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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單行道 第六章
作者:惜之
   
  她遲到了。

  昨夜被一只討厭胡蘿卜的兔子吻得七葷八素,從頂樓吻到自己的公寓,從客廳吻到她的床上,他得了接吻饑渴癥。最后,兩人雙雙躺在床上,她還被兔子恐嚇,要是她敢在他懷里亂動,后果自行負(fù)責(zé)。

  她還不打算為他這種,世界國際衛(wèi)生組織研發(fā)不出疫苗的莫名其妙疾病負(fù)責(zé),所以她沒有亂動,一夜無眠,將近天亮,才迷迷糊糊睡著。醒來時,兔子已回到他的三窟。

  所以她帶著怒火來上班,準(zhǔn)備義正詞嚴(yán)地告知他,戲已經(jīng)下檔,浪漫是昨天的事情,從今天起,他們必須恢復(fù)原狀,當(dāng)朋友、做朋友。

  走向辦公室時,蔣秘書在自己座位坐定,她偷偷比了比里面,小聲說:「董事長來了!

  俐瑤瞥一眼手表,她的遲到不算嚴(yán)重,比起他以前的紀(jì)錄,還好還好。

  敲敲門,她走進(jìn)去,余邦從文件夾里抬頭,笑眼對著她。

  「你遲到了。」是控訴,但口氣里面沒有指責(zé)。

  「還不是你害的!

  「關(guān)我什么事!顾岩磺衅驳酶筛蓛魞。

  「誰教你……」她的話沒說完,余邦習(xí)慣性拿起桌上杯子,咕嚕咕嚕猛灌幾口。

  他忘記俐瑤遲到,洛神花茶還在她手上,所以杯子里是……滋補養(yǎng)顏的養(yǎng)生茶。

  他陡然變臉,俐瑤明白就里,搖搖手上的保溫瓶,笑個不停,然后雙手奉上面紙盒!杆睦w維很細(xì),不會弄傷你可愛的小屁屁。」

  他咬牙切齒地問她:「為什么不提醒我?」

  明明是來不及,可是她偏偏要裝作是自己故意。

  「誰教你打死不認(rèn)錯。」

  早上起床,她的唇還是腫的呢!也不想想昨天,不過是演戲,他居然假戲真作起來。

  弄弄清楚,他們兩人的愛情都是單行道,他走不過來、她也走不過去,萬一哪天誰認(rèn)了真,后果怎生收拾?

  「我、你……好,沒關(guān)系,你要報仇,我們等一下再來算帳!购藓薜,他拿走俐瑤手上的面紙盒,走進(jìn)董事長專用的高貴廁所。

  俐瑤安安穩(wěn)穩(wěn)坐下,誰理會他的恐嚇?

  打開電腦,將排定的行程表列出來,整理一下今日的工作流程,然后惡作劇地把行程表拿到廁所門口念:「董事長,除了幾件要批示的公文之外,你今天要開三個會議、做一次工廠巡視,晚上有兩場應(yīng)酬,而最早的會議將在七分鐘后開始,我想各位部門經(jīng)理已經(jīng)在會議室等你!

  低低的,一陣詛咒聲響起,沒多久,她聽見馬桶沖水聲,忙趕回自己的座位,帶著看好戲的心情,等著看他從廁所里面出來的臭臉。

  走出廁所第一句話,余邦湊到她眼前說:「以后永遠(yuǎn)不準(zhǔn)遲到!」

  「遵照辦理,不過,請你下次千萬別再替我慶生。」她仍然堅持錯在他,不在自己。

  他撥開她的頭發(fā),抓起她的下巴低聲威脅:「你敢再頂我一句話,我就馬上親你!

  「那可不行,愛情戲昨天已經(jīng)演到結(jié)局!

  她的貞節(jié)牌坊是鑲金鍍銀的,不能教人隨隨便便破壞,雖然他的吻真的很迷人……不不不,她在想什么桃花,改改改,改想梅蘭竹菊,高雅、君子、清高……唉……她還是滿腦子生命力強的桃花。

  「結(jié)局了嗎?這么快,我沒看見婚禮場景,也沒看見導(dǎo)演喊殺青,請問結(jié)局是什么?」他的氣息噴到她臉上,染紅她的雙頰。

  這個男人可以獲頒最佳挑逗獎,玩死女人不償命。

  「結(jié)局是勞燕分飛,主題曲是聽海,你有意見?」

  「這個結(jié)局不好,發(fā)文給編劇,叫他重編寫新結(jié)局,編好之后,送到我桌上讓我過目!

