!更恐怖的是,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想到自己好像真成了個任人宰割的羔羊,余芊瑛心里開始發(fā)起毛來。
“爹……你渴不渴?女兒幫你倒杯茶!辈还苡嗪擦挚适遣豢,她都決定非站起來倒杯茶給他不可。不是她孝順,實在是太久沒動一動,她只覺全身上下像爬滿了螞蟻似的,焦躁極了。
“怎么?受不了了?”余翰林可惜地嘆口氣,他還在等著看她能裝到什么時候呢。
“爹,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呢!彼b傻地應(yīng)道。
還偏首一笑,十分無邪地看著余翰林。那表情……讓余翰林無奈地搖起頭來。
“算啦,你我心知肚明就好!彼畠菏裁幢臼虏粫窟@小小的裝蒜功夫算什么,要緊的是:“丫頭,你覺得那姓高的如何?”
姓高的?她沒聽錯吧?這么快就扯到這個風(fēng)流痞子做什么?老爹他不先找她算帳嗎?想不到老爹今日這般好說話,早知他不找她算帳,她就不必受那些罪地裝了半天淑女了。
“你說擂臺上那個臭小子?他有什么好的,我看他就像是個風(fēng)流成性、喜歡遛連花叢的江湖浪子,像他那種花心的人,哼!老天應(yīng)該要懲罰他,教他得個花柳病、做個風(fēng)流鬼,看他以后還敢不敢見色起意!彼齼墒治粘蓚小拳,忿忿不平地罵起他。
“打是情、罵是愛,這話真有點道理!庇嗪擦挚粗嘬风@個小醋桶那一臉醋味的表情,笑道。
“爹,你在說什么情不情、愛不愛的?我可不認識這個風(fēng)流痞子,滿口假仁假義,像個正人君子,其實最口是心非了,就會仗著自己虛長人家?guī)讱q,教訓(xùn)人罷了!還不知羞恥地睜著眼睛說瞎話,信口雌黃!要改天讓我見他開口,我就直接拿顆大鹵蛋,塞住他嘴巴,省得他老是咿咿呀呀地吵死人,哼!”她不屑地嗤鼻道,一時罵得順口,竟忘形地忙著編派他的不是,待回神,又尷尬地矢口否認:“我可不認識他,那種人誰要認識他,就是誰的不幸,最好馬上到廟里頭燒香拜拜,好去去霉氣的!
“是嗎?可爹方才在大廳同他聊了許久,他不但談吐有禮,而且為人正派,怎么瞧都不似你說的那般。丫頭,這回你是看錯人嘍!睂τ嘬风募ち曳磻(yīng),余翰林除了心中竊笑外,還突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看來他的寶貝女兒終于長大了。
“大廳?爹,你怎么可以把他帶回家里來?”想到他與仙兒暗地里往來,她不知怎么地就是靜不下心;愈想愈氣之下,更是劃清楚河漢界,不許他近她一步,怎知她爹卻帶他回家來了。
“為何不行?他是今日的擂臺得主,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極有可能會成為我的女婿,也就是你的丈夫,不先到家里陪爹聊聊、讓爹看看他的人品如何,爹怎么放心把你交給他?”余翰林端起她為他倒的茶,潤潤喉道。
“他……沒被小嵐給嚇跑?”真是意外,照理按當(dāng)時在場眾人的反應(yīng),這個高羿應(yīng)該也會嚇了一大跳才是,怎么他……難道他為了娶個家財萬貫的富家千金,就什么都能不計較了?
“沒有!”提到小嵐,余翰林責(zé)怪地看了她一眼。
“那……他也不算奪魁啊,不是還有那個大胡子嗎?爹,你偏心不公,應(yīng)該要讓他們兩個再比一場,否則我不服氣!”余芊瑛噘起嘴道。雖然那高羿似乎略勝一籌,不過不到最后,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若非她父親的褊袒,也許……那高羿早被揍得倒在地上求饒呢!敢戲弄她的人,就該受點教訓(xùn)。
“大胡子!”提到大胡子,余翰林真動起肝火來。
“是啊,很厲害的那個,記得嗎?”她得意說。
卻見余翰林臉色更加難看,起身便使勁朝她頭上敲了一記。
“爹,你怎么打人哪?”好痛呢,她揉著發(fā)痛的頭。
“你還好意思提那大胡子?真不像話!你以為爹不知道那大胡子是你喬裝的嗎?你這丫頭,太不像話了,還好那高羿手下留情,否則刀劍無眼,萬一傷著了你可怎么辦?”瞧她還不知悔改地以為自己的伎倆天衣無縫,余翰林下手自是不輕。
“嗄?你知道那大胡子是我?”她不相信地張大眼問。她偽裝得那么精彩,怎么可能被識破呢?
“除了你這小渾球還會有誰?”他沖口斥道。
瞧余翰林那表情,滿是抓到幕后黑手的慍色,余芊瑛暗地里吐吐舌頭大叫不妙。既然自個兒的把戲全被拆穿了,不想個逃命的方法怎成?
“爹,你怎可罵女兒是渾球呢?女兒既不是小人、也不卑鄙無恥,才不像那高羿,他是真壤啊,你別教他的外表給騙了!