  他離開她三寸,她憋住的大氣松下,余邦滿意地看著她被自己影響。

  「你還沒玩夠嗎?眾經(jīng)理已經(jīng)在會議室等你。」瞪!瞪死他那雙桃花眼、瞪壞他那張?zhí)一,那么愛桃花,不會帶著他的眾愛妾們,離群索居去蓋座桃花源哦!

  「讓他們?nèi)サ,我要先處理我麻煩的小秘書!?br />
  說著,三寸變零點一寸,吻落下,準(zhǔn)確無誤地在她微啟的朱唇上印出他的氣味。他還是抵抗不了她的香味、抵抗不了她頰邊的兩抹嫣紅,和時刻在誘惑他的雙唇。

  以為親一下就滿足了,沒想到,親一下不夠、親一夜也不夠,他想一直一直竊取她的芬芳津甜,這恐怕已經(jīng)不是費洛蒙分泌異常那么容易的事情。

  門扇處傳來敲扣聲,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分開,余邦把桌面上的公文夾丟給俐瑤,面無表情說:「天燁和依依決定結(jié)婚了,婚禮要在我們家庭院舉辦,明天晚上沒有應(yīng)酬,我?guī)闳タ辈榈匦,粗略的計畫寫在上面,你擬好完整計畫后,交給我過目。」

  在余邦交代工作的同時,蔣秘書走了進(jìn)來。

  沒轉(zhuǎn)頭,他就聞到香奈兒五號的香水味,背著她,余邦滿面嫌惡。

  傾身,他對俐瑤低言:「在我回來之前,把味道消滅掉!

  轉(zhuǎn)身,強壓下厭惡表情,他試著面無表情離開辦公室。加重他鼻腔細(xì)胞傷亡數(shù)量。

  他沒回話,憋著氣,努力讓傷害降到最低。

  「蔣秘書,董事長已經(jīng)吩咐我了!估帗屔沓鰜斫饩,她拉住蔣津樺的手,目送余邦離開后,才專心面對她。

  中午吃什么?臺中的太陽餅還是芋頭酥?或者嘉義的火雞肉飯?對了,聽說萬巒豬腳很不錯,!她怎么越來越邪惡?肯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被孟余邦污染了。

  污染……好啊!反正她已經(jīng)被污染了,而他今天是倒霉日,倒霉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無三不成禮,中國是好禮的民族,所以,她就給他來個禮上加禮。

  「你怎不說話?董事長到底想吃什么?我動作不快點,會趕不上午餐時間,你又不是不知道,董事長吃東西怪癖多!垢吒诘匕迳弦坏,小女人的嬌態(tài)盡現(xiàn)眼前。

  「你注意到?jīng)]?其實董事長除了吃東西怪癖多外,他對很多事情都有怪癖!

  「是嗎?」

  「你沒有感覺,剛剛董事長不但不跟你說話,還快步從你身邊走過?」

  「對。∷谏业臍鈫?還是我這套衣服不好看?」摸摸頭發(fā),那是他昨天要她弄的,不會是心情轉(zhuǎn)變,他又不喜歡這個發(fā)型吧!

  「不是,你曉不曉得董事長嚴(yán)重缺乏維生素A?缺乏維生素A的男人容易對香水過敏,尤其是你身上這種香奈兒五號香水,所以……」接在所以今后的事,俐瑤留給她去想象。

  「我懂了,我馬上回家把這身味道洗掉。不過董事長的問題也該解決,他總不能要求全世界的女人都不擦這款香水,它很受歡迎呢!」

  「你打算怎么做?」邪惡啊邪惡,她被撒旦附身。

  「你知道什么食物維生素A最多呢?」

  「好象是……胡蘿卜。」不是好象,而是根本是、鐵定是、絕對是!

  「沒錯,中午我替他準(zhǔn)備胡蘿卜燉牛肉、蛋炒胡蘿卜,胡蘿卜卷……最后再外加一杯胡蘿卜蜂蜜汁,我就不相信吃下那么多胡蘿卜,他的病會治不好。等他的怪病治好以后,我再擦香奈兒五號來測試他!乖捳f完,她飛身離開。

  這么一大餐豐盛……俐瑤可以預(yù)見他怒發(fā)沖冠的模樣。

  果然,中午便當(dāng)盒送來,還來不及逃開的俐瑤,在電梯門口聽見他自辦公室內(nèi)發(fā)出的吼叫:「周俐瑤,你給我進(jìn)來!」

  一只腳卡在打開的電梯門口前,她考慮自己該不該乖乖聽話,經(jīng)審慎判斷后,正確答案是--不應(yīng)該。

  走入電梯,她笑咪咪地按下一樓按鈕。趁這回,她要教會他,女人千萬不能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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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jīng)過半個月的努力,今夜孟家花園出現(xiàn)了歡騰景象,紅、黃、藍(lán)三色花朵,在籬墻上排出「永結(jié)同心」;紫色、金色的氣球,掛在樹梢裝扮美麗;小提琴手聚在庭園一角,合奏莫扎特的曲子;一流的廚師在庭院中央表演高超的烹調(diào)技術(shù),食物香、花香充斥,獨獨缺了孟余邦最反感的香奈兒五號。

  一襲白色晚宴服,不是她親手縫制,卻是余邦花了一整個下午,挑選出來的。摸摸脖子上,斯華洛奇的項鏈,也是他買的,這位名叫孟余邦的朋友,很慷慨呢!

  「怎么樣?不錯吧!」俐瑤向他邀功。

  自從那天起,他們的相處多了一層曖昧,他們都解釋不來這種詭譎氣氛,只能任憑發(fā)展。

  俐瑤的疾言厲色嚇阻不了他的侵犯,孟余邦則認(rèn)定當(dāng)朋友親親抱抱很正常。有沒有看過西洋影片?是羅!人要有國際觀,要相信接吻、擁抱是禮儀,不是侵犯。所以,在國際觀的說辭下,俐瑤能做的事情不多,配合是唯一途徑。

  「我母親滿意的不得了;我父親說,等他們結(jié)婚周年紀(jì)念日,還要請你再幫忙安排一次。」

  逼她吞下一大口牛肉,這個笨女人,不會照顧自己,忙著四處寒喧的他,還要時時盯她吃東西。

  為這次婚宴,她進(jìn)進(jìn)出出孟家若干次,認(rèn)識孟家雙親,他們是很慈祥和藹的長輩。

  「剛才和你說話的女生是誰?」她擦腰問,想模仿吃醋潑婦,可惜演技太差,她這種人只適合演浪漫的偶像戲。

  「和我說話的女生起碼有十個,你的問題難回答!

  「就是那個漂亮到不行,正常人不可能擁有那種姿色的女生!顾龖岩伤室庋b傻,那種美麗女生,誰不會一見傾心?何況是他這種甲級花花公子。

  「有這種人?你會不會看到狐貍精?」他大約知道俐瑤在說誰。

  「不是狐貍精,真要形容的話,應(yīng)該說她是仙女下凡塵,芙容為之羞慚,她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估幍脑捴胁粨诫s嫉妒。

  「我以為女人看到比自己美的女人,都會輕蔑加不屑!

  「你看,她來了,就是那個穿黑衣服的男人身邊挽著的女生,他們正在和一對中年夫婦說話!

  「那對中年夫婦是依依的養(yǎng)父母,男的叫聶天衡,是依依丈夫的大哥,至于你說的大美女,你知道她!顾u關(guān)子,他貪看她絞盡腦汁都想不起來的模樣。

  「胡扯!那么漂亮的女生,我看過一眼絕不會忘記,快說快說,趕快告訴我她是誰!寡劬]離開過大美女,俐瑤欣賞她如天使般的美麗。

  「她叫盈心,是孟純的高中同學(xué),我曾經(jīng)資助她上學(xué),剛剛是她在對我說感謝!剐π,她的性急惹笑他。

  「她是孟純的高中同學(xué)--好怪哦!有那么漂亮的同學(xué),你在娶孟純之前,怎沒想過要移情別戀?」她絕對相信他性格本色,面對女人,他能思考的部分,只剩下下半身。

  「對厚!當(dāng)時怎沒想過換個人追追看?」他順?biāo)脑捳f。

  「大概是人家看不上你,依我看來,她身邊那個男人比你專情得多!