“哼!”余翰林瞪了她一眼,決定暫且饒了她!暗浪m了你一些事,也明白你們間是有些誤會!
“爹,你在說什么?我才不認識他呢,那個可惡的大渾球!”她忍不住又罵了高羿一句,偏過頭不想提他們倆之間的事。
可是……她爹剛剛說什么?照他話中之意,他已知道他倆的事了?余芊瑛眉頭一皺,忙又掉過頭來瞧著余翰林,心里臆測著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唉!這傻女兒……他長嘆一聲。
“他把你跟他之間的事全跟我說了!笨粗且苫蟮难凵,這個傻丫頭,人家早知道她底細了,她竟還裝得像真有一回事,該說她笨,還是聰明過頭呢?或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吧。
“他知道我是……”余芊瑛指著自個兒一身女裝,訝異極了。她還以為她騙得他團團轉(zhuǎn)呢,不好玩!這可一點也不好玩!
“對!而且是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彪m然不忍心說破實情,但他也只能很遺憾地點明事實。
“好吧,就算他早知我的身份,但……他還是個大渾球!他是貪著咱們家的家業(yè)來的!彼怕暤馈ky堪地又貶損他一句,亦羞亦怒,怎么也沒料到自個兒喬裝了半天,卻反被自己蒙騙,當(dāng)了許久的傻子。
“真要比起來,他家的家業(yè)未必比咱們家遜色。那高羿已經(jīng)說了,他的父親就是爹的死對頭高正陽,而他因為游于四方,因此少有機會陪同其父露面,所以爹也不曾見過他。若不是他自己坦誠以告,恐怕我們都被蒙在鼓里,由此可見,他挺有誠意的!
“他是‘那個’高家人?跟他們是一窩子的?”對她來說,這又是另一個殘酷的事實。
而余翰林心里也明白,這下子他的丫頭非惱極不可。
“是啊,他……排行老三。”他放慢聲調(diào)道,還露出個討好的笑容。
如其所料,他的丫頭氣得像頭發(fā)威的猛獅,一不小心,連他這做父親的都難逃池魚之殃。唉!這高羿也真會給他找麻煩,當(dāng)初他自個兒要早說明白了不就沒事,只是……他若早早表明身份,以他的丫頭受他耳濡目染對高家的那分排斥感,恐怕這兩個年輕人也不會有今日的際遇了;蛟S,這真是天意。
“他怎么可以騙我?”她不平道。
“還說呢,是你先騙人家的!庇嗪擦植坏貌粸楦唪嗾f句話。
“可是……他騙的比我多!”她更是一臉委屈與不甘。
她騙輸他,這才是教她如此氣忿的原因?余翰林好笑地搖了搖頭。
“好啦,別生氣,這一切只能說是陰錯陽差,誰也沒有存心欺騙誰。你要還是不服氣,等他來回爹消息的時候,就教他讓你罵個痛快就是!彼矒崴。
“回什么消息?”
“這還用說,當(dāng)然是你們倆的婚事。你忘了?他是擂臺得主啊。”他小心翼翼瞄了她一眼后續(xù)道:“你放心,爹也沒讓他那么輕易地過關(guān),故意開了好些條件給他,他要真喜歡你,那么這些條件都不是問題;若是戲弄咱們父女倆,哼!他既敢上擂臺搗蛋,就別怪爹饒不了他!”
他裝出張兇惡的臉,好像真要讓高羿好看似的,不過據(jù)他觀察所得,那高羿應(yīng)該不會讓他失望。
“東拉西扯了半天,總而言之一句話,你只是來告訴我,你幫我找到個丈夫了?既然你都決定好,那還來告訴我做什么?干脆等成親那天再說不都一樣,你怎么可以擅作主張!”一件件“意外”攤在她面前,除了驚訝,她早不知該有何反應(yīng)。想到原本打算要嚇那高羿一跳的,這會兒要不是她爹來告訴她高羿的身份,到時可不知是誰嚇誰了。
“我是你爹,當(dāng)然能替你作主,怎么算是自作主張!币獑査郎献罴值氖率鞘裁,那非以“跟余芊瑛講理”莫屬。這丫頭一固執(zhí)起來,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動她。
“好,那等要到上花轎時,也由你全權(quán)作主,自個兒想辦法去吧!”在氣頭上的余芊瑛,使出她的耍賴絕招。
“丫頭,那會讓人笑話的。”
“怕人笑話?”她斜瞄他一眼,輕蔑道:“這更簡單,你就用個麻布袋把我蒙頭套起,送到高家去就好啦,反正你全權(quán)作主嘛!
這真是有理說不清!愈說愈不像話,這不服氣的丫頭拗極了,余翰林看了看,頻頻搖首。或許改日再說會好一點吧!反正她心里已經(jīng)有個譜,到時……
對!就讓高羿自個兒來解決,這是他闖的禍,當(dāng)然得他自己來收拾。余翰林想想打定了主意,在他舌頭說得打結(jié)惱白自個兒頭發(fā)前還是暫時撤退。
看著余翰林離去的背影,余芊瑛的心里自是五味雜陳地難以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