  「男人的專情會寫在臉上?」他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出來聶天衡哪里比他專情。

  「當(dāng)然,不然寫在哪里?寫在八卦雜志里面嗎?」俐瑤將他一軍。

  「你好象老注意到我的負(fù)面報導(dǎo)!

  「正面負(fù)面誰知道,說不定有某位男子,心里正得意自己被記者追得滿街跑!顾(xí)慣影射。

  「在我眼里,不認(rèn)為她比你美麗!顾f真心話。

  「謝羅!話這里說說就好了,別四處亂傳,我還不想被亂棒打死!

  「那么嚴(yán)重嗎?每個人的眼光不同,要不要我?guī)闳フJ(rèn)識盈心?」他提議。

  「依我看呢,我建議你少去碰那位美女!

  「為什么?」

  「難道你看不出來,那位高大帥哥看你的眼睛都快冒出火花?不怕死的話,去吧!」做出一個請的動作。男人吶,色膽比心大。

  一個仆役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言幾句。

  「好,你去忙,這件事情交給我!顾麑ζ鸵壅f。

  「你要忙嗎?去吧!我會喂飽自己!

  「嗯!離開前我要量你的腰圍,若是沒增加兩寸,不準(zhǔn)你回家!

  「是,老板大人!」一個舉手禮,她目送余邦離開,沒想到那個不怕死的男人,居然朝盈心方向走。

  這男人生于安樂,早晚要死于憂患。幸而他的目標(biāo)是聶天衡,害她替他捏了把冷汗。

  接下來,俐瑤四處逛、四處晃,對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人都笑一笑。

  再回前院時,她看見門口有一個陌生女子徘徊,想走過去迎客,但距離較近的新娘新郎領(lǐng)先靠過去,隱隱約約,她聽見他們提到孟純。

  孟純?她是孟純?俐瑤向前走,審視著隱在濃厚脂粉下的女孩。

  在依依、天燁轉(zhuǎn)身離開的同時,俐瑤看見孟純的眉頭糾結(jié),不安惶然寫在她臉上,「那個男人」似乎沒辦法帶給她幸福,所以她回來了,回來尋求庇護(hù)。

  在俐瑤走近前,盈心也靠過去,她聽不見她們之間的寒暄,只聽得見自己心底不平的鼓噪聲。

  俐瑤不懂自己為什么心沉、為什么黯然?這是最好的結(jié)局,不是嗎?余邦找到愛妻,她回美國,盡自己的責(zé)任與義務(wù)。

  很好啊,非常好啊!

  這么完美的事情,她怎會滾滾淚珠滑下?是太感動吧!感動余邦多年等待開花結(jié)果、感動有情人終成眷屬,是這份感動,制造出她胸中的波濤洶涌?

  是啦、肯定是,若她是個執(zhí)筆作家,她會把這段雋永愛情刻劃出動人心弦的情節(jié);假設(shè)她是個歌者,就能把這段七年之愛續(xù)起樂章。

  她應(yīng)該拍手、應(yīng)該歌頌,不該讓淚水破壞美妙畫面,盡管過度的感動讓她好心痛。

  背過臉,俐瑤擦去淚,換上一張開心小臉。再回身,她看見余邦把孟純擁入懷里。

  她又想哭,真糟糕,大概是這段時間看太多韓劇、日劇,她才會太容易被愛情感動。拍拍自己的頭腦,她拚命回想那個不哭的周俐瑤,逼自己忘記愛情有多么動人心弦。

  忍耐三分鐘,淚水止住,看似成功,但一個眨眼,淚水滑了出去。沒辦法,她應(yīng)該戒看電視了。

  低頭,俐瑤自問:還要排多久的隊伍,她才能成為他身邊的唯一守候?

  守候?天!她怎么會說出這種惡心臺詞?又是韓劇的錯!她壞了、壞掉了,周俐瑤徹底壞掉了啦!自從上回和余邦演過那場戀愛戲之后,她就壞得零零落落,修復(fù)不回完整。

  她不能再待在這里,再待下去,淚水狂飆,她無法解釋自己的脫序;移動腳步,她往門口方向走。

  「董事長,很抱歉,時間差不多了,我想先回去!

  他太快樂了,沒注意到她居然在這個場合喊他「董事長」。「俐瑤,我來跟你介紹,她就是孟純,貨真價實的孟純!

  「恭喜你,孟小姐,董事長等你很多年,希望你好好珍惜他!

  話說到此,不行了,她的淚水積滿五十西西,再不逃離現(xiàn)場,就要破功。吸吸鼻子,揮揮手,她大步離開孟家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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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哭!周俐瑤,以后不準(zhǔn)看浪漫偶像劇,只能看新聞、看親戚不計較、看綜藝大哥大,看讓人發(fā)笑開心的影片!顾拿婕堄霉,低頭,不想上計程車,不愛旁人看見她的狼狽。

  到底為什么傷心?看過很多的感人戲劇,劇情再動人心,她也不會在關(guān)上電視時,淚水繼續(xù)。她是怎么了?俐瑤不了解自己。

  是不是孟純回家,影片打上大大的End,在她尚未準(zhǔn)備好離席時,燈光亮起,留下的遺憾無法消耗?

  或許吧!孟純回來,了卻余邦多年等待,所以他喜悅、他快樂,他無以言喻的欣然寫在臉上。

  對俐瑤來說,孟純出現(xiàn),她和那群美女甲乙丙丁,勢必在他生命中缺席,因為他必須花大把時間,和孟純彌補起七年間的空虛,再也沒有空閑,躺在她的沙發(fā)上陪她聊天,或者挽著她,逛過一家一家服飾店。

  他們的友誼走到這邊正式結(jié)束,從此他是上司、她是下屬,明明白白的階級區(qū)分;更或者,順利的話,她找到阿淵哥哥,揮手拜拜,徹底闊別臺灣。

  步伐走得更快了,她家距離孟家有三十分鐘車程,高高的鞋跟敲在沒人的柏油路面,昏黃的路燈將她的影子在身后拉出長長一道凄涼。

  他們談過孤獨,談過她把青春用在負(fù)責(zé)任上面,會讓自己一世寂寞,當(dāng)時她不覺得何謂孤獨,她有把握,身旁總會有他這號朋友存在;現(xiàn)在懂了,他一轉(zhuǎn)頭離開,寂寞立即纏擾悲哀。

  突然間,她覺得身上的包袱很重,重到讓她喘不過氣,但是理智里她明白,再重,她都要負(fù)著往下走。

  尚未真正離開,她已經(jīng)千般不舍,回想從前種種,不過是短短幾個月相處,他們的共同記憶就多到滿箱滿篋,一回眸,望見的凈是他的身影、笑聲。

  那次他說:「男人在愛情面前天真,女人卻對婚姻天真!顾欢,他耐心解釋。

  他說:「大部分男人都認(rèn)定愛情是女人要的全部,他們拚命為女人制造浪漫愛情,以為女人要的是男人的真心,所以樂意將真心付予;沒想到女人要的是婚姻,相信婚姻能牢系住男人的心,卻沒想過,男人心時時更新,速度不比電腦病毒來得慢。」

  俐瑤問:「其實男人的真心只是短暫現(xiàn)象,對不對?此刻他對你真心,下一刻他又別過頭,對另一個女人真心!

  「不要把男人的真心說得這么廉價,男人不會隨隨便便對一個女人真心!

  「還要論條件嗎?比方對漂亮的女人給一個星期真心,給聰明女人五天真心,給天真女人十天真心?哇!你是最慷慨公平的圣誕老公公呢!你想想,要不要我來做個條件排行榜,看看哪種特質(zhì)的女性能擄獲你最多的真心?」

  她習(xí)慣損他,雖然自從她這位朋友出現(xiàn),掠奪掉他多數(shù)休閑時間,但他的形象太……「膾炙人口」,有機會的話,女人不會放棄一探滋味。

  更何況流言是奢侈人家的消耗品,有事沒事不傳傳孟董事長和自己有幾腿,人家哪知道自己的身價萬千。

  「這種口氣,酸到不行,要是沒弄清楚,人家會以為你是在我身邊排隊,幻想插隊的眾家美女之一!

  對余邦而言,俐瑤身分特殊,他們之間有「朋友」這層安全關(guān)系做防護(hù),所以他們可以談心、可以吐槽、可以分享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想法。孟余邦認(rèn)為這種嶄新經(jīng)驗,比和女人上床嘿咻嘿咻來得有意思。

  「我哪里需要插隊,美女想排隊還得從我手上拿號碼牌,真想藏私的話,從一號到一千號,我自己全包了!

  「有道理!」事實上,她的確全包了,自從有她當(dāng)朋友,他時間已經(jīng)不敷使用,短暫愛情對他不再具備吸引力。

  「不停換愛情,累嗎?」

  「對淑女發(fā)揮紳士風(fēng)度,怎會累?」他答得理所當(dāng)然。

  把女人放到床上,發(fā)泄……嗯……發(fā)泄浪漫和紳士風(fēng)度,扯得上關(guān)系?

  俐瑤問:「你也對孟純做同樣的事情嗎?」

  當(dāng)時余邦沉默不語,兩個人僵在尷尬氣氛里。她看著他,他濃濃的眉皺成一直線,當(dāng)時她就明白,在他的生命中,只有孟純是唯一。

  他的唯一回來了,是朋友就該替他快樂,但她辦不到,她只感受得到心酸、心揪、心痛!彷佛友誼變質(zhì),她不再是昨天以前那個俗稱朋友的人物。

  甚至于,一股說不出來的嫉妒在心中叫囂,她不明白這種感覺,但她真的很不舒服,不管淚流過多少,漫在心間的仍是無解的愁苫。

  為什么會這樣?難道是……愛上他了?

  不行!怎么可以,她有婚姻、有丈夫;他有家庭、有愛妻;他們的感情是單行道,只能讓自己的另一半通行,他們……唉……愛情怎能開始、怎能繼續(xù)?

  她不能愛上他,絕不能!挺直腰背,她的步伐更急。

  那一夜,她在他懷里睡著。

  他大大的身體包圍住她的,當(dāng)時她的感覺是淡淡的幸福、和濃濃的安全感,在他懷里,傾聽他的心跳,一聲聲不疾不徐。

  夜深,他入睡,環(huán)抱住她的手松弛;她仰臉,在昏黃的燈光下凝視他的五官,然后,偷偷地,她吻了他。

  那是她第-次主動吻人,也是第一次知道,醉人的定義在哪里。

  清晨醒來,他不在身旁,惆悵侵犯,俐瑤猜想,和他在-起的女人,是不是也會在清晨悵然?

  然后,為了分別她和那些女人的不同,她開始生氣,開始提醒自己,當(dāng)他的朋友比當(dāng)他的女人更好,她堅持兩人之間是友誼,不是愛情,這種想法讓她覺得安全,覺得自己可以在他身邊更久更久,不至像那些女人。

  然,孟純的出現(xiàn)粉碎她的想法,危機感攀升,她認(rèn)清兩人關(guān)系,用再多的友誼做包裝,也包裝不出太平,隱瞞不了動心事實,她是喜歡他的,千真萬確。

  然而,這份喜歡包含了太多罪惡感,違背她的道德良知,可是……她真的好喜歡他。

  還能再見面嗎?還能再共事嗎?她真的不確定了。

  腿漸漸麻痹,她終于走回家里,踢掉高跟鞋,她像一攤爛泥,窩在他捐贈的沙發(fā)上溫習(xí)他的笑語。

  他坐下時,沙發(fā)凹出個大洞,她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靠去……他們的親昵是否超出友誼?

  電話響起,俐瑤想,會是他嗎?在臺灣只有他-個人打過這個電話。

  要接嗎?不確定。

  想接嗎?是的。

  不顧后果,她想聽聽他的聲音。接起電話,電話那頭,是喬姨急促的聲音--

  「俐瑤,你快回來,緯中出事了!」

  「怎么……會出事?」俐瑤的聲音出現(xiàn)顫抖。這是惡作劇還是處罰?罰她忘記自己是有夫之婦身分?罰她心里偷偷對一個男人送出喜歡?

  「他到公園去玩,我以為他和小米在一起,哪知道他跑到馬路中央……他出車禍了,傷得很重,你能馬上回來嗎?」

  「我馬上回去!」怎會這樣?不曾停歇的淚水再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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